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小梅姑娘能夠幫紅衣女尸看到輪回?
白山思緒飛轉。
忽地,他想起深淵的來歷,便有些恍然。
“深淵曾是陰曹地府,那么會帶有不少陰曹地府的特色,也實屬正常。
這一點從小梅姑娘能吹奏黃泉曲,就可窺見一些,而黃泉曲就如孟婆湯一般,能讓人忘記一段記憶...”
“可是陰曹地府里不止有孟婆湯,卻還有生死簿。
傳說生死簿上記載著人的前世今生,如果小梅姑娘能看到這生死簿,自然可以知曉紅衣女尸的母親是誰。”
“唐小芽口中所說的那般艷麗裝束,不是小梅姑娘又是誰?”
“至于托夢時間,卻是十五年前。
而這十五年前不就是我剛好進入深淵,她和寧寧剛好死了沒多久的時間點么?
這才剛走,就又去忙其他事了,這業務...還真是繁忙。”
白山暗暗苦笑,只覺宇宙很大,卻又很小,有些人你就算跑到了幾十幾百光年外,該遇到還是會遇到。
同時,他又暗暗舒了口氣,之前他雖然相信小梅姑娘沒事,可畢竟小梅姑娘的尸體還在桃花源的棺槨里躺著,現在...總算是得到新消息了。
如此說來,寧寧就算死了,那么...小梅姑娘也完全會知道寧寧這一世在哪兒。
諸多念頭涌入白山腦海,峰回路轉,便來到了昨日的峽谷。
這才一過山峰轉角,白山童孔便縮了起來。
“怎么回事?”
他喃喃了聲。
視線里,陰沉沉的天空下,山峰圍簇的峽谷里,昨天那些才完成了精神污染的變異花草竟是...一片狼藉,蕩然全無,全部死絕!
花朵凌亂,莖葉摧折,那些利爪般的根部則被扯得粉碎,亂糟糟的鋪疊在這峽谷荒原上,好像有無數的翻土機從此處碾過。
但即便是翻土機也不可能。
因為,這些花草已經變異,它們會跑。
是野獸么?
不像。
因為這些變異花草的根須已如利爪,若是野獸到了這里,說不定反倒會被這些花草的根須撕裂。更何況,野獸不吃草。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峽谷原因,還是其他原因?
白花縮在他懷里,看著眼前這一幕,憤怒無比,這對它而言,就好像花費了三天工夫堆出了一個玩具,現在卻被推倒了。
白山沒憤怒,他眉心靈根閃爍,一只透明的眼睛于虛空生出,然后逐漸浮空,俯瞰大地,地面一切皆是無所遁形。
運用這天眼觀察了片刻,竟是什么端倪都未發現。
一炷香時間后,白山收回了天眼。
“爹”變異彼岸花難受地扯著他的衣裳。
白山想了想,對白花比劃著道:“草,小。樹,大...我們,樹。”
他的意思是這里雖然植被繁茂,但大多是雜花雜草,就算變異了也只是變異雜花雜草,而今天他想帶著白花去找些原本就厲害的植物,讓那些植物變異,如此一來...即便再遇到危險,也能夠抵抗,而且還能通過“釣魚”來看看,到底是這個峽谷特殊,還是其他什么。
老爹這么一說,白花直接就聽了。
白山帶著白花繼續往無盡山深處挺進,開始兢兢業業地重新選點污染。
片刻后,他停在了一個生著紫花的蔓藤植物前。
蔓藤密布,卻比白山印象里的藤更為粗壯堅韌,覆蓋著一片近乎百米大的區域,將所有的樹木都包裹了起來,顯得格外“囂張”。
“這是...摘星塔藤?”白山的木篇和木魔章里有許多植物的知識,這讓他一眼就看出了這個本世界的特殊植物。
摘星塔藤,就好像是尋常藤的擴大版,而因其蔓藤粗大,能隨樹上云,也能自行互纏,化作一個又一個高聳入云的尖尖,就好像一座座寶塔似的,所以才有這“摘星塔藤”之名。
這種植物只有在極其古老的原始森林里才可能出現,沒想到這就遇上了。
白山捧出白花,指著云藤道:“這個。”
白花了然。
白山掘土,挖出個小坑,把白花放入。
污染的精神之源再度開始了運作,火焰的旋渦從植物們原本的神魂中毫無阻礙地抽取部分,在污染后又化作濃濃的煙霧予以返回,如同一個講究且隨性的靈魂藝術家,在重建著生命。
白山坐在白花身側,盤膝閉目,開始全神貫注地研讀“人間道”里記載的力量,他得先讀懂人家的,才能完善這力量模型。
而在這種“讀懂”的過程里,他也時刻在印證著自己的所學。
一天,風平浪靜地過去了。
第二天,也是風平浪靜。
第三天,無事。
第九天的時候,唐恨終于走出屋門,來到院中,開始揮舞拳腳。
俗話說“傷筋斷骨一百天”,他這斷了筋也只花了十天時間,就恢復了,自是欣喜若狂。
這幾天里,他堅持使用“前輩贈予的藥膏”,手筋腳筋完好如初,不僅如此...他的實力也恢復到了原本的六七成水準,但他想要徹底恢復,還需要靠自身的練拳才行。
而有了力量在身,這讓他一切的自信和感覺都回來了。
唐顏看到大哥恢復,又看到老父親天天散步,臉色越來越好,精神矍鑠,鶴發童顏,也是心情大好。
