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在祖師道場喧嘩?”
還不等斗笠女多言,一位風姿俊秀的道童已踏開霧氣,掠過微風,出現在道場的門口。
問詢道:“你是什么人?守山力士如何將你放了上來。”
說話時,道童打量起面前的修士。
頭戴竹笠遮面容,身著樸素廣法衣。
身形挺拔,如蔥手指戴半截手套。
拱手之際,神色坦然。
哪怕道童隔著蠶絲紗簾,也能看出此人容貌不俗。
目蘊靈光查看。
眼前斗笠修士正是金丹后期的大真人。
其氣息之深厚穩固,怕是在一眾師兄弟師姐妹之中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正是逃竄了許久的許三娘。
本來她也無法登上道場長階。
對方看她的修為不錯,或許真以為是道場主人的故人之后,因此抱著試探的態度送她上來。
哪怕不是也有其他人前來分辨。
比如眼前的道童。
如果是的話,他要是將之攔在山下不予入門,總是會被問責的。
于是,許三娘就這么抵達了尊者道場。
許三娘拱手道:“還請道友通稟,故人之后求見尊者。”
“交情是否深厚?”
“可有憑證信物?”
“你又是那故人的什么人?”道童倒也沒有甩臉色,而是安然詢問。
“這……”
許三娘一時無言。
涂山大哥說是值得信任的過命交情。
但也至少過了兩百多年沒見,信物憑證更是沒有。其三,她也不算是后人,說起來和涂山君的關系比較復雜,無法說清楚。
不過她還是開口說道:“請道友稟報,就說是‘大黑山’的故人。”
道童隨手一掃,一旁的白云霧氣頓時消散。
轉而出現在兩人面前的,是一圈俯視的盛景,亭臺樓閣鱗次櫛比,廣闊城池匯聚四面八方,內里是涌動的修士,男女老少,不一而足。
“你既從外面來應該是見識過道場下的大城坊市。”
“你什么都沒有,空口白牙這么一說,我如何為你通稟?”
“什么大黑山大白山。”
“若人人如你一般,祖師還要不要修行,怕是每日連打坐的時間都擠不出來。”
道童擺了擺手道:“若你執意要等,就留下名號吧,待來日排到你,自會有人通知你前來道場。”
許三娘略微猶豫,還是隨手留下了一個名號。
沒有寫自己的真名。
施禮之后就轉身想要離去。
階梯中。
許三娘聽到傳音:
“既然如此繁瑣,還是不見了吧。”
涂山君感嘆了一聲。
當年小荒域一別,已過去二百多年的時間。
他知道隕炎陷入宗門麻煩,本不該前來再將他牽扯進許三娘的漩渦,奈何,當時被尊者追殺,他也不知道應該何去何從,只能讓許三娘往東走,來天陽神宗尋求幫助。
果不其然,隕炎道兄不僅還活著還登臨尊者之境。
他得到這個消息之后就已經很滿意了。
隕炎道兄的天資不俗、血脈深厚,還曾獲得大能傳承,若是這樣的人也會夭折的話,他不敢想象這所謂的仙路到底有多么的令人絕望。
沒有見到隕炎道兄,涂山君反而松了一口氣。
他可以心安理得的告訴自己,是因為礙于許多不能說的秘密,所以才會如此。
“不見了?”
“嗯。”
“早先因為走投無路,深思熟慮之后,還是不想將麻煩帶給他。”
涂山君笑容中帶著幾分悵然。
在星羅海露了底,他現在就像是個隨時會爆炸的炸藥桶,誰靠近他都會被‘爆炸’波及,躲還來不及,又怎能將自己的麻煩帶給他人呢。
“走吧!”
“好。”
三娘沒有說什么。
天陽神宗的大陣同樣禁空,那些騰云駕霧的修士因為是宗門弟子所以不受限制,像是她這樣的外人,自然要老老實實的走路。
也就沒有久留,甩開兩條長腿,徑直往山下走去。
“涂山大哥你的情況如何?”
涂山君倒是很樂觀的說道:“還湊合。”
“等去到恒日城我再打聽打聽有關煞氣的事情。”
三娘沒有從天陽神宗的恒日城而來。
她乘坐靈舟抵達坊市之后打探了消息,第一時間趕到了道場。現在既然沒有見著,倒也可以前往恒日城。
恒日城之于天陽就像是天機城和大器宗。
在那里,她應該能尋到自己想要的。
轉而說道:“我估計雷劫也就是近期的事情。”
“結嬰靈物沒有那么好獲得。”
“可惜我本尊身軀損壞,無法以降神術化身幡內陰神,不然還能煉制丹藥。”
因為沒有本尊降神,以至于他也沒法更改魂幡中的陰神,也就無法像原先在天機城那樣利用分魂身行走。
沒有主魂身,涂山君則完全化身尊魂幡,除了保持意識清醒,能利用法力傳音,除此之外全要靠三娘來操控。
雖然主魂毀了,但只要煞氣充足就能恢復。
現在實力也沒有下降太多。
東海君的陽神還在,還有十三位元嬰鬼王做陣。
等三娘突破進入元嬰,就能以深厚法力發揮出十方鬼王殺生陣的威力,至少能做到同階無敵,甚至能憑借大陣和道兵越階對敵。
不管是探究險地,還是追尋遺跡,對付心懷歹意者,都還算夠用。
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丹藥問題。
平日修行有陰魂丹,突破元嬰卻沒有太大的作用。
必須要有結嬰丹或是龍紋變嬰丹。
這兩種全是四階丹藥,都需要一定的修為支撐才能煉制。
道場下,山口把守之處,守山的力士像是兩只雕塑,緊接著一只身形不大的穿山甲詫異說道:“你怎么這么早就下山了?”
