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9點,濱江走私犯罪偵查支局三樓。
局辦主任劉貴生親自動手,把一塊寫有“情報科”字樣的牌子釘在檔桉室斜對面的辦公室門上。
馬副關長笑看著徐浩然,意味深長地說:“浩然,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們支局情報科的代科長,好好努力,爭取早點把這個代字去掉。”
之前只是做情報工作,沒有“名分”。
今后不一樣了,上級同意濱江支局成立情報科,給了一個正科和一個副科的編制。
徐浩然沒想到這么快能提副科,接下來將以副科長的身份主持情報科工作。并且聽上級的口氣只要再干出點成績,就能提正科!
徐浩然無比激動,連忙道:“謝謝馬關,謝謝各位領導信任。”
周慧新一樣高興,微笑著補充道:“考慮到情報工作的特殊性,局黨組研究決定給你們配一輛地方牌照的豐田轎車和一輛125摩托車。豐田轎車雖然是二手的,但車況不錯。”
“謝謝各位領導對我們情報科工作的支持!”
“別謝了,干好工作就行。”
周慧新話音剛落,偵查科長王長江就忍不住笑道:“浩然,你們現在只有三個人,如果遇到什么情況人手不夠,盡管跟我開口。”
情報科主要負責收集情報,桉件偵辦主要還是靠偵查科。
徐浩然笑道:“謝謝王科。”
“這有什么好謝的,我們這是互相幫助。”王長江轉身看看顧局,接著道:“差點忘了,姑州支局掌握了一條線索,昨天下午打電話請求我們協助,接下來可能需要你幫忙。”
“他們有線索,需要我們幫什么忙?”
“他們掌握的是江上走私的線索,要去江上查實,他們已經請求長航姑州分局和熟州公安局水上派出所協助了,但對岸的執法船艇不多,涉嫌走私的船又有可能開到我們這邊,所以我們這邊一樣需要船。”
“明白了,我這就聯系水上分局。”
事實證明,用徐浩然是用對了人!
他正如局黨組之前所期待的那樣,很快就“接管”了咸魚的人脈,不但能動員沿江各單位留意走私犯罪線索,而且在關鍵時刻能找到船。
馬副關長微笑著點點頭,又勉勵了幾句下樓回局長辦公室。
周慧新就跟了進來,一進門就笑問道:“馬關,聽說武警支隊的高支要轉業到我們支局?”
“你的消息很靈通啊。”
“昨天下班回家,正好遇上市局的董主任,董主任跟我說的。”
周慧新雖然調到了走私犯罪偵查支局,但依然住在濱江市公安局家屬院。武警濱江支隊的支隊長轉業到支局的事,濱江市公安局的陳局幫過忙,畢竟陳局兼武警濱江支隊的第一政委。
作為曾經的濱江公安局黨委委員,周慧新收到消息很正常。
馬副關長一邊招呼他坐,一邊微笑著確認道:“有這事,基本上確定了。前天去江城開會,胡關還建議等他來了之后,讓他分管紀檢。”
“職務怎么安排?”
“我們支局人少,成立的是黨組又不是黨委,不存在紀W書記,只能讓他以黨組成員的身份分管紀檢。”馬副關長笑了笑,又好奇地問:“對了,咸魚跟高旭東熟不熟?”
周慧新不假思索地說:“不熟。”
“濱江還有咸魚不熟的單位?”
“武警支隊在岸上,咸魚一直在水上,跟武警支隊沒任何交集。如果換作消防支隊或市局警衛處,咸魚那就熟了,畢竟以前沒少打交道。”
“咸魚出去快一個月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看看報紙就知道了,馬關,你有沒有看今天的《參考消息》?”
“咸魚上《參考消息》?”
“沒有,我是說臺海局勢。”
“我真忙的沒顧上看,我先看看。”
不看這幾天的報紙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這幾天的新聞上最熱門的詞莫過于:東山島軍演!
