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可是張長壽當面,未入巴陵之前,左某就曾聽聞長壽之名,如今方知聞名不如見面,世人傳聞,都不足信。”
中年男子嘴里說著客氣話,見著張坤和小鯉魚上樓,卻是沒有起身,只是單手延請,饒有興致的上下打量兩人。
他身后兩個一臉黑,一臉白,兩個高壯彪悍的漢子,目光炯炯的跟著望來,帶著些許審視。
“哦,不知如何稱呼,咱們可沒見過面。如果料得不錯的話,外面傳聞張某的名聲可不算太好,不知這位上官聽到了什么消息?”
張坤也不在意,左右不過是上來飲杯酒,試探一下對方的態度而已。
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那敵人來了,迎接他的有獵槍。
是友是敵,其實他是不怎么在乎的。
“你竟然能看出左某身居官位?不才左東林,身為滅魔校尉,這兩位是降妖校尉唐洛和吳鎮山兄弟,大家認識一下。”
左東林拱手大咧咧介紹自己,并且,把身后兩人拉了過來。
也不知是示威還是示好,幾人身上氣息放開,酒樓之上煞氣滔天,一股冷意籠罩。
正在喝酒的人眾食客,立即心中發寒,看向靠窗這桌,連忙扔下銀子,急急逃席而去。
等到出了酒樓,才有人回頭張望,小心議論。
“那是什么人?好威風,好煞氣……”
“顯然是大人物,你沒聽他說了嗎?是滅魔校尉,同比正六品官員,比咱們的縣令大人官職還要高上一品。”
“是天策府的人啊,難怪了,降妖校尉也同比七品,聽說都是了不得的大高手,這是沖著白龍會來的嗎?”
這些商人大戶,也都不是傻子。
這些日子,張坤滅去黑虎、銀狐幫會,收攏人手,白龍會突然崛起,威勢比起官府來都一點不差。
得罪了官府,還可以花點銀子,走點門路通融一下。
但如果得罪了白龍會,那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無聲。完全找不到地方去訴苦。
因為張坤定下的規矩太過森嚴,一般人也犯不著撞到白龍會的手上。多數是那些江湖散人作奸犯科之輩,以及不想交納商稅的家伙,才會對白龍會深懷忌憚,對之畏之如虎。
不管是害怕,還是暗中詆毀,張坤其實都不太在意。
只要不是當場造謠,扇動民心,他就嚴格依照規矩行事,交納了商稅,什么都好說,只要當自己不存在,當白龍會不存在都好,反倒在他們受到欺負的時候,會為他們出頭。
漸漸的,商人和百姓,就發現了這種環境的好處,只是過了不久,就已經接受如今的新規矩。
沒別的原因,人家收錢收在明處,并不用像以前那般,處處設卡,擔驚受怕的。
當然,總有那么一些人習慣了以前的高高在上,享受著某些特權,現如今享受不到了,對白龍會,以及對幫會身后的張坤深惡痛絕,暗地里圖謀搗亂什么的。
這種人總是少不了的。
張坤也不去刻意針對就是了。
慢慢的,等到他們看不到什么機會,就會轉變心思。
“如果真是沖著白龍會來的,這巴陵又要變天了啊。”
這話一出,四周有人哀嘆,有人興奮,不一而足。
張坤看了看急急逃離的百姓食客,搖了搖頭笑道:
“幸會,幸會,原來是天策府的校尉,據我所知,一旦天策府將領出動,就是有了不得的大妖巨魔出現,不知左大人來巴陵有何公干?”
