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龍岬角,一年四季,惡浪滔天,雪沫如霧。
永恒的北風從極北最冷的冰淵而來,吹起無窮怒潮,日日拍打著堅硬的懸崖,沖天的白浪不時掀起,好似深海里有巨龍興風作浪,搖軀甩尾,須臾又逝。
刺骨的冷風從深海襲來,糅雜著水汽和深海的詭異嗚咽,讓人毛骨悚然。
白山并沒有把七星星域的“無靈怪巖”埋入地下,而是選擇了鍛造。
經過他的觀察,發現這些怪巖的質地分布很不均勻,某個角度拿著很輕,某個角度則很重,顯然是重心嚴重失衡,這就意味著怪巖里成分多樣,且成分和成分之間的差異極大。
略作查探后,白山終于在一塊斷層處發現了沉重的質地,那是一種怪異的金屬,而金屬外則是包裹著黑炭渣般的石頭。
這石頭極硬,便是七八個洗髓境的武者抓著巨錘,猛力掄動夯砸,卻也不見能動這巨巖分毫。
七星臺上的那些算是稍稍“軟”些的巖石,在耗費了許許多多的時間后,才得以筑成,其艱辛程度不亞于普通百姓們擔石堆瓦,建出一座巍峨的宮殿。
剩下的邊角料,就是難以處置的了。
是屬于無論武者還是修士,都無法砸動的金屬。
七星星域是個如何神奇的星域,白山不得而知,但修士們不僅無法將這怪巖制成兵器,也無法用這種怪巖來進行煉器,就好像你無法用橡膠去導電。
可白山如今的體質是“整體增強8”,是天地之間就連老祖們都未必能媲美的體質。
這般的體質用來對付這七星怪巖,實在是“專業對口”。
白山脫去外衣,露出強壯的軀體,黑發披屋,手抓之前在凜冬禁地得來的“丸兵巨錘”,如強弓開弦成滿月般拉開手臂,繼而在力量的最巔峰處電光火石般地砸下。
嘭!!
巨浪滔天,雷音陣陣。
稍作停歇,雷音再起。
丸兵巨錘的重量越是普通鋼鐵的千倍,尋常修士都是煉化之后,再以靈氣驅動。
可在靠近這七星怪巖后,靈氣根本就是直接失效了的。
也虧是白山這力量,換個修士怕不是連抬都抬不起這丸兵巨錘。
而隨著夯砸,這些“難以使用”的七星怪巖邊角料之中竟開始出現顆顆的“炭渣浮塵”。
起初,這些浮塵還深陷在怪巖中,但隨著持久不斷的夯砸,浮塵則開始蹦跳起來,緊接著...浮塵變成了顆粒。
這些顆粒大顆大顆地躍出,露出巖石內里宛如“鋼結構”一般的怪異輪廓。
白山伸出手指,抹了抹那“鋼結構”的輪廓,從中感受到一種攝魂奪魄的陰冷,閉上眼甚至有一種成漂浮在宇宙中的絕望感。
隨著他手指往這“鋼結構”靠近,靈氣被禁絕的感覺就越發強烈。
而若是他挪開手指去觸碰落在地上的顆粒,卻是沒有這種感覺。
他的一個猜測被證實了:
七星臺之所以有封禁靈氣的作用,原因不在巖石,而在巖石里藏著的這些怪異的鋼鐵。
會否...宇宙里有些區域根本就是禁絕靈氣的?
而天門這樣的“蟲洞”之所以繞過那片區域,并不是一種“繞過荒漠”的倨傲,而只是在...躲避危險區域?畢竟一個完全封禁靈氣的星域對仙人而言,簡直就是噩夢。
莫名的一念進入白山腦海,卻又旋即消失。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宇宙里究竟存在著什么?這和個世界又該是何其危險?
不過,現在根本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白山收斂心神,繼續專心致志地鍛造。
嘭!!
白山的軀體宛似風箱般,將四周空氣吸盡,又化作無窮的力量砸向著鋼鐵。
如此...晝夜更替
日復一日。
轉眼之間,
一天過去了...
兩天過去了...
七天過去了...
