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3年1月26日,殷洲總督區,宛陵堡(今美國斯托克頓市)。
潘海福看著寨子外面聚集的兩百多名奧隆人(為美洲原住民之一),揮舞著木矛,大聲呼喝著,臉色不由變得鐵青,心中也是惱怒至極。
“哪個王八蛋褲帶子沒系緊,把卵子給露出來了?”他轉過來頭來,兇狠地盯著身后數十名移民,“那活兒露出來倒也罷了,但你他娘的也不該提了褲子,不聲不響地跑回寨子里躲起來呀!瞧瞧,人家帶著被你們糟蹋的女人,直接打上門來了!”
眾人聽罷,立時露出猥瑣淫邪的笑容,齊齊看向兩名去年十月才從本土流放過來的漢子。
狗日的,膽挺肥呀!冬閑時節,灌了兩口貓尿,就敢跑到土著部落營地去,糟蹋人家的婦人。你將這里當什么地方了?
“潘指揮,是準備將我們兩人送出去嗎?”嚴桂全硬著頭皮,故作一副混不吝的模樣,大聲質問道。
“啪!”潘海福揮起刀鞘,狠狠地抽了過去,在嚴桂全的臉上留下一道鮮紅的血印,隨即抬腳將他踹翻在地,順勢將長刀拔出,直抵他的脖頸處。
“信不信老子直接將你一刀剁了,然后把你的人頭送出去?”潘海福獰聲說道:“在抵達殷洲之前,難道沒有人教過你,一切都要守規矩,聽命令?像你這種狗雜碎,老子見得多了。若是想要逞兇斗狠,挑戰上官的權威,那定然會讓你生不如死!”
嚴桂全的半個腦袋被踩在泥地里,脖頸處又抵有一把尖刀,巨大的死亡陰影瞬間籠罩在心頭,方才表現出的桀驁神情早已消散無形。
是了,這里是蠻荒的殷洲,我齊國犯人的流放之地。不論是管束他們的殖民官員、守備官兵,還是平日里一起生活做工的同伴,哪有一個是溫良恭謙之輩?
“呸!”潘海福將長刀收回,朝地上的嚴桂全輕蔑地啐了一口,然后抬頭看了看附近數十名噤若寒蟬的移民,頓時感到一種由衷的滿足感。
嗯,在這宛陵堡,老子就是他們的天,一言便可決其生死!
“金三,你出去跟那些土人接觸一下,問問他們到底是一個什么章程?”
“指揮大人,若是那些土人需要咱們交出……這兩個犯事的,該如何答復?”那名被稱為金三的朝鮮移民小心地問道。
“那就無需答復了。”潘海福冷然說道:“咱們就準備跟他們干仗吧!我還不信了,就憑那些土人連個鐵片都沒有,還能攻進咱們的宛陵堡不成?”
“指揮,我們與土人之間,一切還需以和為貴。”宛陵堡民政官葛明昊勸阻道:“要知道,土人雖然攻不進寨子里,但他們卻可以在野外對我外出人員發動襲擊。天氣轉暖后,不論是到林中獵取毛皮,還是在田地播種耕作,總不至于隨時隨刻地防備警戒他們吧?另外,總督府有令,地方堡寨需大加籠絡和團結地方土著,將其民力為我所用,助力地方拓殖。若是打殺起來,難免有礙我宛陵堡發展開拓。”
“……嗯,老葛的擔憂不無道理。”潘海福沉吟片刻,然后點了點頭,說道:“那咱們先對那些土人服點軟,讓點步。金三,你去問問那些土人,看能不能賠些糧食、布帛,或者鐵釘、小刀之類的小物件來了結此事?狗日的,大不了咱們宛陵堡花錢將那兩個被糟蹋的土人女子買下來。”
葛明昊聞言,頓時心里松了一口氣。說實話,他還真擔心這位做事激進大膽的指揮使會亂搞一氣,跟當地的土著部落發生武裝沖突。
當然,我們齊國人也不是怕了這些土著,憑借先進的武器裝備,再加上堅固的木壘,宛陵堡六十多移民足可擊退數百上千名土著的圍攻。
但他們這些移民奉命來到這片大峽谷地帶,是來搞殖民、搞開發的,可不能為一些“褲襠里的”事,跟這些地方土著打打殺殺。
