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在費舍爾用流體劍將船塢上方的缺口給封堵之后,雖然還能聽到外面傳來了駭人震動聲,但那股人不寒而栗的恐怖感覺卻已經走遠。就像是上一秒還在追逐費舍爾,而下一秒看不見他之后便忘記了這一茬那樣,變得安靜下來。
費舍爾喘息著捂住自己還在生長的斷臂,而船塢的門口處,有著天使外貌的大衛也快速飄了過來,頗為關切地問道,
“費舍爾先生,你們沒事吧?剛剛整個避難所因不明原因產生了震動,系統似乎也受到了不知名影響,我嘗試聯系你們卻都沒有回應”
費舍爾吃痛地捂著自己的右臂,身體每一個部分都有著靈魂的一部分,更何況費舍爾已經是身魂一體的神話階位,斷臂的靈魂疼痛讓他有一些眩暈,但他還是看著旁邊傾斜側翻的艦船吩咐大衛道,
“我沒事。阿拉吉娜在旁邊的艦船上,你去看看她的狀態怎么樣了咳咳”
“好的,我這就去。”
大衛點了點頭,原地漂浮而起,朝著艦船的方向而去,很快就從那里傳來了回復,
“費舍爾先生,阿拉吉娜小姐沒有大礙,似乎只是昏迷過去了,檢測到她的背部遭受了嚴重燒傷,剛才這里起火了嗎?”
阿拉吉娜背后的燒傷也是真的。
費舍爾驀然一愣,又聯想起先前他吃掉的那個“私”字。
先前他以為那猩紅霧氣形成的那些光怪陸離的場景只是幻覺一樣的東西,但現在看來卻并非如此,那些東西都是真實形成的。
經過剛才突如其來的襲擊,就算再如何不想承認,但那靈界污染與唐澤明日香之間的聯系已經是板上釘釘了,那轉移之人的語言、種種異世界的景象都在向費舍爾展示著萬年前他認識的那個人的內心景象。
而根據外面靈界污染在他將避難所封住便安靜下來的反應看來,祂也符合海爾森老師在筆記之中描述的缺失靈魂的特點。
祂并沒有神智,只是空余的混亂力量。
也就是說,唐澤明日香的靈魂如今不知去向,而這靈界污染就是她留下的混亂力量?
思來想去,費舍爾心中是起起伏伏,他大概已經知道了,唐澤明日香返回她世界的事情失敗了。
蕾妮說過,藩籬已經被鎖死,變作了一個只能進不能出的牢籠,只有擁有阿贊羅斯力量的存在才能離開這里,而唯一已知的知曉阿贊羅斯的人就是亞人娘控。
可如果亞人娘控與明日香熟識,那便不至于整個造物學會都對她一無所知,所以大概明日香前往靈界時是沒有阿贊羅斯賜福的,她可能聽信了瑪格麗特離開這一方世界的方法,也就是需要真神的力量。當年瑪格麗特企圖喚醒死亡權柄正是為了借助祂的力量返回自己的世界,但現在看來也不過是一句妄語。
遺憾的是,追求正確真理的過程就是這樣,除了幸運的眷顧便不存在未卜先知的道理,要經歷無數次的試錯、付出甚至包括生命的成本才能靠近一點點答案。
費舍爾站在萬年之后輕而易舉地知道了對應的答案并拿到了打開這道鎖的鑰匙,卻已經無法將它交給這群被命運玩弄從而進退維谷的轉移之人了。
他的表情有一些陰沉,心中非常擔心那個可憐的唐澤明日香如今的下落,但還是很快鎮定下來,將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事情上,
“船塢剛才有缺損,靈界的污染進入了其中襲擊了我們,我們差點出事。”
“什么?”大衛在甲板上探出頭來,一臉不可置信,“可是,大衛和阿拉吉娜已經檢查過避難所的每一處角落了,很多缺口都是我們親自補上的,不可能會如此。”
“你還信仰母神嗎?”
“大衛為什么會信仰母神?”