白山雙瞳專注,蓬頭垢面,滿臉風霜,就像個潦倒落魄的大叔。
然而在這激烈地鑄造之中,他的心卻是開始平靜下來。
半個月后...
他終于停下了動作,一個個或長或短,或片或塊或顆或粒,或直或曲或怪異的深黑色金屬出現在他面前。
而用來夯砸的丸兵錘子竟是已經出現了裂痕,眼見著是不能使用了。
白山試圖運起火毒和真氣來搓揉這些深黑金屬,使之成型,可這些金屬卻是紋絲不動。
白山能夠腐蝕一切金屬的火毒,竟然無法在這些金屬上留下半分的灼痕。
“雖然不知道是什么金屬,但既然是從七星星域來的,便暫時稱為七星鐵吧。”
“這些顆粒,或是怪異狀七星臺的用處不大...
但這些天然帶著銳角的片狀,倒是可以當做飛刀。”
白山抓起一個巴掌大小、薄片兒般的七星鐵比劃了兩下,感覺還行,至少施展飛刀是綽綽有余了。
“有這兵器,我的攻擊范圍算是大幅度增強了...
只可惜能夠供飛刀投擲的,卻只有九把。”
“不過,這也夠了,若是九把七星鐵飛刀都無法擊殺對方,那便是戰敗戰死也怨不得人。”
他看了一會兒,把這九把飛刀小心地放在腰間,其余的七星鐵便放入了芥子袋,之后又服了一枚辟谷丹,盤膝靜坐,等待著那不知何時會至的大敵。
又過數日,時間已至六月。
亡龍岬角晝夜溫差頗大。
白天炎熱,入夜冰冷。
白山忽地睜眼,借助符紙人的視角,他看到了三個戴著沉重青銅牛角頭盔的強壯男子正在走往某處,看樣子,這些強壯男子十有八九是北蠻的勇士之流,不過也可能是深淵的信徒。
白山心念一動,讓符紙人悄悄跟了上去。
符紙人身形矮小,無有重量,不具備人的特征,在加上白山的“精心搭配”,根本就是最好的偵查員。
三個青銅牛角北蠻人走到亡龍岬角的一個“骨刺”狀的延伸海崖邊。
那海崖盡頭樹立著許多墓碑,碑身朝南,碑紋繁復,在陽光下顯出雨打風吹猶然未曾干裂的滄桑痕跡。
三個北蠻人跪倒在那墓碑前,長拜匍匐磕頭,眼中閃爍著兇光,嘴里絮絮叨叨著一些白山根本聽不懂的北蠻語,說罷,又在墓前傾灑了酒水,這才起身離去。
白山看著他們離去,也沒在跟蹤,但他也知道了這亡龍岬角雖是地勢險峻,但并非無人來此,便在日常里越發小心起來,以免被人遇到。
不過,有五百名符紙人在周邊值守,他想被人發現都難。
轉眼這般,又過了一個月。
白山只是守著此處,平日里把玩著七星飛刀,腦海里演練著各種可能的戰斗情況,并更進一步地融合著自己的各種作戰技巧。
那修行水篇的云蘿仙子本就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只知道她定然會來這里,可什么時候來卻根本不知道,然而守在此處卻是唯一的機會。
這一天,晴。
氣溫炎熱。
長眠海上風和日麗。
陽光穿透云層,投落道道神殿門前大理石柱般的光柱,場景巍峨而壯美。
一個擠在崖邊石縫里的符紙人忽地“眼睛”亮了亮。
遠處的海面,竟有一艘帆船,瀚海孤影,遙渡而來。
船首站著的人威風凜凜,身后插著一把旗幟般的方天畫戟,在陽光下好似天空神將般,極為不凡。
白山看著那人,眉頭微微皺起。
這人竟是白山相熟之人。
“朱叔叔...怎么會在這里?”
