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7年1月10日,大興府(今澳洲布里斯班市),順天堡(今澳洲加頓市,布里斯班以西一百公里)。
順天堡是一個位于河谷中的移民點,于三年前建立,是大興府最西邊的內陸據點。此地四周環山,雨水充沛,土質也較為肥沃,短短幾年時間,便實現了糧食自給。
整個堡寨人口近五百人,基本上都是以耕地為主的農人。因為距離最近的縣城都有六十多公里,加上不通國道,只有一條夯土道路,各類物資顯得并不豐裕。
然而,這個小小的堡寨在午后時分,卻迎來了一眾來自府城的高官和隨行護衛,讓順天堡幾個民政官員驚詫莫名。
“你便是此地的指揮使,畢紹堂?”原內閣總理、現東南行署大總管潘其風坐在一把粗制的木椅上,笑吟吟地看著面前年輕人。
“回總管大人,卑職就是順天堡指揮使畢紹堂。”畢紹堂拱手彎腰,恭敬地說道。
“聽府縣官員介紹,你于順天堡兩年時間,便做到本地糧食自給,待到第三年,就已能為縣里繳納少許糧稅。這政績著實優異呀!如此,倒不枉你父祖之殷切希望。”
“卑職當不得大人謬贊。”
畢紹堂的父親為原西南桂州府(今澳洲珀斯市)知府、現文教部尚書畢正行,而他的爺爺則是原內閣副總理、兼大理寺卿畢懋康,可謂家世顯赫。
畢紹堂與在座的諸多高官寒暄片刻后,便知機地退出了指揮使府,帶著幾個民政官去安排此間后勤保障工作。
潘其風與一眾府縣官員,不辭辛勞地一路騎馬來到這順天堡,并不是為了視察此地的發展建設情況。順天堡也只是他們一行官員和學者短暫停留的前出基地,最終的目的地則是前往大東山(今澳洲大分水嶺)西側的一片平原地區,為以后的齊國都城選址做實地考察。
二十余年的發展,雖然目前為止,建業府仍舊是齊國最為重要的經濟、政治和文化中心,但過于偏僻的位置,濕熱的環境,注定不能成為以后齊國的都城。而且,隨著移民的速度越來越快,整個漢洲東南地區的人口比重也是逐年增加。
截止到去年十二月為止,齊國人口規模預計將達七十八萬人左右,而且這還是未包括今年的移民季增加的人數。更為難得的是,去年漢洲本土及附近幾個海外領地的出生人口首次突破了四萬人,占新增人口的四成多。以此推算,或許要不了幾年,齊國人口增長的主要途徑將很快出現以本土出生為主,移民為輔的局面,實現真正意義上的國家人口自我增長模式。
而漢洲東南幾個府縣,因為地理和氣候條件更為優越,受到了移民政策傾斜,包括大興府、淄博府(今澳洲悉尼市)、南都府(今澳洲墨爾本市)均已突破十萬人,使得整個東南地區人口總規模達四十萬人,成為齊國人口最為“密集”的地區。
有鑒于此,為了更好的掌控東南膏腴之地,也為了促進和提升東南地區的產業集群發展效應,在三年前,齊國便開始著手在東南地區選址,以建立未來國家的都城。
根據大王的意旨,都城選擇宜位于漢洲東部居中位置,距離內陸在一百到兩百公里,且地勢平坦,周邊有山嶺遮擋,以為安全屏障。整體環境,還要有山有水,另外,選址位置還要距離工農業產區不能太遠,以方便供應都城所需。
如此簡單條件篩選下來,也只能在大興府和淄博府兩處挑選,而且也只能沿著大東山兩側進行實地考察。
作為漢東南行署大總管,潘其風對齊國的都城是建在轄下的大興府境內還是淄博府境內,并不是很在意,無論如何,都會對兩地的人口和經濟聚集起到巨大的拉動作用,繼而繁榮整個漢東南地區。
但作為齊國第一任內閣總理,對都城的選址,卻是有著舉重輕重的話語權。而他也希望在自己的政治生命完結之前,可以憑借建設都城的巨大功勞,遺澤后人。
因而,潘其風在兩年前便派出了數路探索隊,深入內陸大東山兩側,進行細致的地質勘察,篩選合適的都城位置。在去年底,負責選址的官員初步選定了幾個位置后,便立即報送與他,等待決斷。
