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罵聲越來越激烈,言辭之難聽,已經到了文字都無法描寫的地步,尖銳音頻來回穿插,有些人的耳朵都有些刺痛。
五個家族的人和過街老鼠一樣,簡直連抬起頭的勇氣都沒有。
千夫所指,人人喊打,可不是一句玩笑。
寧家的家主轉頭,冷冷看著那群子嗣后代,氣的渾身骨頭都疼。
“那個人我記得,給他父親瞧病,一顆丹藥一百兩,最后一顆翻三倍,你們為什么會要到三千兩?”
家主真的頭疼。
翻三倍也就三百兩,你們在翻倍的基礎上,竟然又翻了十倍。
人心都是肉長的,怎么可以黑到這種地步。
喪盡天良啊。
家主身旁站著他的三弟。
很明顯,家主是在質問三弟。
三弟轉頭,又看向自己的外甥:“我讓是適當漲一些,賺個酒水錢,你怎么能漲這么多?畜生!”
足足三十倍。
這么懸殊的差價,得什么樣的膽子才能干得出來。
“我……我我我……我也沒有要漲這么多,我……”
外甥心里有原因,可他不敢亂說。
他認識了一個行商家族里的小妾,是小妾背后的老爺,要弄死那個年輕人的父親。
這三千兩,是他一個人悄悄操控。
更何況,外甥那時候在賭場還欠了不少賭債。
“畜生,你可真是個畜生啊!”
三弟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
這畜生賺了三十倍差價,居然都沒有給自己分銀子。
“罷了,罷了……事已至此,說這些還有什么用,想想今天在哪里睡覺吧。”
眼看著家族人因為利益分配和撒謊藏錢的問題,要開始莫名其妙的內訌,寧家家主無奈呵斥。
難怪,以前有人指著鼻子罵自己是暴發戶。
是啊。
暴發戶的習氣,從上到下,淋漓盡致,稍微遇到一些事情,一潰即散。
欺上瞞下,家族里人人都在撒謊,人人都在想辦法往口袋里裝銀子。
沒有一個人真心為家族而考慮。
這種家族,怎么可能長久。
或許,是因為銀子來的太容易,讓人有了錯覺吧。
很多矛盾,也被源源不斷的銀子,和太丹院的威嚴,給悄悄掩蓋了。
寧家風生水起,和寧家人無關,主要是運氣的原因。
陳府!
向至強躺在院子里的搖椅上,正在愁眉苦臉。
愁啊。
心上人已經很久不理自己了。
這一次自己魯莽大意,真的是犯下了大錯。
唉,也怪自己眼瞎,居然沒有打聽打聽張照虹的人品和性格。
好心辦壞事,害慘了秦兄弟啊。
以后我還有什么顏面去見秦兄弟。
最近太子府也忙碌,心上人伺候太子妃,也沒有太多時間聽自己說好話。
向至強茶不思飯不想,好幾天把自己關在府里,京都里的奇聞異事,他都懶得打聽分毫。
其實向至強性格本身就有些社恐。
他之所以沒有選擇有背景的豪門望族姑娘,就是不愿意參與各種人脈關系網。
崔花勇是太子妃的貼身近侍,身后也沒有那么多麻煩事。
當然,崔花勇的相貌,和他夢中仙女一模一樣,也是一個不得不忽略的原因。
所以向至強并沒有去街上閑熘達的習慣。
更何況,他擔心會遇到崔家老四。
畢竟是未來的小舅子,打也不能打,更何況,小舅子滿臉兇相,看上去就好勇斗狠,真打起來,自己也不一定能打得過。
冬冬冬!
冬冬冬!
突然,有人敲門。
“少爺,老奴去看看。”
陳府是陳公公的府邸,陳公公習慣了在皇宮居住,平日里只有幾個老太監打理,也是向至強回京,才稍微有了些人氣。
這些老太監雖然已經被皇宮淘汰,但伺候了一輩子皇族,眼神之伶俐,普通管家連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好!”
向至強起身穿鞋,也跟著老太監走去。
萬一是找干爹的貴客,可別失了禮數,自己這張臉不值錢,可干爹在皇上面前地位高啊。
“咦……是你?”