“有什么公干你不知道嗎?聽說你張百齡在巴陵胡作非為,威脅上官,就不怕項上頭顱不保。”
左東林還沒說話,他身后黑臉唐洛已是一拍桌子,震得杯盤跳起,瞪目挑眉,怒斥一聲。
這人一身氣血十分強橫,作態發怒之時,身上血氣如同烈焰般,熊熊燃燒。
而在他的掌沿,有著三寸罡氣,無聲無息的腐蝕桌面,哧的一聲,就拍出一個手掌空印出來,氣勁未加收斂,余勢沖擊,連二樓地板都出現一個掌印,能看到樓下掌柜和伙計四處奔跑。
“大膽,哪里來的狂徒,竟敢對我家相公無禮。”
小鯉魚一蹦三尺高。
手中短劍已然出鞘,身后白龍虛影出現,罡氣凝聚,一劍斬了過去。
就連眼前虛空都被斬出絲絲水樣波紋。
小丫頭雖然覺得相公經常欺負自己,有些太過份了,但她還是覺得,這是自己的家事,最多就是相公不太懂得憐香惜玉,這點毛病可以理解,以后就會變好。
但無論如何,她是不想看到,有外人欺負自家相公啊,這不是不給自己南海龍女的面子么?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小鯉魚出手之快,力量之強,罡氣之凝聚,大出對面三人意料之外。
左東林目光一閃,沒有動彈,只是看著張坤,見對方臉上帶著微微笑意,紋絲不動,于是,他也不動。
吳鎮山眼神發冷,嘴角掛著冷笑,心想一個小丫頭片子,就算是不知如何,練出了罡氣,但年齡擺在這里,想要面對如自己這等身經百戰,手底不知斬掉多少妖魔的天策府校尉,那還是差了許多火侯的。
他就看著唐洛出刀,心想,很可能就在兩三招之內,就把對面的小姑娘給鎮壓了,給那張坤一個大大的下馬威。
“啪嗒……”
一聲輕響。
唐洛提刀反撩,全身聚力,刀芒三寸罡氣如赤紅之中透著青色,烈焰罡氣一出現,整個酒樓都感覺燥熱起來。
他全身聚力聚氣,一刀斬在小鯉魚的短劍之上,心里想著,憑借著自己的本事,肯定可以把對方一刀斬飛,甚至,斬成重傷。
占了上風之后,要不要追擊斬殺呢?
這丫頭身上雖然沒有什么妖氣,但是,看上去年紀這么小,就有如此境界修為,明顯不正常,很可能佩戴了某種斂息寶物,把妖氣藏了起來。
要不,就一刀斬出原形,最多不殺她。
免得那張百齡發瘋,打起來,可能會不太好收場。
從巴陵縣尉那里得來的消息,這位張百齡可不簡單,曾經單人獨刀,鎮壓了青漁幫五陰堂主等人,并且,還斬殺了蛇盤山罡氣勁的大妖肉身,是個厲害人物,能夠收服,那就最好收服。
剛剛轉過這個念頭。
唐洛刀上一輕。
意料之中重如山岳般的劍斬,突然就變得如同羽毛一般全不受力,像是眼前這道攜著無量巨浪的劍光是假的一般。
他一時使錯了力道,心中一橫,就想催刀加力,向前突進。正當此時,心口就是一悶,張嘴就吐出一口血來,身體已經不受控制的倒撞出去,撞碎窗戶,撞倒酒樓外面大樹,彭的一聲,就掉進河水,濺起巨大浪花。
左東林和吳鎮山全都啞然,目光發直,一時之間,不知說什么好。
他們也看出來了,那唐洛罡氣不見得弱到哪去,但是,刀法上面,卻是比對方的劍法要差了不知凡幾。
反撩罡氣,竟然被對方劍力卸去,如分波噼浪一般的,一劍橫拍,罡氣震蕩之下,破開防御,震傷內腑,并且,把他整個壯碩身軀打飛數十丈,直接打到河水里去了。
這不,那家伙還在河里咕都都渴了幾口濁浪,方才濕頭濕面的鉆出河面,勐的咳嗽,有血水和著河水嘔吐出來。
一招受傷。
而且,傷勢還不太輕。
沒見那唐洛連飛竄上岸都做不到了嗎?
只懂得緩慢的游水,氣虛力疲,差點就沒力氣游到岸上來。
四周也響起一片輕呼。
不知是在嘲笑,還是在擔心?
“這是入微級別的劍意操控,竟能破開罡氣,劍招變化如此精微,不知小姐出自何門何派?”
