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嵐山莊!
廣場四周站滿了七宗弟子,密密麻麻,人頭攢動。
七大宗主坐鎮最前往,七人各個目光如炬,表情威嚴,猶如七座巍峨大山,俯瞰蒼生,龐大的壓迫感讓人窒息。
在廣成最中央,有個渾身浴血的中年女人。
雖然體態發福,年紀也不小了,但其眉眼之精致秀美,哪怕到了如此年紀,也依然有一番韻味。
女人給人的壓迫感,居然比七宗宗主還要更勝一籌。
或許,是這背水一戰的決絕,讓人肝膽發寒。
許元晟站在人群最中央,渾身錦衣華服,須發飛揚,從容中顯得氣勢磅礴。
他冷冷注視著易蓮琴,朝旁邊的赤履宗宗主點頭示意了一下。
赤履宗宗主上前一步,緩緩走向易蓮琴。
易蓮琴正在進行一場車輪戰,面對七宗宗主的車輪戰。
“易蓮琴,再打下去,你會死……聽我一句勸,拿出秘陣圖,我保你易蒼宗無恙!”
輪到赤履宗宗主出手。
她的眼里,終究是有些不忍。
同是女人,心里并不想為難女人,更何況,赤履宗和易蒼宗平日里也有些往來,并沒有交惡過。
可規矩就是規矩。
你易蒼宗壞了十宗規矩,你私吞礦脈財產,就是在我身上割肉。
我可以憐憫你,也可以勸你。
但要我饒過你,那不可能。
“許元晟,你把他放了!”
易蓮琴面無表情,目光淡漠。
她雖然渾身是血,卻沒有絲毫怯弱,給人一種根本沒有把生命放在眼里的感覺。
包括自己的生命。
所有弟子都鴉雀無聲,順著易蓮琴的話,眾人的視線又一次看向廣場的東北方向。
在那里,有個巨大的鐵架子高高豎立在墻上。
鐵架子上鎖鏈縱橫穿梭,里面捆著一個面目全非的血人。
易蓮琴口中的……‘他’……就是這個人。
合嵐山莊原厚生堂堂主……吳生施。
這吳生施喪心病狂,居然襲擊許雯卿,企圖挾持莊主的親閨女,來威脅許元晟。
吳生施雖然一直閉關,但他知道許雯卿已經突破四品,所以也做了萬全的準備。
可惜,許元晟昨天剛給許雯卿置辦了一件保命寶器。
這寶器來自京城,價格不菲,連其他宗門的掌門都驚訝,紛紛感慨許元晟豪氣。
寶器反震,吳生施不慎被反噬,直接負傷。
許元晟得知女兒危險,第一時間出手,活捉了吳生施。
整個云東行省都清楚,許元晟這個人對閨女的溺愛,已經到了令人難以理解的程度。
因為擔心女兒別人暗害,他甚至不惜把女兒圈禁在山莊里。
如果你偷襲許元晟本人,他心里念著一些情誼,還可能會從輕發落。
可惜,吳生施這一次惹的人……是許雯卿。
這是許元晟的逆鱗。
是許元晟的心頭肉。
果然,許元晟前所未有的震怒。
但他并沒有立刻斬殺吳生施,而是委托西月宗一個精通酷刑手段的副莊主,把吳生施掛在光天化日之下,要生生將其折磨至死。
這也是許元晟的慣例。
以前,也有人企圖通過閨女去威脅他。
那些惡徒,沒有一個能得好死。
對于傷害閨女的人,許元晟沒有姑息過任何一人。
他就是要用世界上最殘忍的手段,讓那些對女兒圖謀不軌的人,恐懼到骨子里。
哪怕死后,你的鬼魂也要繼續害怕。
這是震懾。
如果吳生施就僅僅是合嵐山莊一個普通堂主,眾人僅僅是看個熱鬧,也就完了。
但易蒼宗宗主易蓮琴的出現,就讓事情開始復雜了。
很多人隱隱約約聽過,似乎易蓮琴在合嵐山莊被人偷看過洗澡。
也有傳言,說偷看洗澡的人是吳生施。
以前,這事就是個笑柄,連真假有待考證。
畢竟易蓮琴是堂堂一個宗主,跑去合嵐山莊洗什么澡,而且被一個區區堂主偷看,就更扯了。
誰都沒有想到,本應該和鐵彎宗、水鶴谷宗主一起逃往煌云派的易蓮琴,居然會孤身前來合嵐山莊。
而她以身范險的原因,居然是這個區區三品堂主。
這兩個人直接,竟然真的有事。