老太監打開門。
向至強目瞪口呆,甚至整個人都僵硬在了原地。
他想破腦袋,都想不到的一個人。
張照虹。
就是那個辜負了自己好心好意不算,還專門羞辱秦兄弟的蛇蝎心腸女。
你……
你你你……
你怎么還好意思來陳府?
你羞辱完我秦兄弟不夠,又要跑來羞辱我?
向至強的腦袋甚至都有些懵。
不對!
還是有點不對勁。
向至強觀察到一些細節。
張照虹的衣衫雖然質地考究,布匹源頭甚至是皇宮絲綢,但卻很不整潔,有幾處地方占滿塵土,隱約還有個腳印子。
她的頭發更是凌亂。
總結起來,就是……狼狽。
極其的狼狽。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向公子,救命……向公子救命!”
終于見到向至強,張照虹一把撲過去,死死抓著他的衣衫。
“不是……你有話慢慢說……這男女授受不親……你有話慢慢說……”
向至強急忙把張照虹從自己身上分開。
“向公子,趕緊去救救我哥……現在只有你能救我哥了,你趕緊救救他……”
張照虹通紅著眼。
離開酒樓之后,她第一時間沖破圍觀人群,瘋了一樣往陳府跑。
幸虧以前和大哥來過一趟,大哥對陳公公特別敬畏,所以張照虹故意記住了這個地方。
她心里真的急啊。
如果大哥有個三長兩短,自己可怎么辦。
張家可怎么辦。
“啥?你在說什么?你哥?張胡典能還需要人救?”
向至強更加懵逼。
你哥可是太丹院院長的首席親傳弟子,他還需要別人救?
在這皇都,誰能欺負了你哥?
“少爺,這幾天您閉門不出,外面有些消息,老奴一直沒敢打擾你……張家,或者說太丹院,確實出了一些事情。”
老太監察言觀色,通過寥寥幾句話,就分析出了各種問題。
其實也不怪老太監沒有及時通傳消息,畢竟是皇宮里伺候過的太監,見多識廣,比這更加震動的消息都經歷過無數次,換個太丹院院長而已,又能算什么大事?
見少爺好奇,老太監便敘述了起來,全是重點,幾乎沒一個字的廢話。
梁元肅一行人正在往刑部大牢走去。
路上,兵卒們扛著滿滿的金葉子,各個喜笑顏開。
這可是一筆難得的肥差。
罪犯們膽戰心驚,每個人都在忐忑自己未來的下場。
只有張胡典表情鎮定,一副我有救星來救的自信模樣。
寧宿亮在一旁黑著臉。
其實太丹院的幾個親傳里,也有遠近親疏,而寧宿亮就是被張胡典不喜,處處排擠的那一個。
如果不是寧宿亮身上有閆竟原欣賞的東西,怕是早就被張胡典欺負成死尸了。
寧宿亮也想過辦法,他三番四次去張家送禮,去表達友好,絞盡腦汁的投其所好,但張胡典就是厭惡自己。
最終寧宿亮也任命了。
惹不起,我就躲著點。
他在太丹院拿著最少的資源,還要小心翼翼,心里早就恨透了張胡典。
“大師兄,你自信什么呢?是不是還在等宮里的陳公公來營救你?”
寧宿亮突然問道。
他聽到了張胡典讓張照虹去找向至強。
向至強背后有個陳公公,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哼!”
張胡典冷笑一聲。
哪怕已經成了階下囚,他還是瞧不上寧宿亮。
這個人,以前在師傅面前說過自己的壞話。
“大師兄,你別想了……”
“向至強把北鷹飛將介紹給你妹妹認識,你妹妹捉弄不成,就惱羞成怒,雇人演戲,公開污蔑北鷹飛將想玷污他……”
“皇都里很多人都知道。”
“對了,因為北鷹飛將的原因,向至強心心念念追求的太子妃近衛,也黃了,他現在恨不得殺了你們兄妹,估計不會來救你。”
寧宿亮陰陽怪氣,詳詳細細把真相告訴了張胡典。
“你說什么!”
