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哎呦,這可真是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聾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椿國的上卿并不是一位亞人種,而是著一身玄衣的白發老人,他佝僂著身子,甚至比旁邊的鹿安還要矮一個頭,卻還是快步走入了庭院中,對著為首的赫萊爾以及身后的眾人拱了拱手,就連看起來和鹿鳴一個年紀的唐澤明日香都有份。
赫萊爾笑著擺了擺手,左邊揮一揮、右邊揮一揮,一副慈眉善目來視察的模樣,但就是不說話,費舍爾本想上前去,身旁的鉤吻卻已然先一步上前打了招呼,互相客套了一番,各自介紹了一下兩邊的成員。
眼前的老頭叫做芎,是土生土長的椿國人,很多年前就在這里做上卿了。
據鉤吻的介紹,一般的精靈分封國內都不會請人類來擔任要職,更別說是一國上卿這樣最重要的職位了。原因當然和階位、地位有關,但最關鍵的其實是壽命。
精靈們能活很久很久,他們需要的人才再不濟也不能如人類一樣譬如朝露,轉瞬即逝,因此其他的分封國內的精靈一般更鐘愛長生種,其中最出名的是離世界樹很近的一個名為“梧桐”的國度,那里的君主是一對雙生子,“梧”和“桐”,而他們的上卿是“鳳凰種”,這涉及到一個典故,很久以前的一個故事。
費舍爾聽到鉤吻的解釋時多問了幾句,這才知道現在的鳳凰上卿已經被罷免,換了另外的種族來執政,而那個典故是這樣的:
梧和桐兩位君主十分暴戾,非常喜歡殺戮以取樂,而當時的鳳凰上卿曾對兩位君主勸諫道“以暴待民,如自斷其股,不可立也”,結果兩位神話種君主不以為意,反而指著那位鳳凰上卿的翅膀笑著反問道,“像你這樣有翅膀又活得久的鳳凰也需要大腿來走路嗎?”聾
隨后,他們下令將鳳凰上卿以后只能用翅膀來飛行,不準用雙腿走路,否則就將他的雙腿斬斷。然后沒過幾個月,不知是為了證明自己預言的正確性亦或者是因為心中的憤懣不平,鳳凰上卿郁郁而亡,鳳凰種舉族也被梧和桐趕到了國度的邊境處,和奴隸們居住在一起。
在精靈們的耳中,這是一個作為酒后消遣的有趣笑話;在其余種族的耳中,這則是一段壯烈的悲歌。
意外地,這個典故在樹大陸廣為流傳,只不過從不同人的口中聽到會有不同的意味而已。
費舍爾聽后一時無言,因為來自未來的他深知,在之后的某一天,這一偉大的種族會受夠這樣的壓迫從而做出一個大膽之舉:他們會跟隨著偷走精靈們最敬重巨樹樹根的那位巨龍離開故鄉,去到一個風雪覆滿大地的地方重新生根發芽,創造屬于他們的史詩。
在樹大陸交談的事項似乎已經默認全權交給了鉤吻,赫萊爾選擇做一個只會觀光的吉祥物,只會笑著揮招呼,讓費舍爾有些摸不著頭腦。但總歸,她自從聽到自己已經改過自新之后便不再捉弄自己了,大抵是因為自己讓她覺得失去了樂趣?
唐澤明日香一直在張望一個方向,費舍爾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那個方向的走廊上俏生生地躲著之前那位名為“鹿鳴”的鹿人種,等到她感覺到同時被費舍爾和唐澤明日香注視,她又倏忽跳了回去,不見了身影。
本來他是想要說一些什么的,但不知為何,他又很快收回了視線,一句話沒說。聾
而就在費舍爾轉過頭去的那一剎,一只白皙的手輕輕搭在了唐澤明日香的肩膀上,原來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赫萊爾已經站在了她的身邊,嚇得她當場就要跳起來,但被赫萊爾穩穩當當地摁在了原地,
“赫...赫萊爾天使?”
“嗯哼,在看那只鹿人種?你對亞人種有興趣嗎?”
“沒有啊,我是在看她拿的棍子頂端籃子里的花。那個花,好像和費舍...不對,是和天使們鍛造圣物時使用的材料很類似。”
唐澤明日香本來是想說是之前費舍爾用來鍛造魔法時的材料的,但想到之前費舍爾一個人躲在那里不肯讓別人看到就沒說出去。
赫萊爾笑瞇瞇地點了點頭,說道,
“很敏感嘛,那東西的確是鍛造材料,上面有命運規則的碎片。”聾
看唐澤明日香聽不太懂,赫萊爾沒有接著講,反而笑著提議道,
“如果你對這東西感興趣的話去問問費舍爾不就好了,他之前從沙利葉大人那里拿走了很多這樣的材料來著。”
“哎...那個,還是算了。”唐澤明日香抿了抿唇,最后還是拒絕了。
沒想到,赫萊爾好像看穿了她的想法,湊近了一些,問道,
“因為費舍爾看起來好像不想理你?”