來人正是白山年幼時所在的朱家村的朱叔叔。
而在后來玉真公主的普及下,白山才知道這位朱叔叔乃是前朝的“靠山王”朱鐘易。
這朱鐘易是前朝得了佛門不少妙法的強大修士,在前朝更有“佛前伏龍金剛”的稱號。
白山小心翼翼地隱藏起來,然后讓所有符紙人都往回退,縮到一個相對無法被偵查到的范圍里。
果然,靠山王登岸后抬手就是一張探查類符箓散了出去,在沒有發現后,才坐在船頭靜靜等待。
又過了片刻,卻見一行北蠻人從林間繞下,去到崖底的沙灘上。
為首的三人戴著青銅牛角盔,這三人正是白山一個月前見過的三人。
而三人身后卻是隨了不少強壯的北蠻勇士。
白山遠遠地看著,卻見兩邊的人在交談著什么,沒一會兒,靠山王還取出了地圖,和北蠻人靠在一起在比劃什么。
雙方談論了近乎兩個時辰,靠山王這才踏船又離去。
白山還沒想到自己在這亡龍岬角等云蘿仙子,還能遇到這種事...
隨后的日子里...
云蘿仙子倒是沒出現,可這亡龍岬角的沙灘上卻是各方勢力登場,簡直如戲臺子上唱戲般,你方唱罷我登場。
除了前朝靠山王,北蠻將軍之外,居然還有更換了便服的修士,以及深淵信徒出沒...
夏去,秋來。
落葉紛紛。
秋去,冬來。
北蠻大陸的雪狂如凌遲長刀,刀刀割人血肉,剜人雙瞳。
云蘿仙子還未出現。
可白山依然在靜靜地等待。
他盤膝坐在雪里,就好像一個雪中的巖石,他的身已似枯,但心卻火熱,他就如一把拉滿了的弓,這弓已經拉了足足六個月,卻只為殺一人,得一法。
而隨著亡龍岬角沙灘上的見面次數增多,白山也是有幾次聽到了對話,再加上他自己的推測,以及之前本身就有的信息,便大概明白了這些人在干嘛。
簡而言之,
一,前朝想要復辟,可是卻打不過大乾皇朝和青云仙宗降臨在晉州的九位仙人,被狠狠地挫敗了幾次后,開始退而思變,尋求同盟。
二,仙界五宗之中有宗門想暗中阻礙青云仙宗的煉丹大計,便派弟子假扮散修,開始暗中支持前朝。
原因的話,白山也大概猜得到:
首先是仙界五宗之中,青云仙宗獨占鰲首,很得圣人偏心,其余四宗表面不說,可積怨由來已久,這一點在之前晉朝蜃樓海市的靈獸宗里也可見一二;
其次是白山肆無忌憚,斬殺了玄天萬獸宗的天才,又羞辱了云夢仙宗的天才,同時在之前進行了一次“暗中傳信,告知玄天萬獸宗‘小心青云仙宗’”的騷操作。
綜上兩點,玄天萬獸宗和云夢仙宗絕對不想讓青云仙宗順順利利地煉丹,那么隱藏身份暗中協助前朝,也就變得合情合理。
三,然而,隱藏身份、偷偷摸摸想給青云仙宗帶來麻煩的玄天萬象宗和云夢仙宗,再加上前朝,卻也不是青云仙宗和皇朝大軍的對手。
偏偏此時想著趁火打劫的深淵信徒——極樂世界,來到了這片大地。
而極樂世界的背后,則是北蠻的主戰派。
這些主戰派在前朝時曾經對前朝發動了夸張的攻勢...
雙方兩敗俱傷后,大乾崛起,同時北蠻主戰派也被和平派給壓了下去。
而和平派,正是金帳王室的風家,這也是“逍遙侯”宋歲能夠攔下北蠻入侵的原因,因為...北蠻根本不想打,他們是想用打來換一些好處,譬如中土的種植技術、雙方口岸貿易通商開通等等...
這些事,宋歲都答應了,然后他迎回了風碧野,并生下了宋幽寧。
前朝,以及藏在暗處的兩大宗門一不做二不休,反正目的一致,就與想要入侵中土的北蠻好戰派,以及極樂世界勾搭在了一起。
反正現在所有地盤都是大乾皇朝的,先打下地盤之后再慢慢分。
北蠻好戰派們當年死傷慘重,可經過七八十年的修生養息,早就已經復蘇了,現在只是在等機會...
