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沉默了良久,他似乎這個時候才發現,余子清早已經今非昔比。
本來應該相沖的煉神和煉體,硬是讓余子清同時修到了九階,甚至還讓完全獨立,還相沖的兩者有了重疊聯系的部分。
哪怕余子清的煉神其實是煉神之道為表,餓鬼道為里。
但只要開了頭,以后就一定會有那種天縱奇才的家伙,真的能同時修煉神和煉體到九階。
這些事對比一下余子清膽大妄為,直接窺視深海古神,窺視歲月長河,那都是毛毛雨。
余子清只是瞎了眼睛,沒有死,再加上余子清之前干的事情,始自己都覺得,余子清現在是真的有說出這種話的底氣。
“還有哀思洞天那位,既然已經隕落了,就別讓他再發揮最后的光和熱了,讓他好好安息吧。
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要面對的事情。
我知道你們那個時代的人,曾經面對的一切,會讓你們有一種把什么事都想到做到的急迫感。
但這事吧,未必就一定全是好的方面。
起碼先讓我們這個時代的人來嘗試下吧。”
余子清說的很誠懇。
他很想有朝一日,始能再次出現,能跟他相對而坐,一起坐下來喝喝茶,聊聊天,能有機會過點退休生活。
余子清自忖沒有當年諸君的大義情懷,他做很多事情,歸根到底,這原因其實很簡單。
他從來到這個世界,遭遇磨難,被活活餓死,他再次睜開眼睛,想要的東西,也一直很簡單。
有安全感,那就需要實力夠強,起碼是誰也打不死他。
整體大環境安穩,讓他能安安生生的過自己感覺舒服的日子。
他想要的核心,從來不是變得多強本身。
變強只是手段和過程。
所以,誰想弄死他,他就去弄死誰。
誰不讓他能安安穩穩的過感覺舒服安心的日子,他就去弄死誰。
大兌要歸來,那整體環境糟糕透頂,人均餓肚子,那就去改變,直接立下大兌第一條鐵律。
不準大兌餓死人,不準大兌再出現餓鬼。
余子清就感覺心里舒服了。
大兌不愁吃飽飯之后,發展迅速,很多吃飽飯之后才能出現的東西,自然而然出現。
余子清想吃什么就能直接去吃,想喝茶聽曲聽人說書,那到處都有。
老乾皇那種不讓所有人都活得好的瘋批,那就活活打死他。
所以,發展到今日,大兌蒸蒸日上,錦嵐山也穩步發展,神朝之間貿易,都遠比數百年前順暢。
這只是過程中出現的一些副產品,并不是余子清一開始就奔著這個目標去的。
這就是他跟始君他們之間最大的區別。
余子清敬佩始君他們,正是因為余子清自己永遠也做不到他們那般大無畏,目標從一開始就很明確,很堅定。
但要是讓始君徹底消失,讓天君最后綻放一次光和熱。
來一場最后的璀璨綻放,余子清不喜歡。
曾經變成餓鬼這件事,對余子清的影響非常巨大,他不喜歡再有餓鬼出現,也不喜歡這種犧牲。
他只是不想再看到遺憾了而已,曾經荒原上,餓死的人,堆積成山,已經是不堪回首,不愿再面對的事情了。
“您只需要告訴我,有沒有可能,在他降臨之前,找到他。”
“沒可能。”
“好,既然無論如何,都得等到他降臨現世的那一刻,那就到時候再說,我先試。”
余子清把始給弄無語了,憋了好些年的話,愣是給整的沒什么說的了。
偏偏余子清戰績彪炳,始都說不出什么不對的。
離開地下的溶洞,余子清回到大兌,該吃吃該喝喝,仿佛什么都正常。
就是老張看到余子清眼睛上蒙著的黑布,眼淚還是沒忍住,老淚縱橫。
