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6年9月13日,遼陽城在時隔25年后,被明軍重新占領。
鑒于城中的建奴進行了激烈的反抗,并殺傷許多。進城后的明軍將其中有官銜地位的建奴先行挑出,然后余者全部斬殺殆盡。
而到了下午時分,待徹底控制全城后,明軍開始對建奴的的居所進行有組織的劫掠。一些被解救釋放的漢奴自發地拿起棍棒、石塊,也對曾經高高在上的“主子”進行清算。他們在明軍士卒搶掠完建奴屋宅后,緊隨其后地躥入屋中,再次進行一番徹底搜檢。未了,對昔日兇惡的建奴“主子”和包衣奴才,瘋狂地虐待和殘殺。
此役,明齊聯軍克復遼陽,斃建奴盛京總管葉克書以下八旗左領、參領等將官五人,八旗甲兵三百余(含眾多老弱壯婦),盡俘城中八旗軍民。雖然,建奴在城破時,到處點火焚城,試圖與來攻明軍玉石俱焚。好在聯軍攻入城中速度夠快,撲滅部分主要府庫大戶的燃起的大火,估計在清點收獲后,多少令聯軍官兵感到滿意。
但是,最為聯軍看重的糧庫,卻是焚毀大半,讓牛虎等人大為惱火。隨即,令李本深部,將俘獲的八旗將左和婦孺,實施三一抽殺令,以示懲戒。
既克遼陽,此行攻略遼東的目的基本全部達成,接下來,就是組織官兵和解救的漢民將這座遼陽城搬空,最后順利撤退至海邊,返回登來。雖然,聯軍派出了許多游騎和狙擊隊官兵遮斷沉陽方向的一切聯系,但誰也不敢保證,不會有漏網建奴逃回沉陽。
不過,待沉陽的建奴集結各地軍隊,然后再前來追擊聯軍的話,最快也要四五天以后了。那時,想必聯軍已經撤到海邊了。
“牛帥,我們得到一個重大消息!”李本深帶著幾個軍官匆匆地趕到昔日奴酋修建的所謂王宮,滿臉喜色地說道:“建奴不僅是遼陽非常空虛,就是他們的都城沉陽,也是異常虛弱,駐防的八旗甲兵不僅四五百人!”
“確切嗎?”牛虎聞言,神色一動。
“剛才實施抽殺令時,一名來自沉陽的八旗參領竟然有一個恩封的三等奉恩將軍爵位(皇室近支因祖恩而得封爵稱為恩封),臨刑時,突然跪地乞降,聲言可提供我等有關遼東情形,只為活命。”李本深興奮地說道:“我部一名參將只是隨意詢問他一番沉陽情況,對方卻說,沉陽與此地一般,都是無大軍駐守!”
“不會是誆我們吧?”李發德懷疑地問道。
雖然建奴已經遷都北京,可沉陽好歹也是他們此前的都城,更是遼東的統治中心,怎么會不留軍隊駐守。
“好叫這位李將軍知道,那建奴剛才告知我等,沉陽原本有甲兵五百余,半個月前,他們的盛京總管帶了一百余甲騎來到這遼陽城。如今,沉陽之兵恐怕已不足四百之數!”李本深笑著說道。
“將人帶來,俺們再仔細詢問一番。”牛虎說道:“另外,再多拷問幾個建奴,確認沉陽到底有多少兵力。”
“牛帥,我們當真要打沉陽?”鄭森顫聲問道,他只覺得此時血脈噴張,眼中透出異樣的光芒。
那可是建奴的都城!若能克之,必然天下震驚,世人為之矚目。
“有機會的話,也可以考慮做票更大的!”牛虎也覺得自己此刻有些血往上涌,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
明齊聯軍的最初目標,不過是攻克遼陽,然后毀其城,掠其財貨人口。但令他們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建奴于遼東的軍事部署,要比他們想象中還要薄弱。
建奴在入關后為了與南明、農民軍作戰,曾經數次從關外抽調甲兵進入關內。多爾袞帶八旗主力隨吳三桂進入山海關后,一路追逐李自成的順軍,直至山西。后來,順治帝福臨入關遷都北京,又將留守的關外大部分兵馬悉數帶至關內。