而前朝,宗門的出現,給了他們機會。
之前白山看到的三個青銅牛角盔的北蠻人所祭拜的,正是當年入侵中土,殺戮了無數中土百姓卻戰死的北蠻“英雄”的墳墓。
四,深淵都比較痛恨仙人,極樂世界的信徒們去請了“神諭”后,得到了肯定的答復。
五,隱士會其實沒參戰,因為隱士會是期盼著百姓能夠躲避戰火,所以只是在各處救人。
晉州的局勢僵持這么久不是沒道理的。
這根本就是一鍋亂燉。
而其中,還有白山暗中出的力。
在流淌著油的大地上,任何一點火星都可能引起燎原之火。
這火星,可能是在萬泰山四象宗七星臺上的白山,也可能是其他事...
但這雙方真的掐起來了,晉州大地則成了戰爭的舞臺。
諸多思緒閃過,
白山仰起頭。
入冬了,這些人便很少出現了。
因為在半個月之前,他看到靠山王朱鐘易與一個裹著刺甲的蠻族男子歃血為盟,顯是已經徹底締結了共進退的盟約。
他們要趕在冬天前完成這儀式般的盟約。
因為...冬天亡龍岬角的天氣真的極度惡劣,
如能殺人般的暴風雪,風急浪高的長眠海,讓人想在這里生存下去都變得不太可能。
就連亡龍岬角遠處的村鎮都因躲避這恐怖的暴風雪而躲入了北蠻的內陸。
這些村鎮大多是游牧,所以搬遷也只會帳篷的遷移,并不是非常費事。
“還是沒出現嗎?”白山微微垂頭,唇間露出些苦笑...
他摸出七星飛刀,在指尖輕輕摩挲,微微閉目,想象著云蘿仙子出現的各種可能角度,以及各種變故。
轉眼,冬天過去了。
云蘿仙子還是沒有出現。
亡龍岬角上的雪也化了,大地如被洗過一樣,碧綠的芽苗在春風里又生了出來。
不覺之間,白山竟已在此處靜候了足足十個月。
這十個月里,他也費盡心思、仔仔細細地測試了七星鐵飛刀的威力。
這“七星鐵”的效果和他的“無域”并不相同。
他的“無域”在近身后,能極快地將對方以及周邊空間的一切靈氣轟開。
而“七星鐵”卻是一種古怪的“延緩”作用。
這種延緩,會極大幅度地降低靈氣運轉,使得人體內的一切靈氣變得極度不暢,所以對于普通修士而言,這就造成了一種“封禁”的效果。
可對于高境界修士會否有相同作用,還是會被削弱,卻又不得而知。
兩者原理并不同。
換句話說,如果對手已經把法器用出,那么即便在七星臺上,這法器也不會被削弱。
可如果想站在七星臺上使用法器,卻會因為“靈氣運轉延遲”而無法動用。
再用白山理解的游戲術語解釋一下,那便是...一旦七星飛刀近身,那將會對敵人造成“沉默”效果,在敵人遠離之后,該“沉默”效果消失。
可以說,若是妙用七星飛刀,那么這就是神器,否則就和普通飛刀沒什么區別。
這“封禁”的力量其實根本沒辦法和白山的“無域”相提并論。
前者只是延緩,后者卻是一種規則類的排斥。
不過,無論情況如此,此時的白山早已心如止水,他的一切念頭都已被拋開,他只想斬殺云蘿仙子,然后獲得那本水篇。
這一天,他正盤膝坐在一棵老樹的樹洞之中,忽地,某個符紙人的視線里看到一朵云霞從遠處飄來...
白山猛然睜眼,他看清了云霞前端站著的白色法袍仙子。
這仙子的模樣,他做夢都記得,因為大能早讓他見過畫像了。
這正是云蘿仙子!!
苦等十月,今朝終至!
生死大戰,一觸即發!