另一邊,摘星云藤的污染并沒有那么快速,而污染的過程里也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夜晚也不曾出現“襲擊”事件。。
摘星云藤這種怪物植物,污染所需的時間自然比雜化雜草要長。
白山有的是耐心。
他等著白花污染成功,也等著自己能夠獲取其中先賢的功法,再融于己身。
無盡山,時已臨近八月中。
這放在其他地方還是夏天,可這一日白山卻已看到了小雪。
他仰頭看著灰蒙蒙的天。
忽地,一絲莫名的明悟從心底生出。
“通過人間道觀看先賢們的功法”,好似給了他一個跳出自己圈子的機會。
所謂“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樓高一層,就成了旁觀者,再無當局者之迷,而可以將他原本修煉的力量看的一清二楚。
白山的武道實力本就已經等同那歷代人族先賢,此時更得了這個機會,便是百尺竿頭,雖是茫茫不見,但卻又能再往前躍出一步,這一步是哪兒,沒人知道。
此時,這明悟告訴他,過往人間所學的一切武道,皆為薪柴,如今是時候拋入這力量的熔爐里了。
這意味著他之前的那些“鯨吞氣,龍吐珠”,“金剛不壞”、“無我”、“極情”、“四海極流道”等也會徹底消失。
不過...他也可以拒絕。
只要拒絕了,就能維持原樣。
然,不忘其法,焉得其妙?
白山根本沒有拒絕,他直接投入了這種頓悟之中。
瞬時間...他腦海里除了開天經之外的一切武道皆是投入了這熔爐,開始拆解,升華,重組,當然,也有不少變成渣子而被遺忘。
良久...
他再記不得什么“鯨吞氣,龍吐珠”類的功法了,腦海里浮現新的信息。
——您觀人類先賢所學,以畢生所學創出一門可以比肩先賢的功法——
隨著這信息的浮現,
人間道之中那復雜的力量模型忽地動了動,那許多先賢功法的閃光點中再多了一點,這意味著白山領悟的這功法也已被人間道吸收了。如果白山失敗了,若干年后,這人間道又落到了別人手里,那么...這個別人也能看到白山領悟出的這功法。
與此同時,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全新力量在他體內涌出。
白山仰頭,吸了口氣,頓時間...風云來朝,盤旋周身,一片區域里的天地好似開始以他為中心,旋轉不朽。
他再吐一口氣,這域里的旋風,如得君王金口玉言的敕令,一氣往前,化作滾滾劍潮,奔襲,席卷,滌蕩,端的是聲勢極大,威風無比。
“上天成風,入地化龍...”
“此法...就叫第一篇吧。”
有第一篇,就有第二篇,這說明了白山的雄心。
而因為此法并非外來,而是白山感悟融合所得,所以并未曾付出什么“等價”的代價。
新的信息于腦海浮現。
白山直接掃向了功法部分,之前那許多冗長的信息消息了,顯目的三項浮現而出。
功法1:開天魔經(殘)
功法2:人間道.第一篇(白山)(武道功法),大圓滿
功法3:地形夜叉法典(法術功法)
第一篇(白山):你對氣機的掌控出神入化,且能以身通達天地,勾動五行,化而成域。只不過,今后何去何從,還需再度思量。
白山閉上眼。
“人間道.第一篇(白山)”的意思有兩個。
一,這功法已經成了人間道的一部分。
二,這功法不是人間道的第一篇,而是白山貢獻給人間道的名為第一篇的功法,他借用人間道里的先賢功法領悟了力量,如今又給了回饋。但他領悟的力量并沒有比先賢更特殊。
同時,他已明白“今后何去何從”是什么意思。
他的功法并未到盡頭,“域”只是一個“妥協的產物”,是既沒有選擇人,也沒有選擇天地的產物。
所以,如果想要再進一步,就必須進行選擇。
第一,選擇人,將天地化入人。
第二,選擇天,將人融入天地。
這分歧很有趣,就如同三本大道奇書的正魔之分一般。
而武道到了此處,竟也是有了分歧。
這分歧不同于低武時候的“劍宗氣宗”之分,而是類似于“道派”的“天人之爭”。
可相比于“天人之爭”的理論,此處毫無疑問更為夸張,也艱難了不知多少倍。
白山忽地想起人間道先賢們的功法。
先賢們,其實終其一生也就只是將自己的力量推進到了這一步,然而也開始面臨和自己一樣的選擇。
而絕大部分人的想法必然是“選擇第一個,將天地化入人”,所以才有了這半成品模型的搭建。
然而人力終究有時而盡,終不如惶惶天道,便是拋出這么一個觀點,卻還是不知該如何做。
“將天地融入人的每一個細胞”,這說來簡單,做來卻已不是難了,而是不可能。
先賢們就不停地推進著,但這推進...便是連登堂入室都未做到。
而現在,白山也面臨了這個選擇。
他需要進行選擇,還需要進行思考...