十宗盟有十宗盟的規矩。
宗主有宗主的體面。
三個叛盟宗主秘密施展秘陣,已經聯合起來,先一步把礦脈封印。
許元晟他們如果強行破陣,礦脈有可能被摧毀。
易蓮琴踏上合嵐山莊,和七宗宗主立下賭約。
她愿意車輪戰,對戰每一位宗主。
七宗宗主,每人可出百招。
百招之后換人,但易蓮琴要繼續迎戰。
車輪戰之后,如果易蓮琴還活著,那十宗盟就放了吳生施,秘礦的事情,可以來煌云派商討。
如果易蓮琴死,就可以用她的腦袋,打開一個鐵盒子。
盒子里,有礦脈秘陣的破陣方式。
雖然只有屬于易蒼宗的那一份秘陣圖,但七宗可以慢慢推演出其他二宗的陣圖。
麻煩是有些麻煩,但肯定能破陣。
當然,和煌云派之間的對峙,就已經是另一回事了。
七宗宗主商量之后,最終同意了易蓮琴的賭約。
雖然許元晟恨不得把吳生施碎尸萬段,但他心里也有很多忌憚。
煌云派是一方面。
官府,也得考慮。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礦脈被江湖門派發現,朝廷允許江湖門派采集一段時間。
到期之后,前堂司會代表朝廷回收。
江湖門派行俠仗義,替朝廷做事,會得到不少牌匾嘉獎。
平日里,這些牌匾就是精致一些的破木頭,只能裝裝門面,有時候還會被江湖中人恥笑,罵他們是朝廷的鷹犬走狗。
但如果遭遇三宗發現新礦脈這種事情,那些嘉獎牌匾就有了大作用。
采礦時限到期后,門派拿出嘉獎牌匾,可以找前堂司,去延長采礦時間。
這也是朝廷和綠林的一種默契和妥協。
雙方各退一步,都不吃虧。
表面上,朝廷可輕松滅掉任何門派,但總不能把武者都逼迫到叛軍一方,那樣得不償失。
雙贏才是硬道理。
易蒼宗之前參與了戚佅城一戰,那是朝堂都震動的一場大捷,所以易蒼宗得到不少牌匾嘉獎,也可以掌握最久的采礦時間。
因為這礦脈已經報備前堂司的原因,七宗也不敢逼迫太緊。
一旦三宗投鼠忌器,真的毀了礦脈,這也是朝廷的損失。
前堂司少了一筆收入,肯定要怪罪十宗盟。
易蓮琴已經分別迎接了三名宗主百招。
哪怕是一品武者都能看得出來,易蓮琴根本沒有任何勝算。
她的實力,和在場最弱的始武宗宗主吳信海一樣。
七宗第一戰,就是最年輕的宗主,始武宗吳信海出戰。
眾所周知,吳信海最弱。
他和易蓮琴打的有來有回,僅觀賞性而言,是最精彩的。
可在真正的強者眼里,兩個人純粹是菜鳥互啄,所以才顯得聲勢浩大。
當然,圍觀人群中,有兩個人表情復雜。
嚴京非和裴風空從沒想過,世界上居然有如此虛偽的人。
吳信海。
你明明已經是五品后期的強者,甚至,這畜生可能已經掌握了東獅霞火訣。
以你的實力,去對戰一個五品大圓滿都不在話下。
可他卻故意偽裝實力,和易蓮琴玩過家家一樣,玩了一百多招。
甚至,吳信海在許元晟面前還有些低眉順眼。
真惡心。
但他倆也不敢說什么。
吳信海是魏天師手下核心戰將,魏天師有令,他倆要對吳信海言聽計從。
裴風空心里一肚子火。
他才懶得看什么十宗大戰,他只想離開合嵐山莊。
這許雯卿太煩人。
易蓮琴第二戰,就踢到了鐵板。
百招過后,她受了輕傷。
第三戰,出戰宗主剛突破五品中期不久,直接打到她渾身是血。
第四戰,是赤履宗宗主。
她突破五品中期已經很久,別說是負傷的易蓮琴,就是巔峰狀態下,也有把握百招打殘她。
可惜了。
易蓮琴這胖女人,實在是太倔強。
“許元晟……你這個背信棄義的畜生,言而無信的畜生……”
眼看赤履宗宗主就要出手。
突然,廣場上空上又響起一陣凄厲的怒吼。
猶如惡魂索命。
猶如厲鬼索命。
這聲音似乎能穿透人的皮肉,直擊靈魂最深處,怨毒之氣,讓人頭皮發麻。
聲音來自處刑臺!
