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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論跡不論心

更新時間:2022-07-22  作者:無限循環
新婚的這段時間里面,沈憶宸算是好好沉淪了一把溫柔鄉,切身體會了什么叫做“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但是“墮落”的日子并未幸福太久,很快沈憶宸就接到了宮中旨意,讓他赴職前往東閣進學。

東閣雖然在明朝四殿二閣中排名最末,但這里卻是許多權傾朝野的內閣大臣起點。而入東閣進學歷練,就意味著被當做儲備閣臣培養,將來會有大用。

既然朝廷培養儲備“干部”,自然不可能就儲備一人,與沈憶宸同入東閣進學歷練的高達十人,其中就包括正統七年壬戌科的狀元劉儼。

從這一點上也能看出沈憶宸的圣眷正盛,上一屆殿試都已過去三年之久,狀元才獲得入東閣歷練的機會。

而沈憶宸卻平步青云,直接就抹平了三年的資歷差距。也不怪婚宴上眾勛戚大臣們,聽到圣旨后感覺不可思議,確實這一步跨的有點大。

五月二十八日一大清早,沈憶宸吃了兩口陳青桐做的早飯后,就急匆匆前往紫禁城左順門旁的東閣。

畢竟是第一次到東閣報道“入值”,如今自己風頭正盛,要是遲到給人留下妄自尊大的印象,那就不太好了。

讓沈憶宸沒想到的是,他自認為已經足夠早了,結果到了東閣的宮殿門前,不多不少正好看到九個人在等候著自己,于是乎又成了最后一個到的。

“唉……”

見到這一幕,沈憶宸無奈嘆了口氣。

當初參加科舉的時候,每次考試那群同年們,就一個比一個到得早。

很多時候沈憶宸都不由懷疑,這群貨是不是大晚上在貢院門前打地鋪,壓根就沒回去?

結果如今入仕為官了,還能遇到這樣雷同的場面,明明自己也沒遲到準時來了,卻每次都有一種遲到的錯覺!

“諸位前輩,晚輩沈憶宸來晚了。”

自從有了“非翰林不如內閣”的潛規則后,四殿二閣大學士頭銜,基本上就被翰林官給包圓了。

所以今日能選入東閣進學歷練的新人,都是翰林官出身,自然稱呼就得按照翰林院規則來。

相比較翰林院值事廳那批資歷尚淺的上屆進士,今日這群人除了劉儼這個狀元外,其他人基本上都是正統四年己未科的進士,或者更往前幾屆的。

他們已經入仕多年,早就被官場磨平了身上的棱角,自然沒有那么的憤世嫉俗。

見到沈憶宸這個“紅人”過來,紛紛拱手回禮道:“沈中允,久仰大名。”

甚至許多人看見沈憶宸這張年輕的臉龐,心中更是唏噓不已。長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自己還未在仕途上大展拳腳,就要面臨后起之秀的挑戰了。

上屆狀元劉儼觸動尤其深刻,他朝著沈憶宸感慨道:“沈修撰真乃年少英才,相比較起來,吾等都已是明日黃花了。”

劉儼雖然是正統七年壬戌科的狀元,理論上就比沈憶宸高了一屆,但他可謂是大器晚成,四十九歲才高中狀元大魁天下。

與沈憶宸這般少年朝氣相比較,劉儼須發皆白老態明顯。更離譜的是他官銜還處于從六品的翰林修撰,而沈憶宸如今已是正六品的詹事府右春坊中允。

要不是翰林院有先入館者稱為前輩的規則,今日劉儼見到沈憶宸,還得首先行禮自稱下官。

“劉前輩正值春秋鼎盛,何出此言?相比較起來晚輩才是少不更事,需要多多向眾位前輩學習。”

沈憶宸此言一出,讓這群翰林前輩著實有些意外,劉儼更是忍不住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

要知道入職那日沈憶宸以“官”壓人后,就一門心思蹲在典簿廳里面修書,跟個隱形人似的沒露過面了。

這群翰林前輩們,平日都在不同司廳里面任職,從未與沈憶宸打過照面。對于他的印象認知,也基本上是從值事廳的后輩嘴中了解,無外乎飛揚跋扈、目無尊長這類抹黑。

本以為沈憶宸姍姍來遲,恰好印證了此子的驕傲自大。結果沒想到舉止談吐卻如此謙虛恭謹,與翰林院流傳的形象有很大不同。

這到底是以訛傳訛的原因,還是這小子掩飾的好?

