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成力量?”
左東林面色變得沉重起來。
要知道,他在天策府岳州地界,也算是一把好手了,如果不算神武境界的都督秦守道秦大人,以及兩位道門供奉,他的一身本事,可排前十。
天策府彷立國中樞,舉斬妖滅魔大旗,掃滿朝污濁,可謂位高權重。
大唐各州各郡,能人異士,道門高人,全都位居其中,與文官武將并列,三權共舉,是大唐天下的架海紫金梁柱。
左東林平日里也比較自傲于自己的身份和實力,自問,在岳州五縣之內,只要不碰到幾個隱修門戶以及洞庭龍宮,他基本上可以全無顧忌,少有敵手。
天策府高手就該有這個底氣。
結果呢?
眼前這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家伙,竟然在罡氣修為之上,生生壓了自己一頭,真打起來,很可能能跟自己分庭抗禮,想要贏他十分艱難。
這就不太好辦了。
只是一個江湖幫會之主而已。
聽說,前些天,還是朝廷官府行列的一個捕快。
這也太讓人難以相信了。
‘那文仲光眼睛瞎了嗎?麾下捕快房有著這么一個大高手,竟然生生的被他開革了。還有,自家那個妹夫也是草包一個,平素還覺得他腦子很聰明,遇到關鍵事情,關鍵人物的時候,就有些不頂事。’
‘如果是我的話,真遇到這種天才武者,就算拼得這身官服不要,也要盡力拉擾,好好結交……多他一人,就等于多出十萬兵馬,對岳州形勢可是有著很大的幫助。’
左東林試探過后,就分外為難起來。
左思右想,組織言詞,正想開聲說話,耳中就聽到宏大悠遠的一聲佛號,從西門方向傳來。
“妙法菩提,極樂凈土……”
這聲音莊嚴之中,帶著一股子滑膩感,讓人聽了,直覺得從心口甜到嗓子眼,一股嘔土之意悄然生出。
“菩提院,歡喜銀僧……”
左東林面色大變。
不但是他,身旁的吳鎮山,和悄悄爬出河水,靠近過來喘息的唐洛也是眼睛瞪得老大。
“他們怎么敢進城?莫非……”
幾人勐然回頭望向縣衙方向。
大唐文武分治,在文武之外,又有天策府獨立在外,受皇帝直接統領。
天策府的官員,雖然身份清高,有臨時專斷之權,見官大三分。
但是,在沒有獲得允許之時,是絕對不能向地方官府伸手的。
他們本來就是兩個系統的人。
互不相關。
除非,天策府巡查發現,各州各縣,有著妖魔亂境,而地方官府處置不能。
更或者,有官府與妖魔勾結的真憑實據,他們才可以全面插手。
顯然,在巴陵縣并沒有發生如此嚴重的事情,所以,左東林受自己妹夫相邀,也是想要防患與未然,防著蛇盤山尋仇,那些大妖不太講人性,一旦發作,打紅了眼睛,很可能就會對數十萬百姓造成巨大損傷。
所以,左東林來的時候,就沒有想過要大張旗鼓的入境,更沒有想過,要對縣衙怎么樣。
他相信,那位文縣令,肯定也是不愿意見到自己這些人的。
不去招惹影響到縣衙治政,這是基本規矩,這只是在平常時候。
但眼前這形勢就有些不對了。
如果是正常的縣衙運轉,沒出問題,那菩提院的歡喜僧,又怎么可能大搖大擺的進了巴陵?
沒道理啊。
“左大人,可要出手攔截,菩提院的歡喜僧手段十分詭異,若是讓他們扎下根基,就可轉化全城信仰,實力大增,如今,聽說平江那邊,已經成為歡喜地獄,縣令和縣尉盡皆淪陷,連咱們天策府也插手不進去了。”
黑臉大傻個唐洛,性格很可能比較莽撞。
先前吃了大虧,如今身上還帶著一些傷勢,沒有完全調息養好,竟然是不長記性,又是殺氣騰騰的想要截殺進門的那些僧人。
他身邊的吳鎮山,長著一張白臉,似乎工于心計,聞言眼珠子轉了轉,神情就有些猶疑。
“出手,怎么出手?唐兄,你不覺得那領頭的光頭胖子看起來很眼熟嗎?”
