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哈尹爾的妻子并不是新莫斯科人,也不是新圣彼得堡人,她來自曾經被核彈犁過一遍的烏拉爾山脈的另外一邊,來自舊莫斯科...或許是車臣也或許是白俄羅斯,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妻子來自哪里,他很少過問自己妻子的過去。
他們相遇在西西伯利亞平原上的新莫斯科,那時米哈尹爾還在為新西伯利亞風工作,為他們制造各種銷往世界其他地方的粒子束武器。
他還記得自己那長得很健壯的妻子,說實話,米哈尹爾生活的年代大多數人的審美都沒那樣挑剔,挑選合適的異性伴侶在那里是上等人才特有的權利,而他只是一位工程師,和大多數人一樣,大多數時間都只能靠虛擬現實里的虛擬賽博女友來發泄生理需求...而且他的運氣不錯,身體沒有受到過核污染,因而被挑選進入了公司的基因工程,為人類的未來而努力。
好吧,說人話其實就是捐精,他因此能獲得一些不錯的報酬。
他的戀愛故事其實很俗套,在新俄羅斯的民間武裝份子襲擊公司押送的粒子武器時,時任襲擊分隊隊長的米哈尹爾妻子俘虜了這位有大用的工程師,將他留了下來,企圖用以破解公司的粒子武器。
這些武裝分子的名字都不太統一,他們一般是某個幫派的成員、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也是被公司壓榨到走途無路的可憐人,他們還有另外一個名字,“賽博朋克”。
米哈尹爾則只認為他們是恐怖分子,但戲劇的是,他最后竟然和這群恐怖分子中的一員戀愛了,直到自己也慢慢墜落,成為他們之中的一員。
被公司壓榨的員工和在外茍且偷生的人到底有什么區別?
就如同童話書里所說的那樣,鄉下的老鼠和城市之中的老鼠的比喻:鄉下的老鼠很自由很安全,但貧瘠的鄉下決定了他們得不到好吃的食物;城市里什么都有,哪怕是去翻翻垃圾桶都能找到被遺棄的黃油,但在那里的老鼠被人人喊打,隨時都有可能喪命。
顯然,米哈尹爾選擇了后者,他植入了很多危險的義體,他與生俱來的機械設計天賦幫他、他的妻子以及同伴們打造了無往不利的兵器,讓他們在幫派爭奪、打劫公司的運輸車隊等活動中屢屢得手,但這并不是一項沒有風險和成本的生意。
直到有一天,他因為侵入性義體染上了嚴重的精神病;直到有一天他的團隊,那群卑鄙無恥卻可愛的賽博朋克們一位位喪命;直到有一天,就連他的妻子也死在了幫派與幫派的恩怨之中時;
直到有一天,他走到了絕路,來到了一位常常光顧的女義體醫生的地下診所尋求死亡的解脫時...
他穿越了。
穿越到了那位男女不分、脾氣古怪的強大生物的床上,直到后來他才知道,他已經在這里發病了很久,迷迷湖湖地將米迦勒認作了自己已經死去的妻子長達半個月之久。
他或許有想要擁抱對方,也或許說了一大堆本來只有自己妻子才知道的秘密,又或許做了其他讓人尷尬的事情?
米迦勒雖然脾氣古怪,但卻意外地忍受了自己,不過這并非是沒有代價的——這位精于鍛造的天使同樣有著古怪的癖好,他熱衷于各種游戲,或許是為了排遣寂寞?
總之,經歷過的米哈尹爾曾經大受震撼。
“米迦勒!
搖晃的車馬中,米哈尹爾不知道夢到了什么勐然驚醒坐起了身子來,他喘息著看向四周,卻見所有人都愣愣地看著他,然后一點點地面色變得古怪起來,尤其是赫來爾更是嘴巴抑制不住地上揚,兩頰也微微鼓起,似乎是在憋笑。
感受到米哈尹爾那極其尷尬的表情,赫來爾還賤兮兮地擺了擺手,說道,
“我們剛才在聊高興的事情,我突然想起來所以才笑的。”
米哈尹爾無語地捂住了自己的腦袋,也不想做過多解釋,他已經快四十歲了,卻好像比這位不知活了多久年歲的天使還要可靠與穩重。
但他忽而覺得,眼前的赫來爾好像有些眼熟,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這樣覺得。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發病被米迦勒治療的時候她也在場
米哈尹爾晃了晃腦袋,看向外面,卻只看見了茂密的叢林,于是他問道,
“我們這是在哪里?我最后有意識的時候記得...我們是在...鳳凰駐地?”
“我們沒在鳳凰駐地了,正在朝精靈們的王都挪呢。你睡了兩天一直沒醒,要不是身體狀態還行我們都懷疑你死了。怎么樣,要不要喝一點水?”
