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寢室時,別的“神奴”依然保持著洛南離開時的姿勢。
看到他進來,“神奴”們都面無表情地投來目光,但只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回到他們自己的世界里——洛南知道,那是一個小小的,沒有什么色彩的簡單世界。
作為一個受過新時代教育、有著基本道德是非觀念的人,洛南為他們感到難過,但也無能為力。
他能做的,只能是自己先逃出去,然后想辦法帶相關部門的人來拯救這些孩子。
但是這些孩子救出去以后怎么辦,還有沒有機會恢復正常,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洛南回到自己的床鋪,靜靜地坐著,無聊地等待著就寢時間的到來。
可還沒到平時就寢的時間,崔夫人就走了進來,掃視一眼后點了幾個名字:“你們跟我過來一趟。”
洛南心中一動,聯系到之前崔夫人和湯主祭的交談,他猜測,崔夫人肯定是帶這幾個人去給明天抵達的特派員收拾房間的。
洛南自然沒興趣去給別人收拾房間,但很有興趣去弄清楚特派員將住在哪個房間,并且提前去熟悉環境。
被點到名字的幾個神奴順從地站起,跟在崔夫人身后。
出了門后,崔夫人覺得有點不對,回頭一看,發現多跟來了一個人。
不過她也沒多想。
類似的事情不是第一次發生,這些神奴雖然都很聽話,但畢竟不太聰明,有時會對指令理解錯誤。
多一個人就多一個人吧,還能更快地將房間收拾好。
將這些神奴領到三樓最豪華的一間客房,崔夫人吩咐了幾句就離開了。
洛南先是裝模作樣地擦擦桌、柜,等崔夫人一走,立刻觀察環境,四下摸索。
最終他做出了一番布置,比如調整了花瓶、煙灰缸等物品的位置,需要的時候,他可以順手拿起這些東西狠狠地往特派員的腦袋上砸。
雖然大概率不會有什么作用,畢竟他是打算偷襲特派員而不是正面作戰,而且主要會依靠那柄匕首。
但是有備無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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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上午的禱告和做工時間,是如此難熬。
洛南一直心不在焉,就等著那位特派員到達。
崔夫人并沒有時時刻刻守著他們,當她離開時,洛南就明目張膽地偷懶,反正那些神奴也沒那個智商去打小報告。
快到中午的時候,離開了好一陣的崔夫人紅光滿面地走進工房,腳步比平時急促幾分。
她點了幾個名字,都是外表比較俊美的,有男有女。
洛南竟然不在其中。
“跟我來一趟!”
洛南心知肚明,應該是那個特派員到了。
他只是有點納悶:明明哥才是最帥的一個,為什么沒有點自己的名?
如果點他的名,他當然會感到被冒犯。
但沒被點到名,洛南更加覺得被冒犯了。
哦,或許是因為,崔夫人、湯主祭等準備今晚給他進行儀式,所以不愿節外生枝吧……
洛南裝作懵懵懂懂,起身準備跟著一起過去。
就像昨晚混入打掃衛生的隊伍中一樣。
但是崔夫人昨晚沒有管他,今天卻是出言制止:“9527,你回去,繼續做事,別跟過來。”
有這么明確的指示,如果洛南還裝作沒有理解指令而懵懂地跟上,崔夫人一定會起疑心。
洛南迅速思考,決定不在此時冒險,而是等過一會兒再獨自溜去特派員的房間。
說不定那個時候特派員正在銷魂極樂地享受,正好可以出其不意地將其制服呢。
于是他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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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夫人將神奴們帶到一個很少去的房間,翻出幾套半新不舊、但是款式較為美觀的衣服,讓他們穿上。
然后將他們領到昨晚清掃出來的那個裝修豪華的房間,她停在門口,挺直了腰,抬手敲了敲虛掩的門。
“特派員大人!”
“進來!”
崔夫人推門而入,幾個神奴亦步亦趨地跟進。
房間里的單人沙發上,坐著一個穿黑色高領毛料上衣,臉色蒼白、疲態盡顯的男子,左手端著一只錘紋的玻璃杯,戴著樣式普通的黑框眼鏡,正在翻看一本厚厚的精裝書。
他約莫三十五、六歲,有著高高的鷹鉤鼻,臉上有許多混血特征,顯然并非承命共和國常見的人種。
等到崔夫人和神奴都進了房間,他將書放下,抬起眼皮子從黑框眼鏡后審視了他們一會,眼神有些陰鷙,卻露出一個微笑。
“崔夫人,我說了我想休息,”他說承命語的腔調有些怪異,“為什么將這些羔羊領到我這來?”
