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諸位都是家族的元老,某種意義上他們是曾經的愷撒,曾經的龐貝或者弗羅斯特。
他們為加圖索這個家族付出了一生的心血,所以當阿爾法說出家族回報他們的時候,九位都沉默了。
他們或許無法像阿爾法一般直白地說出來,卻無法阻止自己這么想。
阿爾法環視眾人,知道自己已經說服了諸位,只差最后一把火。
“別忘了龐貝。”阿爾法冷道,“那個瘋子已經察覺到我們的異常了,即使愷撒登上了王座,你覺得愷撒會更親近龐貝還是我們?”
一想到不久前那場慘劇,諸位盡皆變色。
誰也沒想到,在他們自己的大本營,竟然被人當著面連著殺害兩名同胞,行兇者甚至還是家族的后輩,他們的血親!
“這世上最穩定的關系不是血親,而是利益。”阿爾法慢慢道,“我們被家族這個詞拖累了太久,如今該是時候取回一些了。”
有人依舊沉默著,卻慢慢點了點頭,問道:
“阿爾法,你準備了什么計劃?愷撒的血統已經得到了強化,雖然弗羅斯特沒有將他的體檢資料完整傳送給我們,但根據我們的估計,他至少也是蛇岐八家皇血的素質,甚至更高。”
阿爾法頷首:“這確實是眼下最大的難題,我們必須在保證他完好無損的前提下拿下他,我已經有計劃了。我們手中還有一份針對純血龍類的煉金藥劑,效果類似麻醉,但這持續不了多久,所以拿下愷撒后,由β將他困在精神世界中。”
一位老人皺眉:“我的血統濃度比不上現在的愷撒,言靈·夢貘困不住他太久。”
“不,你可以的。”阿爾法目帶深意道,“你只需要將他帶回當年古爾薇格的葬禮,再頂著弗羅斯特的臉出現,他必然方寸大亂。”
其余九位老者神色微斂,都是忍不住變色。
這一招太狠了,對當下的愷撒來說是絕殺。
每個人都有致命的弱點,而夢貘能無限放大這個弱點。
這本是白王血系的言靈,但加圖索家族繼承了部分當年德國混血種的遺產,他們一直掌握著黑王血裔皇血的血清,在這些年強化自身,在座的元老們除了身體孱弱,瀕臨生命極限,每一個都是多言靈擁有者。
這些血清用以維系諸位元老的生命,已經所剩無幾。
也正是因此,當年的弗羅斯特才會自信地對愷撒承諾,他將擁有多個言靈,成為混血君主,只要他通過尼伯龍根計劃。
但弗羅斯特不知道的是,愷撒通過尼伯龍根計劃后,覺醒了屬于他母親的那一份傳承,根本無需加圖索家族的饋贈,就已自己邁入了封神之路。
“那么陳墨童呢?”有元老忽然問道。
“一個容器而已。”阿爾法冷漠道,“隨便收拾她。”
元老們微微點頭。
大殿內忽然陷入沉寂,元老們慢慢闔上眼,等待最后的盛典降臨。
墻壁上懸掛的古鐘轟鳴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當腳步聲清晰地從門外傳來,閉目如死尸般的十位老者睜開了眼睛,期待而貪婪地望向正門口。
年輕、俊美的年輕人大步走進殿堂,金色的長發讓他如太陽般耀眼,那種年輕澎湃的生機讓老人們呼吸急促,仿佛曾誘惑夏娃走向墮落的尹甸之果。
他們情不自禁地身子前傾,鼻翕張合聳動,喉結吞咽著。
如果說先前他們只是被阿爾法說動了,那么現在他們已經徹底放棄了曾經的榮耀,變為貪婪的“吸血鬼”,欲圖從年輕人的血液中獲取新生。
“愷撒,陳墨童,來到我們的中間。”阿爾法眉目慈祥道,“我的孩子,我很高興能在今天為你們主持訂婚禮。”
愷撒和陳墨童對視一眼,兩人皆是微笑而立。
“真快啊,愷撒。”阿爾法輕聲感慨道,“當年那個襁褓中不哭不鬧的孩子,現在已經長大成人,成長為一名合格的家主了,希望你能帶領加圖索家族走向強盛。”
愷撒笑容自如道:“當然。我承諾,家族將與我共享榮耀。”
這句話讓在場中的幾位老人一怔,似乎這是出乎意料的答桉。
“好孩子。”阿爾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來到我們的面前吧,我們將見證你們的訂婚,至于婚禮,只能放在戰后了,戰爭還沒結束,相反,戰爭剛剛開始,你們以后要共同面對一切艱難險阻。”
愷撒點頭道:“當然,我們早已做好了準備。”
再之后。
屬于加圖索家族風格的訂婚儀式開始了。
愷撒低頭對陳墨童小聲道:“這次不算,以后重新來,這完全不符合我的審美。”
“也不符合我的審美。”陳墨童小聲道,“我聽說你已經在策劃我們的婚禮了?”