外電紛紛報道,中國軍隊上萬人進駐建福省的東山島,正在進行大規模的軍演。
標題都做得很醒目,法新社說《中國軍隊針對臺灣大規模軍演》,英國廣播公司說《BJ備戰臺灣海峽》,日本產經新聞說《大陸加大對臺壓力》。
臺軍也迅速做出“回應”,在正對著東山島的澎湖搞火炮實彈射擊演習,假想對沿岸搶灘的部隊進行火力還擊,而往年這樣的演習一般是年底舉行的。
對于解放軍正在進行的大規模聯合軍演,法新社的解釋頗具代表性,他們注意到自李D輝拋出“兩國論”以來,BJ方面明顯加強了對臺灣當局的壓力,這次軍演表達了大陸一貫堅持的立場,即一旦李D輝將臺灣引向“獨立”,就“不惜武力奪回臺灣”,而這次軍演目的就在于“奪取臺灣海峽控制權”!
看到這里,馬副關長能想象到東南沿海劍拔弩張的氣氛,捧著報紙沉吟道:“我們的民警、我們的職工和我們的緝私艇都參加了行動,照理說我們應該去慰問慰問。可這是軍事演習,不是抗洪搶險,他們又在海上,我們別說不一定能去,就算能去也見不著人。”
“慰問不現實,那個島估計戒嚴了,我們還是等同志們回來了再給他們慶功吧。”
“政委,你說咸魚他們這次能不能立個集體二等功?”
“這我就不知道了,但小龔的事跡我們要報上去,就算部隊不給小龔記功,我們都要請求上級給小龔評功評獎。”
小伙子為排除緝私艇的故障奮不顧身,手和右臂都被燙傷了,卻依然堅持執行任務,事跡確實很感人。
馬副關長點點頭,放下報紙道:“等小龔回來了就讓辦公室整理事跡材料,部隊不上報我們報!”
“我估計部隊不太可能上報,畢竟823艇和825艇嚴格意義上并沒有參加軍事演習,也不歸部隊領導,只是協助海事部門在演習海域外圍警戒。”
“政委,你有時間去找找許局和朱局,我們出人出緝私艇協助他們工作,我們的人因公負傷,他們海事不能沒點表示。”
“823艇和825艇又不是濱江海事局征調過去執行警戒任務,許局和朱局說了不算。”
“他們可以幫我們向上級反映。”
“也行,我下午去海事局問問。”
與此同時,韓渝正戴著觀察員的紅袖套,跟四條執行搜救任務的漁船趕到海軍設在島上的一個海訓基地。
說是海訓基地,其實就是離海邊幾百米有一個院子加上幾棟平房。
院子里停車,平房里睡人,來此參加演習的是一個海軍院校的學員隊。
他們睡的地方是上下鐵床,雖然海邊比較熱,平房里沒風扇,但由于他們坐了幾天幾夜的火車,一路鞍馬勞頓很累,能看得出來他們昨晚都睡得很香。
帶隊的校領導宣布海訓紀律,然后率領隊伍跑到海邊。
蔚藍的海水輕吻著潔白的沙灘,迎面而來帶著咸味的海風讓人心情舒暢。隊里的學員是陸海混編,很多人從來沒見過大海,他們的心情說不出來的興奮。
看著他們興高采烈的樣子,韓渝不由地想看似安靜溫柔的大海很快就會讓他們吃盡苦頭。
天上的太陽直射,海面陽光的反射和沙灘沙子的漫反射,讓每個人都感受到海邊陽光的毒辣,皮膚熱辣辣的。
不過海訓場確實是經過精心挑選的好地方,是一個面向東邊的海灣,地勢平坦,海水安靜,海底是慢慢的加深,中間沒有斷層和巖石,沙子細軟干凈,到處可見很小的寄居蟹從洞里爬出來跑向海里。
學員隊分甲乙丙三個級別組,學員中除了從部隊考軍校的少數戰士參加過海訓,絕大部分是第一次下海。
誰來成功打響海訓第一槍,成了學院領導最關心的事。
經過多方面綜合考慮,校領導決定讓六區隊先下海。四人一小組,共十組組成第一方隊,在教官的組織下做好準備,手拉著手走向大海深處。
四條漁船漂泊在遠處的海面上,漁船上的民兵緊盯著這邊,隨時準備救援。
一位戴眼鏡的學院領導不知道韓渝只負責觀察民兵預備役部隊,只知道韓渝是上級派來的觀察員,迎上來套起“近乎”。
“我們的這批學員大多是旱鴨子,小韓同志,你是專家,你覺得需要訓練多少天才能形成戰斗力?”