如果他能走出這第二步。
那么...人間道里,那無窮的先賢功法,不看也罷!
小雪的街道。
忽有一行十余壯漢,面色蠻橫地走過大興古城的街道,來到城北,到了這唐家寄居之地,然后直奔中間的院子去了。
這十余壯漢正是義幫幫眾,得了幫主命令來此。
待來到門前,為首一名穿著獸皮的男子率先入內,抬手壓在半開半掩的木門聲,重重一推。
彭!!!
大門被推砸開。
巨響傳出,風雪打旋。
屋內正在煮粥的唐顏嚇了一跳,急忙從土灶屋探頭往外看,卻見一群壯漢立在門口,頓時不知所措。
幸好,唐恨很快走了出來,他剛練好拳,身上猶然冒著熱氣。
為首獸皮壯漢直接質問道:“那獸牙刀是你的?”
唐恨也不回答,甚至未曾看著他。
那壯漢冷哼一聲:“那等異域刀器,是紅方一族的東西吧?不是親密之人絕對無法持有!紅方一族可是在幫著大炎的異族,你拿著那等東西,是想做什么?”
他話音落下,又有人接著道:“我們雖地處大興古城,卻也知道為國效忠,我們查過你是誰!你是大將軍唐恨!難怪南方疆土數年未曾變化,原來你不僅和江南叛黨勾結,還和敵國勾結!!”
“你這等不仁不義之人,人人得而誅之!!”
憤怒的聲音一個接著一個。
唐恨還沒說話,后面屋檐下走出個青衣男子,正是唐守。
唐守遠遠道:“義幫的人吧?”
為首之人道:“不錯!我們正是義幫的人!”
說罷,他又對著天空拱了拱手道,“幫主他老人家義薄云天,忠君愛國,這便是在邊境看到了賣國的賊子,也需得管上一管!”
唐守嘲笑道:“不就是仗著一個‘義’字,胡作非為,明搶暗奪么?事事都拿這‘義’說事,也實在是低劣的很。
今兒你們來,不就是看中了前段時間我們賣出的獸牙刀,所以想要再看看我們家還藏了什么好東西么?
之前沒動,也就是在查我們,現在查好了,覺得我們唐家好欺負了,這才如蒼蠅一般叮了過來。”
義幫之中,一名幫眾厲聲道:“別和這些狗賊多說,先拿下他們,帶回去!!”
鏗鏗鏗!
一把把刀頓時拔了出來,在飛雪天里暗啞無光。
義幫的人早得了消息,唐家無人。
唐恨雖說是大將軍,但卻被斷了手腳筋的,這直接往死里弄,弄死了只剩下老弱婦孺,那就直接吃絕戶,充實下義幫的家底和底蘊。
此時,這十余人皆是目露兇光,沒有任何遮掩,而門外遠遠兒即便有人看到,卻也不敢靠近。
在這大興古城,死點人再正常不過了。
唐恨側頭看了眼唐守。
唐守微微點頭,顯然他早對今日局勢有所估計。
不過,他也沒準備立刻動手,而是往前踏出一步。
這位原本眸子里都是憤恨之色的男人顯然重新沉穩了下來,那曾經的憤恨都化作了極度的銳利,宛如眼里藏了兩支浴血殺伐、踏破冰河的鐵騎,氣勢駭人。
只這一踏,便是強大的氣魄和煞氣散開,覆過了這些幫眾。
頓時間,幾人只覺身子一冷,心底發毛。
一名幫眾厲聲道:“怕他個球,我們這么多人,都是武者!他不過一個廢人!!”
說罷,他又看向唐恨道:“家里還有什么東西,全部交出來!饒你一命!!”