為了更加實際的了解都城選址位置,潘其風不顧自身已年滿五十的年齡,帶著一眾官員、地質專家,以及隨行護衛百余人,在剛剛過完正旦后,便從大興城一路騎馬往內陸而來。
最先考察的地方是位于大興城以西四十多公里的成德縣(今澳洲尹普斯維奇市),一個位于大興河(今澳洲布里斯班河)上游分支九曲河畔(今澳洲不來梅河)的小城。
只是粗粗一看,潘其風便直接否決了這個地方。不說此地距離海岸線僅有四十公里,就是這里一馬平川的地形,也不太適合都城所具備的條件。萬一,以后強敵入侵,只要攻破了大興城,敵軍很容易長驅直入,進抵此處。于都城防守和撤離而言,根本沒有太多轉圜的余地。
在順天堡考察了三天后,潘其風等人繼續西行,朝大東山西側一處牧場而去。據探索隊人員介紹,距離順天堡三十多公里的山腳下,有一片地勢平坦的谷地,幾條溪流穿行而過,草木繁盛。該地有一個官辦牧場,豢養著近千只馬牛羊。
1月15日,當考察隊抵達這處牧場時,頓時被此地景物所吸引,郁郁蔥蔥的坡地,連綿起伏的低矮山嶺,遍地的各種野花,眾多的牛羊點綴其中,使得整個谷地變得生機盎然,也讓所有一路奔波于此的考察人員,心情瞬間舒暢起來,略顯疲憊身體仿佛也在這空曠秀美的大自然環境中得到徹底的釋放。
“此處雖然有不少坡地,但于建筑各類房屋而言,并不存在困難。或許,依山勢而建的城市,會有更多的美妙異趣。”隨行的一名建筑大匠點著頭說道。
“嗯,該地背靠大東山,南北兩側又有山嶺遮蔽,西側亦是廣大的平原陸地。只要扼守大東山東側要隘,任何海外來敵,都將難以撼動此地防御。”一名憲兵隊軍官說道。
“這里距離大興約一百三十多公里,只要修建一條國道通往此處,未及兩天時間,必能將大興府所產物資快速地轉運此地。若是能修一條馬拉軌道,恐怕更是能在一晝夜間便能抵達此地。”一名大興府的商社掌柜看了看潘其風,也表達了對此地的屬意。
潘其風聽了,微微一笑。看來考察隊不少人與自己一般心思,已經對此地頗為鐘情。那么接下來,還需對這里進行一番細致的探查,以最終確認此地是否可以作為未來的都城所在。
選址初步確定,也只是邁出了都城建設的第一步。以齊國目前不到百萬人口的規模,勢必不能像神州大陸那些王朝一般,可以輕易動員數十萬人,不計人力物力,在短時間內修建一座巍峨壯麗的都城。
整個新都城規劃建設周期將可能長達二十年,將分幾個階段,陸續建造。初期,計劃在十年內,完成王宮、官署、市政、學校、道路、水源、倉庫、兵營、廣場等公共設施和部分居住房屋的建設工程。屆時,王室和政府會先行入駐,輔以滿足都城所需的各類商業人員和服務人員,以發揮都城的中樞功能。
此后,再經過十余年建設,在都城附近陸續配套若干工農業衛星城鎮,完善通往各地的道路、鐵軌等交通輔助性設施,最終建成一個符合大齊王國作為地區霸主氣質的新型都城。
未來都城的名稱尚未確定,但不少官員和學者比較傾向于“長安”這個名稱,其一,是因為長安代表著幾個偉大而強盛的王朝,一個賓服四夷、萬國來潮的盛世強國,這對于正處于蒸蒸日上、國勢漸長的齊國而言,可謂極富寓意;其二,長安,如字面所意,長治久安,永享天下太平。神州大地故都長安,乃是十三朝古都,是華夏歷史上建都朝代最多、建都時間最長、影響力最大的都城,與夷人所在的羅馬,享譽世界。
而如今,故都長安在洪武年間,便被改名西安,使得這個影響久遠的地名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而齊國若要繼承華夏文明,彰漢家文化,建立兩洋帝國,莫過于將都城命名為長安,使之再次揚名于世界,威服于四夷。
潘其風等一眾選址考察人員所初步確定的位置,在今澳洲布里斯班市以西一百二十五公里的圖文巴市,是澳洲除首都堪培拉外的第二大內陸城市,聞名于世界的花園之都。
2月23日,建業.
