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都是幕府軍?”曹廣勝放下望遠鏡,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轉頭看著云州鎮游奕軍游擊劉庭輝。
“呃……”劉庭輝撓了撓頭,神情有些尷尬,苦笑著說道:“或許,這些人都是大坂守軍故意動員或者驅趕過來的,以此來擾亂我軍心。……嗯,也有可能是想以此迷惑我們,然后趁我軍不備,對我們發動突襲。”
“嘿嘿……”衛國神火軍第二營營長、宣節校尉瞿開山聽了,不由笑出聲來,“河水兩岸的幕府軍一個個全都這樣搬著小板凳,吃著瓜果,還打著傘,確實有些擾亂我們的軍心了。……娘的,我怎么覺得,他們像是在看免費的大戲呢!”
幾名軍官聞言,頓時哭笑不得,望著淀川河兩岸越聚越多的當地日本民眾,感到一種莫名的荒誕和怪異。
我們這在打仗呢,你們可不可以稍微尊重一下我們?圖熱鬧,看大戲,不帶這樣的吧!
只見淀川河兩岸,聚集了數千圍觀的人群,在稍稍估計了一下超出流彈射程范圍后,紛紛選擇一處處絕佳的觀戰位置,有的帶著水壺,有的帶了瓜果,還有的竟然帶了野餐飯盒,安然地待在那里,跟看戲似的準備觀賞接下來將要進行的戰事。
其實,這種現象在日本戰國時期就非常普遍,只要當時的作戰模式不是偷襲戰,而是兩方進行堂堂正正的交戰時,都會看到戰場附近會有很多圍觀的人群。1600年,德川家康命令立花宗茂攻打大津城時,當地城鎮居民就紛紛過來觀戰,絲毫不顧兵兇戰危。
就是此前數十年發生的大坂冬之陣和夏之陣,好事的大坂居民也不忘搬著小板凳,抓一把瓜子,坐在一旁觀賞那兩場十數萬人規模的城池攻防戰,同時還不忘點評議論一番。
當然,在后世大清末年,也有不少百姓會站在戰場之外圍觀正在發生的殖民者軍隊和大清官兵之間的戰斗場景。甚至,有時候還會“熱心”地去幫忙,當洋大人要攀爬城墻攻入城內時,旁邊許多留著長辮子的天朝百姓卻在幫忙扶梯子……
聯軍的登陸行動足足花費了三天多時間,在此期間,大坂守軍沒有試著發動任何突襲,據守在城頭上,冷眼旁觀聯軍的萬余陸軍登上岸來,接著是騎兵、炮兵、輜重,以及十數門長管加農重炮和榴彈炮。
當年豐臣秀吉所規劃建造的大坂城是全日本最大的城郭,用了近兩年時間,才完成主郭,直到秀吉病亡前也沒有完全建成整個城市。
作為攻城高手,豐臣秀吉慣用斷水、斷糧、水攻等方式,因此他在建造大坂城時進行了很多對抗這些攻城手段的設計。為了防止敵軍引淀川之水灌城,大坂城內專門開挖了水渠,通過這些水渠守城軍可以把敵軍灌城的水導出城外。
除了陸上通路外,大坂還有很多水道可以與城外聯通,這樣就給敵軍阻斷大坂城的糧道造成了困難,加之城內的巨量屯糧,大坂也不會因糧道被斷而陷入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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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川家康攻陷大坂,滅亡豐臣氏后,整個大坂城毀于一旦。不過,在隨后重建過程中,幕府盡管把秀吉建的城郭拆毀埋到地下,在上面重新建了一座大坂城,但基本格局也或多或少地沿用了秀吉當年的設計。
大坂奉行渡邊浩史認為,憑借堅固的城防和城中的兩千多武士,再加上動員武裝起來的五千足輕,面對洶涌攻來的齊軍,至少也可以堅守半個月以上。屆時,附近的藩國和將軍大人必然會派出援軍抵達大坂,在里外夾擊之下,擊敗城外的齊軍,當不在話下。
要知道,當年大坂冬之陣和夏之陣兩役,幕府均是以數倍的兵力優勢圍攻大坂,尚且需要耗時數月之久。觀城外齊軍兵力,最多也就兩萬左右,這點人數都無法完成對大坂城的包圍,更不要說在極短的時間里攻破大坂。
9月28日,清晨。
在大坂城頭數千守軍的目光注視下,以齊國為首的萬余聯軍排著整齊的隊列,徐徐向大坂城逼近。在陣中,十數門攻城重炮也在牛馬拖拽、民夫推拉下,緩緩地向前挪動著。
渡邊浩史站在城樓上,右手扶著刀柄,漠然地看著城下齊軍的舉動,眼里閃現出濃濃的戰意。
“將那些人頭全都拋擲于城外,以震懾敵軍!”
