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聲尖叫傳進了海倫的另一只耳朵。她愣住了,朝樓下喊道:“艾莎?”
就在她看不見的陰影中,漁夫用鉤子像提著死魚一樣的艾莎的尸體,無聲無息地穿過店堂。
海倫放下電話,小心翼翼地走下樓去。
“艾莎,你在哪兒?”
店堂里只開著幾盞壁燈,電扇幽幽地旋轉著,使得屋子忽明忽暗。一排排罩著半透明防塵布的塑料模特,讓海倫覺得更加恐怖。
海倫一點一點地挪著步子,緊張地掃視著四周。
忽然之間,電斷了,小店頓時陷入恐怖的黑暗之中。海倫驚跳起來,她努力讓自己的眼睛適應黑暗,害怕地看著面前黑壓壓的塑料模特。他們好像跟真人一樣,隨時都會轉過頭來。
海倫摸索著往前走,連自己的呼吸聲也讓她感到不安,店里安靜得好像另一個世界一樣。
突然,一個塑料模特不期然地動了,并朝海倫猛撲過來。早就偽裝在其中的漁夫把海倫一下子撲倒在地。”
眼前仿佛浮現出了那躺在血泊里的艾莎,冰冷的感覺從心底最深處涌起,徹骨的寒冷,深入了生命的最內里之處。
手握著書頁的柳卿思,沉入了閃靈的世界,手腳失去了力氣。
直到有人拍拍她的肩膀將她拉回現實。
“嗨!”
下意識地抓起了手邊的臺燈,卿思屏住呼吸向后猛地一轉身。
“呼——嚇死我了,是你啊小穎。”
“哇啊啊啊,你在看什么?”
陳穎差點被她手里的臺燈砸到腦袋,連忙向后一跳。
“閃靈。”
“誒,恐怖小說啊。你不是怕鬼的嗎?怎么看這種書啊?”
“因為和人打了賭,而且得在藝術節之前就看完。”
“啊?那不就是明天嗎?”
“對啊,主要是,我不知道這本書這么嚇人,我看書的時間一多半都是在晚上,結果就是進度異常緩慢。”柳卿思把書放在桌上長長地抒了一口氣,想了一會兒,又拿起水杯壓在上面。
“這是干什么?”
“跟顧淵學的,鎮鎮邪氣。”
柳卿思說得一本正經,陳穎則聽得滿頭問號。
“其他人呢?怎么只有代理社長大人您一個呀?”
陳穎左右望了望,偌大的活動室里除了她,就只有柳卿思一個人了。
“不知道,本來說今天要聚一下討論討論明天各自準備什么東西的,結果現在都,”柳卿思抬手看了看表,“四點四十了,還一個人都沒有。”
“應該是都臨時有點事吧,顧淵他們不像是會失約的人啊,再等一會兒唄。”
“嗯,反正也沒別的地方可以去。”
“對了,我從詩雨老師那兒拿到了一個好東西,想看看嗎?”
“什么好東西?”
陳穎把背上的雙肩包取下來,落在楓紅色地毯上的時候發出了砰的一聲,柳卿思這才發現今天她的背包異常的沉重,緊接著,隨著拉鏈的拉開,陳穎從里面抱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東西。
那是一臺唱片機,倒是沒有電視劇里那種像是海螺一樣夸張的揚聲器,不過喇叭口看著也不算小,卿思張開手在上面比了比,勉勉強強能抓住四周的邊沿,探針看上去很新,應該是剛換上去的,還沒用多久,但那唱片機的機身上倒是有許多細小的劃痕,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這是……?”
“詩雨老師說,這以前就是文學社的東西,只不過因為沒地方保存,所以當時就被她帶回家收了起來。前幾天大掃除的時候發現了,所以就帶到學校,讓我拿回來擺在活動室里。”
“以前就是文學社的東西?”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但詩雨老師是這么說的。”
“可是這里也不是沒有地方放啊,那邊那個儲物室我們都沒有用過。”
“據說文學社以前經歷過一次廢社危機,好像整個活動室都停用了一段時間,估計就是那個時候的事情吧。”
“廢社?我怎么不知道?”
