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1年4月18日,巴達維亞,市政廳。
“阿普頓先生,我們東印度公司若這個時候趁著漢洲所有主力艦隊前往明國海域和那鄭芝龍交戰之際,派出一支特遣艦隊去偷襲他們漢洲本土,你覺得會如何?”荷蘭東印度公司巴達維亞海軍司令格里斯·科佩特少將微笑著說道。
“哦,那我們依舊會在他們漢洲本土碰個頭破血流。”雖然知道科佩特少將是在開玩笑,但弗雷德·阿普頓還是鄭重地警告他,“盡管漢洲的主力艦隊大部分調往明國海域,但本土的防守還是固若金湯的,可不是我們能輕易可以攻克的。要知道,漢洲本土的人口已有四十多萬,可隨時征召大量的民兵來應對來自任何外部的入侵。”
“阿普頓先生,你似乎一直以來,都在竭力避免我們東印度公司與漢洲發生武裝沖突,而且還堅持與他們加深經濟貿易往來。……為什么?”
“因為,我們東印度公司的經營宗旨,就是為了獲取更多的商業利益,為股東賺取數之不盡的利潤,更是為了不斷的發展壯大我們的東印度公司。”弗雷德·阿普頓說道:“而和漢洲發生戰爭和沖突,是會阻礙我們實現上述目標。因為,漢洲是一個實力不弱的地區強國,而我們,僅僅是一家聯合股份公司。”
“所以,阿普頓先生,作為公司的高級職員,你的家人,就可以持續幫助漢洲人,損害我們東印度公司的基本利益?”
“科佩特少將,我不是很明白你所說的話。”弗雷德·阿普頓正色說道:“你究竟想表達什么意思,請直接說出來。”
“維特·阿普頓,是你的侄兒吧?”格里斯·科佩特少將板著臉問道。
“是的,小維特是我的侄兒。他難道做出了有損公司商業利益的事情?”弗雷德·阿普頓聞言,有些心虛,他授意侄兒私下里從漢洲本土獲取了大量的廉價工業制成品,然后運到望加錫、馬六甲、錫蘭以及印度,完全繞開了東印度公司的商業渠道,甚至不少商品還直接售于葡萄牙人,完全違反了東印度公司在遠東地區商業運營規定。
若是,小維特的“走私行為”被格里斯·科佩特少將抓個正著,那自己還真的無法對此進行辯解。這種經營行為,可以說是寄生在龐大的東印度公司的軀體上,利用公司的資源,卻以私人利益為主而進行的一種“體外經濟”循環,截取了本應該屬于東印度公司的商業利潤。
甚至,有時候為了遮掩這種“走私行為”,維特·阿普頓還將轄下的兩艘商船偽裝成漢洲的商船模樣,船頭也懸掛著表示漢洲身份的赤色黃龍旗,再加上售賣大量貨物與葡萄牙人,這完全是一種赤果果的“通敵”行為。
“維特·阿普頓曾經接觸過公司旗下許多優秀的海軍軍官和水手,然后這些人服役期結束時,立即轉投了漢洲,為漢洲的海軍和商船服務。”格里斯·科佩特少將惱怒地說道:“要知道,在以前,公司旗下絕大部分即將服役期結束的軍官和水手都會選擇繼續與公司續約,簽訂一個令雙方都比較滿意的雇傭契約。”
“而如今,那些人全部選擇離開了我們東印度公司。你知道嗎,阿普頓先生,在歐洲招募一名合格的軍官和水手,是非常不容易的。而且,即使招募到了合格的軍官和水手,抵達遠東地區,他們最少也要花一年時間,才能讓他們熟悉和了解東印度群島海域的一些情況。這意味著我們的商船在往來各個商站和貿易市場之間,他們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和更多的精力。尤其在面對地方沖突的時候,他們會表現得有些稚嫩。”
“科佩特少將,據我所知,公司旗下每年都會有若干結束服役期的軍官和水手,投向漢洲,為他們的海軍和商船服務。畢竟,漢洲給出的待遇要遠遠高于我們東印度公司。因此,你不能無端指責小維特在其中做了某些不道德的行為。”弗雷德·阿普頓聞聽科佩特少將是來責問公司旗下海軍軍官和水手轉投漢洲的事,稍稍松了一口氣。
“但是,近兩年來,結束服役期轉投漢洲的軍官和水手人數是越來越多了。”科佩特少將苦笑道:“尤其是跟你家小維特接觸過的眾多軍官和水手,這應該不是一種巧合吧。小維特是在幫著漢洲人招募雇傭軍,是這樣嗎?”