都一百年了,眼睛還沒恢復,是個人都知道,一個九階體修,這么久了還恢復不了,怕是再也沒法恢復了。
余子清實話實說,他眼睛是自己瞎的,后面能慢慢恢復,這話都不可能有人信。
甚至于,當著深海古神的面,余子清都敢這么說。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余子清依然還是沒有去上朝,只是察看了一下大兌百年的發展,各種記載,確定沒什么問題之后,便一切如常,他也不隨便亂插手。
按照大兌現有的制度,只要能保持住執行,一切都不會有什么問題。
有問題也基本都是跟執行有關。
余子清的修行,已經到了不需要苦修的地步,煉神和煉體都不用管。
鑄道庭的修行,只剩下黃土還差一部分。
而那一部分,到現在為止,也依然沒什么頭緒了。
去海洋深處,宰了倆不開眼的巨獸大妖,掏了對方的腸子,的確有一部分黃土,但這一部分黃土卻并沒有多少坤字的力量在里面。
證明當年那個巨鯊大妖,純屬巧合,也有可能是跟那顆六十四面體水晶有關。
這事繼續慢慢找吧,反正不急于一時。
閑來無事,他便飲上一杯醉生夢死,進入到迷蒙之海里,在那里感悟。
至于懸崖神王即將降臨的消息,該知道的人,也早就知道了。
所有有望突破十階的人,都在抓緊時間嘗試。
只可惜,從九階巔峰到十階,這種跨度,根本不是到了九階巔峰就可以直接去突破的。
只有那種在十階路還沒有開時,實力就已經超越九階巔峰,卻根本無法突破的人,才能在各方面都圓滿,機緣到了之后突破。
就如同當年游震,蹉跎兩千多年,他已經站在巔峰許久,之后又以必死之心,燃盡一切,才機緣巧合跨過了極限。
想要在家閉關苦修,忽然就突破了,除非是一朝悟道,或者如同余子清的餓鬼道一樣,壓根沒瓶頸。
否則,想簡簡單單就突破,純屬想屁吃。
換個說法,到九階巔峰,所需經驗是一萬,從九階巔峰邁入十階,所需經驗起碼是十萬級別。
目前實力超越九階巔峰的有,突破十階的,過去百年,也依然還是那幾個人。
而最有希望突破的,實際上是境界其實還沒到九階巔峰的邗棟。
這個劍道的天縱奇才,在九階就已經接觸到十階才能有的力量,只要境界到了,突破肯定遠比其他人容易的多。
不能說是沒瓶頸,最多也只能算是有一半瓶頸。
一個正兒八經,不死不滅的巔峰神王,即將真身降臨,所有知道這消息的人,其實壓力都很大。
比上一次老乾皇搞出來的滅世災難壓力大多了。
他們都想找兌皇聊聊,可是跟著就聽說,兌皇剛閉關百年,雙目還未恢復,現在又去閉關了,整的大家都挺焦慮的。
余子清卻沒有焦慮,他依然按部就班的修行,在迷蒙之海里遨游。
自從上一次在這里待了足足百年,他再次進來的時候,感覺跟以前已經截然不同。
他可以清晰的感應到這里的力量,感應到復雜到極致的心緒,還有大量無主的意識波動。
在他的理解里,這里就像是眾生共有的意識之海,所有的生靈,他們的意識都會投射到這里。
只不過,這里的一切,都對生靈本身并沒有什么影響。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
虛空之中,懸崖神王已經走出了懸崖,他正在墜落,從虛空懸崖上,向著后方的現世墜落。
以古神真身演化出的世界,本來是應該有天穹的,那是一個世界對外的阻礙,現世卻沒有。
他可以在這里直接降臨。
背負著他所守之道,直接降臨。
這個過程中,無人能攔住他。
當他墜落之時,現世在他眼中越來越大,當他目之所及,已經看不到整個現世的時候,他開始遇到阻礙了。