“因為是很久以前的事啦,應該快十年了吧。我是聽羅依說的,她也是聽別人說的。”陳穎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湊到柳卿思耳邊小聲說,“而且,我們之前看社團年鑒的時候不也發現了嗎,06-08年的那段空白。據說,是因為這里鬧鬼哦~”
聽到“鬧鬼”這個詞,代理社長大人就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默默地咽了口唾沫,但還是強裝鎮定,努力硬氣地說:
“鬧鬼?鬧什么鬼?都是唬人的,校園傳說多半不靠譜,別瞎說。”
“誒,話不能這么說,雖然校園傳說十有八九不靠譜,但這次說不定是真的,畢竟時間線什么的都對得上嘛。”陳穎知道柳卿思膽子小,所以也故意嚇她逗她,“你想,我們右手邊,那個角落里,小儲藏室的門,是不是從來沒打開過?”(第二章)
“那是因為上鎖了啊!”柳卿思的聲音開始有些發抖了啊,“上鎖了……誰……誰打開啊?”
“那為什么要上鎖呢?而且紫楓姐在的時候,不是也從來沒提過它嗎?就像是刻意避開了它一樣。”陳穎的語氣就像是南美那些躲在帳篷里給人用水晶球算命的神婆,“有一種傳說是這么說的,把門封死就可以鎮住不干凈東西的邪氣。”
她這么一說,柳卿思立刻就想到了顧淵說的,用水壺壓書,這個辟邪方法,于是陳穎的話在她心里一下子就變得可信了起來。
“怎么樣,要不要打開看看?”
“打開?!”
柳卿思聽了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頭搖得像個撥浪鼓。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為什么不行?”
“因為……”
有鬼,兩個字到了嘴邊,卿思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看陳穎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明擺著就是想看自己笑話,明明她膽子也不大,哼,不能就這么被她拿捏了。
回過神來,她清了清嗓子挺起胸膛說:
“沒什么,那就開吧。”
這下輪到陳穎支支吾吾了,她也有些擔心那個校園傳說是不是真的,如果開門真的把惡鬼放出來了怎么辦?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不開,那丟面子的可就是她自己了。
開還是不開,這是個問題。
事實證明,校園傳說不只是多半不靠譜,而是幾乎全部不靠譜。
廢了半天勁才把門打開的柳卿思和陳穎并沒有看到一面紅磚砌成的墻或是別的什么詭異嚇人的東西,門后面實際上就只是一個有點霉味和塵土氣的儲藏室,里面只有一張沾滿了灰的桌子和六張摞在一起的椅子,以及一個黃色的紙箱。
紙箱側面用黑色水筆寫了一個“玲”字,里面是一些雜物,有書,有一些一看就已經沒法用了的筆,還有一沓唱片。
“肖——邦。”陳穎拿起最頂上的那張,一字一字地把上面的字讀了出來,“降E大調夜曲,OP.9,冬風練習曲,OP.11,嗯……是以前的社員留下的嗎?”
“應該是吧……和詩雨老師說的也對得上,說不定就是她的東西呢。”
“可是這旁邊寫的是‘玲’,不是‘雨’誒。”
“那就是其他人的吧?”
“要不要聽聽看?不知道還放不放得出來。”
“好啊,我還挺喜歡肖邦的。”
卿思拿出包里的酒精紙巾,小心翼翼地擦去唱片盒子上的灰塵,然后把唱片取出來,放在插上了電的留聲機上,輕輕搭上指針,按下開關。
真是熟悉的旋律。卿思忽然想起了去年的一節音樂課,當時就放了這一首——降E大調夜曲,OP.9.
按照老師的說法,隨著音符跳動著的,是肖邦的心,那顆剛剛背離國土的心。但卿思總疑心他的心里還裝著一個,至少在某一個小小的角落里,應該有一個“她”,因為,當那些音符響起的時候,她的腦海里只有滿面的銀杏、梧桐,金黃色的葉子和一個面目模糊的姑娘。
“對未來的憧憬,現實的殘酷,還有兩者相交織后的痛苦與絕望。”
后來在活動室,卿思問過顧淵這首曲子所表達的情感,他是這么回答的。
“那些音符從來不是訴說一個固定的故事——每個演奏者都有自己的故事,那些跳動的家伙能做到的,只是和演奏者一起歡笑、悲傷、期盼還有失望。”
卿思讀不懂肖邦的悲傷,但是一閉上眼,就能夠看到的那副畫面。也許就像是顧淵說得那樣,那些音符,在她的故事里也切切實實地存在著,只不過變成了屬于她的情緒。
“思思?”
“嗯?”
“怎么了?”
“沒有。”
卿思靠在椅背上輕輕地閉上眼。
不想把這一切告訴任何人。
因為脆弱的自己在里面,藏了太多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