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銘任用這些官員做縣令,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因為此次擴張地盤太多了。
四川那邊的班底,整體升遷一到三級,主要派往陜西、淮南、京西任職。大量預備干部和吏員,做了縣丞或主簿,原有佐貳官紛紛擔任縣令。
至于朱銘的老朋友們,級別最低的也是知州。
而跟隨朱銘的學生,至少縣令起步,個別已做到知州,陳東更是執掌督察院。
此時此刻,朱國祥正帶著屬官,一路急行往開封趕來。
種師中則率萬余西軍,前往潼關傳消息,說服種師道歸順朱氏,交出咸陽、長安、潼關一線。
種師道親自來到潼關,兄弟二人的身份很奇特。
“兄長,放棄吧,大宋沒救了。”種師中站在關下喊道。
種師道說:“你上來說話。”
一個籮筐墜下,把種師中給拉上去。
種師道問:“東京是如何失守的?”
種師中說:“不攻自破。城內缺糧,當官的還在盤剝克扣,軍民皆私下串聯獻城。皇帝又獨自出逃,在城外被抓住,城內混亂不堪,還是朱元帥帶兵進城平亂。”
“一箭未發便失了東京?”種師道驚訝道。
“卻是一箭未發。”種師中苦澀道。
種師道無奈道:“罷了,天意如此,非人力能挽回。”
種師中說:“你那孫兒(種彥崇),已被任命為兩淮主將。陜西這邊的種家軍,須裁撤到只剩九千。俺手里有三千兵額,兄長手里有六千兵額。退伍的士卒,每人領三貫錢,家中免五畝賦稅五年。”
“俺明白,會交出兵權的。”種師道立即知道朱銘什么意思。
種家既然聽話,那就不用顧忌什么。
朱銘直接奪走種師道、種師中的兵權,讓他們轉去做文官。種家軍改名為忠順軍裁撤到只剩九千人,交給種溪統領,歸入楊志麾下聽令。
如此,關中徹底姓朱,官府和軍隊都被收編。
真正讓人頭疼的是劉延慶、折可求,一個在陜西北部,一個在山西北部。他們或許能傳檄而定,但肯定不愿交出地盤和軍隊,逼得急了說不定直接投靠西夏和金國。
種師中又說:“劉錫、劉锜兄弟,也可保留三千兵額,即刻去跟西夏作戰。朱元帥說,此番對壘西夏,兄長可為參軍。”
就是不讓種師道帶兵了,暫時扔給楊志做參謀長,等打完仗再回來做文官。
這般嚴加防備,種師道居然沒有絲毫反抗,點頭道:“不帶兵也好,省去許多煩惱。”
兄弟倆就此獻出潼關,由韓世忠派兵接收。
接著又獻出長安、咸陽,由楊志派兵接收。
劉錫、劉锜兄弟倆,在長安協助守城,勢單力微無法反抗,也被迫跟著投降朱氏。
太原那邊,銀術可依舊在圍城,張孝純不斷派人求援。
張廣道在京畿穩定之后,率兩萬人北上。
而且是從潼關那邊繞過去,因為金兵牢牢占據真定,以承天寨(娘子關)卡住井陘。張廣道若是走河北路線,救援戰必將打成攻城戰。
楊志則帶著漢中部隊,以及收編的陜西兵,前去跟西夏以戰促和。
三位統兵大將,只剩李寶閑著。
“怎么,心里不痛快?”朱銘笑問。
李寶言不由衷:“沒有,留在汴梁也好,這里富庶繁華得很。”
朱銘說道:“京畿要地,別人統兵我不放心,所以才把你留在身邊。”
這種鬼話,李寶可不信,他知道自己正在被敲打。
朱銘又說:“明年攻略東南,伱去把趙佶捉來。”
李寶瞬間就有精神了,拍胸脯道:“保證手到擒來,不會教那昏君給跑了!”
朱銘說道:“攻略東南,水軍極為重要,你即刻南下去訓練水師。”
“是!”李寶起身領命。
“坐下吧,”朱銘叮囑道,“軍中紀律,你也不要放松。你麾下那些將士,多為土匪、鹽梟、水賊出身,雖然已比從前聽話許多,但跟友軍比起來還是不夠。實在不行,狠狠處理幾個!”
李寶忍不住爭辯:“他們并未騷擾百姓,軍紀已是極好了。”
朱銘有些無奈,李寶這廝講義氣,跟麾下諸將稱兄道弟,許多小事兒都不忍苛責,覺得只要不騷擾百姓即可。
飲酒、賭博之類的禁令,在李寶軍中稀松平常,很多時候都睜只眼閉只眼。
而且,李寶只說不騷擾百姓,沒說不準騷擾官吏。這導致他麾下諸將,經常對地方官頤指氣使,面對縣令也是呼來喝去,甚至有人當眾毆打縣令未遂(被部下拉住了)。
韓世忠的部隊也有這種征兆,只不過韓世忠麾下多流民出身,不似李寶麾下那群賊寇囂張任性。
朱銘提議道:“你若抹不開面子,不如來一出苦肉計。”
“什么苦肉計?”李寶好奇問。
朱銘說:“我突然去你軍中,抓到有人賭博,然后當眾打你一頓軍棍。”
李寶咂咂嘴,居然點頭說:“也行。等俺被打完就趁機從嚴治軍,那些鳥人也無話可說。俺都被打了,他們的屁股能不挨幾下?”