不過無論是哪種因素,反正這番話說到劉儼心窩子里面去了,他最在意的就是自己年齡,“春秋鼎盛”堪稱歪打正著。

有了良好的交流開端,沈憶宸長袖善舞的功力發揮出來,后續對話可謂是其樂融融。

相談甚歡間,一名東閣吏員來到了眾人面前,行禮道:“諸位玉堂官,還請跟隨小的入閣。”

不愧能混進東閣當吏員,情商確實高人一等,這句“入閣”就蘊含著一語雙關之妙。

果然在聽到這話后,除了沈憶宸外的眾人,瞬間心潮澎湃起來,自己入東閣進學歷練,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入內閣嗎?

大丈夫當處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

一行人在吏員的帶領下踏入東閣,剛一進去就看見最上方的公座上,坐著一位年過半百身穿緋袍的官員。

東閣除了是一座殿閣的名稱外,它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做內閣誥敕房。

誥敕房紙面上的意思,就是負責起草和繕寫皇帝詔令。但實際上東閣的工作內容,還包括翻譯敕書及外國文書、揭貼、兵部紀功、勘合底簿等等。

甚至要是文淵閣辦公的閣老們忙不過來,也會把一部分不重要的奏章送過來,給東閣進學的這群“實習生”們練手票擬。

這就是為什么,東閣進學歷練的賞賜,在眾人眼中不下于升官進爵。原因就在于這種實習經驗,是日后成為朝中重臣的基礎。就算最終沒那么多位置進內閣,保底也得進個六部重用。

既然是內閣誥敕房,那么能坐在東閣主位上的官員,并且還身穿緋袍,毫無疑問就是內閣成員。

按照往年東閣接見實習生的慣例,都是派最后入閣知制誥的閣老出面。而正統十年的內閣班子,資歷最淺的今年才剛入閣的工部侍郎兼侍講學士高穀。

于是沈憶宸等人站齊之后,一同向高穀行禮道:“下官拜見高中堂。”

對于高穀的稱呼,也是按照翰林院“其人入閣后則稱中堂”的規矩來。要是換做一般非翰林官員,就得稱呼高穀為閣老了。

望著眼前行禮眾人,高穀點了點頭道:“今日看見爾等,讓本官不由想起自己前段時間入閣辦事的場景,也是這般意氣風發,心潮澎湃。”

高穀入內閣也不過才短短幾個月,對于沈憶宸等人的心境,自然能感同身受。

不過在說完這句話后,高穀就告誡道:“爾等心情本官能理解,但切記殿閣乃朝廷重地,容不得些許的馬虎大意,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本官希望爾等在日后行事中,當做到恪盡職守,臻于至善,不負陛下的皇恩浩蕩。”

高穀的這番話,如同一盆冷水,讓原本入東閣內心有些躁動的實習生們,瞬間就冷靜了下來。

確實東閣這種地方辦公不能有絲毫差池,就好比誥敕圣旨,萬一寫錯個字讓意思改變,殺頭抄家都有可能。

權利越大責任也就越大,自己日后當如履薄冰,才能行的穩當。

“下官謹遵中堂教誨。”

告誡了一番之后,高穀又鼓勵了一番,把胡蘿卜大棒都給用上了,短短幾句話內高官手段盡顯。

拜見完高穀,沈憶宸等人作揖后就退出了主殿,被吏員給帶到了兩側的廡房。

所謂廡房,就是高堂下周圍的廊房、廂房,未來沈憶宸這群入東閣進學的翰林官們,就得在廡房里面辦公當值。

相比較翰林院值事廳那種單獨辦公桌,東閣廡房可謂升級到了獨立辦公室。每間十來平方米的樣子,里面放置了桌椅書架,甚至還有一張小床,待遇有了質的提升。

沈憶宸分配到的這間廊房,就處于東閣主殿的右側第一間,而左側那間給了劉儼。雖然在稱呼上沈憶宸是晚生后輩,但狀元終究是狀元,地位自然要超過了其他的翰林官。

來到公案前坐下,沈憶宸正準備來個葛優躺舒緩一下筋骨,門外卻走進來一名青袍官員,把他給嚇的一激靈,立馬正襟危坐起來。

只見來者躬身行禮道:“下官乃中書舍人趙然元,拜見沈修撰。”

“噢,趙中書你有何事嗎?”

“下官是分配給沈修撰的助理,如有要是盡可吩咐。”

聽到這話,沈憶宸算是明白了,就跟翰林院分配了曹軒這樣的吏員來當助手一樣,東閣安排的是中書舍人助理。

不過與吏員不同,中書舍人有著從七品的官身,自然不像吏員那般低人一等。

“吩咐倒是沒有,就是想問問趙中書,本官接下來要做什么?”

辦公室里面空空如也,連一本裝裝樣子的書籍都沒有。沈憶宸總不可能厚著臉皮,入職東閣第一天就躺在小床上睡個回籠覺吧?

萬一被路過的閣老大臣們看見,幸幸苦苦三元及第打造的學霸人設,不就崩了?