齊天將漢東南行署總管區呈報的都城選址報告輕輕地放在桌上,閉上眼睛,仔細的回憶有些模湖的記憶。雖然沒有實地去查看,但他非常確定這個地方與原來的澳洲首都堪培拉位置肯定是不一樣的。但既然漢東南地區官員經過精心挑選,細致探查,想必地方也是不差的。再加上這份報告被內閣審議后,直接轉呈過來,自然也是集體屬意此地。
那么,齊國的都城就選定此處吧。
“王上,都城建設,周期將以二十年計。初步計劃是,工部先委托漢洲道路建筑總商社修建一條八十多公里的國道,把大興至成德的道路延伸至大東山。同時,委托大興建筑商社,于都城所在地修建若干磚窯、水泥廠,以為后期建筑所需。有鑒于此,今年將會往大興府發送移民一萬人,著令該地區加大對西部內陸的移民點建設,為后期都城建設,奠定一定的人力和物力基礎。”工部尚書王振良躬身說道。
“都城建設所需民力,勿要濫征,尤其是興建初期,條件較為惡劣,工程也較為繁重。”齊天說道:“需知,國內人力不豐,且移民不易,可經不起任何消耗。”
“王上體恤民力,乃我齊國萬民之福。臣定會遵照王上旨意,派出有力官員督辦,勿使民力濫用。”王振良說道:“臣與移民部計議,為不至地方因都城興建而抽調勞役,耽誤工農各業,提議都城建設之勞力皆由每年新進移民承擔,人數暫定為三千,服役期為一年。出役后,所有人等就地轉移至都城配屬移民屯殖點。”
“可!”齊天點頭說道:“移民部也可酌情于海外征調土人,承攬建設過程中粗重危險工作。”
“謹遵王命。”王振良拱手應諾道。
“都城之名,即為長安吧。”齊天看了看殿中的內閣諸臣,朗聲說道:“希望我大齊,能如此名,國中長治久安,永享太平。”
“王上,我大齊自漢洲立基以來,從無到有,國勢亦從弱變強,敗夷人,征土蠻,威服于南洋。如今,國中百姓更是豐衣足食,安居樂業,人口規模及至百萬,指日可待。以此,長治久安,永享太平,亦為當然之事。”內閣總理張文琪昂然說道。
“誠如總理大人所言,觀大明境內,及至南洋地區,未見有國如我大齊,百姓安樂,國富軍強,彰顯勃勃之勢。”兵部尚書胡平江說道:“王上春秋鼎盛,雄才大略,我大齊在王上治理下,定然得享長治久安,制霸兩洋。”
“呵呵……”齊天輕笑幾聲,“諸臣倒是比我樂觀多了。但縱觀華夏數千年歷史,卻未曾有一個歷經久遠的王朝,就是昔日之強漢盛唐,亦不過數百年之數。何獨我大齊能長治久安矣?”
眾臣聞言,均不由面面相覷,一時間對王上所言,不知該做如何答復。
“華夏數千年歷史,創業之初,無不是篳路藍縷、百折不撓,歷萬死而覓一生。然,功業既興,自然惰性發作,則麻痹松懈、腐敗漸生,或政怠宦成,或人亡政息,或求榮取辱。雖有大力,終無法扭轉,亦無法補救。可謂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此,既成歷史周期,周而復始,幾無一人,一家,一團體,一地方,乃至一國,可跳出此周期支配之力。”
“昔日大明方孝孺所著《深慮論》便已指出,興衰治亂,往復循環,幾成為數千年歷史和政治之主線。慮天下者,常圖其所難而忽其所易,備其所可畏而遺其所不疑。故而,方有此疑問留于世間:慮切于此而禍興于彼,終至亂亡者,何哉?”
“以德結天、以德感天或可有所作為,果然如此嗎?”齊天見殿中的諸臣均露出深思的表情,微微一笑,“觀我齊國之發展道路和理念,雖不能奢求跳出此歷史周期,但愿與諸位于此進行一番長遠的思考和探索。內閣中樞與地方府縣(海外領地)之關系,權力制度之設計,政權與民眾之關系,以及關于仁德治國之立論,皆可論之。于此,去粗取精,去偽存真,求得一個“長安”,確也不無裨益。諸臣,以為如何?”
“父王,我們齊國未來數百年,可能跳出這周期之律?”結束了崇政殿的大議后,王太子齊子興跟在齊天身后,忍了許久,還是問出了憋在心里的話。
“也許可以,也許不能。”齊天轉身看著自己的長子,“當然,以后若是我們的后人能有大智慧,或者大魄力,順應歷史潮流和國內民意,發動一場自上而下的革命,或許可以跳出這延續數千年的歷史周期。”
“革命?”齊子興突然聽到這個詞,有些愕然。
“對,革命!”齊天笑著說道:“大膽地革自己的命,或許就跳了出去,也為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