南洲,元汀島沿岸,海天相連。
夜幕之下,一道紅影掠過,天頂翻涌血紅色的雷霆,但隨后便有一道渾身籠罩碧藍圣輝的身影,踩踏海浪,緩緩駐足。
“紅龍,此片海域已被潮汐封鎖,放棄逃脫吧,不要再做無謂的掙扎了。”
海浪起伏,不斷來回沖擊不斷拔高,最終凝聚成一座小山。
春犁圣者手托潮汐權柄海螺,衣袂翻飛,就這么獨立于海水山頭。
他神情冷漠,注視著前方那道隱沒于天地雷霆之間的身影。
轟隆隆!
頃刻間,天頂降下數道雷霆!
登時天地變色,整片海岸線被染成白晝,這幾道雷霆無一不是奔著春犁圣者額首砸去,猶如雷神鑿落的重錘,裹挾萬鈞之力,仿佛要將整片海域擊穿撕裂!
但春犁只是輕輕一撥。
“嗡!嗡!嗡!”
潮汐海螺之中飛出三道碧藍弧光,起伏如梭的潮水飛出三條海龍,昂首奮爪,瞬間與紅色雷霆撞擊在一起。
整座世界都變得模糊。
待到畫面變得清晰。
天頂的猩紅雷霆逐漸消散,一道略顯狼狽的高大身影,被逼出云霄。
“呵……”
紅龍捂住自己的右邊肩膀,那里的衣袍已是浸染濕透,此刻一片殷紅,不斷有鮮血從指掌縫隙中滲出。
他渾身濕透,但唇角卻噙著譏諷的笑意。
“春犁,原本我以為你只是風暴座下的走狗……沒想到,你還喜歡替中洲做事。”
深海通緝令頒布之際。
紅龍正帶著源之塔執法者,從南洲錫銀城上空返回……
那份通緝令,打斷了他的返程計劃!
僅僅數秒,上城命令便在飛艇系統內響起,在更高層意志的催動下,飛艇上的執法者們直接對他發起了進攻,而紅龍別無選擇。
當他殺掉這一船執法者的時候,他便真正成為了中洲罪人。
于是他只能掉頭。
深海發布的遠不止是一紙通緝。
它以源之塔名義貼出了懸賞,并且根據紅龍的行程,盡最大全力調動了這附近四周的伏擊力量!
相隔一座大洲。
深海將紅龍的坐標分享給每一位沿途的超凡者,于是紅龍在這一路遭遇了數量繁雜到極點的攻擊和阻撓……但其實這些都不算什么,在絕對的實力差距之前,低階超凡者的伏擊沒有意義。
如果沒有春犁圣者出手,此刻的紅龍,已經完成了逃脫。
“走狗?”
春犁微笑道:“真正身為走狗的,其實是你吧?表面上替清朧行事,但背地里卻是‘古文會’的密子。”
南洲圣城,原本加入的是東北兩座大洲陣營。
但風暴去往清冢陵園的消息……春犁已經知曉。
他身為神座座下最信賴的圣者,與風暴神座之間幾乎沒有秘密,所以他很清楚,風暴神座大人最終站隊的其實是清朧。
不然,為什么要去清冢?
只是神座大人去往清冢之后,便沒有再對自己傳來任何訊息。
他看到通緝令出現,紅龍又正好位于自己地界……便果斷出手,別的不說,先將此人擒住!
以紅龍的實力,如果在外洲一心逃亡,源之塔還真的鞭長莫及,沒有任何辦法。
像這種在封號層次晉升到極致的強大存在。
整座南洲,也就只有他自己,才有把握擒拿!
因為如今的南洲,有資格調動潮汐權柄本源之力的人,就只有春犁一個。
“如果你知道古文會在做什么……你就不會有這種念頭了。”
紅龍面無表情地開口:“春犁,你侍奉的乃是風暴,相信我,沒必要為清朧做這種事情……他不會領情的。”
“我只知道,古文會是三十年前就要被剿滅的禁忌組織。”
春犁瞇起雙眼,淡淡道:“你們研究什么,我不感興趣……但這些年我掃平的大小教會,在被剿滅之前,都聲稱自己是無辜且圣潔的,他們的說辭,和今日的你,一模一樣。”
兩人如今處于元汀島外的冰海區域。
這里……已經脫離了云鏡的監察范圍。
某種意義上來說,紅龍已經完成了逃脫,只是潮汐封鎖了他的退路。
短暫的靜默之后。
紅龍輕嘆一聲:“不如我們開誠布公,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我?”
他終是服了軟。
剛剛的對擊之中,他明顯感到,自己不是春犁對手。
對方修行年歲太長,并且熔煉掌握了一縷本源之力……所以這并不是一場公平的戰斗。
不過紅龍也看出來了。
春犁似乎并不想殺他,如果真想要他死,那么剛剛的對轟,他就不會只是受到輕傷那么簡單。
既然殺意沒有那么強烈,那么一切就都還有的談。
“你是個聰明人。”
春犁悠然說道:“這世上沒什么不能談的,你的‘古文會身份’對我沒有影響,是否殺死你,與我的利益也沒有直接關聯……所以今天,我既可以選擇放掉你,也可以選擇殺死你。”
“所以……你想要什么?”
