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宋這是有恃無恐,明晃晃的來干私活,偏偏說出去怕是也沒人會信。
他等這種機會,怕是都快等老了。
余子清能感覺到,他的確是急了,可能這次來之前,就已經抱著必死的信念。
那余子清還有什么好說的。
在槐樹林里,給他安排了位置等著。
不是余子清不想帶他越過槐樹林,而是老宋自己不愿意進去。
他自己不想看到里面的情況,就是怕有一個萬一。
只有他自己都完全不知道,才會從根上杜絕泄密。
余子清安排石頭和思思路過了一下,還安排石頭媳婦,抱著小皮孩,也順便路過了一下。
老宋坐在涼亭里喝茶,假裝不經意間掃過,就是為了看著一眼。
本來余子清還打算給小皮孩皮的機會,讓小皮孩自己跑過去,老宋還能趁機抱一下孫子。
老宋卻拒絕了,他只是想看一眼。
他覺得來看一眼,其實已經是極限了,再貪圖更多,風險會直線攀升。
相認是更不可能,他從來都沒有想過。
等到石頭媳婦抱著小皮孩,消失在林中,老宋才略有一絲不舍的收回了視線。
“我有些后悔了,我只是來看一眼,風險可能已經超出極限。
但我當時感應到荒原出現的變化之后,已經在路上。
我實在是忍不住了,也控制不住自己。”
老宋非常克制,克制到余子清都忍不住了。
他一揮手,一步跨出,瞬間消失不見,再次出現,懷里就抱著乖巧可愛的小皮孩。
小皮孩最會裝了,很有眼色,這種時候,就是一個粉嘟嘟的胖娃娃,還有些怕生的那種。
余子清捏了捏小皮孩的臉,笑呵呵的道。
“忘了我教你的了?要懂禮貌,叫人,叫大爺爺。”
“大爺爺好。”小皮孩乖巧的喊了一聲。
老宋心神一跳,眼神一顫,差點沒繃住情緒,他的嘴角咧開,連連點頭。
“好,好……”
余子清將小皮孩塞到老宋懷里,老宋全身僵硬,盡可能的收斂力量,生恐他一個不小心傷到了小皮孩。
只是抱在懷里,那種血脈相連,血濃于水的感覺,便瞬間上頭。
他再怎么克制,嘴角還是忍不住上翹。
小皮孩眼神里帶著茫然,他不知道為什么,但知道不懂的時候,應該怎么做,乖巧就行了。
老宋抱了一會孫子,便強忍著不舍,將小皮孩送了回去。
只剩下他和余子清之后,老宋還是在這平復了好半晌,才將激烈波動的心緒壓制了回去。
余子清給他斟了一杯茶,笑道。
“這世界本身就很危險,你也不可能將所有的危險都阻攔在外,那反倒不好。
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要面對的危險,以后多得是。
就那個小皮孩,嘿,我告訴你,這皮孩子以后要挨的毒打肯定很多很多,攔不住的。
哪怕沒有一部分危險,也會有其他危險。”
余子清沒說的太明白,宋承越卻聽明白了。
他的存在,可能會給石頭他們帶來危險,但哪怕沒有他,遇到的事情也不會少。
與其因為太過保護,而留下遺憾,還不如做其他的準備。
余子清在愿意接石頭和思思來錦嵐山的那一刻,就已經在腦海中預演過很多次。
他們的身份暴露了,要面對什么情況。
推演過幾次之后,余子清便放棄了。
遇到事情,便解決事情即可,遇到敵人,便弄死敵人即可。
做好準備,等待挑戰。
所以,在石頭身上發現了點特質之后,余子清便給他找了一門最適合他的法門。
偏門是偏門了點,但提高他的實力為優先級。
這比什么護持都要好的多,畢竟,強者也不可能一直,隨時隨地的護著他。
余子清自己浪的飛起,自然明白,浪的本錢是什么。
不被打死,才是最優先的。
“喝茶,回頭我給你割點牛肉。”
老宋的心態也慢慢平穩了下來,仔細想想也對,他操心太多,太過謹慎,其實也沒什么用。
余子清明白著告訴他,他帶來的危險,只是小意思。
身為錦嵐山的人,要面對的危險,那才是大頭。
只是他總覺得這安慰的話,感覺怪怪的。
臨走的時候,老宋又拿出兩卷虛空大遁卷軸,塞給了余子清。
“我這些年能搞到手的,能方便拿出來的,就這兩卷了,現在跟瑯琊院的關系處的還行,后面可能會多一點。”
“行,等我覺得他們應該出去歷練的時候,給他們備著。”
余子清不需要這東西了,自然是給其他人留著。
給老宋切了幾十斤牛肉,讓他嘗嘗鮮,順便讓老宋親眼看了一眼牛頭,親自感受了一下,余子清才抱著小皮孩,送老宋離開。
小皮孩遙望著老宋的背影,不懂太多事情,可他記下了今天的感覺,總有一天,他會知道,這代表什么。
“小孩子,要想招人喜歡,得管住嘴,還得嘴甜。
大人,不想被人打死,就更得管住嘴。
不懂沒事,先記下,以后會慢慢懂。”
小皮孩一臉茫然的點了點頭,他二爺爺難得好聲好氣的跟他講道理,一天抱了他兩次,也沒揍他,更沒揍他爹,他不懂也知道應該好好聽著。
宋承越回到了大乾,一臉凝重加嚴肅的向乾皇匯報事情。