“回稟沈修撰,今日新入職暫無要事。”

沒事做?

聽到這話,沈憶宸有些失落了。

畢竟今日某種意義上也算是進入了大明的權力中樞,哪怕沒多大權利去指手畫腳,好歹也能有些軍國大事的參與感。

結果卻是沒事做,難道自己要干坐一天等下班?

想了一下,沈憶宸開口道:“趙中書,本官剛好有一事未做完,不知可否麻煩你去跑下腿?”

“沈修撰但說無妨。”

“還勞煩趙中書前往一趟翰林院典簿廳,找尋一名叫做曹軒的吏員。就說本官如今在東閣當值,讓他把《寰宇通志》的資料跟底稿帶過來。”

“沈修撰這是要打算繼續修《寰宇通志》?”

聽到沈憶宸這話,趙然元有些驚訝。

要知道從翰林院調入東閣進修歷練,幾乎等同于換了一個部門,之前的工作自然就可以放下了。

實在責任心比較強,打算有始有終也可以,但也得看是什么工作。

《寰宇通志》這本書,別說是在翰林院出名的天坑,就連宮中書吏都如雷貫耳。畢竟大明的歷史上,因為修書導致翰林院被革職流放的案例,還真沒幾個。

趙然元簡直無法想象,沈憶宸這種三元及第的狀元公,會被安排填《寰宇通志》這個坑。

問題是填了也就罷了,如今可以名正言順的脫離苦海,他還打算繼續跳進去?

“對啊,反正也沒事做,就繼續修書吧。”

沈憶宸現在已經把修書,給當做一項磨練心性的工作,就跟其他人選擇練字作畫差不多。

而且在他的心中,并不認為《寰宇通志》這種地理志是什么天坑,相反這類工科書籍的重要性,在沈憶宸看來要遠超詮釋四書五經的“圣賢書”。

如果自己現在撒手不管的話,《寰宇通志》這本書,至少也得等到下一屆新科翰林入館,才會有人接手。

并且沒有超越時代的知識儲備,《寰宇通志》成書質量也很難保證,沈憶宸沒辦法放棄。

“沈修撰,《寰宇通志》這本書不好修,您要不再考慮一下?”

趙然元好心提醒了一句,今天沈憶宸要是選擇繼續接手的話,以后想要再甩手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聽到這話,沈憶宸笑道:“正是因為不好修,所有我才不能放手。”

“下官佩服,這就去翰林院!”

趙然元很莊重的朝著沈憶宸行了一禮,這種無私付出的高義之舉,只有文人才能理解。

東閣距離翰林院并不遠,或者說內閣跟翰林院原本是個整體,正統七年翰林院重修后才被分割開,所以趙然元很快就來到了翰林院的典簿廳。

此時翰林院典簿廳內,侍讀學士倪謙正在與吏員曹軒,交接著修書《寰宇通志》的工作。

如今沈憶宸入東閣進修歷練,是肯定不會再繼續修書的工作了,而《寰宇通志》編寫難度甚高,其他新晉翰林接手難度很大。只有自己暫時接替過來,日后再尋一博學之士繼續了。

“內翰學士,沈修撰這段時間編纂的底稿俱在此,還望您查驗。”

曹軒捧著一疊底稿遞到了倪謙面前,語氣有些失落低沉。

之前與沈憶宸短短一個多月的共事經歷,可以說是曹軒來到翰林院十來年,最輕松舒暢的一段時光。

這種輕松并不是說工作量少,相反沈憶宸廢棄忘食修書,自己在旁邊打下手要忙了許多。

而是一種精神上的放松,與沈憶宸相處,曹軒不用擔心自己一句話失言就被責罰,也不用小心翼翼伺候著,害怕出現逾矩的地方。

如今沈憶宸高升入東閣學習,曹軒是由衷為他高興,以后朝堂中定會出現一位好官。同時心中也萬分失落不舍,這一輩子可能再也遇不到像沈憶宸這般的翰林官了。

“這么多?”

看著眼前厚厚一疊底稿,倪謙有些驚訝。

前一批翰林修《寰宇通志》數年,靠著“模仿”前宋的書籍,才磨磨蹭蹭的交出了一份初版。

現在沈憶宸修書不過才月余,就能寫這么多了?

帶著這份疑惑跟懷疑,倪謙翻閱起眼前這份底稿。還沒有仔細閱讀其中內容,當那一手端正拘恭、雍容矩度的字,浮現在倪謙眼前的時候,他就明白自己懷疑是多余的了。

非至誠用心,是不會把底稿寫的如此干凈整齊的。

帶著這份震撼,倪謙一頁頁的翻閱著沈憶宸修書底稿,那些對于大明萬里江山的描述,仿佛栩栩如生躍然與紙上。

甚至就連地勢堪輿圖,沈憶宸都畫了很多副作為文字補充,地圖精細程度同樣遠超同類書籍!

