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君看著侃侃而談的老者,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他實在不善言辭。
但是,他就像是一堵沉默的墻壁。
一步不讓!
老者笑著說道:“道友既覺得老夫所言有理,便讓開吧。”
高大的黑紅法袍修士搖了搖頭。
“我管不了天下人,我也沒有那般理想,我只想成仙。你們搶她就是在搶我的仙路。”
“我不能讓。”
老者的目光漸漸陰冷,他冷笑一聲道:“你看,你也覬覦成仙的秘密,又何必將自己包裝成什么高尚之人,其實你與我們并沒有差別,不,你和我們不同,我們是她的親戚,是依靠,而你,只是一個外人。”
“一個道貌岸然、居心叵測的偽君子!”
“相比于我們,你更加卑劣。”
涂山君的面色依舊平靜,心緒也不見半分波瀾。
他不需要向別人解釋。
隨便世人如何看他。
“忘了跟你介紹,老夫名為裴萬泓,你也可以稱我畢宿尊者。”
“三娘見了老夫要稱叔祖。”
“你呢?”
涂山君依舊不為所動的站在原地。
畢宿尊者接著說道:“你肯定以為自己是不同的,以為自己會是那個特別特殊的修士,但你總會被現實擊敗。”
“你這一身沖天的煞氣,早就出賣了你。”
“你以為你是什么好人嗎?”
‘好厲害的修士!’
涂山君驚嘆。
如果是一般的修士定然急于證明什么,這就會被對方擾亂了心境,出手就會落了下乘。
可惜涂山君性格比較沉悶。
他知道自己嘴笨,也明白自己不是那種聰明絕頂的修士。
他唯一擔憂的就是三娘有沒有按照他的囑咐。
“好人是因為有壞人的對比,面對他人的財物我能克制住不搶奪,哪怕機緣巧合到我手中,我愿意奉還,我便被視作好人。”
“而與我為敵者,被我殺死者,定然覺得我是魔頭。”
“我在世人的眼中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我應該成為什么。”
“那你該成為什么?”
“成仙。”
“呵。”
畢宿尊者被那高大紅袍修士的天真言語逗笑.
不過在看到對方那認真嚴肅的神情之后,他竟生出幾分覺得對方說的對感覺,那人的愿望太樸素了,樸素的讓人覺得像是個玩笑。
“可惜了。”
“可惜什么?”
“你誤入歧途了啊。”
“魔功不能讓你成仙,只會讓你變成人人喊打的魔頭。”
“我沒得選。”
“但你們還有的選,莫要步我的后塵,變成魔頭。”
畢宿尊者勃然大怒,斥道:“好魔頭!”
“你是什么東西,也配與我等相提并論。”
“既然你不打算讓,那就將命留下!”
涂山君不知道為何剛才還飄淡如云的畢宿尊者竟會大怒,照這個情況,對方怕是不會再多說什么。
只怪自己不懂話術,不然應該還能通過談話再拖延一會兒的.
現在只能動手。
“來吧。”
“正巧我也像見識一番大器宗裴氏長老的實力。”
涂山君雙手結印.
他既然沒有足夠的法力應用,就只能使用那一種術法來提升自身的實力了,如今仗著殘缺道體,應該足以拖住畢宿尊者。
“靈魔忍死。”
“術轉!”
天地為之一滯,黑紅色的霧氣宛如燦爛海潮。
恐怖的靈機氣息驟然化作了一只遮天巨手,將此方天地狠狠攥住。
這般悍然連畢宿尊者都感到驚訝。
他早就驚嘆于涂山君的修為和年輕。
而且在趕來之前他絕不知道涂山君的存在,只覺得是機緣巧合遇到的意中人.
現在看來,哪里有什么機緣巧合,全都是個人的算計,裴氏有裴氏的算計,此人也有此人的算計,怕是連三娘也心中揣著自己的算計。
正因如此,更不能讓三娘離開。
這一走,龍游大海,虎放深山。
他們縱然再擁有龐大的勢力,也無法在東荒大境尋到一個小修士。
要是三娘自己將這個秘密擴大,更會造成軒然大波。
因此,哪怕有人阻攔,他也一定要帶回三娘.