隨著清軍勢力的迅速擴展,作戰、戍守部隊肯定會比初始派出的13~14萬軍隊的基礎上增加很多。幾乎將遼東所有精壯、甲兵全部抽調入關,以鞏固和維護清軍的統治秩序。
在順治元年七月,多爾袞命留守盛京的何洛會,從原來每牛錄派1名披甲的基礎上,再增派4名披甲到關內。至十月,又命何洛會于每牛錄再派2名披甲前來。
在順治元年,清軍在其“龍興要地”盛京和興京(赫圖阿拉)兩地的總兵力僅僅只有870人。由此可見,關內戰事對清軍后方分布影響之大。
清朝統治者在爭霸中原的同時,根本無暇兼顧東北老家,當時出使清廷的朝鮮使者返回時便云:“北京留軍十余萬,以此無敵于天下。而山海關外,則有同無人之境矣。”
清軍除了在盛京留下一支僅五百余的駐防軍外,在遼東境內十幾個戰略要地近乎于不設防,錦州、寧遠、鳳凰、義州、新城、牛莊、岫巖、海州、蓋州、鞍山等地,駐兵多者三五十,少者十余人,而遼東轄下包衣、漢奴人數卻是以數十萬計。
9月15日,盛京。
昔日繁華熱鬧的盛京城,因為兩年前,我大清遷都北京,而變得異常蕭條。人口,商旅,財貨,也無數年前那般繁盛,如今為了征伐關內,連甲兵、民壯都顯得異常稀少。街上往來之人,除了老弱傷殘的退役甲兵之外,就是眾多留守關外的婦人和幼童。
雖然人丁稀少,市井凋零,但茶鋪,酒樓,食店中聚集的旗人勛貴們,依舊熱烈地討論我大清在關內取得的無數勝利,以及某某家的小子因功授爵,或者得了某個高位。當然,唏噓之中,也不乏懷念自己當年跟著兩位老汗是如何征戰遼東,重創明軍,方才奠定了我大清如今良好的局面。
不過,今日的盛京城中,許多旗人突然在傳,明軍已經在遼東沿海登陸,并一路北上,而且兩日前襲至遼陽并將其攻破。昨日,還有遼陽城中的旗人逃回了盛京,聲言,明軍有五六千之眾,且攜帶大量火器,恐不日將來盛京。
對于明軍登陸遼東,并攻至遼陽,大多數旗人是不信的,話說,我大清似乎已經打到長江以南,明軍在我大清鐵騎之下,無不抱頭鼠竄。他們會如何敢跨海來攻我遼東?
我盛京城中雖然沒有太多甲兵,但眾多旗人哪個不會使刀,哪個不會操搶。即使那膽大的明軍真的敢來攻我盛京,只要上面的貴人一聲號令,那咱爺們也能披上甲胃,跨上戰馬,將來襲的明軍一戰擊潰,依如十幾年來那般。
然而,在盛京皇宮之中,鑲黃旗固山額真(都統)錫翰跪在中宮太后博爾濟吉特氏(孝莊太后的姑母,乃為皇太極敕封博爾濟吉特氏為國君福晉,皇太極駕崩,福臨即位,尊稱國主福晉或中宮太后)身前,神色異常凝重。
“明軍真會來攻盛京?”博爾濟吉特氏沉默半響后,輕聲問道。
“回太后,若明軍得知我盛京城空虛,必然會襲來。”錫翰沉聲說道:“還請太后收拾行裝,隨奴才出城往避撫順,再至興京,以躲明軍鋒芒。”
“想不到幾十年來,竟然會有明軍攻至盛京。”博爾濟吉特氏輕嘆一聲,說道:“若是先帝得知,必然雷霆震怒。”
錫翰聽罷,沉默不語。此次明軍突襲遼東,攝政王聞知,也必然會雷霆震怒,盛京總管葉克書固然會因此遭到嚴厲處罰,甚至難逃一死,而他們這些留守遼東的將領,恐怕也落不了好結果。只希望,他能將宮里的諸多貴人安全地撤離盛京,說不定,攝政王會看在這個份上,饒自己一命。
出了王宮,錫翰立即派出偵騎往城外探查,并將城中僅有的三百余甲騎集結,準備護衛留守盛京的一眾貴人前往興京暫避。