至于是不是真饒,那就再說了。
劍拔弩張的氣氛彌散開。
唐恨往前再踏一步,來到一塊院子里的巖石前,抬手摸向那巖石。
哧哧哧...
巖石頓時傳來粉碎的聲音。
再抬手,卻見巖石上顯出一個清晰的掌印。
幫眾們有些發懵。
而就在這時,一道哂笑聲傳來,半空之中一道模湖的身影飛快射出,那身影手抓一把鬼頭刀,整個兒化作弧光噼向唐恨。
唐恨身經百戰,哪怕這種偷襲,真氣稍吐,身形微頓,風馳電掣地往旁掠去。
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卻見一個穿著黑衣漢子被唐恨揪著狠狠砸在地上。
彭!!卡卡卡!!
泥地受巨力,而轟出個小坑,那人的骨頭也碎了幾根。
義幫幫眾看清了,忙喊:“五當家!”
唐恨抓起這黑衣漢子,直接甩了出去。
義幫幫眾們急忙去扶,可卻幾人都沒扶住,而是連連往后退了七八步,一起坐倒在地。
唐守走到大兄身側,揚聲道:“去告訴你們大當家,我們唐家受罰來此,只安家,不想生事。今日我大哥手下留情,算是彼此重新認識一下吧。”
義幫幫眾鴉雀無聲,然后忽地攙著這五當家轉身出門。
眼見著這幫兇神惡煞的幫眾去遠,唐顏才探出頭,問:“大哥,你的傷...”
唐恨道:“好差不多了。”
而另一邊,唐守卻喊道:“四妹,趕緊燒一盆水,你大哥要洗澡。”
“洗澡?”唐顏不太能跟上二哥這思維的跳躍性。
唐守道:“洗完了,穿上干凈衣裳,今晚我和他連夜去山幫。”
“啊?”
唐顏有些發傻,卻又明白過來,“二哥,你不是說只安家,不生事,井水不犯河水嗎?”
唐守道:“那是說給義幫聽的。山幫那邊我已經找到契機了,今晚大哥和我一起去,肯定成事!
你別管了,快去燒水。
還有,別告訴咱爹,爹老了,擔不起這心思。”
千里之外。
皇城。
深宮。
窗上貼著兩道人影,顯在秘議。
“消息放出去這么久了,紅方那邊的動靜如何?”
“啟稟皇上,紅方公主領著她的人,騎著火云豹,直奔北地,然后到了葫蘆山再繞折往東,現在應該已經在往東方的路上了。”
“真是個癡情的女子,唐恨是怎么讓這般的異族女著迷如斯的?朕實在好奇。”
“啟稟皇上,這等異族女子,本就還有著野獸習性,這自是野蠻粗暴,見著同樣野蠻粗暴的男人,那當然會喜歡。
要不,她們怎么能降服火云豹,以之作為坐騎呢?
到時候擒到了這紅方公主,皇上一看便知了。
說不定這公主見到了皇上的雄偉,便將星鐵和龍牙的秘鑄之法全部交出呢。
世人皆以為皇上真正喜歡方術,被落塵子那等方術騙子所欺,然后自毀長城,滅了安國公一家。
可卻沒人知道,這是皇上為了掩人耳目,麻痹那大炎皇朝。
事實上...皇上早是成竹在胸,下臣實在是佩服萬分。”
“哦?那你說說,我為何要滅安國公一家?”
“安國公素有賢名,桃李滿天下。
唐恨又有威名,威鎮兵部。
有賢名不是罪,有威名也不是罪。
可這賢名,威名落到了同一家子,那就是罪了。”
皇帝沉默了下,沉聲道:“朕給了他機會,要送他幾個美女,他卻不要。
朕又讓他去賑災,結果他半點不貪。
朕讓他做任何事,他都只求賢名......怪不得朕。”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安國公也是活該。”那說話的臣子繼續討好著。
皇帝默然了下道:“下去吧,紅方公主一定要抓住...她可是我們大容未來神兵的來源。”
“是,皇上!!”
皇帝擺擺手,那臣子便緩緩告退了,繼而快步離開。
深宮書房里,頓時安靜了下來,長明燈的油花輕輕炸響著。
此間天氣不比大興古城,猶然酷熱,門外太監送了消暑的酸梅湯,又告退而去。
皇帝取了勺子,自顧自地舀滿,可是卻沒喝,而是恭敬地往桌邊推了推,又起身道:“您來了嗎?”
一道黑影緩緩走出。
皇帝忙道:“仙師,您請坐...嘗嘗我人間的秘制酸梅湯,雖說比不上仙物,卻也算美味。”
“嗯...”詭異的嗓音應了應,然后龐大的軀體緩緩坐到了書桌前,好像一座令人震撼的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