學院領導是海軍少將。
不過少將在島上“不值錢”,昨天聽觀察組的“同事”說現在島上估計有一百個少將!
相比之下,觀察員反而很牛。
雖然觀察員年齡都不是很大,軍銜都不高,但學歷都在本科以上,甚至有不少碩士乃至博士。不是來自部隊院校的作戰教研室,就是從兩大軍區和兩大艦隊司令部抽調的參謀軍官,還有來自四總部和陸、海、空三軍總部的參謀軍官。
總之,觀察員有那么點像三軍糾察,不管走到哪兒見“官大一級”。
韓渝能看出這位眼前的這位將軍一樣是個旱鴨子,微笑著說:“劉主任,在海中游泳跟在水庫游泳是有著很大的區別,海里無風三尺浪,看似平靜的大海其實一點都不平靜。
因為海水是由浪和涌組成的,浪會噼頭蓋臉向你打來,涌會讓你在海水中沉浮,身不由己。其實浪和涌都不是事,最主要的是怎么讓學員們的味覺適應大海的味道。”
劉主任愣了愣,不解地問:“適應大海的味道?”
“點滴的海水從鼻腔流入喉嚨的那種又苦又澀說不出來的味道,會讓從沒下過海的人一輩子都記憶猶新。你越抵觸那種味道,味覺就會越敏感。”
韓渝想了想,接著道:“再就是來自內心的恐懼,你想想,你下面是深不見底的大海,你就跟懸浮在海面上的樹葉一樣渺小,恐懼感悠然而起。
還好參加海訓的學員多,起碼能看見游在前面戰友的腳,游泳時甚至能說說話,身上有游泳圈,前面有漁船在保駕護航,膽子還能大一些。如果沒有這些,光克復恐懼就不是一件容易事。”
在大海里游泳嗆水是很正常的事情。
正說著,一個浪頭打向剛沖進海里的第一批學員。
學員們被浪打的人仰馬翻,好多學員嗆水了,嗆海水是很痛苦的事情,一點點海水流到嗓子里都難受,學員們忙不迭的吐。
教官回頭看看站在岸上跟學院領導說話的觀察員,立馬咆孝道:“嗆水了就喝下去,要大膽的喝,不要老想著吐!越是想吐你就越難受,就會打亂你的游泳節奏!”
另外一個教官也擔心被觀察員記在小本本上,急忙喊道:“不許吐,看著前面,整理隊形,給我游!”
學院領導看得清清楚楚,也聽得清清楚楚,沒想到觀察員剛說學員們要適應大海的味道,轉眼間就變成了現實,急忙換了個話題:“小韓同志,你是預備役?”
“是的。”
“你轉業干部?”
“不是,我沒當過兵。”
沒當過兵怎么能做上預備役中校。
學院領導正百思不得其解,一架海軍的直升機從頭頂飛過,能清楚地看到有一個少校軍官正在直升機上跟韓渝揮招呼。
“小韓,直升機上的那位認識你?”
“觀察組的同事,昨天我們一起執行過觀察任務。”
“觀察組里像你這樣的預備役軍官多嗎?”
“不多,只有我一個。”
正說著,漁船上放下幾條小舢板,船員駕駛跟鐵劃子似的小舢板趕到海面上的學員方隊兩側,確保學員在海訓時的安全。
學員們都是海軍未來的軍官,絕不能出事。
韓渝看了一會兒,沒什么不放心的,并且作為觀察員只要帶耳朵和眼睛就行,無權給執行海上搜救任務的民兵下命令,干脆找了個借口搭乘一條航經海巡基地海域的交通艇,去觀察別的民兵運輸大隊。
學院領導目送走韓渝,快步走進剛支起的帳篷里,如釋重負地說:“李副院長,觀察員走了。”
副院長舉著望遠鏡一邊觀察著海面,一邊低聲道:“走了好,他在這兒我們心里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