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看著唾手可得的瑪瑙寶石道「我知道這句話很蠢,我還是要問你,為什么沒有撿拾這些瑪瑙,雖然這東西不能與白玉相提并論,卻也是難得好東西啊」
云初喝一口水瀾瀾嗓子,這才對溫柔,鐘馗,張東海一干將領們解釋道「我們站在這里看那些瑪瑙似乎遍地都是,其實啊,每一顆瑪瑙與瑪瑙之間的距離其實挺遠的
望山跑死馬的道理你們都知道,如果你撿到了一顆瑪瑙石,就會想著撿拾第二顆,當你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在撿拾那些瑪瑙的事情上,你就會偏離大路……
在這里,兩個時辰不喝水,你就會焦渴難耐,四個時辰不喝水,你就會極度口渴,全身乏力,口干舌燥,眼窩深陷,煩躁不安。
超過八個時辰沒有喝水,你不但狂躁還會出現幻視幻聽各種癥狀。
可是,在財富面前,你會忘記身體發出的警告,繼續去尋找更加顏色更加燦爛的寶石,而且負重越來越重,等你回過神來,覺得不對的時候。
你最終的下場就跟那頭死去的駱駝一樣,成為新的路標,不信的話,你去原野中撿拾寶石就知道了,凡是有人類尸骨殘骸的地方,寶石都是一堆一堆的」
溫柔皺眉道「如果來這里專門撿拾寶石呢?」
云初嘆口氣道「這就涉及到補給問題了,這一片瀚海幅員一千余里,中間沒有任何的補給點,你覺得攜帶多少補給,才能給自己留下足夠多的時間來撿拾那些寶石?
而且,這種石頭在西域賤如泥土,不值錢,值錢的是送到長安,洛陽加工后的首飾」
溫柔瞅著已經躁動不安的隊伍道「難道就這么白白放棄?就算你肯,他們也不愿意,強行命令他們放棄,會引起軍中騷亂的」
云初笑了對張東海道「就地扎營,從現在開始到明日日出,能撿到多少寶石都歸個人所有
明日日出之時,還沒有歸營地的人,我們不再等候
還有一點,撿到的東西只能自己背負」
云初的軍令才發出去,隊伍就一哄而散,還能堅持扎營規矩的軍卒不及往日十之一二。
阿凡提第一個騎著驢子殺向了曠野,在他身后是大群的大唐山賊,飛賊,跟游俠兒,府兵雖然也有去的,終究沒有跑遠,只在附近尋找寶石。
莫說他們,就連溫柔也有些蠢蠢欲動,只是發現云初跟鐘馗兩個沒有動靜,只好辛苦的按捺住那顆躁動的心。
他不是喜歡那些瑪瑙的價值,而是喜歡那種財富唾手可得的感覺。
「喜歡的話就去,我們兄弟之間你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這種事對你這個長在高墻大院里的公子哥有很強的吸引力,做過之后,你也就不感興趣了」
云初搬出來一個燒烤架子,此時的大海道上風和日麗的正好弄一頓燒烤吃。
幾個老成的不良人,拖過來一只活羊殺掉剝皮,云初用帶來的紅柳枝子將肉穿好,雖然說腌制一下味道更好,云初卻沒有時間做這些事情,一旦磨蹭到天黑,這里因為氣溫驟降,會起風的,到時候風裹著沙子一來,吃啥都是一股子塵土味道。
因為手法嫻熟,速度又很快,當云初把肉串放在炭火上燒烤的時候,羊肉還沒有涼,有些肉塊還在微微的抽搐,總之,一個字——新鮮。
娜哈早早就來到了哥哥身邊,這一次來西域,她沒有帶大肥,不是不喜歡大肥那個丫鬟,而是娜哈很清楚,就大肥那種比她還要嬌滴滴的侯府大丫鬟,如果來了西域,多半是活不成的。
崔氏年紀大了,崔瑤又如愿以償的懷了孕,尋找別的丫鬟跟著娜哈也不喜歡,而且娜哈知道西域是一個什么樣子,帶著一個丫鬟過來,就是在害她。
還不如自己一個人來的爽利。
就因為這一點,玄奘夸獎娜哈是佛門很多年以來未曾一見的真正佛女。
第一串烤羊肉好了,因為炭火才開始燃燒,多少有一些碳氣,娜哈就非常孝順的把這一串羊肉遞給了鐘馗大哥。
第二串烤好的時候,她嗅了嗅,發現還是有炭味,就隨手遞給了肖玉華。
肖玉華抓著老大一串烤肉,也不知道吃,就傻了吧唧的瞅著忙碌的娜哈的背影。
梁英見狀,立刻就跑去安排扎營的事宜去了。
等張東海也吃上了,此時,炭火的表面開始發白,紅柳枝子上的羊肉開始滋滋冒油,肉色開始發黃而不是發黑的時候,娜哈就開始大快朵頤了。
此時,溫柔還是沒有回來,云初看見這個家伙正帶著家將往一個山坡上走,在夕陽下,那個山坡上的寶石閃閃發光,可惜,溫柔卻好像看不見一般,錯過了不少好寶石。
云初喝酒吃肉完畢之后就對張東海道「太陽落山之后就吹號,令所有人歸營」
張東海嘆息一下道「財迷心竅之下,恐怕不是所有人此時都會聽令」
云初道「他們會作出一個好的選擇來的」
聽云初語氣不對,張東海道「我們中間烏合之眾太多,君侯這是準備要整肅軍紀了嗎?」
