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世界外的暗光搖曳如游魚。
顧慎看著青銀玻璃外的景象,他伸出兩根手指,緩緩在玻璃上寫著筆劃。
“你現在還好嗎?”
即便他的精神被困在一具稚嫩軀殼之中,他也能看出來,褚靈的狀態很不妙。
離開神祠山時采摘的那幾朵黑花,都還完好佩戴在鬢發旁,但她的神色卻隱現蒼白,看上去十分憔悴。
降生才剛剛一天。
“我……還好。”
褚靈笑了笑。
她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零零幺被摧毀了。”
顧慎怔了一秒,而后神情變得焦急起來。
他知道零零幺被摧毀,意味著什么。
褚靈的精神住所被破壞,現在的她,就只剩下這部分精神。如果這具肉身也破滅,那么她的精神將會溢散消失。
“別擔心。”
褚靈笑了笑,柔聲道:“圖靈先生分別之前,給我留下了一枚陣列盒,他說這是最后的鏈接……這里,就是孕育我的地方。”
顧慎的神情依舊緊張。
他比劃著寫道:“我的‘凈土’還在。”
只要凈土還在,便可以收留那些無主的精神!
如果褚靈面臨的問題,只是肉身破滅,那么凈土應當可以留住她。
“凈土能夠收容的,都是‘有生之靈’。他們是實實在在活過的生靈,可我不是。”
褚靈搖了搖頭,遺憾說道:“我去過凈土好多次呢……我很清楚,我在凈土,留不住的。”
她親眼看著顧慎將凈土一步一步,從荒野發展成秩序井然的新世界。
每一次來到凈土,她都能感到這座世界的蛻變。
只可惜。
這座世界,與她無關。
她是客人,各種意義上的客人,凈土世界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她可以看,可以幫忙,但永遠都無法留在這里……凈土收納的是在現實世界之中死去的“亡魂”,而她甚至沒有活過,又談何死去?在凈土世界的世界意志看來,這個和顧慎一同進出的女子,不過是一縷風。
即便顧慎想要將其留住,她也會自行散去。
褚靈忽然笑了。
她舉起那枚小鐵盒,在面前搖了搖,努力裝作滿不在意的模樣,笑著安慰道:“沒關系的,等這具肉身抵達生命盡頭,我的意志……就會回到這枚小盒子中。雖然不在凈土,可我還活著,只要你的精神浸入這枚‘陣列盒’,就可以看見我。”
顧慎看得出來,褚靈是不希望自己擔心。
可他怎么能不擔心?
顧慎用指尖在玻璃上寫:“褚靈,你要活著。”
看到這行小字。
褚靈瞇眼笑了:“當然要活著。放心好啦,我會認真好好活著的。顧慎,你也一樣,你以前答應過我的,無論發生什么,都一定要好好活著……”
這句話開始是很輕松的語調。
但說到一半,褚靈的聲音有些難掩的悲傷,語速也變慢了。
“我們……都要活著。”
零零幺已經不在了。
但顧慎永遠記得當年初遇的畫面,以及褚靈最開始的叮囑。
他看到褚靈的眼神變得黯然,有些焦急地伸出指尖,寫著問道:“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我……”
褚靈的聲音有些沙啞,她不知道該怎么對顧慎解釋。
透過這艘航行在漆黑虛空中的飛艇,可以看到牯堡要塞的輪廓,傘之防線已經變得很遠,很渺小……這正好是褚靈可以通過陣列盒,保持與五洲聯系的最長距離,圖靈先生留給她最后的一線光明,就在這枚陣列盒中。
飛艇駛出傘之防線之后,她便通過陣列盒的獨立海域中,默默看著這片已不屬于自己的陸地。
褚靈沒想到。
這片獨立海域,竟然與圖靈先生的精神海,保持著鏈接。
于是……
她看到了深海發布的通緝令。
也看到了那一幕幕被深海上傳到圖靈面前的血色畫面。
活著,這兩個字說起來很輕松,很簡單……
可在戰爭面前。
這兩個字卻變成了一個無比沉重的奢望。
正是因為看到了這些,褚靈的眼眶才變得濕潤。
已經有人死了。
古文會和深海的戰爭,正式開啟了。