二人敲定細節,說干就干。
朱銘擇日突擊巡查軍營,準確無比的抓住幾個軍士賭博。然后以治軍不嚴為由,把李寶抓來當眾打軍棍。
等朱銘離開,李寶罵罵咧咧,把麾下部將全打了一頓。
那些部將也罵罵咧咧,回去收拾各自的士兵。
唯一讓李寶感到意外的是,他的軍法官被朱銘撤換掉。新上任的軍法官不近人情,整天擺著一張臭臉,似乎見人都欠他幾百貫。
李寶感覺自己被人套路了……
張廣道還未抵達太原,朱國祥就已經來到開封,同時到來的還有大量四川糧食。
四川各州縣,又發行了一撥糧食債券,而且利息比以前高許多!
被迫接受債券的四川富戶,非但沒有怨言,反而比以前更順從。因為朱銘占領了開封,抓到了宋國皇帝,他們確信朱氏父子即將改朝換代。
去年在全川推廣玉米紅薯,今年玉米大豐收,如今運到東京的糧食,有一半都是新收的玉米。
依舊繼續實行限購政策,須得等到明年夏收之后,開封的糧食管控才會放開。
東京城內的酒樓,已經全部改為賣茶,因為朱銘不發釀酒牌照,就算發了也沒有足夠的糧食。
“終于回來了。”高景山站在船頭,遙望東京城墻。
張根問道:“你已有幾年沒回京?”
高景山想了想說:“六七年吧。上一次回京,還是卸任利州路運判,給蔡京的黨羽送了些錢。”
張根笑道:“我卻從不給奸黨送錢。”
“閣下站著說話不腰疼,”高景山調侃道,“張家聯姻眾多,朝中不缺人說話。俺卻只是山東小族,哪敢得罪蔡京的人?”
二人都心情愉快,如果朱國祥稱帝,他們肯定是左右宰相。
此時已是冬季,開封附近的河道即將結冰。
隨著城墻越來越近,高景山低聲問:“還是沒能說服朱相公嗎?”
張根搖頭:“朱相公只愿稱王,說天下未定不便稱帝。”
高景山說道:“只是稱王,便不足以服眾,會生出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張根說道:“這得元帥去勸。倒是國號,早已有強漢,若再稱漢似乎不美。”
高景山問:“朱相公似是祖籍廣南?”
“是有這般說法,我看著卻不像,”張根猜測道,“恐為避禍之托詞。”
高景山說:“若以朱元帥的任職地,國號也可稱衛、齊、梁、蜀。”
趙匡定國號為宋,便是因為做過宋州節度使。
朱銘做過幾任知州,自然也可以用那些地名,反正選擇是非常多的。
張根琢磨道:“蜀國偏安味道太重,衛國、梁國也不美,齊國倒是可以考慮。”
二人都沒把宋徽宗放在眼里,趙佶雖然“虎踞東南”,卻只是一只紙老虎,發兵幾萬就能迅速拿下。
反而是鐘相,得好生打一打。
轉眼間,開封已至。
朱銘率領大量官員和士卒,正站在惠民河邊等待亦有無數百姓前來看熱鬧。
一隊軍士開道,朱國祥帶著妻妾下船,嚴大婆和幾個小孩隨后。朱銘的妻妾兒女,也在隊伍當中。
四川官員,則以張根和高景山為首。
就連總領四川兵馬,跟朱銘對峙打仗的趙遹,此刻都在隊伍當中。這位大宋宗室,被關押了半年多,也不知朱國祥怎就把他收服了。
“拜見經略相公!”
朱銘領著官民士卒齊呼,甚至有不少人主動跪下。
那種宏大的場面,讓朱國祥生出萬丈豪情,一種天下盡在我手的感覺撲面而來。
難怪都喜歡做皇帝啊!
朱國祥心想,我這還沒做皇帝呢,就已經有點享受了,權力果然是男人的春藥。
朱銘上前再次見禮,還朝自己的妻妾眨眨眼睛。
朱國祥笑道:“瘦了許多還變黑了。”
“能不瘦嗎?金人可不好對付,雖然沒怎么打仗,卻整天都得提防著,”朱銘吐槽叫苦,“拿下開封,比進城前更累。這里的官我信不過,就等你帶著四川班底過來。”
朱國祥點頭道:“先進城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