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清整個人都是懵的,又懵又麻。
始前輩竟然真的還沒死,而且貌似還能直接跟他交流。
不對,是始前輩已經驗證過他了,他才能得到這些消息。
什么時候驗證的?
是以他的話,他修行的大衍初章為驗證么。
不對,是以他的心緒波動為驗證么?
好家伙。
這巨佬真是什么時候都快人一步。
只是大概明白那句話背后的含義,余子清就覺得神王完犢子了。
始前輩從一開始,就奔著徹底把他弄死這個目標去的。
從始至終都沒更改過。
神王以為始前輩只是算計他,為人族開出一條新路。
所有人都是這么認為的。
錯了,那只是徹底弄死神王的其中一步棋而已。
只是這步棋的重要性比較高而已。
“跟你賭一局,賭一盤棋。”
想到當年的事,余子清便感覺頭皮發麻。
余子清想到當年的那盤棋,這盤棋,到現在其實還沒下完呢。
整個局就是一盤棋。
但是只要開始行動,有大動作,就必然會留下痕跡,留下線索,還會留下破綻。
只是這破綻,沒被發現,便不算是破綻。
所以始前輩,從一開始,就明打明的告訴神王,我要跟你賭一盤棋。
然后還真的下了一盤棋,以道為籌碼的一盤棋。
任誰看,這都是最重要最關鍵的棋局了。
但是誰又能想到,當年下的那一盤棋,其實只是真正一盤大棋的一個真子集。
你要說當年那盤棋,的確就是始前輩說的一盤棋,其實也沒什么毛病。
的確只是一部分。
但嚴格說,跟神王下的那局棋,在整個棋局里,只是一部分很關鍵的,影響到整個棋局的落子而已。
當神王已經知道棋局,甚至親自來參與了,又已經是天花板級別的重要。
那再出現棋局這個關鍵詞時,便再也不會引申到真正需要隱藏的東西了。
把最深的秘密,擺在明面上,自然就不是秘密了。
沒人能理解,那便不是需要挖掘的秘密。
余子清覺得,要不是始前輩親自留下的信息,他就算是把大衍初章修行到第六個境界,也真的看不穿這些東西。
就像他和里長同樣修行一些法門,走同樣的煉體路子。
可是把他活活打死,他自忖也不可能在煉體這方面,達到跟里長一樣離譜的境界。
法門只是法門,方法只是方法,決定上限,打破上限的,永遠是個人。
余子清想問一下,始前輩找到的路是什么,可是跟著,他便按下了自己的想法。
保險起見,他不能知道,也不能是有人告訴他。
只有他自己去尋找到,自己從無到有的去領悟,去明白,這才是最保險的保密方法。
當他生出這種想法的瞬間,便見那飄落的雪花,衍生出來的信息又變了。
“后繼有人了啊。
后輩,去找到吾名之地吧。
你會知道一切的。”
始前輩似是很感慨,留下這條信息之后,便徹底消失不見。
天空中飄落的雪花,恢復了原本的樣子,每一朵飄落的軌跡,都恢復了原來無規律的模樣。
余子清眼神空洞的看著雪花,想要再次嘗試,在無數雪花的軌跡之中,找到規律。
然而,他腦海中此刻浮現的,卻只是一朵朵雪花,飄落時,姿態變化跟空氣流動之間的關系。
再嘗試更多,只是到上千朵雪花之后,便感覺腦子都快燒起來了,疲憊感山呼海嘯而來。
他閉上眼睛,慢慢恢復意識,剛剛晉升到二十二層的大衍初章,不知不覺就到了二十四層。
他這個時候才發現這些。
不用想,肯定是始前輩,不知道又用的什么方法,給了他引導和指導。
不然的話,以他自己的本事,慢慢磨,從二十二層到二十四層,少說也要磨個十幾年。
而到了二十四層之后,基本就到極限了。
現在卻感覺,似乎還能繼續磨下去,還有余力。
余子清動了動身體,周圍的雪花飄飛,不多時,就見里長出現在他面前,略有些擔憂的看著他。
“你醒了?”
“恩,略有所感,不用擔心。”余子清笑了笑,摸了摸肚皮:“你還別說,消耗有點大,感覺有點餓了。”
“可不得餓了,你已經站在這里十年了。”
“十年?”