除了這些,還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伴隨著那血色畫面的上演,陣列盒孤零零的精神海域之中,開始多出一縷縷殘破的魂靈……就如同景山言當年存放古文會同僚的靈魂一般,圖靈先生從未真正參與過會議室的會議,卻通過源代碼將每一位古文會成員的精神信息進行收錄。
褚靈才意識到,原來圖靈先生留下的陣列盒,并不只是存放自己的“精神意識”那么簡單。
這枚鐵盒,是她的歸途。
亦是古文會的歸途。
說完開戰兩個字之后,圖靈便切斷了和深海主系統的精神鏈接,他指尖輕輕一勾,便有一圈青燦古文浮現,下一刻古文擴散,這艘懸停在牯堡巨壁上空的顧氏主艇,頓時在深海的監察系統之中消失地無影無蹤。
主系統當然想要掌控這艘主艇。
但可惜。
圖靈下手比他更快,而且更狠。
在交談期間,他便分出心流之力,分別鏈接了林霖和顧南風。
這番對話進行的期間,交談雙方都沒有閑著,深海發布了通緝令,進行了對古文會余孽的剿殺……而圖靈所做的事情則要簡單許多,他不是深海,在精神世界沒有那么變態的分流力量,所以他只是通過舊世界的那枚陣列盒,秘密搭建了和林霖、顧南風的精神鏈接頻道。
深海網絡已經不可信任。
第十一次升級之后,深海甚至可以追溯這片海域之中發生的過往碎片。
這是何等可怕的事情?
只要在精神網絡之中有過瀏覽痕跡,就可以將其揪出……
這意味著,任何“反深海”的行為,都無法通過這片海域進行鏈接了。
圖靈要做的就是重新建立一片新的精神基地,哪怕這座基地目前并不算大,但至少可以確保,這是獨立于深海之外的信息交流平臺。
這段時間,林霖在圖靈的指揮中將牯堡要塞源能艇的權限全部上交——
哪怕深海完成了第十一次升級,他依舊有著致命的缺陷。
那就是“程序正義”。
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必須要有程序的支持,哪怕是殺死一只蚊子,也必須要有明文上的規則允許……這看似苛刻的條件,就是圖靈當年放心制造這臺超腦的前提保障,只不過通過三十年來的蔓延擴散,人類世界已經將絕大多數的權限都放心交予了深海。
正是由于人類的“懶怠”,才有了如今的一系列事件。
第十一次升級成功之后,深海更是直接接管五洲九成區域。
他已經開始嘗試接管人類命運的旗幟。
為了防止深海調動北洲地區的源能艇,林霖已經將這座要塞的全部源能艇權限全部移交到了女皇閣樓……這也是如今深海唯一無法觸碰的區域。
無論什么時候——
最高席的權限,永遠凌駕于深海之上!
同時,上交源能艇權限的命令,也在北洲諸要塞內傳遞開來……今日的林霖不再只是牯堡要塞駐守者,他此刻直接動用了自己的“皇室”身份,這道命令一秒便通過了中央城鑄雪大公的親自審批,掠向了三座邊陲百余座要塞。
“龍骨要塞,源能艇已移交!”
“銀月要塞,源能艇已移交!”
“東陽要塞……”
雖然這段時日,中央城失去了和閣樓的聯系,但中央城始終保持著對三座邊陲的掌控,白蜥大將的影像出現之后,鑄雪大公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安撫和平定第三軍團這件事情上。雖然深海貼出的影像十分具有沖擊力。
但這種程度的輿論進攻,對北洲造成的影響并不是致命的。
第三軍團本質上效忠的……
還是陛下。
在短短十數秒內,整座北洲邊陲陸續將要塞內的重要權限,盡數進行了移交。
完成如此高效的操作,其實不僅是林氏皇族的威嚴起到作用……而是在很多年前,女皇在閣樓閉關之時,就已經將“移交權限到最高席”這樣的操作,列入到緊急備選之中,每一位擔任要塞駐守者職責的超凡者,都會知道這個備選應急預案。
那個時候,駐守者們心中便隱隱猜到,在陛下心中,真正的對手到底是誰了。
移交權限到最高席……
防備的,就只有深海。
這些年北洲要塞修筑之時都會留上一片封閉的精神網絡海域,銀狐和銹骨都更愿意讓自己的人手去代替深海,接管邊陲要塞重城的監察工作。
以上種種,都足以說明,林氏皇族早就在為這一戰做準備。
移交權限的命令擴散完成之后,整座北洲,便等同于進入戰備狀態!