倪謙在翰林院呆了二十多年,從二十出頭風華正茂的少年,到如今年近五十踏入了垂暮之年。見證過數代翰林官修書,也見識過無數歷朝歷代的地理志。

他可以毫不夸張的說,沈憶宸這份《寰宇通志》底稿的水準,堪稱歷朝歷代前三!

“晚輩論跡不論心,是非功過,自有后人評說。”

不知為何倪謙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多月前,沈憶宸站在典簿廳前說的這句話。

當時自己看不穿沈憶宸這番言語的真偽,但此子用自己實際行動表明了,何為論跡不論心!

沈憶宸,真的是一個追名逐利的閹黨中人嗎?

就在倪謙走神的時刻,趙然元走進了典簿廳內,恰好看到了他與曹軒兩人。

身為中書舍人,趙然元自然是認識倪謙的,于是他趕忙拱手行禮道:“下官見過侍讀學士!”

非翰林不能用前輩或者內翰的稱呼,所以趙然元只能稱呼倪謙官職。

這聲拜見,也算是驚醒了回憶中的倪謙,他看了一眼趙然元問道:“爾有何事?”

“回稟侍讀學士,下官奉沈修撰之命前往典簿廳找尋吏員曹軒。”

聽到是沈憶宸找自己,曹軒立馬拱手回道:“小的就是曹軒,不知沈修撰有何要事?”

“沈修撰叫你把關于《寰宇通志》的資料跟底稿交付于我,他打算在東閣繼續修完此書。”

“什么?”

這聲驚呼是倪謙喊出來的,他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沈憶宸入了東閣進學歷練后,依舊沒有放棄在翰林院的修書職責。

要知道《寰宇通志》乃其他翰林官都避之不及的難點,沈憶宸如今都修了月余,明白了此書的難處,還選擇迎難而上嗎?

倪謙這么大反應,也是把趙然元給嚇了一跳。他腦海中第一個想法,就是沈憶宸莫非編纂的太離譜,把侍讀學士都驚動了?

難道沈修撰入東閣還不忘修書,估計是想著亡羊補牢,將功補過吧。

于是趙然元立馬幫沈憶宸說好話道:“侍讀學士息怒,沈修撰可能在修《寰宇通志》過程中有些瑕疵,但他畢竟入仕時間太短,經驗有所不足。”

“下官相信沈修撰在東閣進學期間,一定能把《寰宇通志》給修好,不負侍讀學士所托!”

說這段話的時候,趙然元額頭上出現了豆大的汗珠,他此時也是騎虎難下,畢竟沈憶宸成為了自己的上官,總不可能袖手旁觀吧?

但這番話說出來,他又感到后怕,萬一沈憶宸修不好,自己豈不是要負連帶責任?

翰林官身份尊貴,責罰下來最多也就是革職罷了,自己這個小小的從七品中書舍人,流放是跑不掉了。

本來分配助理狀元公,趙然元還以為是自己時來運轉,能抱得個大腿。如今看來是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啊,命也太苦了!

“沈修撰是真的打算在東閣繼續修《寰宇通志》嗎?”

底稿如此優秀工整,還能說這是沈憶宸的分內之事,但如今入了東閣進修歷練,還沒有忘記修書這件事情,就屬于分外之舉了。

倪謙死死盯著眼前的趙然元,等待著他的回答。

因為沈憶宸此舉帶來的心理沖擊太過于猛烈,倪謙從未想象過一名年輕人,真可以做到論跡不論心!

“千真萬確,下官不敢欺瞞侍讀學士!”

“沈修撰還說了,正是因為《寰宇通志》不好修,所以他才不能放手。”

聽到這話,倪謙沉默許久,然后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這就是沈修撰的底稿,你交與他吧。”

把手中的底稿遞給了趙然元后,倪謙就緩緩走出了典簿廳,回到了自己的值房中。

一縷陽光穿透窗臺,照射在倪謙的公案上,他仿佛又聽到了沈憶宸那聲質問:“何為正道,何為歪道?”

那時候的沈憶宸,也有一抹陽光照射在他的臉上,是那么的正氣浩然。

“此子舉止品性,不可能是閹黨中人。”

倪謙嘴中默默的念了一句,修書是最能磨練一個人心性的事情。

他此時心中更愿意相信,沈憶宸是一個不顧個人榮辱得失的真國士!

靜思良久,倪謙拿過了公案上經筵日講官的值班表,在展書官的那一列上,寫下了沈憶宸的名字。

“沈憶宸,老夫此舉算是還了你修書的功勞,至于是一世英名還是千古罵名,就在你一念之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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