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5年9月2日,琉球島。
如今的琉球島那霸港已成為該島一個最為繁華的港口,人口規模也僅次于王城首里,但商貿繁盛卻是更甚一籌。
兩年前,由漢興島上的齊國人和日本薩摩藩島津家簽訂了自由貿易協定后,雙方在琉球將雙邊貿易做得風生水起,論規模,
僅次于幕府控制下的長崎。
薩摩藩通過在琉球貿易而來的的大量商品,偷偷運回日本國內,然后轉售于左近的大隅、日向、肥后等九州島諸藩,賺取了大量銀錢,大大緩解了藩內窘迫的財政。為此,島津家更是加大了琉球的貿易量,
凡是漢興島運來的各種工業制成品,幾乎全部買下,
帶回日本國內進行轉售。
隨著貿易的持續擴大,
薩摩藩漸漸地感到了一絲尷尬,蓋因日本國內幾乎沒有可供齊國需要交換的商品,除了硫磺、硝石,銅、硫黃、樟腦以及麥粉、稻米等,但這些貨物相對價值不高,面對漢洲本土生產的鋼條、鐵塊、砂糖、蜜酒、景泰藍,以及轉售自大明的生絲、瓷器等商品,薩摩藩在貿易當中長期是出于貿易逆差地位。
若是在鎖國前,薩摩藩大量開采境內銀山(銀礦),應付這種貿易逆差,是根本不會存在問題的。但是,德川幕府為了確保鎖國令的執行,更是為了限制國內其他大名的勢力,禁止各藩私自挖掘采集銀山。因而,在不到一年時間里,
薩摩藩幾乎就耗盡了手頭的銀子,
雖然靠著轉口貿易,
從其他大名那里賺取了不少白銀,但仍舊難以支付漢興島運來的大量貨物費用。
后來,聽說漢洲人將年輕婦人也列為貿易商品,薩摩藩便瘋狂地利用手里獲得大量的商品和藩內生產的糧食,開始從藩內和其他大名那里交換年輕婦人,然后運到琉球島與漢洲人交易。
未及,聽說漢洲人要在呂宋島征討土人,需要雇傭一些武力,薩摩藩為此,又花費極其微小的代價,愉快地幫著漢洲人征集了數百破落武士,賣給漢洲人驅使。
通過兩年多的貿易,薩摩藩的實力急劇增長,不僅給藩內各級官員發放優渥的俸祿,還維持了一支三千人的常備武裝,不說在整個九州島其實力冠絕諸藩,就是在整個日本國內,也是一股不容忽視的一股力量。
薩摩藩如此作為,自然引起了德川幕府的注意力,特意派了一名老中前來鹿兒島,
嚴厲申斥島津氏大膽妄為,
肆意進行海外貿易,破壞幕府的鎖國令。并勒令島津氏將琉球島直接轉給幕府直轄,島津氏派駐于琉球各級官員和關防稅務移交給幕府委任的代官(幕府直轄領地的統治機構官員名稱)。
薩摩藩主島津光久驚愕之余,隨即便爆發出強烈的憤懣和不甘。要知道,在數十年前,島津義久執政時,他們薩摩藩幾乎控制了大半個九州。若不是在天文十五年(1587年)豐臣秀吉派大軍平定九州,島津不得不退縮至鹿兒島,并表示臣服,說不定再多給島津家一些時間,他們定能一統九州,繼而裂土割據,就是稱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如今,德川幕府要求島津家將琉球轉移給幕府直轄,這分明是看見此地商貿繁盛,能獲得大量外來商品和財稅,并想借此壓服薩摩藩,削弱他們不斷增強的實力。若是服從于德川幕府的命令,島津家數百年的雄心壯志,就此覆滅,如同左近的那些碌碌大名沒有任何區別了。
“所以,你們薩摩藩準備要與你們的皇帝對抗?”漢興島駐琉球代表石承峰驚訝地看著面前這個日本人,瞪大了眼睛,“而且,你們還想讓我們齊國提供必要的火炮和火槍,以及戰船與你們薩摩藩?”
主持琉球事務的薩摩藩家老植田芳雄聞言,搖搖頭,認真地說道:“我們不是對抗日本天皇陛下。我們要應對的是幕府,嗯,一個把控我們日本政權的大將軍。我們現在遇到了他們的威脅,需要保有一定的武力,維護我們薩摩藩的一些基本利益。這個,請你理解。”
“我明白,我明白。”石承峰苦笑著點點頭,“你們日本那個幕府將軍,就是類似我們歷史上那些把持朝政的權臣嘛。問題是,僅憑借你們薩摩藩的力量,能抵抗一個控制全國政權的幕府嗎?”