坐在漆黑的主艇控制室中,圖靈揉了揉面頰,他悠長地吐出一口沉郁之氣,而后再次伸出手指,以青燦古文進行勾勒。
下一刻。
這些青燦古文爆發出令人驚駭的撕裂之力,將虛空直接撕開一道口子……如果顧慎在場,便會意識到一個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這青燦古文的氣息,其實他曾經見過——
白蜥銹骨爆發戰斗的現場就有類似的古文氣息殘留。
這青燦古文內蘊的力量,與“空間”有關,只不過此刻圖靈所掌控的古文力量,與深海主系統又不太一樣,青燦古文切割空間之后,露出了一扇巨大的燃火之門,那門戶坐落于某座靜謐閣樓的長廊盡頭,終年無人打擾。
熔爐神域,燃火之門被關上。
圖靈站在飄雪的女皇神域之中。
此刻的神域里,已經有了兩道身影。
林蕾,以及童子形態的白術。
他看著面前的大書架,輕聲說道:“二位,久等。”
“圖靈先生,無需這么著急的。”
林蕾回過身子,誠懇問道:“如此頻繁地動用‘傳送術’……對您的身體應該有很大的負擔吧?”
“沒關系,接下來有太多事情,需要我‘動用禁術’,一次兩次,已經沒必要節省了。”
“況且你們也知道……我的命,沒那么金貴。”
圖靈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直接在神域之中坐下,林蕾神域中游蕩的那些風雪,仿佛有靈性一般,還未等主人發布命令,便自行凝聚出一尊王座,將他托起。
這些年,圖靈之所以可以頂著“崔忠誠”的身份行事,不露絲毫馬腳。
一方面,是他演技足夠卓越。
另外一方面。
便是他幾乎掌握了古人類的所有“禁術”。
占卜術,祈愿術,長生術,還有失傳的“傳送術”,等。
一天有二十四個小時,哪怕崔忠誠在大都忙碌二十個小時,空出來四個小時,也足夠他處理那些屬于圖靈的事情了……他曾去過苔原最深處的雪山,去過東海墜沉的初始號。
其實去這些地方,要不了多久。
只要能夠支付足夠的代價。
他可以去這世上的任何一個地方。
這就是傳送術的強大之處,這門禁術可以幫助施術者直接略去趕路過程的時間,直接將其送往“終點”。
在清冢陵園,完成了和白術的對話之后,他便動用了一次傳送術,趕去牯堡,連忙中止了神嬰事件的風波。
如今風波初熄,他便第二次施用“傳送術”。
圖靈如此答復,林蕾自然無話可說。
但她十分擔憂地望著眼前。
因為剛剛從大都休假,圖靈身上披著雪白的襯衫,還有一件黑色馬甲,半邊袖子被捋起,兩次“傳送術”之后他的肌膚血管已然暴起,這就是禁術送給他的“惡果”。
他的頭發變得灰白了一些。
在林蕾視野之中,圖靈的壽命出現了明顯的削減……
但恐怖的是。
數秒之后,圖靈手臂上那暴起的肌膚血管,便重新恢復,他變成灰白色彩的鬢發,也自行變回黑色。
成就神座之后,火種執掌者其實是可以感知到一個超凡生靈,還剩下多少壽命的。
從呼吸,從精神,從心臟衰老程度,等各個方面。
只需要看上一眼。
林蕾便能猜出,站在眼前之人,大概還能活多久,還剩多少的壽命……
就在剛剛,她看到“傳送術”對圖靈施加惡果之時,她感覺圖靈的壽命一下子驟減了二十年,大概只剩下十年左右。
而如今。
十年的余額,重新上漲,恢復到了三十這樣。
這是一個讓她無法理解的事情。
圖靈的壽命,難道是沒有上限的么?所以他才如此隨意地動用禁術,讓命運取走屬于自己的生命?