旁邊的鉤吻給米哈尹爾遞上了水壺,順帶和他解釋了一下他昏迷之后的事情,他接過水壺之后道了謝,掃了一眼那坐在車輦前面的鳳凰涅可利亞與那位帶路的王都使者黑蛇種。
“我應該是發病了,使用計算機對大腦的負荷太大,原本我就有賽博精神病的征兆...沒關系的,拆下來之后休息一會就好了。”
米哈尹爾將之前那佩戴上的義眼給摘了下來,隨后才有些慶幸米迦勒天使的尊名并不是這尋常的十二階位的精靈黑蛇種能知道的,他們現在一定要隱藏自己來自圣域的事實才行。
“你最好再緩一下吧,你體內有很多東西都不是原裝貨,身體運轉規律怪得厲害,完全脫離了人類原本的狀態讓我很難下手治療,只能靠你自己。這里有一些吃的,不過我們估計今天就能到王都了...你等等,我有點事。”
鉤吻說著說著,抬頭看了一眼那坐在涅可利亞和唐澤明日香旁邊的費舍爾,越看越覺得這家伙刺眼,雖然后來他聽赫來爾私底下“言之鑿鑿”地說過他娶的鳳凰種前妻已經不在他的身邊了,但他還是有一些好奇,自己的女兒到底和眼前這個家伙有什么關系。
雖然他之前才說過不要透露給自己關于未來的事情,但一想到有可能和玄參或者自己的女兒有關他就覺得心癢癢的。
他默不作聲地湊近了一些,長耳微微晃動一下傾聽起了費舍爾和涅可利亞的對話,
“也就是說,你們鳳凰種的能力只是能提升反應力以及附著寒霜的低溫而已么...”
“的確是這樣,至少在我認識的所有鳳凰種之中,沒有別的能力的鳳凰。”
嗯,看來他們現在真的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
那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他們現在還沒有神話階位鳳凰的緣故呢?
之后的鳳凰種之中有涅菲拉穆依以及她的三個孩子,有沒有可能必須要神話階位的鳳凰才能看到世界樹的光輝,然后通過他們種族之中的血脈聯系來傳導這個能力呢?
說起來,費舍爾實際上對其他種族跨越階位的方法非常好奇。
因為他以及厄爾溫德等人都是依靠補完手冊來跨越規格地提高自己的階位的,但其他沒有補完手冊的亞人種卻依舊超越了種族階位區間,更何況還有那個開了掛的海洋大帝,她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旁邊的唐澤明日香在專注地完成自己留給她的魔法作業,費舍爾思考著思考著忽而感受到了身后有什么人在看自己,他扭頭看去,卻見鉤吻瞇著眼睛看著自己,讓他頗為不解。
這個家伙,自從那天從鳳凰駐地離開之后就一直很古怪,雖然唐澤明日香和赫來爾也蠻古怪的,但費舍爾潛意識總是覺得,其他人是因為赫來爾那個家伙,唯獨鉤吻不是這樣,鉤吻應該沒那么容易上赫來爾的套。
“干嘛?”
鉤吻看他對涅可利亞的詢問淺嘗輒止,也沒有過分的逾矩,似乎也覺得自己是懷疑他了,費舍爾看起來絕不會是那種特別喜歡亞人種的渣男。
或許在未來,他的確因為世事變幻或者現實條件而和他的鳳凰種前妻分離,也的確如他所說的那樣,自己未來的女兒和他因為學生與老師之間的聯系而有了一些曖昧呢?
“沒什么,有一點幫你的辦法你要不要聽?”
“幫我的辦法?”
鉤吻的眼球一點點往下挪,好像透過了他的小腹看到了那滿溢得快要爆炸的精氣,隨后又抬眸看向費舍爾。
費舍爾秒懂,旁邊明面上在鐫刻魔法實際上在偷看外加偷聽的唐澤明日香也一下子臉紅了起來,捂著自己的臉縮了縮身子。
鉤吻先生,你說的幫忙方法到底是什么啊!
好讓人浮想聯翩!
費舍爾猶豫片刻便起了身走向了鉤吻,和他一起略過了旁邊的赫來爾以及米哈尹爾,朝著車廂的后面走去。
鳳凰們的車廂都很寬敞,車廂后面的車板甚至還能做廣播體操,費舍爾見鉤吻默不作聲地將自己帶來車廂后面有些疑惑,但還是開口問道,
“你說的幫我的辦法...”
“你的精氣非常躁動,我教你一個方法,現在跟我一起做,能幫你控制欲望。”
費舍爾想了想,既然之后要研究更多亞人進入十四階位,能控制欲望當然是好的,不然每次都一點就炸反而是負擔。
于是他索性跟著鉤吻一起做,只見對方抱著手搖擺起了手,形狀怪異,如同海草一樣搖晃起了手來,
“沉心靜氣,腎水下沉,戒色戒欲...”