“不不不……”植田芳雄搖著頭說道:“我們也不是真的要對抗幕府將軍。……我們需要一些武備,向幕府將軍展示我們的實力和決心,讓他能收回一些傷害我們薩摩藩利益的行為。”
“你們那個幕府將軍,應該擁有征召國內其他大名的權力和名分吧。那么,他們對你們薩摩藩的威脅,一定很嚴重吧?”
“所以,我們薩摩藩需要你們漢洲人的援助和支持。”植田芳雄說道:“我們需要優質的刀劍、甲具、大炮、火槍,以及能用于海上作戰的炮艦。當然,我們目前可能一時無法支付所需軍械的費用,但我們可以給你們出具一份債券,以我們薩摩藩境內的長野(今鹿兒島縣薩摩郡薩摩町永野)金山,作為抵押。”
“對于你這些要求,我現在不能給你明確答復,我需要向我的上官匯報此事。”石承峰微笑著說道:“但我個人認為,除了炮艦有些難度外,我們齊國會將刀劍、甲具以及火炮和火槍等軍用物資售賣與你們。”
9月12日,漢興島(今日本宮古島)
漢興島大總管陳大郎剛剛從南長山島返回,此時正在組織眾多官員和書吏安置蜂擁而至的移民。
經過六年多的發展,漢興島如今已變成了齊國在大明附近最為穩固的海上基地。整個島上已經興建起大小堡壘五座,定居點十余處,開墾耕地十六萬畝,廣種稻米、小麥、玉米等糧食作物,可為長山島和登萊地區,提供大量的糧食補給。
另外,在漢興島西北面的魚頭島(今日本宮古島西北方向的伊良部島),還建立了一處固定據點,利用此地眾多漁船捕撈附近豐富的鰹魚資源,除了為當地居民和滯留移民提供肉食補充外,還利用閑置的移民人手,就地大量腌制,輸送到登萊。
當陳大郎聞知薩摩藩請求齊國為他們提供必要的軍事物資,準備對抗幕府時,當時便有些猶豫不決。
如今,雖然登萊地區數次擊敗建奴的進攻,但整體形勢依然嚴峻,建奴的軍事壓力并沒有得到多少緩解。漢興島上是積存著不少火炮和火槍,也有不少刀劍長矛和甲具,但這些都是為長山島上的陸戰隊和登萊地區明軍準備的。
若是將庫存的軍械轉售于薩摩藩,不說他們有沒有能力獨自對抗擁有巨大人力物力的幕府政府,就算能與之抗衡,但我們這個小小的漢興島基地,卻要因為一個薩摩藩,就面臨得罪日本幕府的危險。要知道,日本可是一個大國,擁有人口不下千萬,就算海上力量弱了一點,可架不住人家軍隊多呀。
萬一,最后幕府擊敗了薩摩藩,遷怒于漢興島支持軍械物資與島津氏,再派大軍來攻,那豈不是會將戰火引到漢興島上,說不定就會耽誤了我們齊國的正常移民。
“大總管,王上曾言,若有機會,當要削弱日本。”漢興島指揮丘承度在旁卻是小心地提醒道。
陳大郎聞言,愣了一下。記得還在新鄉城任職的時候,就知道王上當年對日本人很是不喜,也不知是何原因。
但本土和幾個海外領地均有零星日本人,就是陸戰隊當中也有許多日本人,甚至還有不少擔任基層軍官。他們能吃苦,耐忍,還有高度的服從性,被許多漢洲官員所認可,認為他們是除了明人以外,最好的移民群體。在軍中,憑著英勇善戰,不畏死亡,更是得到軍官的充分肯定。
但齊天卻說,日本人是一個尊強欺弱的,非常善變的民族。他們生性好斗而又非常溫和;黷武而又愛美;據傲自尊而又彬彬有禮;頑梗不化而又柔弱善變;馴服而又不愿受人擺布;忠貞而又易于叛變;勇敢而又懦弱;保守而又十分歡迎新的生活方式。在民族性格上表現為柔美與剛強的完美契合,在文化上則表現為開放性與保守性的對立統一,聽到這些評價,陳大郎總覺得日本似乎非常危險而難以馴服。
“將島上物資儲備庫中取一百支火槍,五門火炮,五百柄鋼刀、一千根矛頭,裝船運往琉球島。”陳大郎隨即斷然說道。
既然薩摩藩決意反抗日本幕府,那沒有比支援他們打一場內戰,所能獲得的更好削弱日本的時機了。雖然,我們齊國會為此承擔一定的風險,可能會遭到幕府的事后報復。但是,若能將薩摩藩扶持一下,讓其割據九州,說不定會給漢興島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獲,也為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