白山迅速戴上人皮面具,將七星鐵飛刀收入芥子袋,以免露餡,然后背對著云蘿仙子跑向懸崖。
臉面什么的,他早就丟了。
所以,他要演。
正常的演是不行的,因為沒人是傻子,不會被你演到。
可作為仙人,看到一個凡人在悲慟地大喊,那定然不會覺得這個凡人其實在引誘你靠近。
白山了解過,云夢仙宗是個只有仙子的宗門,這些仙子多對男女之情頗為敏感。
所以,此時他沖到亡龍岬角的孤崖邊,對著大海發出悲憤的呼喊:“啊”
“龍兒,龍兒”
“十六年了!”
“已經整整十六年了!”
“你為何還沒回來!!”
“為什么?為什么?!!”
白山披散長發跪倒在懸崖邊,死死捏著拳頭,用力地砸著山崖,似乎根本不覺得疼痛。
隨著他的砸動,垂落的雙鬢也跟著微微晃動,顯出一種極度悲慟的情緒,令見者傷心,聞者動容。
云蘿仙子正踏云而來,她這些年已經踏遍了人間的長河,如今經過這水勢濤濤的亡龍岬角,就決定來此參悟水篇。
她正騰云渡海,眼見著就可以落到岬角之上,卻忽地看到遠處的岬角上有人。
她下意識地警惕起來,可待到稍稍靠近,卻見是個凡人。
那凡人體魄健壯,可周身卻沒半點靈氣波動。
云蘿仙子頓時放下心來。
她本想著直接繞過這男子,或是隨手殺了,可卻聽到那男子呼天搶地、悲痛欲絕地在喊著什么。
云蘿仙子好奇起來。
她無聲無息地悄悄繞后,側耳傾聽。
只是一聽,云蘿仙子便是動容了。
無他,因為這感情太過充沛。
即便她活了這許久,也著實沒見過這般癡情的男子。
“龍兒,十六年已至,我已至此,你為什么還沒有來?”
“十六年前,你身中奇毒,卻給我留信一封,說你被南海神尼接走!
讓我等十六年,十六年后你就歸來!”
“可這十六年啊卻不見這一語道別。”
“院前你最愛的白梅花開了又謝。”
“可是,你為什么還沒有回來?”
“你可知道,過兒等你等的好辛苦!”
“龍兒,龍兒...”
“姑姑,你是騙我的對不對?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南海神尼對不對?”
“你為何不守信約!”
“你為何不守信約!!”
海風呼嘯,吹動鬢發狂舞。
男人仰天咆哮。
云蘿仙子看的一愣一愣的。
南海神尼?
十六年之約?
留信一封?
龍兒?
姑姑?
不守信約?
她已經腦補出了一些情節,好像還是很稀有的那一類情節。
云蘿仙宗弟子外出游歷,若是遇到什么事了回門后,還能與同門互相講述,尤其是這些癡男怨女的故事猶受歡迎,用以練心實在是一劑良藥。
她看著那男子,就決定過去問問。
可此時,那男子在大喊了三聲“你為何不守信約”后,竟是直接縱身躍起,跳下了懸崖。
云蘿仙子抬手隨意一甩,一道白綾卷出,衍生百丈直接卷住了落到半空的男子,將他卷回了懸崖上。
繼而,云蘿仙子從云上落下,緩緩踏步,往那男子走去,遙遙地問道:“你為何要自殺?”
白山睜開眼。
云蘿仙子只見那雙眼通紅,越發覺得凡人好玩,明明只是壽元沒多少年的螻蟻,卻又偏生的能醞釀出如此多的感情。
白山則是愣愣地看著他,做出正常的反應,“你是...你是...南海神尼嗎?”
云蘿仙子心底呸了下,道:“本座從天上來,不知什么南海神尼。不過,你若是肯將此事講與本座聽,本座或會賜你一樁機緣,讓你去尋......到底是龍兒,還是姑姑?”
白山垂首道:“既是龍兒,亦是姑姑。”
云蘿仙子越發好奇,道:“說罷。”
白山看了她一眼,發現雙方的距離還很遠,便也不急,長嘆一聲,然后開始娓娓道來:“那一年,我還是小叫花子,只在城外偷雞摸狗,這一天卻見到一個手持毒針的白衣仙子出現,后來我才知道她叫李莫愁......”