九天罡風。
如同無數神兵利刃一樣的罡風,撕碎了幾乎所有從天外墜入現世的東西,幾乎所有都是各種隕石之類的東西。
那些東西,尚未穿過九天,便已經盡數化為齏粉,化作天火的燃料。
懸崖神王凌空而立,直直的穿過罡風層。
九天罡風和天火,在其周身數里之外,便已經被排斥開,而他什么都沒做。
充斥著壓迫感的神威,已經從九天之上落下。
所有實力足夠的強者,都在同一時間抬起頭,仰望著天空中,而他們此刻其實什么都還沒看到。
沒有五官的懸崖神王,單手負背,緩緩降落。
罡風層里,游震沉著臉,憑空出現。
他望向懸崖神王,看到那張沒有五官的臉,腦海中立刻有無數張臉與之對應,仿佛那懸崖神王,同時擁有這么多張臉。
那臉在他的感知之中,不斷的坍縮,最后化作一神一魔,一神圣威嚴,一猙獰恐怖的兩張臉。
那兩張臉不斷的變化,又仿佛同時存在。
懸崖神王看著游震,輕吸一口氣。
“十階,體修,真是可怕的本能啊,竟然能直接感應到。
可惜沒有徹底阻止體修在現世出現。
人身最基礎的力量,壯大之后,當真是可怕。
只是,可惜了,你還沒掌握十階真正的神妙。
到了十階,力量已經不重要了。”
懸崖神王伸出一只手,在身前一點,便見其身前,一個個游震的身影,由遠而近,一路延伸到他身前百丈的地方。
那些身影,迅速跟最前方的那個游震重合到一起。
游震一身力量,卻仿佛在懸崖神王身前百丈,便遇到了再也無法逾越的天塹,怎么都無法跨越過去。
游震搖身一晃,化出萬丈真身,卻依然被攔在百丈之外的地方。
他那足以移山倒海,氣血足以燒穿天塹的力量,卻怎么都跨不過去。
懸崖神王沒感覺到意外,甚至還有心情裝逼。
“你的力量,乃是人最本身的力量,只有在腳踏實地的時候,才能真正發乎出來。
在這里,你總有摘星填海之力,對我也是沒有用的。”
懸崖神王伸手一指,便見游震的萬丈真身,驟然倒飛了出去,轉瞬便消失在天邊。
游震當然知道,這里其實并不適合他發揮。
但他也不可能等著懸崖神王真正降臨的時候,在陸地上跟懸崖神王干架。
那絕對會造成難以預估的破壞。
懸崖神王凌空而立,無視周圍的罡風,他舉起雙手,神威化作肉眼可見的圓光,一圈一圈的綻放。
“諸神,降臨了。”
隨著他一聲低語,那聲音便浩浩蕩蕩,隨著九天罡風,傳遍整個世界。
玄奧的波動,仿佛填充到了世界演化的空隙里,還稍稍推動了一點現世的演化。
諸神降臨現世,仿佛本就是現世演化的其中一部分。
大兌,車輪他們,第一時間感應到了懸崖神王降臨,也感應到了懸崖神王背負的道,出現在現世。
他們感覺難以呼吸,仿佛龐大的壓力,已經壓在他們身上。
一瞬間,便將他們拉回到了諸神的年代。
所有的神祇,在諸神眼里,其實都跟其他生靈沒什么區別,都是耗材。
諸神天生,就能壓制他們。
背負著守道之責的懸崖神王,在他們眼里,就等同于諸神。
一道道流光,從大地上飛起,直沖罡風層。
這是現世的強者,都想要盡一份力,阻止懸崖神王降臨。
這一刻,所有人才能接觸到懸崖神王。
同一時間。
深淵之下,一道流光飛出。
流光從深淵裂谷直沖天際,流光拖著長長的尾巴,破開罡風層,直接沖向了懸崖神王。
懸崖神王這一次就不敢托大了,他伸出兩只手來抵擋。
卻見那力量,在進入到他周身百丈范圍之后,便瞬間指數級膨脹。
靠著絕對的力量,直接強行碾壓了過去。
刺目的光輝,直接沖擊到懸崖神王身上,殘余的力量,更是毫無停歇,直接沖了出去。
直接在九天罡風之上,破開一個數十里大的巨洞,露出了后面的無盡虛空。