“是廣明銀僧,不好,聽說這人是菩提院廣法邪僧之下最強的高手,手底下曾經斬殺過咱們的滅魔校尉,氣焰囂狂萬分。”
左東林眼眉毛直跳,沉聲道:“廣明此人,未曾突破金剛法身,倒也不是不能對付,但是,他的身后,卻是有著廣法這等法身境高人,若是這位也來了,咱們……”
說到這里,左東林臉色就變得很難看。
“更何況,你們看,在廣明的身邊,還跟著四位僧人,身上氣息雄渾,肌膚之外,蘊藏著澹澹金光,依歡喜一脈修為境界來看,這四人也不簡單,很可能也練出了罡氣。”
不得不說,左東林眼光還是很好的。
張坤一眼就看出來,在那胖大中年和尚身邊跟著的四位僧人,隱隱約約的布成一個小小陣勢,這倒也罷了。
這四位本身并不算太過強大。
但是,與那胖大和尚氣機相連,粉紅奇異光輝映照之下,竟然多出一種詭異的超脫感覺,讓人看著看著,就有些心搖神曳。
就連張坤自個,都感覺到一絲絲的威脅。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想到縣衙發生的一些事情。
張坤心中有了一些猜測。
目光就變得悠遠了數分。
“張兄弟,你如此本事,埋沒在市井之中,實在太也可惜……”左東林看了一眼,強忍下去攔截的想法,轉眼就笑瞇瞇的看向張坤。
“剛剛進城,直奔縣衙而去的那一行人,肯定是不安好心,不如,你我聯手將其驅逐斬殺,事后,左某定然不會忘記張兄弟的功勞,稟報都督大人,也能給你一個好的前程。”
無論是哪個年代。
在許多人看來,進入朝廷體制,都是一件很有吸引力的事情。
左東林顯然明白,張坤并不是一個心如止水,一心清修的方外之士。
如果有了機會,肯定是不介意往上走一走的。
此時空口許諾,能忽悠到如此大高手一同聯合行事,對他們來說,是一件絕佳好事。
為什么這樣想,因為,他得來的情報當中,就知道,眼前這位,曾經做過捕快,做過捕頭,而且,還做有滋有味。
若非縣令文仲光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免去他的捕頭一職,現在,還在為朝廷效力。
想到這里,左東林心里又暗自咒罵了一句。
文仲光真是個蠢貨。
“左大人說笑了,張某本領低微,又哪里敢對菩提院的高人出手,再說,他們也無惡跡,只是進城去往縣衙,直接動手,非我本意,左大人的好意,我心領了。”
張坤揮了揮手,叫道:“小蓮,咱們走。”
說完也不理會左東林幾人的挽留,轉身就走。
酒也喝了,打也打了。
對方既然沒有半點誠意,只是想要找一把便宜的刀來用一用,那自然無需多理。
為什么知道,左東林沒有什么誠意。
是因為,他發現,自己的龍氣點并沒有什么收獲。
但凡左東林真的決定為自己撈取一個官職,民心起了變化,屬性欄必生感應,龍氣自然會增加。
這是連鎖反應。
相反的,他不但沒有發現龍氣點增加,精神之中閃過一絲明悟,清晰的察覺到,自從見了左東林一面之后,就這么一小會時間,自己的龍氣點每日收獲,從5點降到了4點,竟然還有下降的趨勢。
“要走了嗎?”
小鯉魚心里有些不解,不過,也不去多問,開心的就跟著張坤下樓,準備離開。
她心性純真,喜怒全都擺在臉上。
先前這三人把自己和相公叫到酒樓上,擺明了就是想要來個下馬威,針對之意,不曾掩飾。
“這些全都是壞人。”
在她的眼里,好人就是好人,壞人就是壞人。
反正,既然確定對方不懷好意,那么,無論對方說出什么話來,都不能去聽,也不能信。
“小蓮真聰明。”
張坤笑著贊嘆道。
雖然只是一條金鯉化形,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小蓮很不簡單。
莫非日后會很有成就?
忍不住就細細看去,也沒發現哪里不對啊。
這位除了血脈提純,如今出手之時,罡氣涌動,能在身后幻出一條白龍虛影這外,也看不出太多東西。
自己只知道,小家伙的你系血脈肯定很不簡單,但再怎么厲害,也只是一條鯉魚而已。
就算有朝一日化作龍形,也就如此而已。
真龍之軀,也是有強有弱的。
并不是每一條龍都十分厲害,如果傳說中沒有記載錯誤的話,還有一些龍會用來拉車,用來當坐騎。
“怎么,相公看出了我南海龍女的不凡了嗎?不怕,等我練成本事,就能保護你了。”
小鯉魚被看得有些扭捏,擰著足尖不太自然。
就算是害羞了,她仍然是元氣滿滿的一條少女魚,讓張坤看得忍不住就笑。
“不對,你剛剛說啥了?”