“那沒事了。”
費舍爾松了一口氣站起身子來,此刻他的斷臂已經生長完全,他甩了甩新長出來的白皙手臂,看著天花板上流體劍化成了墻壁解釋道,
“那靈界污染似乎能依靠內心的意象改變現實,而且是真的改變。那缺口可能一直存在,只是它讓你們意識不到它存在。我不確定避難所之中還有沒有其他沒有被發現的缺口,我們最好再檢查一下。”
“聽起來非常主觀唯心主義,大衛先前只是知道外面很危險,卻不知道會這樣那么我們接下來該怎么做?”
費舍爾一躍而起,跳到了側翻的艦船上看向甲板上昏迷的阿拉吉娜,將她背起來,隨后才瞥向表情有一些惆悵的大衛,
“做我們先前該做的,我要嘗試聯絡達拉斯貢,我可能需要你的幫忙。”
避難所的中心位置,也就是阿拉吉娜擺放設計機床、大衛監控全部避難所的位置,費舍爾將昏迷不醒的阿拉吉娜先安置在這里,隨后為了避免大衛受到猩紅污染的影響不能發現缺口,便親自將避難所走了個遍,沒發現什么其他的缺口,倒是發現了好像是阿拉吉娜帶過來禮拜的母神像。
他還是不知道為什么受到靈界污染影響之后他們會信仰母神,可能這與唐澤明日香以及母神之間的友誼有關。
順帶,他還復刻了一遍北境中呼喚達拉斯貢的過程,試圖與祂聯系,結果不出意料,完全沒有任何反應,鳥都不帶鳥他的。
正如他先前所想的那樣,北境那次之所以能成功是因為達拉斯貢就在背后看著他,現在他泥菩薩過河,顯然不能一直看著費舍爾,所以便呼喚失敗了。
“費舍爾先生,你發現其他的缺口了嗎?”
“沒有,應該暫時安全了。”
只是他的流體劍該怎么辦呢,先前是萎了,現在是被拿來補墻了,好像自從跟著費舍爾之后,這流體劍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他來到了大衛所站著的數據儀表臺之前,上面全部都是排列整齊的光幕,光幕上還滾動著虛幻的天使文字,這個播報方式和亞人娘補完手冊的字幕是一樣一樣的,不知道亞人娘控當時制作補完手冊的時候有沒有抄襲。
費舍爾看著上面的監控數據,很快發現有一塊監控板上寫著的內容是“外部情況”,上面還有一些實時變化的數據,便指著那光幕對大衛問道,
“避難所中能檢測靈界中的情況嗎?”
“之前似乎是可以的,但一部分的檢測儀器在很久之前就損壞了,需要有人去外面維修才行。現在還在運行的只有訊號器,它能發射與接受樞機訊號光幕上顯示的正是我們現在收到的訊號。”
費舍爾瞥了一眼身旁的大衛,看著他仰起頭目不轉睛地看著上方的數據,
“這信號有可能是與米迦勒天使與米哈伊爾有關的信息,對吧?先前阿拉吉娜和我說過,她想要幫你去靈界中尋找你的父母,那艘船塢中的艦船就能在靈界中航行這接收到的信息說的是什么?”
大衛人性化地眨了眨眼,隨后才說道,
“什么都沒說,這是一行亂碼。”
“亂碼?”
大衛點了點頭,為不了解樞機和歷史的費舍爾普及了一下相關的知識,
“其實靈界中可能不止有我們這一個避難所,畢竟從現實中遷徙而來的圣裔數量不少,我們這恐怕只是其中之一而已。樞機們彼此聯系賴以生存的網絡在靈界之中會受到影響,所以圣裔們便采取了投射信號的方式以實現避難所與避難所之間的聯系
“訊號并非只來自樞機,靈界神秘莫測、寬廣無比,居住著現實難以想象的存在,混沌種、混亂、靈魂之海以及神祇,所以為了辨認要發送的訊息,避難所發射的訊息都是某種有著特殊解碼格式的訊號,這樣收到時就只會顯示出被其他避難所的發射的訊號了。”
聽完,雖然是第一次接觸這個概念,費舍爾卻還是準確無誤地理解了大衛想要表達的意思,
“也就是說,現在我們收到的這串亂碼的確是從其他避難所發出的,只是不知為何它會一直發射這種亂碼,對嗎?”