圖靈的肉身,的確并不強大。
林蕾明顯能夠感受到,此刻坐在自己神域中的這個“生命”,脆弱如同薄紙,只要自己愿意,那么只要一揮手,便可以將其斬殺……只是她又有另外一種預感,那就是集齊整座神域里的大寒霜雪,可能都無法殺死眼前的男人。
這究竟是強大,還是弱小?
正當林蕾沉思之際,圖靈的聲音將她拉回到現實世界。
“和清朧交過手了?感覺如何?”
林蕾回想起和清朧的交手。
她搖了搖頭,坦誠道:“很強,我不是對手。”
她沒有隱藏什么,直接將大寒劍氣沖刷清朧的交戰影像,在神域之中放出。
圖靈認真地看完這一戰畫面,他也坦誠開口:“說實話,我對這一戰的影像不敢興趣……因為牽扯到神座級別的戰斗,我已經看不明白了。這種事情你和小白比較擅長,我想問的就是,如果想要在源之塔殺死清朧,你覺得需要幾位神座?”
這一次,是白術開口。
“想要確保戰勝清朧。至少需要……三位神座,至于殺死,那就要看清朧的底牌了。”
即便是繼承了斗戰火種的白術,在看完清朧和林蕾的交手之后,神情也變得十分凝重。
踏入別人神域,主動求戰,其實是一個很冒險的舉動。
這一點,可以參考風暴神座。
風暴神座主動踏入清冢求戰,沒過多久,就被自己完全壓制……最終更是被打到重傷,狼狽逃竄離開陵園。
誠然。
如今的白術,實力已經高于風暴。
可這一戰打得如此漂亮,還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來源于主場優勢。
若非身處清冢,他的雙重黃金神域,不會如此輕松施展而出。
至于“青年”時期的全盛之姿,更是無法維持如此之久——
如果這一戰,轉換戰場,讓白術去往南洲圣城,恐怕結果就不一樣了。
白術很難碾壓風暴,他有信心取勝,但沒信心擊殺。
或許可以擊傷,但絕對沒辦法重傷。
因為身處主場之中,風暴掌握著最大的話語權,即便他不想和白術交戰,那么也有一百種辦法可以無傷逃脫。
從這一點,便可以看出清朧的強大之處,他孤身一人踏入林蕾神域,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而且輕松至極地抗下了“大寒劍氣”的灌頂。
如果當初清朧踏入的是清冢。
那么結局,估計也不會有太大差別。
白術沒有把握,自己的“雙重黃金神域”可以壓制清朧,至于“三重神域”這種壓箱底必殺技,或許可以擊傷清朧……但作為施術者,他要承擔的代價也很大,一旦壓箱底絕技被清朧輕松扛住,恐怕自己最后的主場優勢也會消散。
這也是林蕾和清朧只是初試身手,點到為止的緣故。
林蕾除了“大寒劍氣”,還有壓箱底的殺招……只是她拿不準這招能不能奏效。
清朧也樂意到此停住。
一旦祭出最終招,那么這一戰,便會徹底演變成神戰。
“三位……”
圖靈輕聲喃喃。
如今五洲之中,己方陣營里,并沒有第三位具備戰斗力的神座。
“第三位神座……應該沒那么難找吧,孟西洲?顧慎?”
白術皺眉開口。
他說的這兩位,都是取得了火種資格的準神座!