是吳生施。
他剛剛才被西月宗那個劊子手折磨到昏迷,現在又被秘術刺激,重新蘇醒了過來。
稀里嘩啦。
鎖鏈左搖右擺,嘩啦啦作響。
吳生施瘋狗一樣,四肢瘋狂掙扎。
只要蘇醒,就會破口怒罵許元晟。
雖然渾身是血,雖然被折磨到和骷髏一樣,可他臉上沒有絲毫痛苦的表情,似乎是一具冷冰冰的尸體,根本感知不到疼痛。
明明只是個區區三品,可吳生施言語中的仇恨怨毒,卻令不少五品都渾身刺痛。
“嘿嘿嘿,吳生施道友,你這骨頭,可是罕見的硬……老夫在西月宗少說折磨過幾千人,你是最能忍的!”
“看起來,得用壓箱底的手段了。”
魯叟申從懷里拿出個玉盒子。
盒子里是七八條蠕動的小蜈蚣!
“吳生施道友,這些蜈蚣會在你體內亂竄,但最喜歡去的地方,還是尿味最重的位置。”
“這一次,真的生不如此……可惜,你想死,卻沒有資格!”
魯叟申陰森森笑著。
嗖嗖嗖嗖!
蜈蚣撕開吳生施的皮肉,很快鉆入他的體內。
“噗……呃啊……呃……”
吳生施渾身捆著鎖鏈,隨著蜈蚣入體,他身軀猛地一抖,整個人和蝦米一樣弓去。
稀里嘩啦。
鎖鏈搖擺,立刻繃緊。
他的身軀想彎,卻根本彎不回來。
“呸!”
吳生施一口血唾沫吐在魯叟申臉上,滿臉的不屑。
“狗一樣的東西,你肯定不得好死!”
吳生施瞪了眼魯叟申。
他早就聽說過西月宗這個劊子手,只是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落在他手里。
笑了一聲后,吳生施又重新盯著許元晟:“許元晟,你這畜生,你不得好死!”
“我兢兢業業幫你拿金經葉,你口口聲聲承諾過,只要有兩枚玉脈金經葉,就給我一枚……我幫你拿到兩枚,你出爾反爾……狗賊,你不得好死!”
“和你同流合污的人,也會不得好死,都不得好死!”
吳生施嗓子嘶啞難聽,猶如是瓷器碎片在劃。
他是真的恨。
自己爛命一條,其實死就死了,死不足惜。
可易蓮琴等不了了啊。
吳生施最了解易蓮琴的情況。
她口口聲聲逼自己去找金經葉,表面上是逼迫自己,其實不過是給自己一些希望,讓自己好好活下去。
許元晟給的金經葉雜質太多,根本不起太多作用。
這其實也不能說許元晟心眼壞,因為以前那些金經葉,全部品質都不怎么好。
吳生施又不是傻子。
他一直和許元晟合作,就是因為許元晟真的給了一些好處。
直至不久前,吳生施和許元晟驚喜的發現,最新結出的金經葉品質開始提升,甚至有了玉脈金經葉的征兆。
許元晟沒有大江舟,根本沒辦法培育玉脈金經葉。
他得依靠吳生施。
所以,他口口聲聲承諾,如果有兩枚,肯定分給給吳生施一枚。
很久以來,吳生施哪怕是連做夢,都想要一枚玉脈金經葉。
當年因為自己蠢,易蓮琴冒險生孩子,體內的傷情遠遠沒有表面那么簡單。
這幾年,她一直在耗費壽命,來維持五品實力。
如果沒有玉脈金經葉療傷,易蓮琴已經命不久矣,甚至可能死在自己前面。
她之所以冒天下之大不韙,公開來營救自己,也是因為她活不久了。
死都不怕,還怕什么父親遺言?
還怕什么世俗眼光?
閨女的秘密被兩個人嚴防死守,七宗沒有人知道,易蓮琴根本就不怕死。
可恨。
吳生施那樣周密的計劃,還是沒料到,許雯卿又有了新的強大法器。
其實吳生施也不愿意去對付一個姑娘。
但想威脅許元晟,除了許雯卿,根本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敗了!