余子清大為震驚,他只感覺自己站在這一小會兒的時間。
“不對啊,我一直在看著,這里一直在下雪,怎么可能十年了。”
“是十年了,我們都不敢打擾你,這里數十里,都沒有人,現在這是今年下的第一場雪,好幾個月沒有下雪了。”里長的眼神里帶著一絲擔憂。
他生怕余子清走火入魔了。
入魔倒是不怕,就怕影響到心智。
余子清回到村子里,他沒事,村子便例行開席。
大家都很高興,余子清也能感覺到,大家這些年似乎都很擔心他。
而一晃眼,當年還抱著的小皮孩,都有半人高了。
看到余子清,小皮孩很是乖巧的過來伸出雙臂。
余子清抱著小皮孩,還有些懵,就像是一覺睡醒,睡的昏天暗地,已經分不清是上午還是下午。
一切都顯示,的確是十年過去了。
這十年,一切都很安穩,天下一片平靜。
這屬于很久以來,難得平靜的日子,因為三神朝都在求穩求安定。
便是東海都非常安定,沒有海族來海岸線鬧事。
偶爾有,也只是一些低級的小妖怪,屬于好心來給海岸線的漁民改善生活了。
錦嵐山這些年,也一直都是閉門不出,老老實實在家下副本歷練。
村子里的人,一口的大兌話說的流利無比。
甚至有些人還帶來了點大兌的習俗,比如,今天七月十四,哪怕余子清還沒醒過來,那大家也是要開席的。
而前些年,這種日子,很顯然是不夠全村開席。
余子清稍稍一問,好家伙,這些家伙,別的東西沒引進多少,罵街的話引進了不少,再就是節日引進了大批。
錦嵐山一年到頭,全村開席的節日,多了三十多個。
再加上祭祖等日子,又多了幾個。
至于錦嵐山這些人,祭的哪門子祖,余子清也不明白。
去看了一眼,差點被亮瞎狗眼。
占據核心位置的牌位,始君、文君、山君。
余子清張了張嘴,閉上了嘴,又張嘴想說什么,硬是沒法挑出來什么毛病。
錦嵐山的村民,全部都是外來戶,而且來到這里的,基本上都沒有血脈后輩。
但大家相互之間的團結,那可比血脈聯系還要強。
仔細一想,村民的格局還是大啊,祭祖祭奠曾經的君,人族先輩。
這的確有助于錦嵐山的核心文化凝聚,為后輩豎立正確的三觀。
以此為凝聚力,根上就要比那些家族要強。
余子清很滿意。
然后這邊出來,隨口問了一句,余子清的臉就黑了。
二憨說,有村民說,去下副本,人家都是有祭祖的,祠堂的地位堪比祖墳。
每年祭祖的日子,都熱鬧的很,錦嵐山也得有。
可實在不知道祭拜誰好,很多人壓根不知道自己的祖是誰。
只能不斷的往前推,然后就找到了共祖。
反正祭拜始君、文君、山君,肯定是沒毛病。
余子清忍不住錘了二憨一頓,讓他別瞎說。
什么實在找不到了,瞎扯淡,再胡說錘死你。
我們就是格局大,才祭拜這三位巨佬。
以后還得繼續添加。
咱們錦嵐山內,誰貢獻大,誰的牌位以后就能貼著共祖。
一般人,壓根沒有資格站在共祖旁邊。
二憨挨了一頓錘,只能捏著鼻子認了,回頭就去把之前出主意的人錘一頓,讓他們也把口風改了。
我們錦嵐山就是格局大,才這么做的。
村民們,看著遠處二憨被錘的哭爹喊娘,叫的中氣十足,一個個都放下了心。
里長咧著嘴笑著。
“看看,多有精神,我說沒事,你們還不信,現在信了吧。”
村民們連連點頭,忙活起來都更有精神了。
往日里其實還沒覺得怎么樣,余子清忽然莫名其妙的站在那發呆,一站就是十年。
說實話,大家心里還是有那么點慌的,總感覺心里沒底了。
現在看到揍人都更有力氣,明顯很有精神,也沒什么變化,大家才算是松了口氣。
開席開席。
等到吃好喝好,里長看著喝大了,跟人打起來的屠夫,跟余子清坐在這喝茶。
“大家已經很久沒這般放肆過了,喝酒都很少喝的。”
余子清沉默了一下,想象的到,這十年,大家都緊繃著一根弦,現在才算是放松了點。