大不了還是回到原來的模樣,反正只要三娘嫁給裴氏,誕下擁有道體的血脈也能手持那柄古劍開啟,他們原先擔憂的是蝶夢道體并未開啟。
倒是因為機緣巧合,三娘主動突破踏入筑基之境。
畢宿尊者張口吐出一枚三足器。
滴溜溜轉動的小器驟然化作一口巨大青銅罐。
篆刻有萬水千山的青銅罐在出現的時候就展現了強大的氣息。
猶如一座無法撼動的山岳,更像是深不可測的大海。
稍一傾倒那奇異的青銅罐。
一條神異水獸踴躍而來,環繞在了畢宿尊者的身旁。
碧水猻猊昂首吐出一口金色的吐息,漫天金雨蒸發成云霧,將原來的黑暗一掃而空,更是把此方天地從原先的恐怖解放出來。
“天火金雨降。”
碧水猻猊宛若操控水火的神靈巨獸,在它的爪下,火焰化作流動的金雨,化作了天地歸盡的熔巖將遠天的高大身影徹底封鎖凍結。
就像是干涸的巖漿化作堅實的大地,再沒有半點動靜。
遠天,天地上下熔鑄成絕美的晶體溶洞。
而在最中央處,一道渺小的身影像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的雕塑。
畢宿尊者手托著轉動縮小的青銅罐,看向了天地交織的溶洞美景,眼中閃過些許的疑惑:“就這樣了嗎?”
“難道這也是如剛才遇到的那道人影一樣是術法神通塑造,而非他的本尊。”
念頭浮現就被他摁死,以那靈機氣息怎么可能不是真人。
也就是說,對方可能真的死在他的大術之下。
這也很尋常。
他是后期尊者。
曾經也是享譽宗門的天才。
盡管還無法評為道子,卻也曾距離那個位置不遠。
足以說明畢宿尊者個人的天賦才情。
以后期的實力殺死一位威壓不強的中期尊者倒也說得過去。
也只怪那黑紅袍的修士太過孱弱。
連一擊都撐不住就死了。
就在畢宿尊者即將收攏自己的虛天異地,撕開域壘空間的時候,他的腳步微頓,身影一滯。
晶體雕塑浮現一道細微裂痕。
伴隨喀嚓聲響。
裂痕充斥整個雕塑。
熔巖脫落,一只青白色帶著奇異紋路的鬼手將身上的塵埃完全掃清。
寂靜。
無聲。
畢宿尊者詫異道:“怎么可能?!”
他竟然沒有從那道身影感受到半點生機。
就好像出現在他面前的本就是個死人,既然是死人,怎么還能接著戰斗?并且氣息還在持續的攀升。
“難道是某種秘術。”
畢宿尊者了然,轉而望向遠方的高大身影。
那人影張開血盆大口,橫生一口獠牙。
身軀早就沒有了原來的人樣,反而更像是什么異化的妖魔。
只是他的眸子并沒有充斥著混亂和無緒,反而是清澈的冰冷。
那是理智完存的表現。
“現在才剛剛開始。”
沙啞如兩枚鐵器摩擦撞擊,傳自那高大的妖魔人影,在他話語落下的同時整個人已經消失不見。
再被畢宿捕捉的時候,已出現在不遠處。
畢宿尊者絲毫不懼,反而大笑道:“好,老夫就親自送你一程!”
“熔古斬仞,火神滅生。”
“疾!”
磅礴的靈機宛若兩方小天地對撞。
巨大的碧水猻猊一口將那妖魔身影吞入腹中,不時就掙扎了起來,直到再難忍耐的張開大口,而施展了忍死術的涂山君則跳出神異大口,與神異對峙。
“吼!”
頂角妖魔仰天嘶吼。
神異猻猊按下金雨對妖魔憤而怒吼。
一方是忍死化生的恐怖大妖魔,赤發頂角,羽化披甲,另一方是后期尊者所展神異,龐如山岳,口若湖泊。
當真是鐵刷對銅鍋。
各個挺硬!
更是誰也不讓。
于是,一場腥風血雨的廝殺降臨。
轟轟轟!
尊者的戰斗早已將方圓千里夷為平地,甚至巨大的法力波動還在持續擴散。
這般異象持續了許久。
許是數日。
又像是過去半月。
忽然一天,消弭不見。
緊接著,一道略顯狼狽踉蹌的人影駕上云頭,向著遠天激射而去。
登上云頭的自然是裴氏的畢宿尊者。
他已無力繼續追擊。
此番擅自行動沒有告知長老會本來就容易引起誤會,更別說沒有將三娘帶回來,反而被人攔住,以至于受了不輕的傷,更無法與人言說。
甫一返回家族。
畢宿尊者來不及收拾自己的傷勢就趕往老祖閉關之地。
在見到老祖的那一刻他還沒有開口言說,老祖就抬手制止道:“我已盡知此事。”
“既然三娘想走就讓她走吧,她遲早還會回來。”
“她也遲早都會明白。”
“莫要為難他人。”
“去吧。”
畢宿尊者垂首說道:“謹遵老祖之命。”
光陰如梭。
日月輪轉。
一道戴著斗笠,披著法袍的修士正登上一條長長的階梯。
這條階梯就像是看不到盡頭似的,微風吹拂,露出一張面容,目光堅毅的看向上方,直到在一座云中道場的大門之外停下。
修士拱手。
朗聲說道:“故人之后。”
“求見天陽神宗,隕炎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