“不...不是因為...好吧,的確是這樣。”
唐澤明日香還想要狡辯,但在赫萊爾那笑瞇瞇的表情之下還是泄了氣,有些難為情地點了點頭。聾
正如之前所說的那樣,唐澤明日香敏銳地感知到了費舍爾那種若有若無的疏遠,這并非說是對方討厭自己,而更像是兩種不同層次的人理所應當地有隔閡一樣,就算是在自己的世界,“可靠的成年人也不會和不經世事的高中生有過多話題”那樣。
唐澤明日香覺得可能的理由是自己不太成熟,也不像這個團隊中的其他人那樣有什么特別的本事,這當然不能怪罪她,她也沒什么辦法,她只能盡可能讓自己不添任何麻煩而已。
“我只是覺得他們都很厲害,我...有點插不上話而已,所以...”
赫萊爾聽后笑意加深了一些,悄悄地看了一眼那邊正在和芎交談的費舍爾以及鉤吻,對著唐澤明日香說道,
“唔,厲害不厲害的倒是另說,你這個轉移之人明明有了對這個世界的興趣,去詢問他們也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情嘛。找一點他們擅長的內容去交談很容易就能拉進距離,說不定也能學到不少呢。我可以給你透露一點他們的興趣愛好哦...”
“米哈伊爾喜愛制造東西,不過他不太愛說話;鉤吻對醫術很感興趣,而且為人比較和善;費舍爾的話,擅長的東西我也不太清楚,但似乎你之前已經見過了...哦哦,還有,他其實對亞人種非常感興趣,很感興趣很感興趣的那種,和他聊聊這些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獲。”
“對亞人種感興趣?”唐澤明日香的臉色一變,偷偷看了一眼那邊一本正經的費舍爾,似乎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聾
“啊,不要誤會,是學術意義上的感興趣。”
赫萊爾在“學術”兩個字上咬了咬字,似乎這個概念很重要,她說著說著又神色輕松地從懷中取出了一柄小小的刀具,將那東西放在了唐澤明日香的手中,仔細看去,那東西是和費舍爾之前鐫刻魔法同款的刻刀,順帶說道,
“還有這個,之前費舍爾拿過的工具,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也給你一個吧。總之,記得從他們擅長之事入手,積極主動一點就好,別太拘謹了哦”
唐澤明日香張了張嘴,十分感激地將赫萊爾遞給自己的刻刀攥在了手心里,感動之余卻還是有些不自信,
“謝...謝謝...但我以前就是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我有點擔心,所以...但真的很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赫萊爾天使。”
赫萊爾笑著搖了搖頭,客氣道,
“不客氣,畢竟我們現在可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了,團隊里的氛圍和諧一點才是我希望看到的。好了,去吧,記得哦,亞人種,他會很感興趣的。”聾
“是,我記下了,謝謝。”
唐澤明日香將那柄刻刀藏了起來走了回去,而赫萊爾只站在原地沒動身子,只是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明媚,心情也似乎變得不錯起來。
她在余光中又看到了那躲在墻角后面跑回來偷看的鹿鳴,和那只偷偷看的唐澤明日香不一樣,她大膽地對著鹿鳴吹了一聲口哨,
“唧!”
將鹿鳴小姑娘嚇得又跳走不見了。
聾
“柊侯來這里了?”
而費舍爾和鉤吻在旁邊也并不是沒有干事,之所以聊這么久是因為他們剛剛得知了一個消息,隔壁柊國的柊侯來這里做客了,嗯,就是那個剛剛轉生不久的那個柊侯。
“啊,沒錯,柊侯是今早到的。按照慣例,精靈們剛剛轉生之后都要拜訪一下周圍的同胞來宣告此事,這次也不例外。不過沒關系的,圣域來客祝王壽是所有精靈的事情,稍等你們可以隨我一同去見椿伯,也算是為了他解解圍吧。”
芎說完就嘆了一口氣,外面的鹿安已經為他們備好了車馬,芎便邀請他們一同前往椿伯的宮殿見見兩位大人。
眼看赫萊爾又沒有任何表示,一副掛機的模樣,鉤吻也只能越俎代庖地答應下來,準備帶眾人前去椿伯宮,但好在費舍爾在上車之后多問了一句,
“你剛剛說的‘解圍’是什么意思,椿伯遇到什么麻煩了么?”
芎上了車,聽到費舍爾的話語嘆了一口氣,小聲說道,聾
“這...實不相瞞,柊侯以前和其他的精靈大人們大都一樣,十分暴戾。這次轉生之后性情大變,聽說遠不如從前那樣了,底下的諸族也終于能喘一口氣...但直到最近我才知道,他的許多壞毛病都改了,卻唯獨留下了一樣...”