許三娘笑道:“在等。”
“多謝前輩放我上去。”
穿山甲恍然,接著說道:“那小子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你要實在等得急,可以去會鹿臺,今日有人召開文會,邀請了紫晴真人,你可以去碰碰運氣,紫晴真人是老祖的親傳弟子,說不定……”
“不麻煩了,我沒什么大事,等等就是。”
三娘恭敬的行禮。
守山的靈獸為她指明道路,她心中是感激的,也只打算將好意心領。
既然涂山大哥說不見,她也就不用再去追尋見一面的路子。
“你看,那不是嗎?”
眼見遠處云層飄過來,一道太陽戰車奔走。
身形龐大的穿山甲高聲呼喊道:“紫晴真人。”
戰車的身形一滯。
轉眼已經到了兩人的面前。
“甲伯,什么事?”
“這個小姑娘說是老爺的故人之后,我看少主多半認識。”
穿山甲兩只小爪子動了動。
他看出許三娘的底蘊不俗,神情坦蕩,覺得應該是真的,這才將之放了上去,不然一般守山力士早將三娘擋在門外了。
戰車的紗簾微動,一只纖細的手掌剝開,詢問道:“既然是故人之后,你便說來吧。”
‘見還是不見?’
許三娘沒有答話也沒有詢問,但她心中是詢問了的。
至于為何沒有傳音,正是因為身旁靈獸的關系。
別看靈獸十分瘦小,卻是實打實的元嬰真君,一旦她傳音就會被真君捕捉。
涂山君沉吟著沒有回答。
良久。
戰車的主人放下紗簾,淡淡地說道:“等你什么時候想清楚再來吧。”
趕車的侍女,催動戰車馬駒往山頂道場而去。
“多謝前輩指點。”
許三娘拱手施禮,在看到穿山甲擺手之后就轉身離去。
“師叔回來了!”
道童趕忙迎上去,笑著說道:“師叔今日回來的倒是有些早哩。”
“無趣。”
戰車的主人搖頭說道。
要不是為了應付這所謂年輕人的友誼,順便打探消息,她才懶得去。
什么青年才俊,圣宗天才,看下來,沒一個像樣的。
說來也對,誰家天才閑著沒事兒就吃喝玩樂。
那些真正的天才和中流砥柱絕不會出現在這里,要么就是在修行要么就是在禁地,再不濟也是在鉆研術法。
侍女笑著說道:“小林子,不是讓你將那些登門拜訪的人都打發了嗎,為何還有人堵在了門口。”
“門口?”
“道場門口唄,甲老還將我和少主攔了下來。”
“噢!”
道童恍然道:“是她啊。”
“他說是祖師的故人之后。”
“是嗎?”
戰車的主人終于踩著矮凳走下隨口問道:“說什么了嗎?”
翻開儲物袋中的玉簡的道童,一看名字就知道是個假的名號:“不過她說什么‘大黑山’,我也聽不懂什么黑山白山。”
戰車主人的身形一愣。
側目問道:“你剛才說什么?”
“我說我聽不懂啊。”
“前一句。”
“黑山白山?”
“大黑山?”
“大黑山。”
戰車主人面紗吹拂,露出一張還在怔然的面容:“大黑山?故人之后?”
這兩個放在一起,她只能想到一個人。
那就是‘驚鴻’。
但如果是驚鴻,來這里不跟回家一樣嗎,哪里需要人來通報。
驚鴻甚至比她還像道場的少主。
戰車主人驟然踏云施展遁術,化作一抹遁光消失在長階盡頭。
一道身著紫陽光法袍的修士擋在了斗笠修士的面前。
“你說你來自大黑山?”
許三娘沉默不語,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什么大黑山。”
“你從哪里聽說的大黑山。”
“是涂山大哥告訴我的。”
紫陽法袍的修士目光一凝的問道:“誰?”
“涂山大哥。”
“涂山君?”
“他現在哪兒?”
許三娘閉口不言。
“他出事了?”
許三娘點了點頭。
“快跟我走。”
“去哪兒?”
“去見我師父。”
紫少晴一把架起許三娘登上云頭,化作一道光芒飛向山頂的道場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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