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戛納電影節的展映場次越來越多,關于《狩獵》的評論也越來越多。
一開始大家還聚焦于克拉拉這個女主角,這個孩子,以及關于孩子撒謊等等的話題上。
但是很快地,所有人就都明白了。
與其說《狩獵》是講述因為一個孩子的謊言,引起的一場悲劇,倒不如說,實際上,電影呈現出來的是一個無比真實而又殘忍的成年人的世界!
“為什么說《狩獵》其實講述的是一個成年人的殘忍而又真實的世界?
其實電影從開篇就點出了這一點,而且電影里面很多地方,很多細節,都在告訴我們這其實就是一個成人世界的寓言!
還記得那個湖泊嗎?
影片開篇伴隨著急促的語速、歡快的音樂,向我們展示了一堆中年男人玩著如小孩子般幼稚的游戲——看誰第一個敢跳入冰冷的湖水中。
夜色將至,借助遠景鏡頭,暗藍的冷色調,處于叢林中湖的形象被升起的霧氣遮掩的漸隱漸顯。
而隨著事態的惡化,在遠景鏡頭下的湖的形象逐漸清晰。這無不意味著湖就是一個曖昧不清的成人世界,在沒有“特殊事件”打破其平衡時,僅是成年人的一個固步自封的、自娛自樂的封閉世界,日復一日的無聊生活所蒸騰的霧氣掩蓋了人與人之間的疏離、猜忌與不信任。
直到“內部系統”的運轉出現故障時,濃霧散去,冬日雪花飄落,冷峻的現實盡收眼底。
事實上,從矛盾沖突開始產生,真正的“始作俑者”克拉拉就已經開始退場了。
之后的故事,和她其實已經關系不大了,哪怕她說了實話,哪怕她為盧卡斯澄清,可是一切已經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她或許決定了什么時候開始,但是什么時候結束,卻已經和她無關了。
其次,影片的片名《狩獵》!
在電影上映之后,很多影迷覺得片名有些奇怪,或者有些名不副實,漸漸地大家開始理解,認為片名的寓意就是盧卡斯在這個事件當中被其他人當成了獵物,無處可逃。
但是實際上,卻忽略了一點。
狩獵,其實是成年人世界的規則啊!
在影片前半段,盧卡斯在森林中狩獵時,毫不猶疑的開槍打死了一只鹿。
這個時候,盧卡斯是一名獵人,而那只無處可逃,“無辜”的鹿,被射殺了。
作為獵物,鹿甚至連最后的哀鳴都發不出來。
而在尾聲處,盧卡斯陪兒子狩獵時,他再次看到了一只鹿,但是,這次他并沒有開槍。盧卡斯放過了獵物,殊不知那聲刺耳的槍聲提醒著他自己就是被狩獵的對象。此時此刻,他變成了那只獵物,同樣的無處可逃,同樣的“無辜”,也同樣的再多的哀鳴也無法換來獵人的憐憫!
一場兒子的成人禮,成人世界的通行證——獵槍的獲得,真正的狩獵才剛剛開始。
當你拿起獵槍,代表著你已經成年,代表著你成為獵人的同時,也有可能成為獵物!
這是成年人的世界的守則!獵人OR獵物!
關于孩童。
與探討性本善還是性本惡的哲學議題相比,影片更多的是把兒童當成某種現實的催化劑。
兒童的弱小、純真、善良、神圣而不可侵犯,一直以來被視為需要保護的對象,克拉拉稚拙而又深藏惡意的謊言使得每個聽過的人未經審判就早已為盧卡斯定了罪,而后克拉拉決定撤回其言論時,沒有人再相信盧卡斯無罪,人們所選擇相信的只是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
從孩子延伸到成年人的世界,對于克拉拉來說,被人抱著幾步就能走過那些“非黑即白的格子地板”,而對于盧卡斯來說,每走一步都分外艱難。
在這個與外界抽離的小鎮上,講了一則成人世界的寓言,借助“無知者無罪”的兒童,讓我們看到了人性之弱與人性之惡,以及在狩獵場上,隨時可能被圍剿的自己。
其實,從這里就可以看的出來,克拉拉的話真實與否,在影片里面完全由成年人們來審判。
關于電影,關于評論,突然發現一個同樣的成年人的世界的殘酷寓言。
無法逃離俗套的來說說關于道德制高點的問題!