白山開始講述異界修改版的神雕俠侶的故事。
很顯然,在這個連詩歌都匱乏的世界,故事更是稀有品。
云蘿仙子聽得很入迷,甚至在白山起身要去尋食物時直接丟給他一枚辟谷丹,讓他繼續講。
這一講竟就是直接到了晚上。
明月高懸,故事娓娓...
云蘿仙子越聽越奇,原本她只是想隨意聽聽,可現在她想把這男子給抓起來,然后帶回宗門當個會講故事的小寵物。
讓這小寵物給姐妹們也講一講他的故事,等聽膩了,再將他關起來,等哪個姐妹想聽了,就再讓他講。
若是不肯講,就放出毒蟲妖獸嚇唬他。
若是有天玩膩了,直接讓妖獸吃了他便是,反正凡人壽元短暫,能夠在有生之年靠近她們這等高貴的仙子,聞到她們身上的香味,聽到她們的仙音,那也是三生有幸,死而無憾了。
良久再良久,白山講到了“小龍女誤食情花卻被絕情谷所救,而過兒卻又隨著外來勢力進入了這絕情谷”,他緩緩道:“那公孫谷主說‘我這夫人姓柳,并不是你說的小龍女...’”
說罷,他長嘆一聲,便是低頭,顯是想起了傷心之事,不再說了。
云蘿仙子正聽的起勁,問:“下面呢?”
白山道:“請您幫我找找我姑姑吧...”
他激動的起身,往云蘿仙子跑去,“請您幫幫我。”
云蘿仙子見這凡間的臭男人竟敢靠近過來,冷哼一聲“放肆”,繼而白綾一甩,如同鞭子般鞭撻在他身上。
白山配合地痛呼一聲,撲倒在地,繼而又迅速爬起,往遠跑去。
云蘿仙子冷笑一聲,故事沒講完還敢跑?
她旋即起身,往前踏出一步,瞬間就靠近了白山。
然而,她似乎是覺著凡間臭男人身上的味道不好聞,抬手又是一記白綾抽出。
而此時,白山轉身就是一把飛刀激射而出。
云蘿仙子看到寒光乍現,一口氣吹出。
飛刀直接被吹開了。
這只是一把普通的飛刀。
月光下,白山被抽中了身子,痛呼一聲,往前一個踉蹌,撲倒在地。
他落地后,死死咬著牙,又是一把飛刀射出。
云蘿仙子只覺這男人掙扎的很可笑,又是隨意一吹,飛刀再度偏開,插落地上。
“這般軟綿綿的,也想插中我?
來吧,把下面說完,我不殺你。”云蘿仙子聲音冷淡,在她眼里,普通人和她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
而她卻也只是站在白山數十米之外,卻不靠近了。
臭男人,就不配聞到她呼出來的空氣。
白山三番兩次的勾引,見這云蘿仙子怎么都不靠近,此時兩人距離也并非太遠,他心意便定,繼而又摸出了一把“飛刀”。
繼而抬手,“隨意”射出。
這飛刀有些古怪,漆黑,冷硬,正是能“延緩封禁靈氣力量”的七星鐵。
飛刀極快,如閃電貫穿天心,攜帶著一股恐怖到難以形容的力量。
云蘿仙子下意識地又一口氣吹去。
然而這一次,飛刀并沒有被她輕輕的吹去。
她吹出的氣,就好像微風撫在了巨龍身上,毫無用處!
嗖!!
下一剎...
飛刀直接穿過了云蘿仙子的眉心。
云蘿仙子的瞳孔里還有難以置信的震驚。
這般凡間螻蟻般的男人竟真的能夠插中她?
這飛刀,之前不是軟綿綿的么,怎么一下這,就能射中她了?
然而,這震驚卻已經凝固了。
緊接著...
云蘿仙子的臉龐開始破碎。
宛如一面光滑明鏡被石頭拋中,發出“咔咔”的聲響,諸多裂縫開始無盡彌漫。
此情此景讓白山只覺有些不妙。
但他反應速度極快,就在飛刀射出時,他人已如狂暴的雷光一穿至了云蘿仙子面前,“無域”轟然爆發,同時抬手往這碎裂的“云蘿仙子”拍去。
轟!!!