光輝散去之后,所有人都只能看到那個恐怖的大洞,懸崖神王都不見了蹤影。
跟著,便見點點熒光匯聚,飛速的匯聚到一起,化作懸崖神王的身軀。
懸崖神王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裝扮變得破破爛爛,體表也是皮開肉綻,血肉模湖。
那些傷勢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
他不禁心中一凜。
他擋不住山君那完全不該有的龐大力量,他是早就知道的。
但現在這一幕,便代表著山君竟然好像真的能傷到他了。
只是一息,他便恢復了原樣,可這也代表著山君已經不可同日而語,已經賣出了關鍵的一步。
他還沒來得及做什么,就見山君已經出現,兩只巨大的虎爪,在天空中憑空出現。
虎爪合攏到一起,彭的一聲悶響,掌中的空氣都已經被湮滅。
散開的余波,便讓那些九階巔峰的強者,都翻滾著倒飛了出去。
周遭數百里罡風,都被強行逼退,讓這里化作一塊空洞。
虎爪消散,懸崖神王再次出現。
挨了兩擊狠的,他便徹底確定,山君傷不到他根本。
他伸手一指,與山君第三擊對撞到一起。
霎時之間,天空中罡風紊亂,天火如雨,不斷的向著下方墜去。
可怕的余波,便是在九天罡風上,都能影響到陸地上。
懸崖神王再次崩滅,又再次恢復。
“山君,你又是何苦呢。
待我進入現世的這一刻,你便再也攔不住我了。
繼續打下去,現世便會先一步被你打碎。
沒有第二種結果。”
山君悶不吭聲,繼續出手,他化出兩只虎爪,不斷的崩滅,再化出一只巨大的虎頭,將懸崖神王在口中咀嚼,讓其不斷的崩滅恢復,往復循環。
另一邊,余子清醒來之后,抬頭看了一眼。
他開了仙境之橋,來到毀陽魔的小廟,對毀陽魔招了招手。
“走吧,這一次,你可別說我忘了你。”
毀陽魔的牌位周圍,丈許范圍內,都已經失去了色彩。
哪怕那塊血色的紅布,都已經蓋不住了。
毀陽魔跟充滿了色彩的現世,都已經有些格格不入。
“你真能解決他?他可是諸神之中最麻煩的一個。”毀陽魔難得有些不確定的問了句。
“若是讓你見證懸崖神王的隕落,是不是就等同于見證了諸神的落幕?”
“是,只要這次成功了,他死了,便再也無人守道,諸神便徹底成為過去式。
有他在,我便有機會再次歸位諸神,這是我目前最大的束縛了。
只有諸神徹底消失,再也沒有諸神。
我才能真正的踏上死亡。”
毀陽魔有些興奮,也有些忐忑。
因為他有預感,只要懸崖神王真正死了,他可能真的就能得償所愿,真正擁抱死亡。
“那走吧,他死定了。”
余子清神情平靜。
他這些日子,早就想明白了。
不是始這一次告訴他的誅殺懸崖神王的方法。
而是很早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了另外一種方法。
只不過那個時候,他并沒有在意,也沒有認為那就是最關鍵的地方。
余子清帶著毀陽魔,硬扛著九天罡風,沖到九天之上。
看著那里毀天滅地的力量波動,隨便一次余波,都能打出一個虛空空洞,久久不能恢復。
他拿出一根牛肉干,輕輕一拋,丟到嘴里,慢慢咀嚼著牛肉干,認真的如同當時靠著牛肉干續命時的樣子。
甚至,他都不需要用牛肉干當轉職證明。
現在純粹是走個程序,讓一切都完美一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