“按照錦嵐山人的說法,那頭大魔,在進入此界之前,就已經死了,只有尸身跌落了下來。
臣親眼去看過,那牛魔乃是被人一擊斬斷了頭顱,斷口平滑無比,沒有殘留的力量,卻也能封住傷口。
九階絕無可能做到。
而那牛魔,也絕對是超越九階的存在。
錦嵐山的人自己都不明白發生了什么,更沒察覺到是誰出的手。”
宋承越拿出了那幾十斤牛肉,要呈給乾皇。
乾皇只取了一部分,剩下的全部讓宋承越自己拿走。
人家送給宋承越的,他全拿走,實在是不太好。
等到宋承越離開,乾皇一手觸碰著牛肉,一邊細細感應。
魔氣被祛除的非常干凈,只留下了牛肉,其內蘊含的力量極強。
實力不夠的人,吃一口八成會爆體而亡。
的確不是九階的大妖大魔能比。
乾皇面色凝重,他相信,的確不是錦嵐山內的人出的手,也相信是此界之外的人出的手。
讓御膳房的人,做熟了一小塊,乾皇親自嘗了一下,感受著其中的力量。
他沒有動用任何力量,任由牛肉之中的能量擴散開,只是片刻,他的身上,便開始浮現出一層細細的絨毛。
只是那絨毛,失去了最根本的支撐,只到這一步,便再也沒法支撐他變化下去了。
乾皇念頭一動,體內的力量一卷,便將那些力量消化掉。
“真的是十階牛魔的肉……”
幾天之后,輪到大朝會的時候,乾皇端坐在王座之上,神情冷淡的安排事情。
太子監國,朝臣輔助。
二皇子執掌北部大軍,提防東部海族,只要東海有異變,二皇子也可節制東部大軍。
而其他稍弱點的皇子,有的被分配到南部,監察南海相關。
更不受重視的,實力更弱的,則被分配到西部。
基本格局定下,乾皇便宣布,他要開始閉關。
這一次閉關,可能需要數百年時間,若無天大的事情,他不會出關。
乾皇被刺激到了。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再感覺到這種超越九階的力量了。
只是一塊肉,卻已經能稍稍給出一點點感覺了。
他等不及了,沒法繼續等了,他必須現在就開始閉關,做足準備,等到十階路開,他便可一鼓作氣的沖擊十階。
當天,余子清便得到消息,乾皇終于開始閉關了。
因為他給的牛肉,乾皇嘗了一口,便被刺激的等不及了。
出現這種變化,余子清也沒想到。
而隔了一天,大離也傳出消息,離皇也去閉關了,大離太子監國。
但大離太子這個監國,其實也就差登基了,權柄遠比大乾太子大的多。
哪怕大離太子監國當天,就直接發動對大乾的交鋒,估計都沒多少人會攔著她。
余子清在錦嵐山,一邊烤著牛肉,一邊瞎琢磨。
他是不是猜的不對,他的推測太過膚淺,巨佬怎么可能只是為了讓他嘗嘗牛肉?
巨佬是不是早就知道,把那頭牛肉丟過來之后,會引起一系列變化。
游震說,他這個境界的人,只是吃到牛肉,便可在最近的距離,窺視到一點超越九階的力量。
哪怕那牛魔是妖魔,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就那么一點點感悟,可能就足夠讓他們在漆黑的前路里,看到一點點方向。
所以。
余子清又給游震切了上萬斤牛肉,各個部位的都給切了點。
讓游震好好感悟,不夠還有,多得是。
切個幾萬斤也都是小問題。
這牛魔肉,可比之前的巨鯊肉好保存太多了。
然后,游震也準備開始閉關。
三神朝之中,唯有如今的震皇,還沒有閉關,他騰不開手,大震的環境,還沒穩定到他可以撒手不管的地步。
更重要的,震皇肯定知道,游震會去閉關,他不著急。
余子清只是送出去了九牛一毛的牛肉,便引起來一系列變化。
世道都變得安穩了下來,因為大家都在求安穩,都想安安穩穩的修行閉關。
這個時候,搞事情的邪道,一個個都老實的跟三孫子似的。
他們都清楚,這種時候出來蹦跶,必定會被重拳出擊,壓根不可能給他們把事情鬧大的機會。
余子清蹲在錦嵐山,每天吞下大量的牛肉進補,再怎么處理,其內蘊含的力量也太過巨大,吃的多了,余子清都感覺自己的額角有長出牛角的趨勢。
神通境的修行,一日千里。
吃再多靈藥,其實也就那樣。
對體修來說,合適的肉,的確比靈藥的效果高。
氣血壯大的速度極快,快到余子清對力量的掌控,都開始有下跌的趨勢。
嚇的余子清趕緊放緩了吃肉的速度,趕緊繼續磨練。
境界什么的不是太重要,對力量的掌控,才是第一位。
里長已經用實際行動告訴過他很多次了。
眼看實在不行,力量掌控還是跌了,余子清便不吃了,也不修煉體了,轉而去修大衍初章。
這法門進度慢的令人發指,以余子清估計,以他現在的底子,估計頂多到第四個大境界,就是極限了。
算上每一個大境界,七小層,估計頂多也就是到二十四層左右。
時間慢慢流逝,余子清也慢慢上頭了。
一晃數年過去,他抬起頭,莫名的就有一種吉兇感應在心間流轉。