張坤心神微震。
“小蓮說要保護相公啊。”
“前面一句。”
“我南海龍女肯定不凡了。”
“對,你出身南海,父親是南海龍王,雖然還未徹底化龍,卻也稱得上一聲南海龍女,好,好,這名號響亮。”
張坤勐然明白了,自己在哪里聽過這個名字了。
最有名的龍女形像,就在年畫之上,觀音大士身邊跟著的女童,民間傳說中,這小女童聽說還成佛了。
而南海龍女崛起于南海,正好,觀音道場也在南海普陀山,被稱為南海觀音。
這其中定然有著一定的關聯。
而且,還有人說紅孩兒就是觀音身邊的另外一個男童。
再想到如今的佛門勢大,連區區一個菩提院都能讓天策府忌憚不已。
現在又正是唐代貞觀年間,各州各郡妖魔四起,海中龍王為尊,朝廷的武官們,武道修為都強得不可思議。
這不能不讓張坤想到一件事情。
莫非,這并不僅僅是一個妖魔亂世大唐,而是那未曾西游之前的大唐。
天上的神仙們,正在下一盤大棋。
佛門大興在即?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就很好理解了。
他以前,就有些不太理解,為何,以大唐的強大,偏偏不求諸于己,偏要求諸與神佛。
如果不是不得已。
那位太宗皇帝,又怎么可能把希望寄托在佛門身上,一心推動取經之事。
原因,現在看出來了。
天下及及可危,妖魔層出不窮,朝廷已是不堪重負了,急需請動外援。
外援在哪?
在有神仙妖魔的世界之中,除了道家就是佛門。
張坤不明白,為何道門的勢力,連個妖魔都壓不下去,但他知道,如果真的如自己猜想的那樣,接下來的數十年間,這天下,肯定會亂成一鍋粥。
這是百姓的地獄。
也是佛門的凈土……
沒有大亂,哪來的大興。
要想大興,當然得建立在無窮信仰之上。
既然如此,這菩提院,就真的不太好對付了。
張坤看著那浩浩蕩蕩的佛光悄然沒入縣衙重重建筑之中,心中犯起了滴咕。
若真是如此,佛門大興在即,那么,來的雖然只是一隊僧人,背后肯定有著極其厲害的后手,這是大勢,不想被碾壓成泥,就不得不想些辦法了。
心里是這樣想,張坤卻不想做了人家的刀。
他還是想要先行觀望。
有些事情不可莽撞,得打探清楚一些才行。
“小蓮,傳令下去,仔細打探菩提院的消息,最重要的,是這一脈的高手數量,以及他們背后到底隱藏著什么樣的力量。”
“放心吧,這次收錄的幫眾里面,很有幾個交游廣闊的江湖游俠,他們打探消息很有一手的。”
白龍會的事情,一直是小鯉魚在管理。
倒是弄得有聲有色的。
這時就就大包大攬的應承了下來。
廣明進了縣衙,被下人引進后院,就看到縣令文仲光,看到了百余家丁婢女,以及那些形容嬌美的鶯鶯艷艷。
為了表示親近,也是有求于人,文仲光這次,卻是把家卷也叫出來了,以示通家之好。
畢竟,從某方面來說,他算是違了朝廷律令,結交別的教派。
可是,現在不求外人,根本就玩不下去了,這也是沒辦法。
聽說菩提院法術高妙,或許還能治好自己的手臂,甚至,幫自己鎮壓巴陵局勢,清除眼中釘肉中刺。
“冒冒然請動大師遠來,文某慚愧,此次若是事成,本縣定然不會虧待各位,在巴陵境內,修建一座菩提分廟,也不是不可以。”
文仲光想了想,還是先忍不住了,沒有第一時間求對方替自己治好手臂。
先是攀扯一下交情。
卻沒想到,為首那個胖和尚笑得更加歡暢了:“不用了,文縣令,你不用慚愧,做得已經很好了。竟然知道貧僧修為突破在即,準備了這么多美嬌良,真是有心了。”
“啥?”
文仲光傻眼,聽出了其中味道不對。
廣明卻是不再回答,只是伸手一揮,就有兩人身不由己被氣勁牽引飛起,投入他的懷中。
身上裝備還在半空,就已全都震碎成布片飄落。
這兩人,正是文仲光的美妻和第三房小妾。
“哈哈,還等什么,難得文縣令盛意拳拳,如此招待咱歡喜一脈,大家自便吧。”
廣明眼中粉紅光芒一閃,放聲大笑,身后跟著的和尚們,目射奇光撲向四面八方。
一片驚呼響起。
“不!”
文仲光眼睛瞪得滾圓,嘶聲裂肺的痛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