“是,大人。”一名武士獰聲應諾道,然后轉身下了城樓。
片刻,從大坂城頭突然拋下數十個被草袋裹著的小包袱,將抵近城墻偵查的幾名騎兵給驚到了,以為是城頭丟下的炸彈,忙不迭地迅速打馬離開。
過了好半天,見城頭再無任何動靜,兩名騎兵小心地上前查看,并試著用馬刀將地上的小包裹挑了起來。
待看到包裹里是一級被石灰硝制的人頭后,面色一變,立即打馬朝后陣奔去。
聯軍登陸部隊總指揮、齊國陸軍廣威將軍蘇忠福盯著地面上幾顆面目猙獰的人頭,久久不語。
“將軍,這些人一定是數月前被大坂城所害的我齊國水手。”一名軍官憤怒地說道:“大坂守軍將他們盡數拋擲于城下,就是想以此來打擊我軍士氣,影響我登陸部隊軍心。”
“所以呢……”蘇忠福澹澹地問道。
“……將這些人頭先妥善保管,待戰后送回漢洲本土,交于其家人。”那名軍官說道:“我軍依舊按照事先的作戰部署,以重炮轟擊大坂城墻,破開其防御,殲滅所有防守力量,奪占此城。”
“說得不是廢話嘛!”蘇忠福斥道:“我聯軍數萬余,攻至大坂城前,自然要占領這座幕府最為重要的沿海城市。但城里的守軍竟然以我齊國無辜百姓的生命來震懾和恐嚇我軍,此誠為可笑而又可恨!命令云州鎮游奕軍、占城火槍營兩部,將淀川河兩岸那些看戲的人都給我盡數驅趕過來,在那道護城河上面,給我們填出一條攻城的通道出來!”
當日,兩千多名“熱心的觀眾”被聯軍邀請到了大坂城下,以實際參與的形式成為進攻大坂城的第一梯隊,所有人哭喊著,驚叫著,退縮著,想努力擺脫聯軍的控制,離開這個充滿殺機的修羅場。
后退的人無一例外被聯軍的刀劍和刺刀一一逼了回去,那些掙脫管束,發足狂奔,試圖逃離的人,則被迅速追來的騎兵或一頭撞翻在地,或一刀砍掉腦袋,隨后被無數的馬蹄踐踏在泥土里。
大坂城的守軍在猶豫片刻后,無奈地舉起弓箭,將那些擔土填壕的當地居民射殺在當場。
至正午十二時許,聯軍炮兵陣地布設完畢,六門長管加農重炮和五門重型榴彈炮在距離城墻兩百多米的地方安放就位,炮兵們忙碌地準備火炮發射,開始正式的攻城行動。
齊國陸軍配置的重型火炮的首要任務就是擊毀敵軍的城墻,夷平他們的要塞。在攻打城池時,陸軍會將重型加農炮和榴彈炮搭配使用。加農炮發射實心鐵彈切割城墻,榴彈炮則發射爆炸彈將切割開的墻體粉碎。
另外,炮兵還有技術日益成熟的火箭彈,可以專門針對大坂城這種擁有大量木質房屋的城市。可是,聯軍考慮到要獲取城中積存的各類糧食物資,不舍得將這座城市一把火給燒了。
因而,聯軍便按照最常規的打法,以重炮轟擊大坂城墻,用絕對的武力,攻破這座城市。
“轟!”一聲巨響,一顆巨大的彈丸越過大坂城頭,遠遠地落到了城里。
十幾名炮兵在軍官的指揮下,立即將加農重炮的炮口下調幾度,以期能直接轟擊城墻。
“轟!”重型榴彈炮也開始進行校正發射,亦如加農炮一樣,炮彈也是遠遠落到了城里。不過,與實心鐵蛋所不同的是,榴彈炮發射的爆炸彈卻弄出了巨大的動靜,讓整個大坂城的幕府守軍臉色為之一變。
落地后巨大的爆炸聲,升騰起的煙火,以及被點燃竄起的火苗,四散奔走的足輕和市民,使得城中的幕府軍駭然失色。
齊軍的火炮竟然能打出開花彈!
“派人通知橋本君,立即組織志愿者準備大量沙土、水源,以為隨時撲滅城中火勢。”此時,已返回城中天守閣統一指揮調度的渡邊浩史臉色鐵青,厲聲命令道。
“是,奉行大人!”一名武士應諾一聲,匆匆下樓而去。
“通知井尹君,城頭火油和滾木注意防火,勿要被敵軍炮火所襲!”