魔手還未落定,“無域”已覆蓋這“碎裂的云蘿仙子”,繼而...一股靈氣就直接被撞了出去,在外形成近乎液態的靈氣。
而“碎裂的云蘿仙子”消失了,變成了一面繪制著古老神秘花紋的鏡子。
顯然,這鏡子絕對不是凡品,而是壓箱底類的保命寶物。
這鏡子極可能一直處于靈氣觸發的狀態,所以他的七星鐵飛刀掠至時,云夢仙子的靈氣被延緩了,可這鏡子依然有效。
而在白山“無域”的轟擊下,鏡子的效果便失去了。
咔咔咔...
鏡子化作一面凡鏡,水晶般的鏡面碎了一地。
可是,云蘿仙子卻不見了。
宛如白山剛剛那醞釀良久的一擊,只是擊中了一道幻影。
白山還從未見過這種“提供被動技能的法器”。
此時,他立刻收斂心神,驀然閉眼,再度握住一把飛刀。
一瞬間,五百個符紙人的視線呈現在他腦海里。
“你竟能毀了我的水月花鏡!!”
“你是深淵的魔物嗎?!”
云蘿仙子難以置信的怒聲響起。
顯然,這“水月花鏡”對她來說是極其重要的保命寶物,而且極難摧毀,甚至可以用作防御性法器了...可凡間武者的一刀竟就斬碎了這法器,這讓她又驚又怒。
不過話說歸說,云蘿仙子的動作卻不慢。
剎那間,她手掌上已經托起了一個九劍雕像。
雕像閃光,如要活過來...
白山不看閃光,只是猛然踏地,往云蘿仙子沖去。
他的第一次最強的出手已經沒了。
第二次出手他必須確保能夠以自己的手握住云蘿仙子,否則保不準再來一次這什么“水月花鏡”。
與此同時,周邊悄悄形成了包圍的符紙人們也發動了進攻。
無窮的風矛,劍雨,巨劍往云蘿仙子射去,就好像有一支修士大軍在發動進攻。
這些攻擊極有心機,與其說是在攻擊,不如說是在“逼迫走位”。
正常情況下,云蘿仙子既在催動那九劍雕像的法器,便無法分心抵御身后的攻擊,她只能進行閃躲...
而她只要迎向白山,就可以剛好躲避掉這許多攻擊。
同時,云蘿仙子只要對自身的九劍雕像抱有信心,那就也會選擇迎向白山,然后出手。
這就是白山選定的戰場。
那時,他會用無域以及第二次攻擊,傾盡全力地將云蘿仙子斬殺。
完全出乎白山意料的一幕發生了。
云蘿仙子本來還想著對白山出手,可就在看到那諸多符紙人的時候,她竟然放下了九劍雕像,同時祭出了一個云霧繚繞的巨盾法器。
巨盾環繞,將諸多符紙人的攻擊蕩開。
而云蘿仙子則是在......退!
她在遠離白山!
白山看清了她的神色,那是一種無與倫比的警惕,甚至還有恐懼。
這警惕和恐懼讓云蘿仙子全身處于一種難以置信的專注,這宣告著...這位云夢仙宗的三代弟子再無可能對這凡間武夫抱有任何的輕敵之心。
白山并不是全知全能,他只是正常推斷黃云真人神魂隕滅后,他的一切都無人知曉。
可他并不知道...瑤花真人就是那個山村被施加獸行的小村姑。
而這小村姑雖然沒看到具體的戰斗過程,卻是看到了符紙人,并且...她還在無意間把這一切告訴了玄土仙宗的老祖。
而玄土仙宗的老祖為了給門中弟子報仇,早已把“符紙人”悄悄傳了出去,但卻沒有告知青云仙宗和星霞仙宗,可玄天萬獸宗和云夢仙宗三代以上的弟子卻都是知道的。
這一系列操作,就剛好避開了白山和大能所有可能的信息渠道。
此時,云蘿仙子看到了符紙人,就自然的把白山當做了“斬殺黃云真人”的神秘人。
她怎會不用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