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漢山見他這么輕易的答應了,突然說了一句:“溧陽縣還缺一名倉夫僉書。”
只是這么一句,掌印太監收起了虛偽假笑,白凈無須臉容多了真誠和鄭重,親自把胡漢山送出了宅子。
掌印太監雖然貴為一司太監,金陵的權貴們從來沒拿正眼瞧過他這條閹狗,找他辦事從來都是用權勢壓人。
惜薪司掌印太監怎么也沒想到,胡漢山已經把事情辦成了,還待他這么的真誠。
掌印太監在心里記住了這份恩情:“侄兒的出路終于是有著落了。”
宦官們都會從親兄弟的兒子里挑選一名侄兒過繼,續上自己的香火,后繼有人。
掌印太監已經混出頭了,最大的執念就是即將過繼給他的侄兒沒有著落。
左丞相長子胡漢山已經答應要在掌印太監的老家,給他侄兒安排一個掌管糧倉的倉夫僉書。
只要侄兒踏踏實實的干下去,就能成為溧陽縣村里的小鄉紳。
這可是天大的恩情。
胡漢山離開了惜薪司掌印太監的宅子,沒去任何一位十二監大太監的宅子。
依次拜訪了四司八局的浣衣局、巾帽局、針工局等掌印太監的宅子。
不僅張友聞看不懂胡漢山的思路,劉文泰一樣是摸不清胡漢山究竟想要干什么。
消息傳到大中橋,陳鏞正在巡視大中橋東的官溝情況,聽到親信長隨的稟報,不明白了:“就算是想要走大內宦官的路子,也要去找十二監的大太監。”
“怎么全是一些掌握雜職的四司八局,胡漢山又在作什么妖。”
不論胡漢山想要做什么,只要找的是這些雜職掌印太監,就對陳鏞沒有威脅。
陳鏞為了進一步敲定大中橋東的官溝修繕,囑咐道:“去官邸把老爺的名帖拿來。”
一名長隨急匆匆趕回了臨江侯位于貢院大街官邸,拿來了臨江侯的名帖。
陳鏞帶著名帖,前往了大中橋東的一些宅子。
用臨江侯的名帖依次拜訪了這些宅子的主人,商量著怎么給住在這里的一部分十二監大太監,還有僉書、掌道、監工等實權太監,通過修繕官溝增加宅子占地。
隨后,陳鏞也去了正陽門,詢問剩下住在正陽門附近的十二監大太監,需不需要在大中橋東買下一座別院。
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只要大太監買下一進的小宅子。
陳鏞就能讓大太監們的小宅子,變成三進的別院。
坐在附近茶館里喝茶的勛貴子弟和浙東子弟們,一直在密切注意著小侯爺和左丞相長子的爭斗。
得知了胡漢山的奇怪做派,全是一腦袋困惑,怎么找的都是雜職掌印太監。
在得知了陳鏞先后去拜訪了十二監大太監,頗為贊同的談論起來。
“大中橋東的官溝修繕權徹底落入陳鏞手里了,左丞相強行把修繕權要回去也不可能了,以左丞相的權勢也不能觸動這么多宮里大太監的銀利。”
“以后,咱們可要多多親近陳鏞了,大太監們只要給一些微不足道的暗示,就足夠陳鏞在官場上成為最懂陛下心思的官員了。”
“也不知胡漢山腦子犯了什么抽,籠絡官宦就籠絡,非得去找一些主管雜職的掌印太監,真是買櫝還珠。”
一句買櫝還珠,說出了在場所有勛貴子弟和浙東子弟對胡漢山的嗤之以鼻,心想胡漢山又干了一次爛泥事。
家世到了他們這種層次,當官最為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揣測洪武皇帝的圣意。
只能能夠揣測了洪武皇帝的圣意,陳鏞就能輕松擔任上十二衛的指揮使。
甚至能夠成為五軍都督府的總督,掌握數個布政司的兵馬,成為大明兵權最多的親信大將。
有了大太監的照拂,這一切都有可能了,說不定還能在太子朱標朝封個國公。
駙馬陸賢坐在茶館里慢悠悠喝茶,收集好了所有番報,立即趕往了文華殿。
來到文華殿里,已經放衙了。
洪武皇帝正在前殿里批改奏章,得知府軍前衛帶刀官陸賢來了:“宣。”
駙馬陸賢站在文華殿的偏殿門口小心等著,關閉的明間開六扇三交六椀菱花槅扇門,突然打開了。
一名大太監帶著駙馬陸賢走了進去。
駙馬陸賢一直是低著頭,始終不敢看一眼洪武皇帝。
這座文華殿來了很多次了,每一次過來,依舊是十分的拘謹。
洪武皇帝接過來那份番報,翻開看了起來,第一行就看到胡漢山拜訪了大內宦官。
洪武皇帝平靜的老臉,多了幾分不悅。
外臣勾結宦官,這是大忌。
洪武皇帝繼續翻看了下去,勾結幾名大太監就拿走幾粒糙米。
但是讓洪武皇帝沒想到的是,胡漢山前去拜訪的全是主管雜職的掌印太監,目的只是為了做些買賣。
堂堂左丞相的長子,不去籠絡年輕一代的官僚縉紳子弟,反而不思進取的像個商人去做買賣。
洪武皇帝臉上的不悅消失了,對胡漢山多了幾分滿意。
翻開番報的第二頁,洪武皇帝看到臨江侯的嫡長子陳鏞,也去拜訪了大內宦官。
一直讓洪武皇帝印象還不錯的陳鏞,在洪武皇帝心里發生了徹底的改觀。
陳鏞居然真的去籠絡十二監的大太監了。
洪武皇帝合上了番報,對這份番報很重視:“快到上元節了,給汝寧說一聲,今年莫要忘了進宮陪著母后過節。”
大明的公主嫁出去以后,一般都是在夫家過節。
只有受到特別的恩寵,才會召進宮與母后一起過節。
駙馬陸賢心里狂喜,趕緊說道:“謝陛下隆恩。”
謝恩過后,駙馬陸賢跟在大太監身后離開,瞧見這位宮里大太監對他的態度和善了不少。
駙馬陸賢心里感慨:有了陛下的恩寵,就連大太監的態度都不一樣了。
等到駙馬陸賢離開以后,洪武皇帝處理完御案上的奏章,前往了后殿。
洪武皇帝找到了臨江侯的乞丐碗,看著里面多達二十粒的糙米。
一粒一粒,從臨江侯乞丐碗里拿出了十二粒糙米。
本來還有小半碗的糙米,只剩下淺淺一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