云初搖頭道「不是,我們不是軍隊,不過是一個商隊罷了,跟上的就走,跟不上也不等,反正都是為了發財,死了也就死了吧」
張東海見幾個在距離君侯不遠的地方磨磨蹭蹭干活的人離開了,這才沖著云初笑一下。
云初道「你也看見了,人家一個個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他們甚至比我們還明白一個集體的重要性」
張東海笑道「跟著君侯,末將每每都有新的見識」
云初大笑道「既然那些人已經開始用自己的法子招呼同伴了,你就放心的去吹號
如果還有人沒有按時歸來,那就是真的該死了,也怨不得我們」
在大海道上,根本就看不到云彩,這里要嘛是黃沙漫天的氣候,要嘛就是響晴響晴的天氣。
太陽落山的時候,風就來了。
開始的時候,來的是微風,這點風只能讓娜哈的面紗微微起皺,當娜哈在發覺自己的面紗開始不安分的那一刻,就迅速鉆進了屬于她一個人的狹長馬車。
這輛馬車是李弘送的,因為時間過于倉促,來不及制作一輛新的符合要求的馬車,李弘把自己原本寬大的馬車鋸開之后,命將作監連夜趕工,制作出來了這輛車廂狹長的密封馬車。
有了這輛馬車,娜哈一路上的衣食住行都可以在這輛馬車里解決。
之所以需要做的這種狹長的樣子,完全是為了適應這里糟糕的路況。
天氣好的時候,這輛馬車一般是安置在云初的帳篷里的,天氣不好的時候,云初就可以在馬車的背風面扎帳篷,不至于被風吹跑。
這原本是一輛被裝飾的無比豪奢的馬車,自從離開玉門關十天的功夫,這輛馬車前面的鎏金,就已經被風沙給消磨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黑乎乎的鎏金印記。
遼闊的大地上忽然響起了低沉的號角聲,那些去遠處尋找寶石的人紛紛開始往回走,期間還有一些騎著馬的家伙,瘋狂的大喊大叫。
當一道土黃色的沙墻舔著地面推過來的時候,絕大多數的人馬已經回到了營地。
等那一道沙墻橫掃過營地之后,天地間就籠罩在一陣又一陣凄厲的鬼哭狼嚎之聲中了。
要論真漢子,還得數鐘馗,此人身披鐵甲,頭戴覆蓋了面甲的兜鍪,鐵甲的腰環上扣著一柄丈二長的陌刀,只見他手持這柄特制的陌刀迎風而立,看樣子要與隱藏在風中的魑魅魍魎一決高下。
云初不知道鐘馗這種人也會干出二傻子才能干出來的事情,看了一會如同魔神一般站立在風中的鐘馗,就搖著頭回到了自己的矮小的牛皮帳篷里。
起風了,就算是君侯也沒有寬大的中軍帳篷居住了。
溫柔端著一碗飯把頭探出來瞅瞅站在里風中的鐘馗,點點頭對云初道「有他在,我就安心多了」
說完話就吃了一口飯,很快就把飯吐出來了,云初估計,這一口差不多吃了半口沙子。
溫柔惋惜的將半碗飯放下,用水壺里的水漱漱口,對云初道「他那么囂張,如果死于魑魅魍魎之手,該如何是好?」
云初把身子丟在軟塌上懶懶的道「你覺得這個世上真的有魑魅魍魎?」
溫柔聽了一會,指著帳篷外邊道「歌聲也算是百轉千回,可就是過于凄厲,鬼魅就在外邊」
云初道「有沒有可能是風吹過那些古怪的石柱洞窟發出來的聲音?」
溫柔又聽了一會道「宮,商,角,征,羽五音俱全,非是風聲」
云初又道「有沒有可能我們的老祖宗在創造音律的時候,就是模仿的大自然的聲音創立的呢?」
溫柔用詭異的目光看著云初道「你不知道?」
云初攤攤手道「音律之音,與自然最相合」
溫柔大笑了好一陣子才道「看樣子你這樣的蠢人是不知道啥叫「三分損益法」是吧?」
云初無所謂的道「請教」
溫柔又是一陣暢快的大笑之后,才道「你這等只會編練些許文字,賣弄巧思之輩,估計只知道中華之音出自黃帝寵臣伶倫這種粗淺的學問吧?」
云初道「不是嗎?」
溫柔露出八顆雪白的大牙道「自然不是,五音其實用算學算出來的」
「凡聽征,如負豬豕覺而駭,凡聽羽,如鳴馬在野,凡聽宮,如牛鳴窌中,凡聽商,如離群羊,凡聽角,如雉登木以鳴
凡將起五音凡首,先主一而三之,四開以合九九,以是生黃鐘小素之首,以成宮
三分而益之以一,為百有八,為征。
不無有三分而去其乘,適足,以是生商。
有三分,而復于其所,以是成羽。
有三分,去其乘,適足,以是成角。
云某人,你可曾聽懂?如果聽不懂,又想知道,只需今夜……」
不等溫柔把話說完,娜哈的腦袋就從馬車里探出來,沖著溫柔大叫道「我哥今晚跟我睡」
溫柔聞言愣了片刻,然后就爆發出一陣歇斯底里的笑聲,然后就抱著肚子如同青蛙一般在地上蹦來蹦去。
云初將娜哈的腦袋按回馬車,見溫柔還是在大笑,至今還沒有回氣,擔心他活活笑死,就用腳踩一下他的交趾,溫柔嗷的一聲之后,終于有功夫回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