“……”弗雷德·阿普頓立時語塞,心里不由惱恨自己的侄兒,為何幫漢洲招募個水手和軍官,都如此毛躁,讓科佩特少將抓住了痛腳。
“小維特幫著漢洲人招募雇傭軍,想必是將這項事務當做了一個很好的生意,其中也獲得了不菲的回報吧。”科佩特少將笑著說道,然后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軍裝,戴上了軍帽,轉身走出了阿普頓的辦公室。
弗雷德·阿普頓呆坐在椅子上,木然良久,最后突然笑了起來。
自一年多前,第二次漢荷戰爭結束以來,因為戰事不利,東印度公司前后損失三十余艘艦船,科佩特少將作為海軍司令,備受多方責難,要不是在國內有深厚的軍方背景,德林總督早就將他解除職位,趕回荷蘭本土了。
而科佩特少將本人據說已經準備在年底,跟隨返回歐洲的船隊,離開巴達維亞,告別這個令他名譽掃地的荒僻之地。
既然如此,科佩特少將應該不會以他“崇高”的敬業精神,來抓一個算不上多么嚴重“挖墻腳”的事件。
那么,他貌似不經意地過來點出這件事,其目的自然不言而喻了。看來,過些時日,得讓小維特親自去拜訪一下這位即將離開的巴達維亞海軍司令。嗯,去的時候,要帶上一些貴重的“禮物”。
在利用人力方面,齊國是已經發揮到了極致。蓋因,漢洲本土荒蕪,宣化、威遠環境惡劣,許多移民據點的前期開發,齊國都會大量強征土人,讓其進行環境的初步改造和建設,然后才會慢慢填充來自大明的移民。
當然,除了那些環境惡劣的移民據點開發建設,在漢洲數量眾多的礦場中,也消耗了累累土人的尸骨。
自從十六年前于漢洲大陸建基立業,以前的漢洲,現在的齊國,所發生和參與的戰爭和地區沖突,更是幾乎從未停止過。齊國水師和陸戰隊在此過程中,逐步由弱變強,慢慢發展壯大起來,并儼然成為整個南洋地區最為善戰的一支武裝力量。
在齊國的武裝力量當中,有一個不可忽視的重要團體,那就是雇傭而來的眾多日本流浪武士。不論是在大明戰場上的忠義軍,還是駐蘇祿的漢協軍,以及在漢興島、南平等地編組而成的護衛隊,都有日本浪人的身影。
雖然不知道什么原因,齊王對日本人的看法一向比較負面,但在軍隊當中和海外領地內,日本裔軍人,卻是所有部隊主官和官員最喜歡的士兵。他們堅韌、勇敢、服從,對長官的任何命令,都會毫不猶豫地去遵照執行,是戰場上最好的士兵。
在日本幕府體制建立過程中產生了嚴重的社會矛盾,其中之一便是浪人問題。浪人,就是指那些失去了君主、知行或俸祿,從封建主仆關系中脫離出來的武士。浪人產生的根本原因是兵農分離政策的實行。但即便如此,在戰爭頻發、武士與出生地保持緊密聯系的階段,浪人問題實際上并不突出。
然而,在關原之戰以后,大名大規模人事異動產生的浪人總數達五十萬之多。其中既有被稱為“小西浪人”、“天草浪人”等為數眾多的天主教浪人,也有不少“關原浪人”、“大坂浪人”等在戰爭中失去生計的武士。
對幕府而言,虔信基督、不畏強權的天主教浪人,是最大的威脅。在大坂之戰和島原之亂時,幕府已經深刻領悟到了這一點。于是,在1623年,幕府在有“浪人巢穴”之名的京都曾大規模強行驅逐浪人。后來,又在全國推行浪人登記制,加強對浪人的管理。
幕府針對浪人的管理措施,雖然包含了搜捕天主教浪人的目的,但根本上是為了淘汰游離在在士農工商等級制度之外的危險分子。
