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通道里,正上演著短暫的追逐戰。
前方是面色惶恐的女孩,后方則是惡鬼般的男人,兩人間的距離相差不到二十米,哪怕麻生真高中時曾參加過田徑隊,混血種和人類在速度上的差距也不是田徑訓練能彌補的,二十米的距離差轉瞬即逝。
“逃啊,你繼續逃,以為自己能逃的掉么?”巫師男人枯槁的手從背后抓住了麻生真的肩頭,語氣憤怒又得意。
可是下一秒,一只更加有力的手掌從麻生真前方的黑暗中探出,那只手扼住了男人的手腕。
男人本能地想要掙脫,卻發現根本無法抽手,越掙扎對方箍得越緊,如鋼鐵般強硬。手腕處傳來的劇烈疼痛讓男人本能地驚恐尖叫,他覺得那只手似乎都快不屬于自己了。
“在很遠的地方我就聽見了,聽說你想見識一下……來自愷撒·加圖索的憤怒?”冰冷的聲音在漆黑的通道里響起,周圍的溫度仿佛都驟降幾分。
伴隨著這道聲音,一道英挺的身影從黑暗中走出。
他腳下踩著帶柳釘的馬丁靴,穿身上套著鬼火少年的皮夾克,夾克里是一件簡陋的背心,他額間金色的長發像是被煮過的海草……雖然看起來狼狽不堪,可他表情卻冷漠如高傲的貴族,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海藍色的雙眸,里面似乎塞滿了西伯利亞的風霜冰雪。
“愷撒先生!”真興奮地捂嘴驚呼,似乎在看清這個人后,所有懼怕和惶恐的情緒都在一瞬間煙消云散。
上一刻她腦海里想著愷撒的身影,下一刻愷撒就出現在她面前并救下她,就像夢想成真一樣神奇。
“外面都是快暴走的黑幫,現在出去不太安全,暫時跟在我后面吧,不要離我太遠。”愷撒對真吩咐道。
“嗯嗯。”真使勁地點頭,像只溫順的貓。
她來到愷撒身后,發現黑暗中還隱匿著一道身影,她差點被黑影嚇得尖叫。
仔細看清后發現其實是認識的人,是那一晚和愷撒先生還有明非先生一起來的男生,記得明非先生對他的稱呼是“師兄”,真對這位師兄的印象是話很少表情也很少,看起來就像是電影里的冷面殺手,名字的話……真只記得這位殺手先生似乎姓楚。
“你好,楚子航,前不久我們見過的。”楚子航禮貌地伸出手,表情和語氣說不出的干練,讓人不禁懷疑他下一刻是不是就要遞上名片,說我是職業殺手,您要殺誰只管給出名字,剩下的交給我解決。
“啊對,我記得,楚子航先生您好,我是麻生真。”真也微微欠身,伸手和楚子航握上,“您喊我真就好了。”
相比于楚子航和麻生真的友好社交,愷撒那邊的情況就要血腥暴力得多。
愷撒上前一步,高挺的身姿散發出磅礴的氣勢,巫師男人被這股氣勢逼得后退,但他逃不掉,他的手腕依然被愷撒攥在手里,隨著一聲“咔嚓”脆響,他的手掌無力垂下,男人也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你會死的!你們的下場一定慘到無法想象,你們是那位大人盯上的人,他擁有著你們無法想象的能量,他想殺的人甚至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巫師男人捂著被折斷的手對凱撒發出惡毒的詛咒,劇痛讓他的語氣歇斯底里。
“明天不會出太陽,我看過天氣預報,說明天下雨,難不成你家大人是天氣預報節目主持人?”愷撒冷笑。
“大人說的果然沒錯,加圖索家的人都是狂妄的家伙,特別是他們的繼承人。”巫師男人咬牙切齒地說,“愷撒·加圖索……你總有一天會為你的狂妄付出血的代價,相信那一天不會久遠!”
“很好,你比我想象的有骨氣,被捏斷了一只手還敢撂狠話,這讓我有些好奇你背后的大人究竟是個怎樣的家伙。”愷撒緊緊往前逼著巫師男人后退,直到男人沒了退路。
巫師男人回頭,發現自己的背撞在堅硬的鐵籠上,籠子里的路明非用冰冷的眼神望著他,男人看得出來那是凝視困獸的眼神。
混蛋,明明對方才困在籠子里無法脫身,自己卻無形中成了階下囚!