張胡典的眼珠子突然就紅了。
他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
“對了,配合你妹妹演戲的人,正是三師兄……你說呢,三師兄。”
寧宿亮又看向失魂落魄的鐘田衛。
“唉……”
鐘田衛點了點頭:“大師兄,如果你的救兵是向至強,你就別指望了,因為北鷹飛將,他恨不得殺了咱們。”
聞言,張胡典下意識停下腳步,滿臉詫異的盯著鐘田衛。
他理解不了,鐘田衛和妹妹為什么要莫名其妙去羞辱秦近揚。
當初在酒樓之下,自己已經和秦近揚把話說的清清楚楚,對方也很識趣,事后并沒有去打擾妹妹。
可你們倒好。
別人不招惹你們,你們還故意去污蔑別人?
吃多了?
閑瘋了?
張胡典通紅著眼,真想過去一口咬死鐘田衛。
事已至此,他都沒考慮是不是張照虹的問題,他堅定的認為,肯定是鐘田衛妖言惑眾,蠱惑妹妹辦壞事。
“磨蹭什么呢?都閉嘴,不許交談……小心撕爛你們的狗嘴!”
張胡典拖延了刑部隊伍行進速度。
兵卒可不含湖,刀未出鞘,可刀鞘卻扇在了張胡典的小腿上。
突然,張胡典一口鮮血噴出來。
他差點被活活氣死。
“什么,閆竟原已經不是太丹院院長?”
“張胡典得罪了新院長,淪為階下囚?”
向至強聽了來龍去脈,整個人都被震驚住了。
前幾天還好好地,揚武揚威的張家,怎么突然就落魄了。
隨后,他木然的看著張照虹:“這……這可是你哥認罪懺悔的好機會啊,你來找我干什么?”
“向公子,我哥讓我來找你,說你能幫他……如果我哥出了什么事,整個張家就完了。”
張照虹哭的梨花帶雨。
“幫不了!”
“我怕幫了你哥,你去到處宣傳我想非禮你,這罪名我擔待不起!”
“送客吧!”
向至強面無表情,直接送客。
幫你?
開什么玩笑,哪來的臉找我?
以前我已經救過你哥一次,你哥口口聲聲承諾,欠我一個人情。
我去找他,他搪塞我就罷了,居然還忘恩負義,羞辱我的至交好兄弟?
你們這一對兄妹,就是臉皮厚。
說起來,我該怎么和秦兄弟解釋呢。
張家兄妹倒了霉,秦兄弟心里能不能消消氣。
“向公子,向公子……”
“向公子,你救救我哥吧,是我對不起你,你要報仇,就殺了我吧……”
“向公子……向公子!”
向至強轉身朝內院走去。
張照虹還想追過去,可惜卻被幾個太監攔住去路。
她哭喊著,可沒有任何回應。
張照虹回想起羞辱秦近揚的畫面,腸子都要悔青了。
早知道今日,當初直接嫁給秦近揚,好多事情便迎刃而解。
自己為什么有眼無珠。
為什么自己這么蠢。
被趕出陳府后,張照虹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
她性格深處有些不服輸的倔強。
“哼,向至強你這個奸詐小人,枉我大哥那么信任你,你不幫我就算了,本姑娘自然有人幫。”
“這皇都愛慕本姑娘的人那么多,又不是只有你一顆歪脖子樹。”
擦干眼淚,張照虹智力重新回到高地。
她轉身朝著一個豪華府邸走去。
洪府!
洪公子是張照虹第一備胎,是嫁不到皇族,退而求其次的第一人選。
洪公子相貌堂堂,爺爺是當朝的洪國公,但其父親出生一般,在洪家沒有什么地位。
好在洪公子年少有為,自己有出息,很受洪國公欣賞。
當初兩個人意外結識,洪公子便鐘情于自己。
張照虹最深刻的記憶,是洪公子要押送一批災民的糧食去賑災,可自己偏偏要考驗洪公子對自己的感情,就在出發前節骨眼要去湖邊游玩。
結果洪公子二話不說,扔下隊伍就來陪伴自己。
最后,押運賑災糧的事情被耽誤,洪公子差點被洪國公打死。
但洪公子根本不后悔。
那一刻,張照虹真的心動了。
洪府。
張照虹甚至連門都沒有進去,就直接被踢了出來。
是踢了出來。
她瞠目結舌。
要知道,以前自己也來洪府送過丹藥,那時候洪府上上下下,對自己都極其熱情啊。
這是為什么?
