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暢通無阻,離京師越來越近,曹謹行也越來越戒備。
這幫戲伶樓的這么沉得住氣,八成是在憋大招。
果不其然。
第二天下午,曹謹行剛進保陽郡地界,就感覺自己被人跟蹤了。
這里距離京師順天府只剩不到半天行程,再近就是天子腳下,容易鬧大,已經算是入京之前最合適的伏擊地點。
曹謹行若無其事地駕馬一拐,進了官道西南側的密林。
身后那人離得較遠,一邊悄悄跟蹤,一邊留下標記,等其他人過來匯合。
他臉上戴著狗面具,赫然是戲伶樓十二生肖殺手團最擅長尋人的“搜魂狗”。
兩天前,他們沒在潞安府堵住曹謹行,當天安排人手把守入京各大要道。
曹謹行顧及伏擊,要繞路遠行,他們毫無顧忌,以最快速度趕回,終于搶先一步封死關口。
搜魂狗身懷秘術,鼻子非常靈敏,比一般的狗還靈,嗅覺范圍可達兩到三公里!
曹謹行騎馬一出現,他就知道了。
“看你往哪跑!”
搜魂狗勝券在握。
但跟著跟著,他忽然感覺不對,那馬的速度慢了下來。
他越發小心,縮在大樹上,扒開繁密的枝葉往下一看,馬還在,馬背上的人卻消失了……
不對勁!
搜魂狗鼻子不斷聳動,聞著空氣中殘留的味道,心想:還在附近啊?怎么回事?他發現了?還是在哪出恭?
“你在找什么?”
忽然一個聲音從背后響起。
搜魂狗汗毛直豎!
虧他身經百戰,二話不說拔刀往身后砍!
他快,曹謹行比他更快,隨手一指點在他腰后命門穴,而后拍出一掌!
玄天連劍指劍氣摧枯拉朽,破壞丹田,排云掌掌力霸道無雙,震碎骨骼!
受了這兩下,搜魂狗人直接飛了出去,狠狠撞在對面一棵粗樹上,整個人軟成了一灘爛泥!
“噗!”
搜魂狗大口吐血,軟綿綿倒在樹下,面具下的臉滿是驚駭!
曹謹行輕飄飄落地,大步走到搜魂狗身前站定,蹲下來,看著他:“誰派你來的?”
搜魂狗咬牙硬挺,一聲不吭。
“呵呵。”
曹謹行笑了:“我就喜歡嘴硬的,按理應該給你來套分筋錯骨手,但那太溫和了,我刑訊逼供一般不出手,不是嫌累,主要是怕人頂不住……”
曹謹行駢起劍指,雙指轉為森冷的冰藍色,周圍寒氣大漲!
“這叫玄天連劍指,它有兩種用途,一種是你剛才受的劍氣,還有一種就是指力。
人周身三十六個死穴,一般指法點中也就是軟麻昏眩,但被這種指法點中,寒毒入體,生不如死!你確定不說?”
“……”
搜魂狗眼中露出恐懼的神色,但還是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很好。”
曹謹行一指點在他膻中穴,瞬間,寒氣沿穴位侵入五臟六腑!
搜魂狗雙眼激凸,感覺中指之處宛如火燒,其他地方卻是寒冷刺骨,像是有幾千塊刀片在割,痛不欲生!
曹謹行臉色陰沉,聲調轉冷:
“說!”
“……”
搜魂狗頂不住了,千刀萬剮也不過如此,他強忍著劇痛,道:“是……是小主人……嚴……嚴紹庭……”
當日,楊千乘的飛鴿傳書落到嚴府時,嚴嵩、嚴世蕃父子正在內閣議事,府中只有嚴紹庭當家。
近幾年,嚴紹庭長成,官居鎮撫司千戶,無論實力還是勢力都有一定基礎,嚴世蕃開始為他鋪路,將戲伶樓的部分力量調到他麾下。
這些都是無足輕重的小角色,權當練手,即便都玩沒了,也無關大局。
嚴紹庭很享受這種掌控黑白兩道的快感,愈發無法無天。
他一看信中千年火龜就動了心。
爺爺快七十了,他是嚴家擎天一柱,只要他活著,當今圣上就離不開他。
何況,近些年,嚴家一家獨大,朝堂之上說一不二,借助皇帝縱容,把那些清流殺的片甲不留。
嘉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態度,滋長了這祖孫三代的野心。
嚴嵩畢竟年老,還能克制,嚴世蕃和嚴紹庭已經克制不住。
嚴世蕃甚至敢干出讓戶部強壓藩王歲賜的勾當,逼著人家湊錢討好才發放。
雖然有嘉靖本身不喜的原因,但這囂張程度已可見一斑。
嚴世蕃對皇帝的親兒子看不上,他兒子更勝一籌,現在都敢對皇帝本人的貢品下手了。
“作死!”
