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事情結束,圍觀的人也該散了。
可是這群吃飽了撐著的大媽大爺們,想看看樊沖沖等人會不會像季晟說的那樣乖乖回來賠錢。
于是乎,他們站在原地都沒動。
反倒是季愛國有點怕事情,拉了拉季晟的衣角,怯生生道:“大……大哥,要不算了吧?”
“算了?怎么能算了?”季晟看著父親鼻青眼腫的臉龐,非常有耐心解釋道:“如果咱們現在跑了,這群小流氓肯定以為你怕了,以后見你一次敲詐你一次,咱們只有表現出足夠的硬氣,他們才不敢欺負你,明白嗎?”
季愛國一想也是,“好……好吧,我聽你的。”
以前只有父親訓自己話,哪有自己跟父親社會經驗?
眼看著說教了一番父親聽自己話了,雖然是年輕時候的父親,可季晟內心莫名覺得有點爽。
汗。
我怎么會有這種心理?
簡直開懷大孝啊!
季晟都有點哭笑不得。
這邊閑扯了幾句。
大概二十分鐘左右吧,樊沖沖和另外兩個小流氓垂頭喪氣地走了回來。
很顯然,其他兩個人剛才也被樊沖沖轉述季晟的話給嚇著了,生怕季晟和季愛國去報警把他們抓進去吃花生米。
“對……對不起。”
“剛才是我們不對。”
“請你們大人有大量原諒。”
樊沖沖和另外兩個小流氓齊齊鞠躬真誠道歉。
“沒……沒事。”季愛國還是有點怕事情。
反倒是季晟無所顧忌,“少廢話,賠的錢呢?”
樊沖沖和另外兩個小流氓無可奈何地從兜里掏出一團團皺巴巴的錢,一角、五角、甚至還有幾個五分的硬幣。
三個人把錢湊在一起。
小胡子偷偷看了一眼季晟,小心翼翼道:“我們三個人真湊不到一百塊錢,這里大概是八十塊,你就放我們一馬吧。”
季晟也生怕把這三個小流氓逼急了狗急跳墻,一把接過錢遞給季愛國,然后冷著臉道:“滾吧。”
樊沖沖三人如釋重負,轉身一溜煙跑了。
看見圓滿大結局的大爺大媽們又一次驚嘆,他們沒想到季晟真的讓這三個平日里無法無天的小流氓賠了八十多塊錢,一個個嘖嘖稱奇。
等到人都散了。
季晟琢磨不知道還能不能回現代社會,而且今晚住哪都成問題,別夜里被聯防隊當成壞人給抓進去。
未曾想,季愛國主動搭話了,他直接把手里的錢一把塞到季晟手里。
季晟愕然看去,“你這是干什么?”
季愛國如今才十七八歲,非常靦腆,“大哥,這錢是你要來的,你拿了去吧。”
季晟都快被他氣笑了,“爸……把錢收起來,這是賠你的醫藥費,你記住啊,以后誰打你就去報警,然后就喊腦袋疼,除非訛……賠一大筆錢,不然就讓打你的人陪你去醫院折騰。”
季愛國說什么都不肯收。
季晟好說歹說,才讓父親把錢收了進去。
處理完錢的事情,季晟轉身要走。
沒想到季愛國又一次拉住了他,“大哥,你叫什么名字?”
季晟本能地脫口而出道:“哦,我叫季晟。”
“咦?這么巧你也姓季?”季愛國眼前一亮,腦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說了一句,“大哥,你要是不嫌棄,要不……我們結拜?”
“結拜?”
季晟差點一口嗆死。
季愛國有點不好意思道:“我看電視上不都是這么放的嗎?兩個人投緣就結拜,我感覺我和你挺投緣。”
季晟兩眼泛黑地看著季愛國,心說你是我爸啊,我要和你結拜了給熟人知道了不得笑死?
或許是看見季晟久久不語,季愛國露出苦澀的神情,“好吧,我知道大哥看不上我軟弱的性子,我……我不強求。”
季晟看見青澀父親難過的模樣心中一軟,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沒,沒看不上,結拜是吧?我和你結拜就是了。”
臥槽!
我說的什么話啊?
居然真答應和我爸結拜?
季晟說完就后悔了,都想抽自己巴掌!
可沒想到季愛國大喜,直接拉著季晟說道:“你答應了不能反悔。”
季晟:“……”
或許是怕他反悔,季愛國還耍了小聰明,直接拉著季晟道:“咱們也別管那么多禮數了,就地結拜吧。”
季晟:“…………”
然后……然后他肯定說什么也不能和自己爹結拜啊。
但季愛國這個人認死理,說道:“反正我就認你當大哥了,你說什么都沒用!”
這回輪到季晟都快哭了,他驀然回想到了夏洛特煩惱里的臺詞:以后咱們各論各的,我管你叫哥,你管我叫爸。
之前他一直把張揚和夏洛這段臺詞當段子看,沒想到發生在自己身上了。
我還真是“孝順”啊。
……
被季愛國親熱地拉著回到了家里。
爺爺奶奶在看到季愛國鼻青眼腫的模樣后連連追問。
季愛國一五一十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
老兩口一聽千恩萬謝。
尤其是奶奶想到她之前還冤枉季晟是小偷有點不好意思,非要挽留他住一晚。
季晟還不知道能不能回現代社會,自己在這里也沒其他地方去,稍加思索答應了下來。
他也正好趁此好好觀察了一下父親艱苦歲月。
真的苦。
吃的是玉米飯,還玉米粉居多那種,聽爺爺奶奶說,這還是今天冬至,平時夜里他們家里都是喝粥。
后來人吃玉米粉是養生,現在的人是為了填飽肚子。
還別說,季晟難得吃一次玉米飯,還覺得挺香的,一口氣吃了兩大碗。
夜里了。
季晟和父親擠在一張小床,爺爺奶奶已經睡著了。
“大哥,睡了嗎?”