宛陵堡所在的地方,夏季天氣暖和,白天干燥,晚上清涼,天空明朗,無雨。冬天也是天氣柔和,時有小雨,整個地區更無下雪現象。而且,這里地處山谷和三角洲地帶,還覆蓋著厚厚的一層黑土,土質極為肥沃,若是大加開發,必然會成為該地最為重要的農產品基地。
漢興八年(1678年),齊國三艘蒸汽風帆船攜帶五百多移民首次登陸北美西海岸,開始對這塊富饒的大陸進行殖民。
雖然其中一艘船因風暴天氣原因,擱淺在墨西哥沿岸,并隨后被西班牙人捕獲。但齊國人仍舊成功開辟了兩處殖民點北方的惠寧堡(今加拿大溫哥華島維多利亞市)和大灣岬口附近的懷遠堡(今美國舊金山市)。
隨后四年時間,齊國又陸續往北美地區運送了兩千三百多名流放犯人和三千五百名來自秦國、朝鮮、日本、琉球,以及安南等地區的移民,使得整個殖民地區人口很快就突破六千余,建立的大小殖民據點也達十余處。
去年,齊國內閣直接將廣袤的北美大陸命名為殷洲,設總督區,并任命相應的殖民高層官員,以管理這片新獲得的無主之地。
盡管殷洲總督區到目前為止,仍舊處于本土“輸血”轉態,每年需要政府投入十數萬漢洲銀元,有財政包袱之嫌。但考察過該地的民政官員卻表示,只要該地渡過艱難的初創期,必然會很快實現自給,并給政府帶來源源不斷地收益。
蓋因,殷洲總督區所占據的十余處沿海據點,擁有大片大片的山間谷地和平壩,而且土質肥沃,養育耕作數年,便為良田。這對移民快速實現本地的糧食自給,具有積極的意義。
另外,這里山谷、林地中擁有極為豐富的動物資源,可以讓殖民地居民利用農閑時節,輕松獲得大量珍貴的皮毛,然后將其售賣給北美貿易商社,為總督區帶來豐厚的商業利益。
在整個殷洲,人口最為稠密的地區當為懷遠灣(今舊金山灣)一帶,除了總督駐地懷遠堡外,殖民地政府還在灣內陸續設立了武定堡(今舊金山東岸的奧克蘭市)、吳川堡(今南舊金山市)、撫寧堡(今弗里蒙特市)、恩平堡(今舊金山市南部的福斯特城)、東鄉堡(今圣荷西市)、寧化堡(今舊金山灣區東部城市里奇蒙)、德化堡(今舊金山灣區康斯坦布爾縣的馬丁內斯市)等據點,這里差不多聚集了四千五百余移民,算是徹底在這片地區站穩了腳跟。
在向內陸谷地開拓時,移民們不可避免地遇到了當地印第安土著部落奧隆人。這些在本地區生活了數千年的土著人,仍舊處于落后愚昧的原始時期。他們主要依靠采集野生果實糊口,偶爾會在附近的河流溪水中捕食魚類,饑一頓飽一頓,艱難維持著自己的生活。
因為使用的工具太過落后,使得他們根本無法獵取一些體型較大的動物,以至于這些可憐的土著人身上都套著一些破破爛爛的小動物皮毛,以抵御寒冷的冬季。而到了夏天,這些人就如同南洋地區土人一般,赤果著身體,在山林里到處去采集野果。
有鑒于殖民地區的人力缺乏,殷洲總督區便試圖要將這些有著東方面孔地愚昧土著部落納入治下,對他們加以同化。因此,殖民政府發布命令,在未遭到土著襲擊的情況下,各個拓殖點應對附近的土著部落報以“睦鄰友好”的態度,并適當予以物資接濟,以取得他們的對齊國人的認同和歸附,最終“為王前驅”,加大對殷洲的殖民拓展力度。
宛陵堡在去年八月建立時,就通過施以糧食、酒水、小刀、鐵釘等物資,將周邊三個部落數百名精壯土著納為“己用”,幫著移民建立堡寨、修建房屋、開墾荒地,為初到該地的數十名移民順利定居,提供了最大的助力。