但他又不能說,我只是忽有所感,你們太緊張了。
緊張點也好,隨時保持警惕,其實也是好習慣。
“我沒事,好的很,實力越強,偶爾閉關的時間可能也會更長,我兼修煉神,是需要感悟的。”
“恩,我知道,只是該擔心還是要擔心的,村子里都是些大老粗,他們可能不懂很多的。”
“歷練了這么久,他們就沒學到點別的?煉氣煉神雖然不煉,但懂還是得懂的,不然以后出門,被人坑了,都不知道怎么被坑死的。”
“對,回頭就加上,不練也得學,不學的朝死里打,省的以后出門了被人打死。”
三言兩語,就又給其他人找了點事做。
十年過去,不少人煉體進境不慢,因為資源實在是有點多。
靈藥就不說了,當年的巨鯊肉,再到后面的牛肉,進補是肯定不缺的。
村子里六階都不少了,進度最快的幾個,已經快到七階了。
按理說,就應該放出去歷練一下了。
六階最合適,不是太弱,也不夠強。
到了七階再出去,就成欺負人了。
畢竟,以所有修士為基數,七階大修士便真沒那么多了。
但錦嵐山這邊,放人出去的要求,除了境界,還要修成一兩門錦嵐秘法。
對力量的掌控,也有最低要求。
就這,也有幾個人已經達標。
就像屠夫,早就夠出門歷練的標準了。
而且正好這些年,世道安穩,強者都不想搞事,就想安安穩穩的修行。
這便是最好的時機,放出去幾個,歷練一下也挺好。
畢竟,錦嵐山不可能一直封閉下去。
在安史之書里歷練,跟現在這個時代,肯定是不同的,但人情世故,與人交戰,各方面都能歷練到。
“找個機會,覺得合適的,就放出去歷練吧,用別的身份就行,萬不得已了,就報上錦嵐山的招牌。”
這邊把事情大概定下,先開個頭,剩下的事,基本就不用管了。
余子清相信,錦嵐山出去的人,別的不說,保命能力那肯定是一等一的強。
先不被打死的理念,已經不知不覺之中,印入每個人的心底。
這方面,石頭做的尤為突出。
現在還不到六階呢,被六階的人毆打,都能毫發無傷,有時候甚至會爽的喊出聲來,嘲諷不知不覺就拉滿了。
所以,這次放出去的人,石頭也在其中。
因為被村子里的人毆打,進境已經越來越慢了。
順便,方便老宋偶爾能看一眼他兒子。
余子清只是想到老宋想抱孫子,想看兒子閨女,都要猶猶豫豫,甚至還得找機會抱著必死的信念來一趟,就覺得心里挺不是滋味。
為了安全能理解,不過,適當的時候,能稍稍放寬點,還是放寬點吧。
老宋幫了他不少了,他能回報的,也就這點東西了。
再過些年,看情況,讓小皮孩也出去歷練一下。
冒點險也沒什么,總要冒險,總要接受社會的毒打。
他們那點麻煩,跟余子清要面對的麻煩比起來,毛毛雨而已。
安排妥當,余子清準備聯系一下老羊。
進去之后,就見他的留言墻上,每年都有新的留言。
“七號,我已經到明湖島了,我在這等你。”
“七號,你要是覺得價低了,咱們還可以談。”
“兩捧,不能再高了,我只有這么點。”
“兩捧半,真沒了。”
“再加上一顆皓月石!”
“七號,你是不是出事了?你可千萬保重身體啊。”
全部都是六號的留言,這家伙似乎越來越急。
而且能看得出來,六號似乎沒什么城府,這基本上都把底褲露出來了,這不是等著挨宰么。
只是晚幾年而已,價格就主動翻了好幾倍。
余子清看的直搖頭,幸好他為人實誠。
這要是遇到奸商餓鬼這種貨色,不把六號褲衩子都坑掉,再倒欠一大筆錢,都算奸商餓鬼良心發現加上發揮失常。
余子清這邊剛想走,就見一個小黑人進入七樓。
小黑人看到余子清,立刻激動的道。
“七號,你活了!”
“忽有所感,稍稍一感悟,沒想到就十年過去了。”
“原來如此啊,你沒事就好,那個……”
“我過幾天就去明湖島。”
“有勞,有勞了。”六號想了想,立刻補了一句:“之前說的全部算數!”