“他們不是羔羊,”崔夫人低著頭,雙手交疊在小腹上,“而是我們制作的神奴。馬克西姆大人旅途勞頓,我讓他們來伺候大人休息。”
特派員馬克西姆微微頷首,不置可否。
這就是默許了。
崔夫人轉頭對幾個神奴疾言厲色地說:“你們留在這里,聽這位大人的話,他讓做什么就做什么。聽清楚了,任何事!不允許反抗!”
幾個神奴都機械、木然地點頭。
吩咐完,崔夫人才對馬克西姆賠笑:“大人,那我先告退了,您請慢慢享用。”
馬克西姆還算客氣,和藹地笑了笑:“你的招待很周到,非常感謝。”
崔夫人那平時顯得刻薄的嘴唇笑得滿是諂媚。
等崔夫人離開,馬克西姆來到幾個神奴面前,慢慢走過他們,一個個地看過去。
一直看完最后一人,才伸右手撫過那個神奴的臉頰,嘆息道:“皮囊倒是不錯,可惜沒有靈魂。”
說完,特派員馬克西姆搖搖頭,扶了扶眼鏡,端著玻璃杯打算坐回沙發看書。
這幾個神奴在他看來,美則美矣,但也不過是沒有靈魂的玩偶,玩弄起來也沒什么樂趣。
他喜歡在玩弄、折磨別人時,看到別人眼里仇恨的目光和不屈的火焰。
而不是神奴這種只懂得逆來順受、不會反抗的玩具。
“篤篤篤”,忽然,房門被敲響,有節奏的敲門聲顯得很有禮貌,但馬克西姆心底忍不住升騰起一股怒火。
又是誰?
這個分教會的人煩不煩啊,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自己只想休息……
那該死的秘寶,讓他身體的各方面機能都下降到不足平時三分之一的程度。
不管是力量,還是體力,還是某種能力。
此時他只想翻翻書,寧神休息,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覺,才不需要這些人自作聰明地提供什么服務!
馬克西姆勉強壓下怒意,走過去開門。
一個俊美的少年面帶微笑,站在門口。
“有什么事么?”馬克西姆的聲音很冷淡,希望對方能知難而退。
“特派員先生,”來者自然是洛南,他鎮定自若,帶著在社會上掙扎了十幾年練成的有親和力的微笑,說著早就編好謊言,“我叫羅蘭,我是代表本地的信徒,來邀請您今晚參加我們特地為您準備的晚宴。本地的信徒都十分仰慕菲阿特大主教,得知您作為大主教的特派員來到此地,本地的信徒們歡欣雀躍,非常渴望能有這個榮幸能招待您。”
“見鬼!”馬克西姆惱怒地揮舞著拳頭,“湯成閔是怎么做事的!我明明交代過他,我身負絕密任務,不得泄露我的行蹤。”
他壓根就沒有懷疑洛南的身份。
在這個據點里,除了教會人員和信徒,就只有神奴了。
眼前這個帥小伙能說會道,表情豐富,總不可能是被剝奪了思考能力的神奴吧?
洛南裝出不知所措的樣子:“特派員先生,我不知道……我們只是……”
這時就能看出顏值高的好處了。
馬克西姆本來十分不滿,但看到洛南那驚慌的表情,自己都沒意識到地就有些心軟,拍了拍洛南的肩膀,“放松,孩子,我并沒有怪你。”
“謝謝,特派員先生。”洛南裝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還有事嗎?”馬克西姆轉身往小吧臺走去。
雖然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但這個漂亮而身體單薄的小伙子實在無法讓他生出什么戒備心理。
他在吧臺前停下腳步,拿起一支有著漂亮花紋的酒瓶往玻璃杯里添酒,一邊說:“羅……羅蘭是吧?你去和湯成閔說,別再讓人來打擾我,讓我安心休……”
話音未落,他覺察到身后有人迅速靠近。
直到這時,馬克西姆依然沒有生出該有的警惕。
或許是因為偷渡過來的旅程讓他身心俱疲,或許是因為那件秘寶的影響,讓他的腦子有點遲鈍,反應比平時慢半拍。
“……息,你走吧,晚宴的事就算了,你們的誠意我已經感受到了,但……”剩下的話,被那柄抵著他頸部大動脈的匕首給堵了回去。
滴答,滴答。
馬克西姆一動也不敢動,酒瓶傾斜著,玻璃杯很快就盛滿,琥珀色的美酒溢出,滴落在地板上,濃濃的酒香飄散開來。
“慢慢地將酒瓶放下,然后舉起手,特派員先生。動作不要激烈,不要突然轉身,以免讓我誤會。我這人很容易緊張,緊張起來就會拿著手里的東西這里戳戳,那里戳戳,萬一戳到你的大動脈就不好了。所以如果你珍惜自己的生命,最好聽從我的指令。”
馬克西姆依言慢慢地將酒瓶放在吧臺上,然后緩緩舉起手,疑惑的眼神在黑框眼鏡后閃爍,“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