進入十三階位的費舍爾身體的學習能力比以往要好上不少,至少不會像是之前艾利歐格教導他戰斗方法那樣令人頭疼了,配合著鉤吻那奇形怪狀的口訣,費舍爾和鉤吻走完這一套流程外加穴位按摩之后竟然效果出奇的好,讓他體內常常燃燒的繁衍之火不再冒頭,神清氣爽起來。
這種感覺之前往往只有在發泄完之后才有,而現在他竟然再一次體會到了。
他頗為驚訝地看著眼前的鉤吻,問道,
“真是神奇,竟然真的有效果,這也是你醫術的一部分嗎?”
鉤吻也長出一口氣,聽后幽怨地看向他,搖了搖頭說道,
“不是,這是我妻子在海洋章魚種那邊學來的方法,教給我說是之后一個人在外面寂寞難忍時就打一套能緩解一下壓力。不過你的情況嚴重很多,估計要多打幾套才能完全消弭精氣。”
費舍爾同情地看向鉤吻,但對方實際上也沒有什么不樂意的,在費舍爾看來,鉤吻和他的妻子感情很要好,這是互相忠貞的標志,自己做不到卻也不能鄙夷對方,反倒是自己應該反省自己才對,
“你想你的妻子了?”
“還好吧,每次提到她都有一點。”
“你之前不是給她寄了信么,怎么沒見她回信,我們在樹大陸的時間很多,也許你們還能見一面呢?”
鉤吻看了費舍爾一眼,表情依舊溫和,但卻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那眸子卻逐漸染上了一層陰影,
“...還是算了,我的妻子嬌弱,現在身體抱恙,還在海溝里休息呢。而且你知道的,鯨人們大多很懶,他們都不怎么愛挪窩,我的妻子嘛...反正,等我在岸上的事情結束了我會回去見她的。”
通過鉤吻的描述,在費舍爾腦中,對方的妻子變作了外表小家碧玉、柔柔弱弱,實際上內里是一位很強勢也很有魅力的女性鯨人形象來,他沒再接著追問對方的家務事,只是道謝道,
“說的也是,多謝了。”
“不謝。”
鉤吻沒說的是:你管好自己的下半身我就謝天謝地了。
不知道為什么,或許是因為對自己妻子的關愛,他也愛屋及烏地對未來那素未謀面的女兒也帶起了一點關照來,有些抑制不住地想要知道未來的她的境遇與自己妻子的境遇。
但他又擔心讓費舍爾知道自己與她們的關系會擾亂未來,從而讓命運關注他們,因而他才不敢多問也不敢暴露一點身份。
“費舍爾老師!鉤吻先生!”
就在他們在后面車廂秘密交談的時候,前面唐澤明日香的驚呼聲忽而傳來,讓費舍爾和鉤吻連忙走到了前面來,還以為出了什么事。
車廂內,赫來爾可可愛愛地歪了歪頭,絕美的臉龐故作賣萌態,看起來很萌但費舍爾一看就知道這家伙沒憋什么好屁,一肚子壞水不知道又在想什么東西了。
“我們到王都啦,快看。”
許是費舍爾懷疑的眼光看得她不自然太甚,于是她連忙轉移了話題朝著車廂前面指了指,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略過坐在前面的涅可利亞與唐澤明日香,費舍爾看見了前方的絕景。
那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海邊平原,但更遠處的海洋已然被遮天蔽日的巨大虛幻的世界樹所遮蔽了所有。
比海洋還要更寬廣、比太陽還要閃耀的巨樹之下,矗立著一座通體由木頭組成的恢宏城市。
城市之中生長了許多樹木,而和諧而富有均衡美感的建筑便間隔有致地排列在上下的幾何空間之內,直到那密密麻麻的建筑與巨樹排列的建筑抵達了盡頭處,抵達了海邊的黃金巨樹之前,那里才出現了一座好似懸浮在半空之中的長方形宮墻,俯瞰著這一片蒼茫大地的一切。
而在那樹上還分布著不少如同光球一樣的物體,費舍爾一眼就認出了,那便是之前曾經狙擊過他們降落的宇字方軸線。
更恐怖的是,即使是離那王都極遠,費舍爾一行人都感受到了一抹極其沉重的壓力,仿佛有千鈞的石頭壓在胸口讓他們喘不過氣一樣。
這種感覺只在當時費舍爾他們被七位天使長所審判時經歷過一次,而且那一次除了加百列天使長之外其余的天使長都有意收斂氣息,因而還沒此刻那樣嚴重。
王都之內,不僅有一位極高階位的精靈種。
而在王都之外的曠野之上,四面八方都有許多軍隊駐扎,距離王都都有一段距離,鉤吻和費舍爾放眼望去,便認出了那都是精靈大公們的旗幟。
而離王都最近的旗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