曹謹行都無語了。
嚴家的立身之本是“一意媚上”。
伱能這么囂張只是因為合了皇帝的心意,他吃大頭,不介意你們這些幫他辦事的吃小頭。
現在居然敢把手伸到他盤子里……
他就說,嚴世蕃干不出這么蠢的事,原來是他兒子干的……
“來的是誰?”
“十二……十二生肖……”
“意思是,除了你這只狗,還有十一個是嗎?報他們的武功,我讓你痛快一點。先說老鼠吧。”
“他會……”
搜魂狗拖長了聲音,眼中閃過一絲奸計得逞的興奮:“……遁地!”
一道刀光從地下殺出!
來的是十二生肖“遁地鼠”,他學自東瀛,會忍術“土遁”,能快速在地下穿行。
遁地鼠跟搜魂狗是一起來的,只不過一個在地上跟蹤一個在地下潛行。
搜魂狗敗得太快,他來不及救援,就躲在地下埋伏,等待一擊必殺的時機。
現在,機會到了!
遁地鼠蓄力爆發,用出了自己最強最快的一刀!刀光絢爛,他仿佛看到了曹謹行人頭落地的場景!
那雙三角眼中不禁流露出興奮。
但就在那一剎那。
曹謹行動了。
“我知道。”
他對身后的攻擊一點沒意外,連頭都沒回,雪魄瞬間出鞘,在電光火石之間出劍再收劍——半空中,遁地鼠的腦袋沒了。
“接著說。”
曹謹行冷眼盯著搜魂狗,語氣古井無波,好像隨手殺了只雞。
“??!”
搜魂狗眼睛瞪得像銅鈴,越過曹謹行的身影,他看到了遁地鼠飛在天上的人頭,那張嘴張的能吞下雞蛋!
噗通!
遁地鼠握刀的身子直挺挺倒地,那顆圓溜溜的腦袋像球一樣滾到搜魂狗腳下。
“啊!!!”
搜魂狗嚇得全身顫抖!
他差點抽過去!
到底我們是殺手還是你是殺手?
怎么感覺你殺人比我們還熟練!
“快說!”
曹謹行不耐煩了。
搜魂狗一個激靈,趕緊把剩下十個人的武功路數都說了——他肯定有隱瞞,曹謹行不以為意,就當參考而已。
等他說完,一掌送他上西天。
也算幫他解脫了。
“真麻煩啊。”
曹謹行拄著劍站起來,嘆了口氣:“狗日的嚴紹庭,專門給我添堵……”
“那……用不用幫忙?”
忽然,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
曹謹行看向東南方的一棵大樹,樹上坐著個穿破衣爛衫的青年乞丐,二十五六歲,腰間別個紅葫蘆。
他的斂息術非常高超,兩個殺手都沒發現他。
曹謹行也只是憑敏銳的直覺和若有所無的氣機才查覺有這么個人。
他的衣服很破但很干凈,看著他的時候滿臉笑容,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
“我也喜歡給別人添堵,尤其是給嚴家添堵。”
乞丐跳下大樹,墜地時發出砰的巨響,甩手扔出腰間酒壺。
他的手法絕妙,看似輕描淡寫,其實蘊含著渾厚內力,曹謹行不以為意,隨手接過,輕松卸力。
乞丐豎了個拇指,更高興了。
“厲害,兄弟。”
他笑道:“在下丐幫陸昆侖。你手上拿的是我新買的‘君莫笑’,這第一口讓給你了。”
曹謹行拔開塞子,仰頭喝了一口,咂咂嘴:“還不錯。”
“還不錯?”
陸昆侖睜大眼睛:“這可是君山特產美酒,遠近馳名,金字招牌,我特意讓人大老遠帶來的,居然只是還不錯?”
曹謹行道:“比天香樓的花雕差點。”
“天香樓?”
陸昆侖眼前一亮,想起來了:“是那幾壇三十年份的花雕嗎?那確實比不上。”
曹謹行奇道:“你喝過?”
陸昆侖點點頭:“我偷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