這樣一來,生活窘困、承受來自幕府的高壓,且仍有希望重振武門的浪人之間,自然會彌漫著一種蠢蠢欲動的危險氣息。
許多生活無著的浪人,在數年前獲悉,九州之地常有海外勢力雇傭武士出海“耀武”,并會支付大量銀錢,足以讓一名忠勇的武士養家。
在島津家的熱情介紹下,無數的日本浪人從九州坐船,來到琉球,然后立刻就會被齊國人招募為“戰士”,送到各個軍事熱點地區,為齊國的海外利益奮勇搏殺。
如今,從蘇祿王國和樂城抽調而來的漢協軍四百余人,正在沂州城集結休整,準備于半個月后,對鄭芝龍所屬的呂宋屬地發起攻擊。
在沂州城,除了由日本浪人組成的漢協軍一部,還有從威遠島和平安島抽調而來的武裝鄉兵兩百余人,再加上蘇祿王國土人仆從兵和沂州鎮官兵,共計有戰兵兩千人。
其實,攻擊鄭氏呂宋屬地,并不在齊國參謀部制定的相應作戰計劃里,這完全是沂州鎮極力主張并游說齊國呂宋總管區才促成的。
為此,他們除了出動所屬的常備軍三百余人,還在轄地動員集結了五百多武裝鄉兵。土人仆從四百余,誓要打擊和削弱對他們威脅最大的鄭氏呂宋屬地。
當然,他們還想通過與齊國聯合攻打鄭氏,想從對方手里擄些人口和財物。經過五年多的發展,整個沂州鎮人口才將將突破一萬人,轄下數個據點,僅有一些簡單的手工業,絕大部分人口都靠土里刨食,勉強維持著自己的生存。
盡管鄭氏呂宋屬地最近的據點,離沂州鎮還有五百多里,但誰知道,人家過上幾年,會不會隨著人口勢力的增長,就逐步就擴展至沂州這里了,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被鄭氏給吞并了。
因而,沂州鎮幾個統領稍稍一合計,立馬決定,趁著齊國和鄭芝龍翻臉的時機,撲上去狠狠咬對方幾口,若是能吃掉他們的幾塊地盤,那是最好不過了。即使,因為距離遙遠無法占據鄭氏的領地,但也可以通過這次戰爭,擄掠一些人口和財物不是?
數年前,沂州鎮幾個統領通過派駐至漢洲本土的代表打聽到消息,齊國似乎無意吞并沂州,并對他們在呂宋地區的逐步擴張,持默認和支持的態度。想想也是,漢洲本土距離呂宋六七千里,恐怕手也伸不到這么遠,倒不如扶持一個親近齊國的呂宋地方勢力。
既然如此,沂州鎮干脆全面依附齊國,開始對周邊的土人勢力進行蠶食,逐步擴大自己的勢力范圍。每年的移民季,沂州鎮也會派出自己的幾艘船,隨同齊國一塊前往大明,搜羅和轉運移民,充實自己的人口。
十幾天前,沂州鎮趁那支從蘇祿抽調而來的漢協軍在沂州休整備戰的時候,以繳獲土人財物作為傭金支付的模式,邀請他們一起對周邊的土人勢力發動了數輪清剿行動,將沂州鎮的控制勢力范圍直接向西、南兩個方向擴展了數十公里,斃傷土人一千余,擄掠人口近兩千人。
見識了漢協軍作戰勇勐的風格,沂州鎮統領程光銀甚為滿意,立時決定在本年度移民時,不妨也前往琉球,招募一些日本流浪武士,如同齊國一樣,拿來為沂州開疆擴土。
5月11日,隨著齊國威遠艦隊六艘武裝商船陸續抵達沂州城,攻打鄭氏呂宋屬地也進入了倒計時。
1635漢風再起 /info98926_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