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諸葛亮蘇醒過來的時候,感覺身體異常沉重,很是不舒服。
倒不如說昨天晚上做夢就覺得很不舒服了,他做了一個很沉重很沉重的夢,夢見自己被奇怪的東西壓著,身體都無法動彈,怎么掙脫都掙脫不開。
等醒過來,他扭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一只胳膊被司馬懿枕著當枕頭,一條腿被龐統抱著當枕頭,兩個大男人的體重壓在身上,難怪自己會做了一個如此沉重的夢。
造孽啊。
諸葛亮微微嘆息,稍稍抬起身子看了看四周,發現宿舍里一片狼藉,五張床上擠滿了人,到處都是打鼾的醉鬼,人人放浪形骸,哪里還有一丟丟讀書人的模樣?
分明是一群無賴醉鬼嘛!
他好不容易掙脫了司馬懿和龐統的束縛,甩了甩酸到發麻的胳膊,又跺了跺更加酸爽的大腿,呲牙裂嘴了好一會兒才能站起來走路。
小心翼翼地繞過了一地醉鬼,走到宿舍門口,活動了一下酸脹的身體,準備找地方喝口水,結果一轉眼,諸葛亮便看到了提著行囊準備離開的張躍和徐游站在不遠處的樓梯口,孫鐘正在和兩人說著些什么。
諸葛亮快步走了過去。
“子迅,子藝,你們……”
正在樓梯口說話的三人聽到諸葛亮的聲音,紛紛轉過身來。
“孔明,我……”
徐游看著諸葛亮,苦笑道:“本想著早點離開的,結果你起的還真早。”
“是啊,本來不想讓咱們的魁首看到咱們這副模樣的。”
張躍無奈笑道:“昨天晚上沒來得及恭喜你,今天,也算是恭喜伱了,之后若有緣分,咱們會再見的。”
諸葛亮這才想起昨天一整晚都沒見到眼前的三人,宿舍里當時全是人,還有很多酒瘋子,他根本沒顧得上除了諸葛均之外的其余三名相處數月的同學、室友,這讓他感到有些愧疚。
“昨天實在是太多人了,我……”
“孔明,無妨。”
徐游上前握住了諸葛亮的手,笑道:“你的才能是我們拍馬都趕不上的,沒考上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雖然的確有些難過,畢竟有三千人被選中了,而我們也沒能被選中,所以多少有點……有點……”
徐游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趕快背過身去沒在諸葛亮面前掉眼淚。
張躍則開朗一些,拍了拍徐游的肩膀。
“本來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在徐州能入選,不代表在雒陽也能入選,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何故做小兒女態?”
勸慰了徐游之后,張躍也握住了諸葛亮的手。
“科舉考試三年一次,我們還年輕,還有很多機會,一次不行,那就等著下一次,下一次,我們一定可以,我們再備考三年,備戰科舉,到時候,說不定我們也能拿滿分!”
諸葛亮抿了抿嘴唇,露出了一絲笑容。
“我記得天子曾有詩,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子迅、子藝,一次折戟,并不可怕,失去勇氣,才是真正的輸了,我相信你們不是會輕易認輸的人,所以,三年后,雒陽再會!”
“雒陽再會!”
張躍和徐游向著諸葛亮點了點頭,再和孫鐘告別,便毅然轉身離去,再也沒有回頭看過同社的兩位學友。
直到此時,諸葛亮才發現整個考生宿舍有很多人已經收拾好了行裝,朝著大門口走去。
他們有的面色沮喪,有的面色坦然,有的滿臉不甘,離開考生宿舍的時候回頭看了好一會兒,才依依不舍的離去。
這些人應該都是沒有考上的落榜學子。
第一屆科舉考試的選考有七千多名落榜學子,他們通過了州考,志氣昂揚的來到了雒陽參加進一步的選考,每個人的心里都有著雄心壯志,想要跨越自己的出身,靠著一身本領博一個未來。
但很可惜的是,能夠在這場考試中博一個未來的,終究是少數。
大多數人,還是不得不接受失敗的下場,接受自己技不如人的事實,黯然離開這象征著榮譽與身份的考生宿舍。
“雖然這一次錄取的人數很多,但是到底還有七千多人要離開,咱們宿舍還算是好的,五個人里留下來三個,好些宿舍所有人都走空了,或者只留下來一個人,所以,我真的感到自己很幸運。”
孫鐘望著離開的張躍和徐游的背影,像是說給諸葛亮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
但是諸葛亮不這樣認為。
“子安,你何必自謙?這是一場公平的考試,大家都在用各自的本領博一個未來,沒有出身,沒有家庭,沒有長輩,只有分數的高低,你實打實的在分數上勝過了很多人,所以才留了下來。
而且,他們兩人的出身都比你好,也更早的接觸到了學識,你還在一個一個認字的時候,他們已經能讀書了,他們在州學里交游嬉戲的時候,你還要回到家里幫助生產,可盡管如此,你還是留下來了。”
孫鐘扭頭看了看諸葛亮,沒說話。
少傾,孫鐘吸了吸鼻子。
“謝謝你,孔明。”
“無妨。”
諸葛亮看著張躍和徐游逐漸模糊的背影,還有越來越多提著行李離開考生宿舍大門的落榜考生,緩緩嘆了口氣。
過程再怎么愉悅,這也是一場殘酷的競爭,是這個社會、這大爭之世的縮影。
可作為勝利者,諸葛亮的心中卻充滿了憐憫。
這一日的午后,大部分宿醉的考生也醒了過來,午飯過后,朝廷來人,向通過選考的三千名學子通報了之后的安排。
他們得到了三日休息和自由活動的時間,三日之后,他們將會被安排參加正式的面君考試,也就是大漢科舉考試的最后一輪——君考。
君考只有一場,時間是兩個時辰,不需要三天三夜的鏖戰,但是考試的全程,當今皇帝陛下都會觀看,據說皇帝陛下也親自參與了一部分題目的命題,所以這場君考的意義十分重大。
朝廷官員再次強調,君考原則上不罷黜考生,但是諸位考生且不要高興得太早,因為對于考生來說如果在君考上做了太過于離譜的事情,還是很有可能被罷黜的。
比如作弊、答題成績過于離譜、殿前失儀、不尊重天子之類的,那你們可就要小心了。
別高興太早,先不要以朝廷官吏的身份自居,直到拿到官員證書的那一刻,你們始終是考生,而不是官員。
這個消息公布之后,剩下來的考生們也來不及傷感或者感慨之類的,全都興奮的議論起來了接下來的君考。
“真要在天子面前考試啊?”