“是,奉行大人!”
“轟!轟!轟!……”遠處的城墻傳來一陣陣沉悶的火炮轟鳴聲,天守閣屋頂落下無數的灰塵,整個城市仿佛也都在顫動,渡邊浩史的心臟也隨之劇烈地跳動著。
敵軍似乎比想象中還要強大,他們的火炮所展現出的巨大威力更是前所未見,在這般攻勢下,大坂城還能堅守半個月以上嗎?
對于火器,日本并不陌生。在一百多年前,日本各地大名的軍隊中便出現了“火槍隊“,稱為“鐵炮足輕“。在桃山時代,火槍在兵器中所占比例大幅度增加。到了德川家康發動的關原之戰時,火器的普及率更是大為提高,如尹達正宗統率的部隊,兵員3000,銃1200,即使是火器比例最少的上杉景勝所率部隊,兵員8700,銃亦有2000。
不過,那個時期,日本各個大名軍隊中,火炮的裝備率卻非常低。在朝鮮戰場上,攻防戰中凡遇明朝軍隊的“佛郎機“和朝鮮軍隊的火炮時,幾乎不占任何優勢。后來,在17世紀初期,德川幕府才從葡萄牙人、荷蘭人手中獲取少量的“大筒“,并在大坂之戰中,以火炮轟擊大坂城。
但面對真正的重炮轟擊城池,幕府軍是從見過,也從未體切身驗過。哦,也不是,三十多年前島原之亂時,幕府曾雇傭荷蘭武裝商船炮擊原城,雖然距離較遠沒有轟塌城墻,但也讓幕府軍在旁目睹了艦炮轟擊的巨大威力。
誰能想到,日本承平數十年后,大坂城竟然會遭到攻擊,而且還是十余門威力更加巨大的重型加農炮和榴彈炮的近距離轟擊。
僅半日時間,大坂城的南側城墻便出現了數道縫隙巨大的裂口,一百余名武士和足輕被飛濺的碎石磚屑和爆炸彈所擊傷,整個幕府軍士氣也隨之大降,不復戰前之滿滿自信。
是夜,大坂守軍發動了一次大規模夜襲,試圖搗毀聯軍的火炮。但毫不意外地被警惕異常的聯軍擊退,丟下數百具尸體,狼狽逃回城中。
待次日清晨,聯軍繼續以重炮轟擊大坂城。而且,在昨日一番試探過程中,已然探明大坂城頭竟然沒有火炮,遂大膽地將炮兵陣地前移,直接抵近至城墻不到一百五十米的位置,肆無忌憚地轟擊大坂城。
上午約十一時,散布于大坂城四周的騎兵來報,一支人數規模在一千五百人的幕府援軍抵達戰場附近,疑似是位于東邊數十里外的奈良派來的部隊。
聯軍隨即集結了七個營三千余兵力,在八百余云州鎮騎兵的掩護下,朝這支幕府援軍迅勐地撲了過去。在經過一番短促而激烈的戰斗,聯軍以微弱損失,幾乎全殲來援幕府軍,斃傷俘一千三百余。
當聯軍將俘獲的數名幕府援軍旗本武士和繳獲的各色旗幟帶至大坂城下時,頓時使得城中守軍氣勢為之一泄。
大坂城經過又一日的重炮轟擊,已是千瘡百孔,幾處坍塌,已難掩城破墻垮之勢。然而,聯軍卻并未趁機攻入城中,反而在暮色降臨之時,收兵回營,任由大坂軍民連夜修補城墻,鞏固城防。
9月30日,清晨,六時許,兩萬余聯軍部隊盡出營壘,排出整齊的軍陣,以烏云壓頂之勢,緩緩地朝大坂城逼近。兩日的重炮轟擊,大坂城防已然不堪,突入城中,就在今日。即使倭人悍勇,但在槍炮之下,也難擋我聯軍傾力一擊。
“轟!轟!轟!……”
“嘩啦啦……”
僅十余輪轟擊,經過簡單修補的大坂城墻又一次出現重大破損,而且還是大面積地垮塌,一道三十多米長的巨大缺口呈現在聯軍的面前。
云州鎮旗下四百余身著重甲的赫哲人和索倫人,作為全軍先鋒,揮舞著厚背長刀,興奮地吼叫著,眼睛也噴射出嗜血的獸性。
“殺進去吧。”
重炮轟擊兩輪后,蘇忠福看了看兩邊早已按耐不住的各藩屬國領兵將領,輕輕地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