“啊對,鑰匙!”麻生真忽然驚呼,“我原本已經找到了鑰匙,后來這個男人搶走,不知道丟哪去了!”
“沒事,不需要鑰匙,交給我。”楚子航對真說。
他來到路明非的鐵籠旁,雙手附著在鐵籠的柵欄上,低誦古奧的龍文。短短時間,金屬質的欄桿被加熱到柔軟的程度,幾乎要融化,路明非雙手持刀,弧光飛掠,將束縛他的牢籠斬開。
“恢復的怎么樣?”楚子一邊問,一邊幫路明非斬斷了鐐銬。
“比一開始好很多,雖然虛弱感還很明顯,不過還幸好已經勉強能拿得住刀。”路明非活動著手腕腳踝,細密的鱗片依舊附著在皮膚上還沒徹底消退。
他在心里苦笑,看來過度使用力量確實要支付不小的代價。
其實這份代價原本應該更嚴重,但幸運的是某個女孩替用某種方法替他承擔了一部分,所以路明非沒能淪為徹底失控的野獸。
路明非望向愷撒肩上暈死過去的中年男人:“這是……把我買下的那個男人?”
“不只是伱,這個男人把他也給買下了。”愷撒瞥了眼一旁的巫師男。
他并不擔心對方逃跑,因為他的身邊還有路明非和楚子航,他們三個是整個卡塞爾學院最豪華的團隊、明星陣容,他們聯手就算面對一位龍王也該有抗爭的余地,如果一個普通混血種都能從他們眼皮子底下溜走,那秘黨的屠龍大業就毀了,這龍不屠也罷。
“我還準備問他一些問題,但這家伙剛才被楚子航嚇暈了。”愷撒說。
“不是你用獵槍把他拍暈了?”楚子航微微皺眉。
“你要是不出來攻擊我們,我會把這家伙拍暈么?說到底責任還是在你。”愷撒說,“說實話你真該改改你暴力的性格了,還好你劫殺的是我,如果路過的是一位柔弱的女士怎么辦?比如說真小姐?如果路過的是虛弱狀態的路明非怎么辦?那你豈不是過失手刃了自己的師弟?”
楚子航深吸一口氣,他很想和愷撒辯駁他有足夠的判斷力分辨經過的人是否危險,但辯駁一直不是他的長項,而且這件事確實是他動手在先,眼下也不是爭吵的時候,楚子航就當默認這僅一次教訓。
然后他就看著痛斥他太暴力的愷撒把男人隨手扔在地上,就像扔一條死狗沒什么區別,他蹲下身子,把中年男人的腦袋擺正扶住……不是做人工呼吸,而是一巴掌狠狠抽在男人的臉上,清脆響亮。
楚子航扯了扯嘴角,心想這就是你們貴族的禮儀么?在抽人之前還溫柔地扶著別人的腦袋生怕打斷了對方的脊椎?那么自己下次在砍人之前也和對方事先道個歉說“對不起,我準備砍你了”,這樣看來要改掉暴力的性格也并不是什么困難的事。
中年男人被劇痛驚醒,醒來就看到幾張兇神惡煞地臉龐浮現在自己面前,一個英俊如墮落天使,一個冷漠如殺手,一個雖然不兇也不冷漠,卻是個長滿鱗片的怪物……男人倒抽一口涼氣,心想是不是自己睜眼的方式不對,正欲再次昏死過去。
愷撒看著翻白眼的男人,微微皺眉,他強行捏著男人的臉頰,從身旁的地面上撿起兩截斷指放在男人面前晃了晃,正準備做出威脅說:“我只是問你幾個問題,要是不乖乖合作你也是這種下場。”
但他還沒開口就聽見地上的男人大叫:“我的手!我的手指怎么了!好痛!你們是哪里的黑幫,怎么能不打招呼就切斷別人的手指!”
叫聲簡直撕心裂肺、痛徹心扉,像是上一秒剛剛死了母親。
“他說什么?”愷撒聽不懂日語,于是扭頭問向路明非。
“他問你為什么要切他手指。”路明非望向中年男人一臉無奈,“大哥,不,大叔,拜托你仔細感受一下好不好,你的手指還在手上好好長著呢,這兩根斷指是我從別人身上砍下來的,你痛個屁啊,代入感有這么強么!”