一敗涂地。
廣場周圍更多人是在看熱鬧,但還要一些人表情復雜。
敖宣議重重嘆了口氣,他去勸過莊主,也替吳生施求過情。
可吳生施企圖挾持許雯卿,這是許元晟根本就不可能原諒的死罪。
馮中富第一時間打暈兒子,把馮奪英死死關在雜役堂。
其實吳生施剛出關時,就來找過馮中富。
他已經預料到許元晟會出爾反爾,但他心里放不下秦近揚和馮奪英。
聽到秦近揚被逐出山門,吳生施臉上難得露出笑容。
這是為數不多的好消息。
馮奪英不可能被逐出山門,但兩個長輩不可能讓他去白白送死,以馮奪英的脾氣,他目睹師傅被折磨,真的敢去刺殺莊主。
他對許元晟可沒有多少感情。
遠遠聽到吳生施在怒罵,馮中富眼里含著淚。
他咬牙切齒,但也只能忍耐。
如果吳生施死了,自己還有很多事情要幫他去做。
吳生施還有個閨女。
自己雖然沒有本事,但還是得照顧照顧。
該死!
許元晟……你真的是夠惡毒的。
這么多年,吳生施一直給你當牛做馬,你卻連他都騙。
許雯卿站在人群中,眼里的神色也很復雜。
她其實也給吳生施求過情。
她了解父親。
吳生施肯定沒有撒謊,父親一定是出爾反爾,這才讓厚生堂堂主投鼠忌器。
但自己畢竟沒受傷,最多廢了他修為,逐出山門。
哪怕是殺,也痛痛快快的殺,何必折磨。
可父親剛愎自用,根本就不聽勸。
山莊其他堂主有些去勸了,有些作壁上觀。
吳生施性格孤僻,和堂主們關系很淡。
薛冰冰咬著嘴唇。
她去找過師傅,替吳生施求過情。
可師傅油鹽不進,連她都訓斥了一頓。
罷了。
薛冰冰也只能作罷。
她去求情,只因為吳生施是秦近揚的恩師。
僅挾持大師姐一項罪名,其實吳生施死有余辜。
小狗子他們站在人群里,各個咬牙切齒,但也無可奈何。
吳生施是秦近揚最敬愛的師傅,他們心里是清楚的。
可他們人微言輕,連求情的資格都沒有。
轟隆隆!
轟隆隆!
轟隆隆!
聲勢浩蕩的第四戰,已經拉開序幕。
到了這時候,哪怕是沒有修煉過武道的普通人,也能分辨出大概情況。
易蓮琴已經是強弩之末。
從一開始,她就在被赤履宗宗主壓著打。
很快,易蓮琴身上血痕更多。
吳生施渾身劇痛,下身更是痛到靈魂顫栗。
可他根本顧不得疼痛。
他不想易蓮琴死。
更不能死在自己前面。
“易蓮琴,你立刻離開這鬼地方,別再打了……”
“許元晟還沒有找到我的大江舟,他舍不得殺我,我今天不會死……你先別打了!”
吳生施扯著嗓子,鮮血一口又一口噴出去。
“咦……吳道友骨頭比剛才還要硬……那還得給你加菜……”
魯叟申皮笑肉不笑。
“這些油,經過特殊煉制,可以讓你體驗到被油炸的感覺,但卻不會實質性受傷……許莊主不讓你死,我肯定不能讓你咽氣!”
盧守申又把油吐沫在吳生施身上。
稀里嘩啦。
鎖鏈又是一陣瘋狂顫抖。
吳生施呲牙咧嘴,真的像是被生生丟在油鍋里的猴子一樣。
“吳生施,我許元晟待你不薄,你狼子野心,居然敢對我閨女下毒手……我不會讓你輕易死去!”
“我許元晟要讓全天下都知道,敢對我閨女使壞心眼的人,都沒有好下場,連死都不能好死。”
“至于那玉脈金經葉,我確實答應過,給你一枚……可卻不是眼下這兩枚,而是幾個月后的那兩枚,你自己急功近利,居然還敢遷怒于我閨女,簡直狼心狗肺!”
許元晟的聲音擴散在空中,冰冷無情。
他眼角不留痕跡的看了眼裴風空。
自己畢竟是十宗盟的盟主,吳生施信口開河污蔑自己,自己總得站出來解釋一兩句,免得讓江湖中人以為自己是懼怕了。
其實他今天折磨吳生施,是要給一個更重要的觀眾看。
這個觀眾,就是裴風空……亂王爺家的世子爺。
許元晟就是通過吳生施,來告訴世子爺。
哪怕你是世子,只要你敢辜負我閨女,我照樣讓你生不如死。
裴風空感知到了許元晟的眼神,不由的打了個寒顫。
某一個瞬間,他甚至有些后悔招惹了許雯卿。
這許元晟和有病一樣,只要涉及到許雯卿,就和惡鬼附體一樣,比魏天師還要讓人懼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