左東林驚得狠了。
終于開始正視小丫頭。
本以為對方是因為機緣巧合,讓修為快速增進,戰力算不得強。
卻沒想到,對方的招數精奇得自己都看不太懂,剛剛的借力卸力,操控罡氣反震,就像是講述了一個曲折宛轉的故事。
從一開始,唐洛一出刀,就已經落入算計之中,就算力量再強上一倍,估計也擋不住這一劍之威。
這還是對方只是想要給唐洛一個教訓,并沒有動了殺心。
否則,這一劍揮落,就不是震傷那么簡單。
恐怕已經是身首兩分。
好厲害的小丫頭。
“哼,相公教我的。”
小鯉魚昂起頭,心想,我打不過那該死的影子刀客,還打不過你們這些臭魚爛蝦不成。
她面上雖然全不在意,心里卻是樂開了花。
心想相公原來并不是對我不好,而是在教我真本事啊,原來,從那影子刀客手里學來的招數和劍意運用,真的有那么厲害,一出手,就把那黑傻個打得飛了出去。
小鯉魚爽得不要不要的,左東林就已經肅然起敬。
一個小丫頭就這么厲害了。
那么,教她本事的張百齡又有多厲害。
他心里不由得暗自慶幸,先前沒有直接撕破臉。
要不,現在就不太好收場了。
張百齡本事如何暫且不知,至少,自己身邊跟著的兩個七品降妖校尉不是小姑娘的對手。
打起來不占優勢啊。
這次來得有些孟浪了。
自家妹夫請援,也不說個清楚。
只說這張百齡厲害,非天策府所能抵敵,可卻沒說過,有這么厲害。
“強將手下無弱兵,看到令……尊夫人如此強大劍意,就知道閣下實力非凡,先前失敬了,還請滿飲此杯。”
左東林不敢托大,他身為罡氣境后期,來到巴陵之后,本來也沒把巴陵的本土勢力放在眼里,只是從妹夫陳子安那里得知,蛇盤山不日前來襲擊,巴陵縣實力薄弱,可能支撐不住。
他全副心思都在蛇盤山妖魔犯境上面,只想著快刀斬亂麻,把巴陵境內的不服力量全都武力壓服,卻沒料到,出了意外。
對方沒有想象中那么好對付。
那么,再試試看。
他一杯酒向前,雙臂卻蘊藏著無窮巨力與浩浩罡氣。
氣機與這片天地連通一起,酒杯緩緩推出,就像是這片天地轟然崩塌。
小鯉魚看到這一幕,雙眉重重一挑,心想這滿臉笑嘻嘻,不是好東西的家伙,比起先前那滿嘴噴糞的黑傻大個比起,可要厲害太多了。
這酒杯推出來,自己竟然沒了抵擋的心思。
除了拼死揮劍擋上一擊之外,就只能放長擊遠,繞身攻擊了。
罡氣修為差得有些大了。
十丈之內,竟然被有形無形的罡氣籠罩,不發則已,發力之間,所有東西都可能碎成粉末。
“果然不愧為天策府的滅魔校尉,六品官就是六品官,這實力不簡單啊。”
張坤心中暗暗估量著對方的實力。
發現四周罡氣和天地之力融為一體,對方一動一靜之間,就化酒樓四面俱為主場,頗有舉輕若重之感。
這哪是一個酒杯啊,明明就是一座小山。
“左大人客氣了。”
心里雖然估量出了對方的實力,張坤卻一點也沒耽擱,只是滿臉堆笑,單手伸出接取酒杯。
這是要試探自己的實力,再來決定為友為敵嗎?
沒想到,姓左的做官還挺謹慎的。
不過,想要找到機會發飆,那是不可能的。
他輕描澹寫的伸手搭在酒杯之上,只覺沉重如山崩的壓力到了手指手腕之上,同時,一股沛然難當的強橫罡氣,挾著摧枯拉朽的銳意,向著自己的腕脈直沖心臟,攻擊五臟六腑……
張坤面色平靜如水,似乎沒有感覺到這股強橫力量的攻擊,體內數百穴竅微微一動,就如365個融爐同時燃起熊熊烈焰。
那股力量一沖進體內,就被煉化為無形,別說內臟受損了,他估計連一個細胞都沒有被傷害到。
‘他的力量層次與我相當,但是,這力量散而不聚,沒有靈魂。如果說,我的罡氣生出靈性來,能分合如意,宛如百鍛鋼刀。那么,他的罡氣頂多就算是一柄木刀,看起來唬人,殺傷力不夠。”
啪……
兩人指掌相接之處,酒杯換人,隨著一絲電芒火花亮起,左東林身體一震,身軀微微后仰,面上一股血紅掠過,強行控制住自己的腳步,未曾后退。
再看對面的張坤,卻是肩不動,頭不搖,衣衫隨風獵獵,只是有風吹過,仰首把酒喝掉,還不忘嘖嘖稱贊著酒水品質。
他到底有多強?
以我罡氣境后期的修為力量,竟然也撼動不了他,拼了個平分秋色。
莫非,他竟然摸到了神武境的門檻?
左東林面色陰晴不定,強行擠出一絲笑容道:“張兄好本領,竟然接得住我這五成修為攻擊。”
是攻擊,不是敬酒,這瞞不過明眼人,左東林也算是直率,直接承認自己剛剛的試探有些失禮了。
他其實已經用出了九成罡氣,除了沒用絕招,基本上算得是全力出手了。
可話不能這么說。
“沒事沒事,左兄也很厲害了,我剛剛足足用出了三成本事,才擋住你這一招敬酒。”
張坤呵呵笑道。
自己剛剛用了一成罡氣力量,心想不能讓對方太丟面子,那就多說一點,對方可能好受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