孟西洲,已經正式與光明火種相融,但可惜的是,她如今只是初步掌握了一縷本源之力,想要參與真正的“神戰”,還不夠資格,如果想要踏入源之塔尖討伐清朧,那么她的實力還遠遠不夠。
熔煉火種,到掌控本源,是需要時間的。
至于顧慎,也是一位準神座……只不過他的情況十分特殊。
“顧慎和孟西洲不一樣。”
圖靈平靜道:“雖然我拿走了冥火,但指望他以神座身份,參與神戰……恐怕要等一段時間了。”
白術困惑:“等一段時間,你的意思是?”
“深海已經開始行動了,第十一次升級之后,他就會說服清朧,在中洲范圍內全面推行覺醒法案……最開始他所考慮的‘推行’,是和平推行。可如今他改變了策略,如果想要讓法案遍布五洲,那么最快速也最高效的方式,就是發動戰爭。”圖靈沉聲開口。
林蕾和白術的神情都滿是肅殺之意。
是了。
戰爭……其實已經開始。
北洲已經全面進入戰備狀態,東洲也一樣,可如果戰爭爆發,中洲選擇跨入“超凡時代”,那么其他幾座大洲,便不得不如此行事。
“深海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人類覺醒。”
圖靈聲音嘶啞,道:“到目前為止,他都是成功的。屬于超凡者的時代洪流,已經勢不可擋,開始翻滾碾壓。無論是誰都無法阻攔‘超凡時代’的來臨,只是通過深海進行覺醒的超凡者,他們的精神,便不再屬于自己,如果有一天深海愿意,只需要一個念頭,便可以將這些覺醒者全部抹殺。”
從這一點來看。
超凡覺醒,還不如淪為凡俗。
白術沙啞開口:“現在的情況,我能做些什么?”
其實辦法很簡單。
殺上源之塔,殺死清朧,摧毀深海主機,這就是最快最直接的辦法。
但……這件事情,他做不到。
即便加上林蕾,也還不夠。
“深海制造的禍亂,皆因我而起。作為這一切禍亂的源頭,我理應赴死,救世人于水火之中。”
圖靈輕輕說道:“只是三十年前,顧長志告訴我,我死了,一切并不會變好……所以我才一直活到現在,苦熬三十年,我算是等到了一個機會。”
他抬起頭來,直視著林蕾和白術的雙眼,誠懇說道:“如果二位足夠信任我的話,我有一個辦法。”
“只是這辦法……或許會讓二位付出很大的代價。”
“很大的代價,”白術灑然笑道:“那是有多大?”
沉默片刻,圖靈認真答復。
“或許會死。”
聽到這,白術和林蕾對視一眼。
兩人已經隱約猜到了圖靈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比起戰爭,更可怕的其實是清朧在五洲范圍之內開始掠殺……如果神戰必須要爆發,那么神戰最好在舊世界。
可如果這場戰爭,是三大洲聯合剿殺中洲。
那么清朧很有可能會直接撕破最高席之間的協議……到那時候,一切約束,一切規則,都失去了意義。
孟西洲會死。
第三位神座……根本就不會誕生。
清朧不會讓第三位神座誕生,深海也不會。
想要贏下這場戰爭,就需要確保這位神座可以降世,可以加入——
所以。
他們必須要限制住清朧。
“圖靈先生……就我所看到的‘未來’而言,眼下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林蕾輕聲嘆了口氣,笑道:“天塌下來,總要有高個子頂著,我和白術恰好是這樣的高個子,這其實是一件幸運的事情……就是有些可惜,如果還有第三位愿意獻身的神座,可以加入這一戰,就好了。”
“第三位神座,我們總能等來的,不是么?”
白術笑著站起身子,身上金燦神光翻覆流淌,這具軀殼逐漸長大,不再是一個稚童。
“如果所謂的代價就只是死?那么……死有何懼?!”
白術拍了拍圖靈的肩膀,淡然笑道:“如果我死了,記得……在清冢給我留一座碑。”
圖靈忽然覺得眼前的金光很刺眼,直視之后,讓人止不住想要流淚。
像是……一座太陽。
斗戰,斗戰。
他看著眼前的白術,忽然想到了三十年前的那個故人。
白術和顧長志不一樣。
白術和顧長志,都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