“你別叫我大哥。”
“不叫你大哥叫什么?你該不會又看不上我了吧?”
兩個人小聲聊天。
季晟聽見“大哥”這個稱呼頭皮發麻,但父親執意要這么稱呼,他也實在沒有辦法。
季愛國翻過身子,趴在床上看季晟,眨巴著眼睛問道:“你家在哪?以后我去哪找你?”
季晟瞎扯道:“哦,我家住得遠呢,這次回來探親的。”
“啊?多遠啊?”季愛國不死心繼續追問道。
季晟扯瞎話,“京城。”
“那確實遠。”季愛國沉默了一小會兒,隨即輕聲笑了下,“不過沒事,我昨天剛剛買了很多郵票,到時候給你寄信。”
季晟當時也沒多想,只是和父親閑聊道:“今年的郵票?”
“對,一整年的郵票都買了,本來我是準備和我筆友寄信的,不過認識大哥后,我又多了個寄信的方向。”季愛國閑不住道:“我拿你看看。”
季晟汗了一下,“這么晚了,別再把爺……伯伯嬸嬸吵醒了。”
“沒事,我輕手輕腳。”季愛國說什么也要去。
季晟又怕動靜太大吵醒睡著的爺爺奶奶,索性沒有再阻止。
或許是黑燈瞎火的原因,季愛國不僅把他筆友的信都拿了過來,還順帶把一袋子郵票一起拿來放在枕頭邊。
季晟瞥了一眼,里面大概有十幾二十套未拆封郵票,估摸正好是1988年所有發行的郵票。
季愛國點燃煤油燈,拿出一封粉紅色信箋,從里面抽出一張紙,“你看,這是我和我筆友通信的。”
本來季晟也沒多想,隨意瞥了一眼,結果看見信紙上好看的鋼筆字寫了一句“愛國,我也挺想你”,他刷地一下子緊張起來。
季晟真怕因為自己穿越過來的蝴蝶效應讓父親和筆友好了,到時候他媽咋辦啊,沒有他媽就沒有他。
一想到這,季晟有點坐不住了,他覺得要掌握一些情報拆散父親和筆友的聯系,便假裝伸手道:“我看看。”
季愛國也沒多想,把信遞了過來,“嗯,大哥你幫我把把關,她是不是很知書達理?”
季晟結果信件仔細看,結果發現這個叫做“小慧”的筆友好像真對父親有點意思。
這種事在后來人看來很不可思議。
但當前年代再正常不過了。
這是一個車馬很慢,書信很遠,一生只夠愛一個人的年代。
懷春少女若是真和人聊投緣了,發展下去也不是沒可能。
為了自己。
為了老媽。
季晟肯定要拆散父親和筆友的聯系,還別說,他看了一遍信件還真發現了一絲端倪,他眨巴著眼睛道:“這個小慧是城里人?”
“對啊,魔都那邊的。”季愛國一臉期盼道:“等哪天去魔都工地上干活的時候,我一定要去看她,給她一個驚喜。”
季晟動了壞腦筋,嘿了一嗓子,“爸……兄弟,別怪我說你,咱們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她一個城里人,不說彩禮不彩禮,就說你真的和她成了,難道娶回來和你爸媽住一起嗎?”
季愛國一愣,隨即沮喪道:“好像是這樣。”
“所以啊,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先多賺點錢再考慮別的事情。”季晟見到目的達到了,趕緊把話題往別的地方引。
或許是被打擊了信心,季愛國長長嘆了一口氣,變得沉默寡言起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了幾句,聲音越來越少。
不多時,季愛國發出輕微的鼾聲,睡著了。
季晟愧疚地看了一眼父親,心說我真的太孝順了,還是孝不可言那種。
但沒辦法,他還不確定現在是穿越到平行時空,還是自己時空的以前。
如果是后者,季晟不這么做的話他就沒了。
他爬起來把煤油燈吹滅。
季晟本來也想快點睡,可不知道為什么他一點困意都沒有,明明白天狂奔了兩公里的路,又和小流氓打了一架,照理說身體會很疲倦。
然而他不僅不疲倦,還精神奕奕,好像渾身有用不完的力氣似得。
“就好像嗑藥了一樣。”
季晟嘟囔了一句,剛想強迫自己入睡。
忽然,他借助窗外投來的月光看到了枕頭邊放的一袋子郵票。
季晟記得現代社會郵票收藏非常的火熱,尤其是一整套年冊的郵票,往往能賣出不少的錢。
他雖然不懂郵票出售的價格,但眼前就有一整套八八年的郵票放著。
季晟覺得把郵票拿回現代社會,也許能賣不少錢。
可這套郵票不是自己的啊。
他除非偷偷拿走,才能把郵票帶回現代社會。
小偷小摸的事情季晟向來深惡痛絕,他肯定做不出盜竊的事情。
那么問題來了,偷自己家的東西算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