“沒錯,費舍爾先生。檢測記錄中顯示,近千年來我們收到的其他避難所訊息只有這一處,大衛不清楚那邊發生了什么事,只是不想放棄任何與父母有關的可能不過,如你所見,費舍爾先生,靈界內危險萬分,大衛認為現在還不到去尋找他們的時候。”
費舍爾摸了摸下巴,腦內的靈感忽而涌動起來,
“嗯,等等你先前說,這個儀器其實能接收到靈界中其他存在的訊號,只是因為特殊的編碼只顯示了避難所的訊息,對嗎?”
“是這樣的,費舍爾先生。”
“那么,能不能將其他接受到的訊息調出來呢,我們能不能發射希望其他存在接受到的訊息呢?”
“費舍爾先生,你是想要通過避難所與存在于靈界中的神祇聯系嗎?”
“會有風險嗎?”
大衛思考了一下,忽而想到了什么一樣,卻見他原本人性化的眼
眸之中閃爍起了點點藍光,這種現象費舍爾在米哈伊爾身上見到過,這似乎是他們正在檢索訊息的征兆。
費舍爾也不打擾他,直到好一會過去,大衛眼中的藍光才熄滅,他的眼神也重新聚焦,
“檢索成功費舍爾先生,我的數據庫中似乎有過圣裔們借助訊號交流器與主神拉瑪斯提亞交流的記錄。由于半神之下無法直視神祇,而主神的聲音又無法被除鯨人種之外的種族捕捉,所以圣裔們便在天之鎖大人的指導下對拉瑪斯提亞大人的訊號做了解碼,能與主神進行簡單的交流你希望大衛調用這方面的數據嗎?”
還有這種好事,你怎么不早說。
“嗯,讓我看一看吧。”
大衛將大概的編碼放了出來,順帶還將近幾百年來收取到的除避難所之外的信號給調取出來,費舍爾定睛一看也大概有個十幾萬條,全部都來自于不知名的來源。
不知道神祇之間交流是怎么樣的,也沒聽蕾妮提起過,但感覺全部都依靠遠程打訊號也未免有一些太抽象了。
但十幾萬條中還真的有幾十條條能明確確定來自于拉瑪斯提亞的訊號,因為圣裔們只能辨認祂的訊號,還辨認不全。
費舍爾讀了一下,全部都是斷斷續續的,例如兩句話的內容,一會蹦出一個單詞,其余全部都是亂碼,而且這種單詞的出現順序還讓費舍爾有一點摸不著頭腦,隨便列舉一個大概是這樣,
“木馬白色沙礫你他我回歸星星”
大概就是這樣,沒有語法、沒有邏輯、主語混亂,完全難以理解這居然是用以交流的一段話。
費舍爾皺著眉頭,看著這上面幾十條全部都類似于這樣的語句,有一些狐疑,
“你確定這不是解析錯了,祂尋常就是這樣和鯨人種說話的?”
“費舍爾先生,你可能誤會了,主神與鯨人種交流當然會用鯨人種的語言以便讓他們聽得懂。但這里是靈界,現在拉瑪斯提亞主神說的是祂本身用的語言,神的語言,所以就很難理解了。”
“神也有語言么?”
“當然,而且根據我的觀察,每一位神祇用的語言都截然不同,祂們用的語言可能是某種訊息、某種波動,有著尋常生物難以理解的邏輯和用法,每一位神祇用的語言都大相徑庭,比完全沒有聯系的文明之間的語言察覺還要巨大。加百列天使就曾經試圖解碼所有神祇的語言,但最后都失敗了。主神的語言哪怕是天之鎖也不能完全理解,所以才導致解碼的內容支離破碎的”
大衛說著說著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對著費舍爾說道,
“說起這個,加百列天使曾經提出過一個有意思的猜測,她說母神用的語言和拉瑪斯提亞主神是一樣的。雖然神祇們都能清晰無誤地掌握這個世界內生靈的語言,母神也不例外,但神祇們似乎也有‘母語’這個概念,即為祂們最先掌握的那種語言,母神的神語和主神的一樣,所以她猜測母神與諸神們的敵對并非是一直如此的”
費舍爾點了點頭,之后不知道能不能問一下蕾妮關于這方面的事情。
神明本身也有語言這一點還是讓他很新奇的,基于社會學的知識,所謂語言的出現一定產生于與其他存在交流的需求,這種需求驅使著生物將想要表達的訊息付諸于載體,聲音、文字等等,換而言之,如果只有一個個體,那么這種東西的存在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那么問題來了,神祇們各自所用的語言都不一樣,這也就意味著祂們所使用的母語并非是用來與其他神祇交流的,至少拉瑪斯提亞的語言顯然不是用來與達拉斯貢等其他神祇交流的,那這個語言是用來和誰交流的?