大家用的這個詞太高端了,其實就是人喜歡抨擊別人的毛病,尤其是你發現:“咦,這個人大家都在噴,都說不好,我也得說倆句,反正不會掉塊肉,心里還會獲得極大的滿足感,自豪感,以及特么的正義感。”
相信很多人都喜歡這樣,別人跟你說一什么事,甭管說的啥對不對,你都想去找個切入點,反駁下,說一說。有的嘴上不說心里也得說說,打個比方打籃球的時候,隊友被夾擊了,你就叫傳球傳球,這人要是沒投進,你肯定回頭找他說剛剛內傳外拉出空檔,多好。這人要是進了,你還會說。然后下次還是這樣的情況,他傳給你了,你沒投進,你又會這樣說,剛你有機會打就堅決打,打不進有犯規啊,還能搶2次籃板。
這就是一種現象,大部分都會有的,當然不排除有的人不抬杠的,比如影片中盧卡斯的好朋友。這個例子要說明的問題不是抬杠不抬杠,是人的本性就是傾向于去“找茬”。大家找到個茬,然后發現符合大部隊的想法,接著就成了跟風狗了。社會現象說白了就是人性最真實也是最丑陋的那一面吧。
道德就是把槍,握槍的人可能會把槍口對準任何一個人。
我們一向以為孩子們不會撒謊,但可惜,他們經常撒謊。
孩童并不都是天使,披著天使外皮的惡魔更讓人膽寒,她是由于家庭的原因過早知道了一些事情,但最后承擔后果的是一個明明與此事無關的,還給了她微弱善意的人。
承認保護兒童需要更敏感和細膩,但問話的方式卻諷刺的是有罪推論,小女孩只撒了一個謊,其他的都是成年人腦補出來的呀,這就是審判,這就是所謂的童言無忌;或許因為兒童的特殊性和問題的嚴重性,前面的敏感還能接受一點,后面一切再回不到最初最讓人感傷。
所有人都自以為是的覺得自己站在正義的立場去指責,甚至在事情真相沒有定性之前,憑借臆測和只言片語,就決定了這個人社會性死亡;用多因一果的事實,去推導某個原因,邏輯上本就不通,他們只是已經認定了事實,在拼命找到他的罪證,一點點都會被無限放大,曾經的樂于助人和善良都變成了一把把刺向他最鋒利的刀。最好朋友的那句,我不知道,傷的他體無完膚,但是真實中這種謠言四起的時候,基本也就兩種聲音,你去死吧和我不知道,有的時候言語和沉默真的傷人至此
這個時候突然覺得法律很重要,除了人證還需要物證,至少從法律上還能有一份體面,但人言可畏,雖然證據不足,其實已經被判死刑了。
因為人們一旦給你貼上標簽,那么想要洗掉這個標簽,變得千難萬難。
而小女孩本人,只需要輕飄飄的辯解,亦或是沉默,就能活在被保護之中,平靜安寧,穿著美美的裙子,被媽媽護在懷里,全然不顧她曾經給另外一個無辜而善良的人帶去的災難。
當然,孩子無辜與否,不是電影要表達的重點。
每個孩子都會說謊,她們只是孩子,她們是否是在說謊,需要成年人們去判斷。
我們常常說,審判者應該客觀,可是在影片里面,小鎮的人,卻都紛紛化身審判者,是,他們不是法官,他們不能審判盧卡斯,但是他們卻把自己當成了法官,不需要證據!