男人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左手,又摸了摸自己的右手,發現兩只都是完整的之后泣極轉喜。
這期間,巫師男人嘗試逃跑,但被楚子航抓住扔進了關他的四號籠子里,楚子航把籠門緊貼著柵欄的部分熔化,兩者扭緊在一起,鐵籠的出口被徹底焊死。
“你確定從他那能問出什么有效信息么?”楚子航發出質疑,“他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你是什么身份?參加這場拍賣會的理由又是什么?”愷撒冷冷地發問,然后轉頭對路明非說,“幫我翻譯一下。”
男人似乎看出了愷撒是這群人里主事的,嘰里咕嚕說了一大堆。
“重復的內容很多,大概的意思是,他是東京一家商行的行長,他的商行和很多的黑幫都有合作,屬于半灰色產業,至于來參加拍賣會的目的,他說是某位大人通知他讓他參加,然后他就來了。”路明非概括道,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他還說拜托你一定不要殺了他,他會給你很多錢。”
“那些骯臟的錢還是留給你自己辦葬禮吧。”愷撒冷冷地說,“你口里的大人為什么要讓你參加這場拍賣會,他交待了你什么?”
“他說沒什么特別的原因,因為那位大人看他有錢,和你說的一樣,骯臟的錢不能全留在自己手上,借著這次的拍賣會讓他出出血。”路明非說,“那位大人讓他拍下四號和零號拍品,不管拍品是什么,只要他猛地抬高價格,那些大型的黑幫就會知道他是誰派來的,不會和他爭強。”
愷撒頓時了然,怪不得男人出價的方式那么奇怪,出完價后只有一些小幫會的成員感到驚詫大幫會則無動于衷,原來整場拍賣會都是被計算好的,特殊的商品賣給特殊的人,從主辦方到大頭的賣家全是那位大人的人,想必那位大人的確擁有著滔天的權勢。
愷撒一瞬間想到了蛇歧八家,然后他又想到了那只象龜,自否地搖搖頭。
他并不了解蛇歧八家,但對方是黑道中的皇帝,想要對付他們幾個并不需要這么畫蛇添足,愷撒知道這場拍賣會的一部分原因是要用路明非引出他和楚子航,但可疑的點還是太多。
“最后一個問題。”愷撒直視著中年男人的眼睛,“你們背后的那位大人,是誰?”
男人的眸子里掠過一閃而逝的惶恐,然后他用力搖頭,像只受驚的野狗。
“混蛋,你想被切手指么?”愷撒慍怒。
男人驚慌地說著什么,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
“他說他不知道,他并不知道那位大人的身份,他只知道那是個可怕的人,仿佛有魔力,一聲令下就能讓無數人為他賣命赴死。”路明非說。
“哈哈哈哈,說的很棒啊!”聲音從另一側傳來,是籠子里的巫師男人在笑,“那位大人就是擁有著這樣的魔力,可惜他這樣的嘍啰沒有資格知道大人的身份。”
“這么說你知道?”愷撒反問向巫師男人。
“我當然也沒資格。”巫師男人因為手部的失血和痛苦臉色蒼白,就顯得他愈發陰邪,“不過我是一名巫師,我能看到你們的未來,我知道你們接下來都會死在這里。”
“你在臺上的巫術表演是很好看透的伎倆。”楚子航忽然說,“你事先就用某種手段調查過那些人,挖出了一些不為人知的往事,我仔細聽過你的描述,都是那些人犯下的罪惡,他們堅信這些事都是自己的私密只有神明知道,所以你把這些事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很容易就能擊潰一個人的心理防線,這是很多‘讀心術’慣用的套路。”
“嘿嘿,你猜到了這一層又能怎么樣?有些人的死是不需要巫術就能預見的,比如……你們。”
忽然,男人的破衫的里側響起了鈴聲,他臉色一變,掏出手機,卻被愷撒一把奪了過來。
是一條匿名短信
時候到了,讓你的山神會發起總攻吧。
“山神會?”愷撒皺眉。
“那晚去真小姐的店里,象龜說有個背叛了蛇歧八家的黑幫,挑起野火幫和十拳會沖突的那個。”楚子航說。
“你是山神會的會長?”愷撒望向巫師男人。
“不,我是軍師。”男人說,“但每一任會長都是我的傀儡。”
“我說過,我的確是一名巫師,而你們的死也的確是可以預見的,就在不久后!”男人笑容猖狂,他飛快地掀開四號鐵籠下的地毯,那里有一個紅色的無線警報器。
男人狠狠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