“不用,之前說好是多少就多少,做交易講究誠信。”
余子清從七樓出來,本來是想著去一趟溶洞,當初找回始之名的地方。
但這事其實不是多急,而且,早知道了,卻沒力量,未必是好事。
他想等大衍初章再進階點,不說進階到第五個大境界,起碼也要到第四個大境界極限,到二十八層。
正好,六號似乎急得很,余子清便先去完成交易算了。
省的六號天天上桿子來等著被宰。
余子清在村子里待了幾天,又把石頭到小皮孩都揍了一遍,順手還揍了幾個伸長了脖子看熱鬧的村民。
等到大家都樂呵呵的之后,他才出門。
一路到了布施鎮,一切都沒什么太大的變化。
硬要說變化,其實也就是最近妖魔材料沒那么好弄了。
低階的妖魔,蠢是蠢了點,但時間長了,多少還是能感覺到,他們怕是沒機會再攻打出來了。
尤其是不知道是誰嘴多,說一個十階牛魔,還沒突進此界,便被人干掉了。
一下子就讓妖魔士氣大損,餓鬼現在獵殺妖魔都不太好搞了。
尤其是今年,都開始動用庫存了,妖魔材料的價格,都在攀升。
基本沒什么大事,余子清便放心了,借道深淵,去東海。
這一路到了深淵,才能切身感受到,妖魔殺太狠了,數量都變少了。
悄悄去怒江看了一眼,發現黑天妖魔里,似乎已經生出了新的黑天魔母,雖然實力差了點,但起碼繁殖黑天妖魔沒什么問題,余子清便放下心來。
然后給奸商餓鬼傳了個信,其他妖魔少獵殺點吧,都快殺絕種了。
黑天妖魔倒是可以適當的加多點,反正他們不獵殺,黑天妖魔自己,整天沒事干了就是互相獵殺。
一路到了東海,穿過只有依靠信物,才能通過的深淵裂縫。
東海深處,正在沉睡的老龍王,忽然睜開眼睛。
老龍王龐大的本體,慢慢的收縮,化作人形,他揮了揮手,讓護衛們保持原樣,他悄悄的消失不見。
明湖島,一座東海的大島。
屬于近海海域到深海海域中間的過度地帶。
環境挺好,但是沒什么資源。
而且這地方,人族那邊不會占,覺得不安全,海族這邊也不喜歡生活在島上,就一直空著。
再慢慢的,在平穩時期,就變成了人族和海族做交易的地方。
明面上,大家不對付,但私下里,有利益,就有商機。
交易還是得做的。
海中的一些資源,人族需要,而海族也需要一些人族的東西,大家各取所需。
甚至慢慢的,一座島還有倆名字,兩邊各叫各的,聽名字,就能分辨出對方身份。
余子清抵達明湖島,最近比較平穩,島上倒是挺熱鬧的。
沒有人占據,但各種建筑卻不少。
島嶼西面的建筑是人族的,東邊的是海族的,中間的一座城池,便是最核心交易的地方。
大家一起默認的規矩,在這里也能嚴格執行,因為牽扯到利益。
誰不守規矩,就不帶誰玩。
余子清到了地方,聯系了六號,很快就在中間城池里,找到了一座鋪子。
走進鋪子,余子清向著側面看了一眼,隱約感覺到,似乎有什么熟人。
他沒感應到氣息,靠著大衍初章,卻也能捕捉推演出來一些。
只是沒感應到危險,余子清便不再關注。
另一邊,老龍王睜開眼睛,有些納悶。
這才幾年不見啊,他打個盹的功夫,這小子竟然成長的這么快,竟然能察覺到他的蹤跡了。
老龍王暗暗嘆氣,人族就是這樣,晉升快的可怕。
但同樣,死的也快。
他有一次睡了一覺,人族那邊就已經有一個頂尖強者,從崛起到隕落了。
也幸好如此,不然的話,他們怕是連海中的地盤也守不住了。
進入交易的房間,一個頭上長著玉角,面容也像是美玉打造的少女,已經在這里等候了。
看到余子清之后,少女亮了一下手上的七樓戒指。
余子清也跟著亮了亮,算是確認身份。
余子清想到剛才隱約察覺到的熟人,有些恍然。
難怪,一個從沒見過,也從未聽說過,其種類一直沒暴露過的龍女,肯定是有人暗中保護的。
他絕對見過那個暗中保護的人。
“我能看一看牛魔的眼球嗎?”龍女眼中帶著希冀,真是一點都不會做生意。
余子清一揮手,拿出兩個琉璃球,其內各自封印著一顆牛魔的眼球。
龍女手托著琉璃球,細細感應,一股奇特的力量,在她身上升起,柔和的光暈,將其籠罩。
余子清眼睛微微一瞇,這種力量,這種光華,有點像敖青他娘。
但是又不一樣,純粹很多,絕對不是現有記載的龍族之一。
片刻之后,龍女臉上帶著一絲欣喜,取出一個盒子。
“這是九天息壤。”
余子清只是掃了一眼,便直接收起了,他又不認識九天息壤,只是感應其氣息,跟記載一樣。
反正對方肯定不會給假貨。
交易很順暢,完成之后,那龍女便急不可耐的,一手托著一顆琉璃球,身上的力量再次萌發,將兩顆眼球籠罩。
這時,余子清腳步一頓,回頭看了一眼。
他終于判別出來,那柔和的光華,像什么了。
“帝流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