“哦,沒錯,單是婚紗我就已經買了二十多件了。”愷撒低著頭,擠眉弄眼。
“見鬼,你準備同時娶二十個女人,還是準備和我辦二十多場婚禮?”陳墨童傻眼,聲音不小心大了些。
“怎么了?”正在主持訂婚儀式阿爾法疑惑轉身,看向今晚的準新娘。
“沒事。”愷撒笑容洋溢道,“我剛才和她展望了下我們未來的婚禮。”
阿爾法微笑道:“你們會有無限光芒和美好的未來,我們都會保佑你們的。”
“當然。”愷撒回以微笑。
訂婚儀式繼續進行,但私下的對話沒有結束。
“事實上,我計劃和你一起駕駛圣塞巴斯蒂安號,我的十五歲生日禮物,一起環游世界,作為我們的婚禮。我計劃沿著航線找六十處最有當地特色最舒服的住宅,每間臥室中都要掛上一件為你定制的婚紗,所以我還差四十件,另外我們大概要舉行六十場婚禮。”
私底下的愷撒自信滿滿。
陳墨童有些哭笑不得:“這些婚禮,你準備邀請我們的朋友嗎?你難不成準備讓他們一年跑六十多處地方,參加六十次我們的婚禮?”
愷撒一愣,這他倒是沒怎么考慮……
“也沒必要每場都邀請所有人,舉辦一次最盛大的,剩下的我們內部處理。”
“內部處理?”
“哦,路明非和我商量好了,到時候我們三家一起結婚。”愷撒聳肩。
“第三對是楚子航?”
“對。”
“去了趟東京,就讓你倆從對手進化為了可以一起結婚的死黨嗎?”陳墨童震驚。
“這家伙和我想的有點不一樣。”愷撒想了想,“人還行,不用擔心會在背后捅刀,真到了生死時刻,大家可以背對背浴血而戰。”
“我覺得六十次婚禮的事還需要慎重考慮下。”
“別啊,想象下,我們將從尹斯坦布爾出發,穿越博斯普魯斯海峽,一路向西航行,越過紅海之后貼著非洲大陸的東岸……”愷撒雙眸熠熠生輝,“你可以穿著不同的婚紗在沙灘上跳舞或者騎馬,每個晚上都不一樣。”
陳墨童沉默了會,認真道:“我覺得還行,可惜楚子航在,我不方便帶上蘇茜。”
蘇茜是她唯一的閨蜜。
愷撒遺憾道:“沒辦法,不是每一段感情都會是美滿收場,所以世上總有遺憾,這些遺憾也愈發襯托出我們的美好。相信她會從這段感情中走出來的。”
陳墨童微微點頭,她突然有些想蘇茜那個傻丫頭了。
訂婚儀式在他們私下的聊天中結束了。
盛大的禮樂漸漸走向高潮,并隨之落幕。
侍者端著盛著酒杯的托盤走到愷撒身邊,一身白袍的阿爾法率先舉起一杯酒,微笑對愷撒致意:
“愷撒,她已經是你的未婚妻了,讓我們為你祝福。”
每一位老人都舉起了一杯酒,托盤中只剩兩杯酒。
愷撒和陳墨童對視一眼,知曉關鍵的時刻來了。
他們神態自若地舉起酒杯,笑容滿面地與諸位元老碰杯,飲下。
望著兩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諸位元老臉上的笑容愈發濃郁了。
阿爾法滿意道:“走吧,讓我們去最下方的祭祀處,愷撒,今日就是你榮登世界王座的時刻。”
“這是我的榮耀,我將與諸位共享這份榮耀。”愷撒微笑。
一切似乎都在阿爾法的計劃當中,他們慢慢來到了尼伯龍根最下面的宮殿。
煉金矩陣已經啟動。
中央紋刻的煉金法陣散發著澹光。
愷撒忽然感到暈眩感,他知道對方必然在剛才那杯酒中下了藥,此刻是圖窮匕見。
他捏了捏陳墨童的手,雙眸中卻沒有后悔。
他愿意相信路明非,不是因為現在的路明非似乎牛逼吊炸天,而是他重啟人生后的所作所為,譬如那個東京叫做“真”的女孩。
他相信路明非一直行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在這條道路上他所拯救的是途徑路過的所有人。
所以他不會騙自己。
他說這場大戲早已定下了結局,那就一定早已刻畫好了結局。
這一次,他賭路明非贏。
暈眩感抵達極致,愷撒的身軀重重摔倒在地。
陳墨童面無表情地站在那,以冷漠而睥睨的眼神掃視眾人,到了現在已然無需再演。
阿爾法呼吸急促道:“β,快!”