在這種情勢下,移民與當地土著建立了一種比較友好合作的互利關系,再加上同樣的膚色,同樣的黑眼睛,黑頭發,也使得彼此雙方都擁有一絲天然親近感。假以時日,將其盡數納入齊國治下,進而編戶齊民,當不為難事。
卻未曾想到,兩個新近從本土而來的流放犯竟然沒有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趁著一個冬夜,躥到土著部落營地,糟蹋了人家的女人,引得這些土著聚集在寨子外面,鼓噪不已,要求給一個交代。
其實,對于這些愚昧落后的土著部落,女人是沒有什么“貞潔”概念的,甚至為了更好地熱情款待到訪的客人,部落里的土著還會主動將自己的女人送給客人“暖床”。
不過,那兩個肇事的家伙,千不該萬不該,竟然將一位部落首領的女兒給禍害了,更不湊巧的是,這位部落首領還即將要把這個女兒嫁給附近另一位部落首領的兒子。此事發生后,兩個部落的首領大為震怒,立即聯合起來,聚集了兩百多部落男丁,氣勢洶洶地前來宛陵堡,找這些外來者討一個說法。
最終,經過一番“交涉”,宛陵堡以五十公斤玉米、三把斧頭、十五根鐵釘的代價,成功地化解了這場潛在的沖突,將那兩名土著女子“買”了過來。為了懲罰肇事之徒,兩名流放犯人的苦役期被延長了三年,同時被勒令迎娶那兩名土著女子為妻。
這幾年,移民與當地土著通婚并生育下一代的事例也日益增多,地方殖民政府對此也是大力支持的。畢竟,在這遙遠的蠻荒之地,來自文明世界的女子是極少的,要是一味等待政府解決婚配問題,那不得是猴年馬月了。再說了,與土著女子通婚,也能快速地繁衍人口,并更進一步促進了本地區的“民族融合”,最終使我齊國控制這片廣袤的無主之地。
2月8日,懷遠堡。
“最近幾日,是否還有不明身份的船只闖入海灣?”殷洲總督馮義良站在一座建立在高地上的瞭望塔上,舉著望遠鏡朝海灣的方向看去。
“回總督,最近十天來,我們暫時沒有發現任何外來船只闖入海灣。”一名守備團的上士答道:“目前,我們于海邊設立的三處瞭望哨,均日夜安排值守,隨時觀察和警戒海灣方向的動靜。若是有警,日間以烽煙為號,夜間以火光為號。”
“很好!”馮義良放下望遠鏡,滿意地點點頭:“半月前游曳至此的兩艘武裝艦船,多半是來自南邊西班牙人的探索艦隊。雖然,對方當時未有發起任何登陸攻擊行動,但他們很可能已經確認了我們于此的殖民據點。說不定,過上幾個月就會帶引來大量的西班牙武裝人員向我們發起進攻。故而,你等且不可掉以輕心,務必保持應有戒備之態。”
“是,總督。”那名上士指揮官敬了一個不甚規范的軍禮,大聲應諾道。
在半個月前,懷遠堡三艘漁船正在海灣外捕魚,突然遭遇兩艘型制約四百噸的武裝商船。對方貼著海岸線從南方鼓帆而行,發現正在作業的漁船后,立時就逼了上來,試圖要將其盡數俘獲。
漁船眼見對方來勢洶洶且明顯不懷好意,迅速朝岸邊靠去,憑借著對港灣水文地理情況的熟悉,躲開了對方的圍殺,并駛入碼頭,置于岸防炮臺的保護之下。
那兩艘不明身份的武裝艦船沖過岬口,尾隨著幾艘逃竄的漁船,也進入至灣內。不過,在被數門岸防火炮轟擊兩輪后,慌亂地又掉頭駛離了海灣,在岬口附近往來游曳。在徘徊兩日后,可能是自覺擁有的實力不足以發起一場武裝登陸行動,遂返身離去。