我是張姑娘啊,洪公子的母親,還聲稱想讓自己當她兒媳婦。
我是你們的少奶奶,你們眼瞎了?
高公子是個比較俊俏的小哥。
張照虹第二站是高府。
高公子當初喜歡自己喜歡的尋死覓活,甚至要為了自己自殺殉情。
張照虹心存善念,答應了高公子一個承諾,對方才沒有尋死。
那個承諾,是自己到一定年紀還沒有嫁人,就肯定來嫁高公子。
高公子感動到痛哭流涕,當下表示,愿意等自己一生一世,哪怕等到白發蒼蒼。
罷了。
雖然高公子不是最佳人選,高公子的家世,自己也有些瞧不上。
但事已至此,先找高公子,再讓高公子想想辦法。
人托人,總能找到救大哥的辦法。
高府!
張照虹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上次自己幫忙救高公子的時候,高府上上下下,都和救命恩人一樣感激自己。
平日里買丹藥,高府下人都會去藥鋪送些禮品,生怕自己忘了高公子。
高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一轉彎,張照虹又看到個不大的府邸。
焦公子。
這是他最瞧不上眼的一個青年。
第一眼看去,相貌平平,個頭也不算高,至于家世背景,好像有個舅舅在兵部當將軍,雖然是將軍,但卻在最危險的戰場,隨時都可能一命嗚呼。
張照虹甚至連捉弄他的想法都沒有。
他真的不想嫁給焦公子。
但見一面又何妨?
作為朋友,也可以讓焦公子幫幫忙。
舅舅好歹是個將軍,或許有些門路,死馬當活馬醫。
這一次,張照虹終于見到了本人。
原因,是焦府沒有那么多的兇家丁看守。
“唉,張姑娘,好久不見!”
焦公子嘆了口氣,不等張照虹開口,他繼續道:“你去洪府碰了一鼻子灰的事情,我知道了。”
“其實你沒必要再去找人了,太丹院的事情沸沸揚揚,你大哥得罪的是房家,沒有人會跑出來觸霉頭。”
“再者說,這些人以前為你尋死覓活,看上的也不是你本人,是你背后太丹院的資源。”
“你哥不再是首席大弟子,你覺得她們要你還能干什么?”
“傻姑娘,他們喜歡的是太丹院的背景,并不是你。”
焦公子語重心長。
“那你……”
張照虹整個人都快被氣到飛升了。
她盯著眼前的焦公子,使勁回憶著焦公子曾經在自己面前的卑微。
“我也一樣。”
“我舅舅在邊疆打仗,手下將士們朝不保夕,太丹院丹藥越來越貴,兵部餉銀本來就不夠,如果有你哥哥的關系……”
焦公子話說一半,也就沒有說下去。
張照虹和失去了靈魂的僵尸一樣,在街上目光空洞的走著,漫無目的。
以前自己的表情稍微不舒服,就會有人來關心自己。
現在,滿街的人,卻只投來看瘋子一樣的異樣眼神,好幾個人甚至不懷好意,眼里還有仇恨,似乎在等待什么時機。
幸虧被哥哥逼著修煉,好歹是個二品武者,還有點自保能力。
張照虹走到包子鋪前。
突然很餓。
駐足很久,她伸手去拿包子。
“客官,先付錢,再吃包子!”
掌柜笑盈盈。
張照虹一摸口袋,身上居然沒有一兩銀子,倒也不是丫鬟時時伺候,而是身旁有個鐘田衛,即便鐘田衛在太丹院,也有鐘田衛派遣的下人伺候。
見張照虹窘迫,掌柜見多識廣,指著她頭頂:
“姑娘,您頭上的簪子值點錢,要不去典當?以解燃眉之急!我遠方家的親戚,是典當鋪掌柜,幫你介紹一下?”
嘿嘿嘿!
肥羊來了。
這種剛剛落魄的家族大小姐,對銀子沒有概念,是最容易被欺騙的時候。
還是有點燒,38度多,先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