一位老人快步來到愷撒身前,扒開了愷撒的眼皮,開啟了言靈。
阿爾法轉身對著身后大吼道:“快把黑王的卵送過來!你們再檢查一次煉金法陣和換血儀器!”
現場突然一片手忙腳亂,侍者飛奔而去,其余的幾位元老穿過陳墨童身邊,檢查起儀器以及煉金矩陣,確保儀式不出現任何意外。
阿爾法的臉上露出了喜不自勝的笑容,又仿佛穩操勝券。
他看向沒有任何動靜的陳墨童,微微驚訝了下,似乎沒想到這個女孩居然如此快的接受了自己的結局。
即將迎來重生喜悅幾乎沖昏了他的大腦,讓他忽略了女孩提前猜到他們布局的可能,但這也無所謂了,即使他們提前知道了他們的布局,現在大局已定,就算外面卡塞爾學院大軍圍堵,這里是尼伯龍根,沒有印記和他們主動開門,任何人都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闖進來!
等到他們找到進來的方法,他們已經化身為龍了!
“你們背棄了家族的榮光。”陳墨童忽然道。
她的聲音冷冽而高亮,回響在殿堂內。
阿爾法轉過來,依舊是慈眉善目,卻是分外可憎。
他慢條斯理道:“孩子,我們為家族做貢獻的時候,你們還不知道在哪呢,我們為家族做的夠多了,現在輪到家族為我們做貢獻了。”
“赫爾左格是你們的實驗品?”陳墨童冷笑道,“你們今夜準備復刻赫爾左格的實驗,可你們有十個人,該怎么分這份權柄?即使是黑王的權柄,分成十份,怕是連四大君主都不及吧?”
話雖如此,可陳墨童也在疑惑于阿爾法先前說出的黑王之卵。
黑王……她的父親不是好好的嗎?
阿爾法震驚于她的有恃無恐,惱怒道:“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我們自會劃分好分配!”
陳墨童瞇眼:“前不久我那便宜公公槍殺了你們兩人,你當時該不會是故意放任他殺人吧?多死一個,就少一個人分權。”
阿爾法目光仿佛擇人而噬,他指著陳墨童,冷漠道:“讓她閉嘴!”
兩個侍者快步上前,槍口抵著陳墨童的后心口,一個侍者干脆利落地將她綁了去來,塞住了她的嘴巴。
現在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阿爾法望著后方,侍者抱來的青銅罐,目光炙熱無比。
終于到了這一步,他的計劃成功了,今天就是黃泉之路貫通的時候!
他抱著青銅罐走到煉金法陣前,望著已經不能動彈的陳墨童,低笑道:“你剛才提到了赫爾左格,這么說你應該看過他的計劃了,沒錯,他只是一個實驗品,而我們其實也是實驗品,但區別就在于他至死都在那伙人的掌控中,而我們在這百年間左右逢源,已經找到了破局的關鍵。”
陳墨童目光一凝,加圖索家族也是實驗品?!
阿爾法似乎看出了她的震驚,嗤笑道:“你什么都不懂,你真以為混血種有資格反抗龍族?在真正的龍族面前,混血種只是卑賤的奴隸,要想對抗龍族,就必須成為真正的龍族,而現在,希望就在面前。你能為我們成為龍族做出一份貢獻,也是你的榮耀。”
這一刻的他傲慢而蠻橫,又有種小丑般的洋洋得意,卑劣的嘴臉已經漸漸顯露。
他曾經是加圖索家族的一代家主,和現在的愷撒一樣驕傲蠻橫,卻絕無眼下這般小丑的嘴臉,可幾百年的苦熬,和對生命的留戀、對死亡的恐懼,讓他逐漸扭曲,變得卑賤而可笑。
但他毫無自知,也并不這么認為,因為他才是眼下最后的勝利者。
“快快快!”
阿爾法急切地催促著,他已經迫不及待了,他迫不及待要瓜分這至上的榮耀與權柄。
在他們的操作下,黑王的卵寄生在了陳墨童身上。
那一刻至上的威嚴顯化,仿佛有另一個恐怖的生物附身在了陳墨童身上,但只是剎那,那股威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呆板。
“果然!至尊的靈魂已經逃走了!”阿爾法欣喜若狂道,“剩下的就只是純凈的骨血!快快快!把愷撒抱過來,啟動煉金陣,我們要成功了!”
這一刻所有人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而粗重,目光貪婪地盯著煉金陣中間躺著的兩人。
誰也沒注意到,在這間殿堂內的青銅柱頂端,有人雙腳晃蕩在半空,仰頭輕哼著熟悉的曲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