這么多年來,懷遠堡還是首次遭遇不明船只的窺視,在移民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動。殷洲總督馮義良除了命令海邊數座觀察警戒哨密切監視海上情況外,還下令各個殖民據點堡寨進行初步的武裝動員,要求所有青壯男子立即開展相應的軍事訓練,組建守備民團,以應對后續可能存在的軍事入侵。
想都不用想,能派遣艦船駛抵懷遠灣附近進行搜尋和探索行動的勢力,肯定是來自南邊墨西哥地區的西班牙人。數年前,從南美傳來的消息,我齊國一艘武裝移民船擱淺在墨西哥沿海,被西班牙人捕獲。估計,從那個時候,他們便已經知道我齊國開始殖民美洲西海岸。
西班牙人要是因此沒有任何動作,那也太小瞧人家了。說不定,他們早已經派出艦船對太平洋沿岸進行了數輪探索,只不過運氣太差,一直未能發現齊國殖民據點的存在。
如今,西班牙人探得了懷遠堡的位置,后續必然會組織一支登陸大軍,以期在齊國人站穩腳跟前,將侵入美洲的齊國勢力連根拔起,捍衛西班牙王國的尊嚴。
據說,西班牙人一直將墨西哥以北廣大地區視為自己的既有領土范圍之內,并將其命名為加利福尼亞,只是囿于自身實力不足,尚未予以實際占據和開發。
西班牙是最早到達北美洲的歐洲殖民者,他們是以征服者的姿態來到這個新大陸的。由曾經征服了古巴等加勒比海島嶼的西班牙著名軍事將領科爾特斯率領的軍隊,輕而易舉地就擊潰了中美洲的阿茲特克帝國。至于其它的原住民部族,誰要是不聽話,要惹事兒,就會被西班牙軍隊風卷殘云般地被撲滅。
實際上,西班牙人到達的墨西哥地區,大多數都是荒漠,基本上不適合來自歐洲的人們生存。那么,他們為什么要歷盡千辛萬苦,去開拓這些領土呢?因為,對西班牙征服者而言,生活不只是眼前的瞎逛,還有詩和遠方的金礦。每個西班牙征服者的背后,都有一個黃金夢。
墨西哥就因為擁有巨量的銀礦,而成為西班牙人口聚集最為稠密,開發建設力度最大,也是其整個美洲屬地最為核心地盤。西班牙人在墨西哥建立了大量的農場和礦山,從中獲取大量的財富。無數的土著居民被迫成為礦場苦力、種植園奴隸,為西班牙人提供廉價勞動力。
而山高林密、地形復雜多樣,而且還是處于一片蠻荒的加利福尼亞地區,窮奢貪婪的西班牙人還暫時看不上,也沒那個精力和資源去那里殖民。反正都是我西班牙王國的神圣領地,暫且擱置也無甚大礙。
但是,讓西班牙人萬萬沒想到的是,那些討厭的齊國人不僅跑到美洲南端跟他們爭搶巴塔哥尼亞和拉普拉塔,還跨越浩瀚的太平洋,染指北美西海岸,直抵墨西哥地區的后路。
叔叔可忍,嬸嬸也不可忍,必須要打出去,以維護整個西班牙王國的領土完整和國王陛下的尊嚴。
齊國殷洲總督區經過四年多的發展,人口六千余,堡寨十余座,情勢危急時,可輕松動員一兩千“可戰之兵”,已初步站穩了腳跟。這點實力雖然不敢主動南下招惹西班牙人,但要抗住西班牙人的跨海遠征,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再者說了,威夷群島(今夏威夷群島)還駐有一支分艦隊,擁有兩艘專業風帆戰艦,隨時可引之為援,借助地利之便,還是可以跟西班牙人掰掰腕子的。
“警報!西側烽火臺傳來示警訊號!”
正當殷洲總督馮義良躊躇滿志,準備返回懷遠堡,檢查守備團官兵冬季訓練情況時,瞭望塔上突然傳來士兵的呼聲。
尋聲朝西側望去,只見遠處的海邊升起一道烽煙,在海風的吹拂下,正在朝灣內飄蕩。
西班牙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