“我還以為只是說著玩的,沒想天子真的會監考!”
“那可是天子啊,日理萬機,居然會監督我們考試?”
“要是被天子看中了,賞識了,會不會一步登天?”
“別想了,一步登天已經不可能了,慢慢做你的從九品吏員,慢慢熬吧!”
“凡事總有例外吧?當今天子雄才大略,橫掃四方,總會做些出乎意料的事情吧?”
“你在這里拍馬屁有什么用?天子又聽不到。”
考生們三言兩語的交談起了君考的事情,諸葛亮、諸葛均和孫鐘則回到了宿舍里,默默準備起了接下來的君考。
雖然說只要有標準答案,諸葛亮就不擔心自己找不到標準答案,但是天子親自命題的題目,會不會和之前那個命題作文差不多,更加主觀呢?
“均,子安,這一次君考,咱們可能要小心一些了,天子親自監考的考試,恐怕不單單是一些有標準答案的題目了。”
諸葛亮回到宿舍里,關上門,就對諸葛均和孫鐘仔細的闡述了自己的想法。
“此前的那一篇作文,就是圍繞著天子定下的大漢國策讓吾等展開論述,州考沒有這樣的內容,選考出現了一道,那么君考很有可能會出現好幾道。”
諸葛均和孫鐘有些詫異地看了看諸葛亮,而后面色變得嚴肅起來。
“仲兄,當真如此?那篇作文我可沒有什么底氣,這要是全都是類似的題目,這君考我可排不上名次了啊……”
孫鐘也皺起了眉頭。
“對于朝廷時政之類的事情,我了解的實在是不多,如果此類題目太多的話,對我而言也是很不利的,如果只是問答題,我還有些信心。”
諸葛亮點了點頭,對于孫鐘的出身限制很是了解。
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的孫鐘只是個小城做題家,做題是他擅長的,有標準答案的問答,他一點都不擔心,但是因為眼界的緣故,發散思維的時政論述這一塊實在不是他所擅長的。
他嘴笨,還有些自卑,在州學里的辯論活動上,他從未上場過,只是一個默默無名的觀眾。
“既然如此,我們就趁著這幾日的功夫,把我認為可能會考到的內容和你們說一說,如何?”
“太好了!”
諸葛均大喜道:“如果這樣的話,我還有什么可擔心的?”
孫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真的可以嗎?孔明,不耽誤你的事情吧?”
“還有什么比君考更重要?”
諸葛亮笑道:“指點你們,也是在為我自己的君考做準備,無妨。”
孫鐘和諸葛均大喜過望,于是趕快拿出紙筆,準備記筆記。
諸葛亮便把自己從選考的拿到題目所得到的訊息拿出來分析,認為這一次君考可能會出現的時政策論類的題目都給兩人說了一下。
諸葛亮認為,這一次君考的側重點可能是關于大漢對外開拓政策導向的一些議論。
“因為天子非常注重對外開拓的事情,自建安年間天子尚未登基時,便大力推動對外開拓,開疆拓土,或者開發一些荒蠻之地,比如交州,遼州,還有之前的西域等等。
開疆拓土固然是好事,但是開疆拓土也會帶來很大的消耗,所以一直都會有人反對天子的開疆拓土之策,天子需要人支持,所以或許會在科舉考試時著重提拔支持開疆拓土之策的人。”
聽諸葛亮這樣說,諸葛均有些奇怪。
“這樣的事情,不是人人都能想到嗎?”
“想到歸想到,但是支持與否是不一定的。”
諸葛亮緩緩道:“我也只是一種猜測,我也不是天子的身邊人,聽不到天子的心聲,不知道天子現在又是什么樣的想法,自西域開拓之后很長時間,天子也沒有更進一步的行動,說不定,天子也覺得適可而止是正確的做法。”
“這……”
諸葛均和孫鐘互相對視一眼,頓覺一腦袋漿糊。
“那,到底是支持好,還是不支持好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