也不知從哪里泄露了消息,以至于整個盛京城變得人心惶惶,有收拾細軟趕著馬車急匆匆地出城貴人婦孺,也有老邁旗人,全副武裝,挎馬提刀地在城中街道鼓噪叫囂,言,出城往南,與來襲明軍決一死戰。
城中更多的包衣、漢奴則面色復雜地看著紛亂的盛京城,心中既有幾分忐忑,也有幾分期盼,大部分人,更多的則是茫然無措。
至午后時分,皇宮中幾位貴人方才收拾停當,在三百余八旗甲騎的護持下,一行三十余輛車駕緩緩地駛出皇宮,朝盛京城的北門而去。
“都統大人,城外發現明軍游騎!”當車隊還未駛至城門,一名八旗甲騎飛快奔來,告知錫翰一個令人絕望的消息。
“可能將其逐退,以護貴人快速離京。”錫翰抱著一絲期望。
“都統大人,明軍游騎不下三百。而且……”那名八旗甲騎臉上帶著一絲異色,“而且明軍游騎持有火銃,發射距離出奇地遠,且準。……咱們已有五騎被明軍射殺。”
“……”錫翰聞言,頓時變色。明軍前部游騎都不下三百,那么其攻來軍隊人數恐怕真如遼陽逃回的旗人所言,會有五六千之眾。
“富都,你帶百余甲騎護著貴人立即返回皇宮。”錫翰轉頭朝一名八旗左領吩咐道:“余者,隨我去城頭!”
博爾濟吉特氏扭頭看著錫翰等一行甲騎往城墻處飛奔而去,眉頭不由緊鎖,隨后放下窗簾,重新端坐于馬車上。
“回宮后,給其他幾個貴人都送一把刀過去。”博爾濟吉特氏澹澹地吩咐道。
待傍晚時,明齊聯軍大隊人馬陸續出現在沉陽城下。
牛虎等聯軍將領幾乎征發了遼陽城所有的騾馬驢等牲口,在留下一營自救軍繼續搜羅遼陽城中物資和財貨外,剩下四千余戰兵朝著沉陽便快速襲來,以期在建奴有所反應之前,殺入建奴曾經的都城。
午時,聯軍大隊通過兩座已被前鋒部隊控制的大橋,輕松渡過渾河,隨后,一路暢通無阻地抵近沉陽城。
落日馀暉下的沉陽城,顯得異常平靜,幾座城門早已被關閉,城頭稀稀拉拉地排布著廖廖數百個建奴甲兵和旗人民壯,在規模巨大的沉陽城面前,是那么的“柔弱而無力”。
“今晚破城,明日占領沉陽!”牛虎放下單筒望遠鏡,心中有了一點底。
“夜間火炮轟城,效果要差點吧,……而且視線也不好。”鄭森在旁說道。
“不用火炮。”牛虎搖搖頭說道:“我們人多,在幾段城墻下面挖坑埋設炸藥,弄塌城墻。”
“建奴不會讓我們輕易埋炸藥的。”
“我們沒時間耽擱。”牛虎冷聲說道:“就算死幾百人,也要炸塌城墻。這么一座大城,建奴甲兵又少,未必能看住所有城墻。”
鄭森聞言,不再言語。聯軍數千人,總能在建奴無法照看的城墻段下挖坑埋設炸藥,就算有幾處施工明軍被發現了讓其弓箭射殺,也無損大局,只要有一處城墻被炸塌,那么就算是剝開沉陽城那“漂亮”的外衣,此后,將任由聯軍施為。
隨著夜半寅時(03時至05時)的兩聲劇烈爆炸聲響起,整個沉陽城立時陷入一片混亂。盡管因為天黑,明軍暫時沒有入城,但所有的旗人都明白,等待他們的命運將會是什么。
三百余八旗甲兵領著千余旗人老弱壯婦,試圖借著夜色,打來城門,往城外逃去。但明軍好整以暇地堵住沉陽城的幾個城門,火槍,弓箭,將奪城而出地建奴一一射殺于城門,迫使他們又狼狽地退了回去。
但有些知機的建奴卻通過明軍未能看守的城墻之上,用繩索吊墜而出,趁著明軍游騎未及時發現時,借夜幕掩護,朝四野遁去。
錫翰看著城外燈火通明的明軍營寨,以及幾處城門外不時響起的火銃射擊聲和旗人瀕死慘叫聲,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右手緊緊地握住刀柄,青筋暴跳。
“天明后,我等……皆死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