唐澤明日香跑了回來,跟在米哈伊爾背后上了車,上車時她多看了費舍爾一眼,吸引了他的注意,但等看回去時,她已經乖巧落座了,笑著的赫萊爾安靜地上了車,一點架子也沒有,接著看窗外的風景。
鉤吻探去一點身子,同樣小聲說道,
“什么毛病?”
費舍爾也靠近了一點,他們三人湊在了一起,小聲密謀起來,聽著芎認真地說道,
“好色,而且不是一般的好色,哎呀...怪得不行啊,到時候你們去了就知道了。反正今天從早上開始椿伯就一直忙著招待他了,現在好了,你們來了他也能喘一口氣了。”
好色?聾
費舍爾和鉤吻對視了一眼,似乎都還沒完全明白這個老人所說的意思是什么,但很快,他們就會知道了。
正如之前所說的那樣,椿伯的宮殿就在那棵巨大樹木的底端,和其余的木制房屋并沒什么不同,但在規格和制式上都要不同許多,在這里,臺階的數量、每一層臺階該有多少級、每一座房屋該有多少柱子都是有嚴苛要求的。
精靈們信封的“禮”好像在這個國度之中只在這里留下了痕跡。
馬車在一處極其寬敞的廣場前面停下,大殿之前有不少衛士,一邊是手持椿木武器的、另外一邊則是用其他的金屬物代替,象征著兩個國度的情形。
芎帶著鉤吻他們快速朝著宮殿趕去,而只是遠遠的,費舍爾便似乎聽到了某種奇怪的音樂聲,樂器似乎是某種金屬物所制作,以敲擊來觸發聲音,整體聽起來又空靈又優雅,伴隨著那悠揚的音樂,芎帶著費舍爾一行人來到了大殿之前,并由他跪倒在地,對著殿中高聲喊道,
“柊侯,椿伯,圣域來使,為王壽!”
殿中的音樂戛然而止,費舍爾抬眸看向殿中,卻見寬闊的大殿盡頭處擺著兩個桌子,一高一低,在稍低的那個桌子前面正坐著一位身著黑服的男性精靈種。聾
他看起來頗為年輕,在臉頰兩側有著一對極其修長的耳朵,耳朵上還有不少金屬掛飾,當他轉過頭來時,那金屬掛飾便叮鈴作響;一頭黑色長發極其莊重地盤在頭上,被某種發冠束縛住,臉上表情很淡,眼睛為淡紫色,其余則和人類大差不差。
他的氣息則非常明顯,大概在十六階位左右,他在聽到了芎的話語之后轉過頭來,先是看向了站于鉤吻側身的費舍爾一眼,隨后又依次看去,最后落在了站在所有人后面的赫萊爾一眼。
只一眼,費舍爾便認出了那看起來頗為年輕的精靈就是芎口中的“椿伯”了。
那么,坐于主座的便是...
費舍爾的目光從椿的身上挪開,一點點前移看向了那坐于主座的男性精靈,那精靈看起來頗為年輕,在外觀上甚至都可能只有人類的十二三歲左右,長得頗為秀美,一頭黑發扎著和椿十分類似的華冠,只不過他的臉色微紅,似乎飲了一些酒。
那是隔壁國度的柊侯。
只見他的長耳抖動了一下,上面什么都沒有掛,因而也沒有如椿那樣的清脆響聲;他抿了一口杯中的飲品,看起來稚嫩的臉龐上出現了十分不合常識的成熟感,他打了一個酒嗝,隨后舉著杯子站起身子來,對著眼前的芎和費舍爾他們說道,聾
“進來吧...嗝,但不許停,你們...”他又看向了旁邊坐于殿中的樂師,開口道,“接著奏樂,接著舞。”
旁邊的椿伯嘆了一口氣,對著下面的人揮了揮手,他們見狀立刻點了點頭,應道,
“是。”
芎老態佝僂地站起身子來擦了擦汗,邀請著身后的人進來,赫萊爾往前走,其余人都下意識地放慢了步伐跟在了她的身后,等她后知后覺地回過神來時才發覺自己已經走到了第一位。
而隨著椿的指令下達,宮殿之中的音樂聲再度響了起來,而宮殿兩側的大門也緩緩打開,隨著一點香風出來,露出了里面無數或毛茸茸、或黏糊糊、或軟綿綿的亞人種來。
那些或蠕動、或跳躍、或踱步的雌性亞人種們緩慢地步入大殿中央,紛紛隨著旁邊的音樂聲扭動起了自己的身軀。
她們的衣著、種族、年齡都不大相同,但或許有一個特別的共同點,那就是“極其強烈的非人特征”。聾
貘人種女性甩著她們的鼻子、螳螂種女性搖晃著她們的雙鐮和觸角、飛蛾種女性則扇動著滿是蛾粉的翅膀在半空中旋轉起來...
“好!好!跳得好!”
隨著柊侯滿是醉意的歡呼聲,整個大殿內部,宛如地獄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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