當馬庫斯拼命的想去辯解,想去使得他們相信,那是他父親曾經的好友啊,就那么冷漠冷血和兇狠,那種有口難辨,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的感覺太憋屈了,眼睜睜看著自己親近的人被傷的體無完膚。朋友在價值觀沖突和利益沖突的時候,能提供的幫助真的有限,一步一步的,只能靠自己堅定的內心,和被逼揚起的拳頭。
其實盧卡斯的遭遇,在狩獵的時候,就已經表明了。
最后他之所以會成為被狩獵的對象,也是有所隱喻的。
我們都知道一開始,盧卡斯是有狩獵“資格”的。
但他結伴圍獵,和他衣服也不脫地跳水撈人、經不住勸酒一樣,只是男人們顯示雄性氣概的游戲、喝酒這些裝置的規定動作。
而這些裝置去主體化的目的,是為了形成片中的小鎮這一共同體。
影片開場的鋪墊中,他陪孩子捉迷藏、給上完廁所的男生擦屁股、在游戲中被男孩子們“攻打致死”、接受守株待兔的女友的示愛,都顯示了他是個有求必應、性格被動的老好人——或者說,愿意把自我隱匿在共同體里。
可盧卡斯沒想到,當他對一頭鹿扣下扳機時,他自己也進入了一場“狩獵”的瞄準鏡——
一朝蒙冤,槍口就麻利地齊齊對準他,連為人/狩獵的資格也要吊銷。
最令人不寒而栗的,不是多數人對真相漠不關心,而是幾乎每個人一有機會,便有意無意地傾軋盧卡斯這樣純潔無瑕的老好人;對盧卡斯傷害最深的,不是受害者,反倒是沒有利害關系的其他人。
甚至本來跟盧卡斯打成一片的孩子們,也紛紛倒戈,作出對盧卡斯不利的供詞。
然而必須看到,這并非所謂的“性本惡”。
拿謠言的始作俑者——小女孩克拉拉來說,她缺少家庭的關愛,才會把感情轉移到對他關心入微的盧卡斯身上——她在黑暗中看到爸爸,出口卻叫成了盧卡斯。
可當她向盧卡斯示愛卻接連受挫時,受損的自尊化為了攻擊性。
但意識到這個錯誤后,她反復承認撒謊,還跟盧卡斯打招呼。
有意思的是,她始終不敢越雷池一步——走到格子圖案的地板上。
這說明她在適應格子圖案這樣簡化、幾何化的環境之中,被喚起了平等主義的態度。
片中對盧卡斯的排斥,是空間上的:
禁止進入專門空間——他工作的幼兒園;
“滾出我的房子”,被趕出孩子身邊、朋友的家和超市等他人的私有住所;
而圣誕節,當盧卡斯來到教堂,這個號稱唯一接納所有人——包括他這樣的“罪人”共處一室的公共空間,所有人都坐立不安。
他只能退回家庭,和兒子馬庫斯相依為命。
保護私宅在內的私產,一直被宣揚為資本主義(法治)的根基。
可人們還是不放過他——騷擾他、砸他的窗。
其次,排斥也是身體性的:將盧卡斯逐出超市,還要拳頭相向;連他的狗,也要殺。
作為家畜,狗在動物中地位特殊。
一方面,電影中主角的愛犬具有嬰兒的純潔、象征著勇敢、忠誠等品質,同時又有行動力,可以成為主角的助手,因而幾乎是不死的。
另一面,作為人類“忠實的奴仆”,家狗至少部分皈依了人類共同體,不但是人的財產,也在肉體上與人類連系。
一旦厄運降臨,狗往往第一個遭殃,是狗主人倒霉的序曲。比如連環殺手進屋前要先毒死家犬。
當然,對于盧卡斯本身,其實也同樣的令人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關于這部電影,大多人的目光,包括我都集中在孩子和小鎮居民身上,批判這個偽裝正義的人類群體。但突然又覺得這并沒有什么意義,好像只要叫幾聲,整個人類的自然心理都會改變。惡意鋪天蓋地,惡意永生。人人都站在“正義”的陽光中,手捧獵槍。
所以我感到悲哀,為盧卡斯,也為自己。哀其不幸,哀其不爭。
有人說盧卡斯太堅強,我倒覺得是太溫和,太老實,默默承受一切。其實說難聽點就是懦弱,總是心懷希望不主動挑事鬧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能挨就挨。因為我們很多人就是這樣,可堅強是個什么鬼東西,不過是為了讓自己默默咽下這一切找的欺騙自己的借口。
不知道盧卡斯在這一句“Oneyearslater”里是怎么度過的,不知道他在明白不可消散的惡意后仍有槍口已瞄準他之后選擇了怎么做,但是我們只知道曾經的每天晚上,我們很多人是否都會躺在床上告訴自己,總會有熬出頭的一天的。可是最后明白,既然我們無力改變別人,那么我們只能選擇自己做出改變。于是我們終于失去了曾經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