紅龍皺眉,等待春犁開出條件。
“我想要的東西很多。首先,我想要你活著待在南洲,哪也不要離開。”
春犁微笑道:“你的老師是天水……對吧?深海發布的這紙通緝令雖然沒有提到他,但既然你是叛徒,那么一手將你提拔到這個位置的天水,也一定會被清朧懷疑……如今的源之塔內部,必然經歷著強烈的沖擊。作為外洲看客,我當然只想看一個熱鬧,等到源之塔內部塵埃落定,你這位‘第一神使’,一定能賣個好價錢,到那時候我會開出一個價格,源之塔和古文會,誰開的高,誰領走你。”
紅龍冷冷道:“你瘋了,想和源之塔談生意……知道之前這么做的人,都是什么下場么?”
“這世上沒什么不能談的。”
春犁微笑道:“除了執掌本源的極少數強者,誰還能將你拿下?圣城總不能白幫源之塔干活……當然你也可以聯系古文會的那幫家伙,陸南梔和林霖應該還活得很好,如果他們愿意出更高的價格,你就可以活。”
這一刻紅龍忽然明白了春犁真正想做的事情。
春犁圣者其實不是想進行“競拍”。
他只是單純想利用自己,從古文會手中賺取一筆“贖金”,來填補圣城的窟窿……至于取到“贖金”之后是否會放人,就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執掌一縷本源,春犁有恃無恐。
就在不久前他背后的那位神座,才去拜訪了清冢一趟,無論如何,南洲以后和東洲都不會再是“盟友”。
紅龍死死盯住春犁。
“你……與古文會有仇?”
這是他能夠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釋。
擒他,不殺他。
等待源之塔開價,然后讓古文會開出更高價……春犁圣者能夠在風暴教會的激烈斗爭之中存活下來,以他的斗爭經驗,絕不可能因紅龍之事,去和清朧進行談判。
春犁也很清楚。
清朧是怎樣的人。
所以,自己必定會被送到源之塔手上。
那么這個操作唯一的意義,就是給古文會挖坑。
無論是林霖還是陸南梔,都不敢來南洲進行交易……這里就是春犁的主戰場,神座不出現,能夠與他交鋒的,便只有執掌本源的超凡者。
那么古文會如果準備贖金,便會被送入無底洞。
如果不準備贖金,直接放棄紅龍……那么所謂的“鐵血情誼”,便顯得十分可笑。
“算不上有仇。”
春犁笑了笑,道:“只是一直很不喜歡那個締造古文會的死人……現在的情況,跟你說實話也無妨,當年深海發布古文會剿殺令時,南洲大區的剿殺活動,就是由我來負責的,你不知道我殺了多少古文會的研究學者。”
“南洲這片陸地上,只應該生長出信仰風暴和大海的花朵。”
“信仰古文,信仰圖靈的那些家伙們……都是畸形的花,都應該予以拔除。”
他抬起雙臂,做了一個閉目仰面迎接圣光的姿勢,海潮翻滾擴散,四面八方不斷有水龍卷通天升起,潮汐權柄的力量凝聚成一座巨大的天地囚籠,遠方的風暴神像在這般暴雨呼嘯的映照之下,顯得愈發巍峨,愈發神圣莊嚴。
“拔除之后……”
“南洲再也沒有那些畸形的花兒了。”
春犁睜開雙眼,自嘲說道:“其實我后來曾經后悔過,本著寧愿錯殺不可放過的原則,我將大半片陸地的古文研究者,都殺了個干凈……以至于后來教會開采出了蘊有價值的古文石板,內部竟是無人能夠進行翻譯。”
“只是,為了這片陸地上的‘信仰正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春犁冷冷開口。
他兩根手指點出。
嘶啦!無數水龍卷之中,激射出千絲萬縷的水線!
紅龍咆哮,他進行元素化,然后瘋狂出刀,但可以切碎元素的長刀在接觸“水之本源”后便被糾纏拉扯,最終他的長刀被絲線裹滿,他的身軀也被水線洞穿,整個人都被囚禁在水廈之中。
春犁背負雙手,來到紅龍面前,輕聲道:“所以……你就留在這里好了,我想看看這破碎的‘古文會’,最后能濺起怎樣的風浪。”
紅龍的面頰已被割得血肉模糊。
他閉著雙眼,面頰有血淚流下,但在沿途便被絲線切開,層層分叉,看上去很是觸目驚心。
“我的老師……不會讓這一切發生的。”
“你的老師,天水?”
春犁聞言,輕輕一笑,他搖了搖頭,眼中滿是不屑。
“這個活了百余年的老東西……他現在自身都難保,你不會是指望他來救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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