想著這些暫時無關緊要的東西,費舍爾卻并未忘記自己問這些的任務。
他是要用這玩意嘗試和拉瑪斯提亞交流的,達拉斯貢聯系不上,只能轉換思路,看看能不能聯系上拉瑪斯提亞讓他轉達或者透露一些情報。
于是,費舍爾將光幕上已經能辨認出意思的編碼給抄錄下來,看看能不能組成一句有意義的話去和拉瑪斯提亞溝通。
這真是讓費舍爾犯了老難了,里面全部都是諸如“木馬”、“沙礫”這種完全用不上的名詞,動詞都寥寥無幾,但話又說回來,說不定只要能引起祂的關注,知道費舍爾來了靈界希望知道消息應該就可以了。
在費舍爾和大衛絞盡腦汁的構思之下,凝結著人工智能與人類全部智慧結晶的對神明的提問便躍然紙上,內容如下,
“我、來,我、不、知道,你、說。”
就是將單詞拔出來按照天使的語法重新組合了一下,也不知道拉瑪斯提亞能不能看懂。
將內容編輯好了之后,費舍爾忐忑不安地將訊號發射了出去。看著光幕上顯示的“發送成功”的消息,費舍爾瞥了一眼旁邊的大衛,而他也眨了眨眼,笑著說道,
“費舍爾先生,我們可能是繼圣裔之后的第二批用神明的語言與神明交流的生靈了。”
“這很值得驕傲嗎,我更希望用我與祂都懂的語言來暢通無阻地交流順帶,這種訊息發送應該不會驚動外面的靈界污染吧?”
“并不會,我先前在收到未知樞機傳來的訊號時就發送出去過訊息,污染并沒有明顯的變化。祂沒有神智,而且除了主神大人和母神之外,沒人能理解我們發送出去的訊息是什么。”
“這樣就好”
“滴滴滴滴!”
就在費舍爾松了一口氣時,后方光幕上的數據忽而涌動起來,吸引了費舍爾和大衛的注意,
“費舍爾先生,我們受到訊號了,應該是主神大人的回復!”
嗯,就是一個問號的意思。
費舍爾和大衛對視了一眼,一下子頭疼了起來,看來哪怕睿智如主神也不能理解他們拼湊的抽象神明語言。
大衛倒是很樂觀,反而安慰起了費舍爾,
“費舍爾先生,這是一個好消息,至少說明我們成功與主神大人聯系上了!”
“沒錯,但我覺得祂大概率不會親自過來,畢竟避難所的位置似乎與靈界污染很近。我聽說神祇都在藩籬附近嚴陣以待,不知道那邊的情況如何”
“費舍爾先生對神祇的動向很了解嗎,你是聽誰說的?”
“女人我的。”
“哦,好吧那我們還是在”
“滴滴滴滴!”
就在大衛想要說再潤色一封信息過去的時候,眼前的訊號接收器又響了,又是拉瑪斯提亞的回函。
費舍爾又連忙打開,這一回則更加離譜了,里面全部都是亂碼,一個可以辨認的單詞乃至于標點符號都沒有了。
“離譜,先前我們看的幾十條里面每一句至少都有一到兩個能認的單詞,現在一個都沒有了。”
“不對,費舍爾先生,不可能一個都沒有,除非”
大衛思索了兩秒,隨后突然意識到了什么,連忙伸出手敲打起了光幕,更換起了轉譯訊號的編碼,
“除非,主神大人回復的訊號不再是用祂的語言回復的,祂知道我們不理解祂的語言,所以用了我們避難所的訊號方式!”
費舍爾挑了挑眉毛,將信將疑地看向屏幕,卻見在大衛更換了訊號轉譯編碼之后,上方原本的亂碼忽而就變成了一行清晰可見的天使文字,寫著,
“藩籬內,混亂造物唯一能刺殺達拉斯貢成功的方式,便是進入祂傷痕累累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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