一眼望去,目之所及的一切,似乎都出現了變化。
就像是進入到了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境界。
這是進入第四個大境界了,剛剛進入二十二層。
大衍初章修行到這個境界,對力量的掌控,便莫名的恢復了原來的境界。
余子清伸出手看了看,腦海中便不由自主的出現,怎么更省力氣將人打死的想法。
望向錦嵐山的時候,錦嵐山也似乎不再是那座普普通通的山,通過各種氣息,各種力量的判定,他大概能看得出來,錦嵐山之下,的確有什么強大的東西在沉睡。
死了,又沒有死,處于兩者之間,非生非死的狀態。
那是玉化墓。
現在,他大概明白,為什么那些強者,如此篤定餓鬼之王在錦嵐山之下沉睡,那玉化墓就是餓鬼之王。
還別說,他若是不知道真相,恐怕也會這般認為。
當他繼續修行鉆研大衍初章,意外的變化出現了。
他參研的時候,看到那些東西,都好像不再是原來樣子的時候,出現了一些猶如干擾一樣紋路。
開始的時候,他以為是他剛剛修行到二十二層,第四個大境界,已經開始窺視到一點不一樣的東西。
只是他無法理解其本質而已。
但慢慢的,那像是干擾一樣的紋路,出現的頻率,愈發多了起來。
他窺視到了,那是有規律的。
他在雪地里枯坐,很久都沒有再動過,就這么雙目無神,好似發呆似的望著。
一只手還在跟隨著那干擾紋路跳躍。
這時,地祇之源里的先賢圣音,也隨之低沉了下去,變得似有似無,似乎是害怕打擾到余子清。
陰神也閉著眼睛,不給余子清干擾。
不知多久之后,余子清瞳孔開始聚焦,他回過神來。
看著手指隨著律動和波紋,留下來的軌跡,呆立當場。
大雪飄落,但是在那大雪,在他身前落下的時候,卻會避開一些地方。
仿若有什么他感覺不到的力量,在影響著雪花飄落的軌跡。
而那些常人根本發現不了的細微變化,在余子清眼里,留下了一些微不可查的空白地帶。
這些空白地帶,組成了幾個字,幾個不應該,也絕對不會出現在這個世界的字。
“你好,人族的后輩。”
漢字,其中有一些字,是余子清從來沒有在這個世界書寫過的。
不可能有人知道。
這絕不可能是字的問題。
而是信息的問題。
余子清看著幾個字,忽然感覺到頭皮發麻。
這是信息,有人留在大衍初章里的信息。
只有將大衍初章,修行到第四個境界的人族,才有可能察覺到這個信息。
當然,僅僅只是可能。
余子清捕捉到了這個信息,他看到的只是猶如干擾一樣的雜亂紋路。
他一樣沒法破譯這些信息,只是他鉆了空子,以這個世上不曾出現過的文字,以本能將其破譯了出來。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才能看懂信息里留下的是什么。
這絕對是始前輩留下的東西。
他甚至為了杜絕文化、文字等諸多因素的變化,會讓信息的承載出現錯誤的表達。
直接以最徹底的方法,直接以最根本的意義來留下交流的方式。
以任何文字,都可以承載他留下的信息。
余子清繼續參研,不讓人打擾自己。
他枯坐雪地之中,繼續參研,那雪花無規律的飄落,在他眼中,卻總會有一些,沒有按照正常的軌跡飄落。
每一朵雪花,軌跡里遺失的地方,組合在一起,便是一個個未曾出現在世上的文字,只有余子清能看得懂。
余子清知道,這肯定是因為正常的文字,會有阻礙的。
他枯坐一年,再次組成了第二句話。
“若你能窺見這句話,必定知吾之名。
初章不到第五境,不要再窺視了。
很危險,留的性命,才有未來。”
余子清看著這句話,忽然生出一個很怪的感覺。
他好像看到了始,好像始前輩還活著。
他仿若看到了始前輩,面帶微笑看著他。
你實力還太弱,不要繼續了,你要活著,活下去,才會有未來。
現在還沒輪到你這個小家伙來扛起重擔。
我還活著,我還能扛的動。
當他生出這種感覺的瞬間。
便見到那信息再次出現了變化。
這一次比較多。
“他以為我只是奪了他的一部分道而已。
的確,我只是奪了一部分道而已。
他失去了一部分道,都依然不會死。
為什么我奪了一部分道,我卻會死?
他沒有想過,也沒有人想過。
我只是想找到徹底步入死亡的路徑而已。
而我,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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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叫萎,這叫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