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完事故調查,自然是要返回的。
學校希望在外地的同學暫時別回學校,考慮到已是六月初,即使回去也上不了幾天課,韓渝干脆給齊局打了個電話,搞清楚濱江的疫情防控政策,就背上行囊回老家,提前給自己放暑假。
過完春節出門的,一出去就是三個多月。
看似天天在外面,可這三個多月主要忙于開會、隔離和事故調查,看似天天在外面,但事實上過得很封閉,連電視新聞都沒什么時間看,回到濱江才真正感受到非典的厲害,也才真正感受到非典帶來的變化有多大。
濱江市人民政府頒布施行了交通口岸防治非典工作程序,購置了大量的紅外線測溫儀,在進出濱江的大小道路和濱江港、濱江機場等口岸設置了具備衛生檢疫功能的卡口!
每個卡口都設有發熱病人留驗室,為完善衛生檢疫站功能,提高了卡口的自我免疫力。平均每天配置兩百多名醫務人員、四百名公安干警和一百名稽征員、水務工作人員,分三班晝夜24小時不間斷地對市區水陸通道的往返人員實行健康檢測和健康登記。
像他這樣有疫區進出史的人員,要遵守上報隨訪制度,要進行兩周的醫學觀察。
不過他既不發燒也不咳嗽,并且有疫區進出史是在兩個月之前,無需去市里指定的兩個醫學留觀點隔離,而是回家自我監測。回家之后不能亂跑,每天給街道防控辦打電話報告兩次體溫。
韓渝不是一個喜歡湊熱鬧的人,但一樣害怕寂寞。
一個人呆在家里沒意思,在齊局的協調下把“防控關系”轉移到長江大橋工程指揮部,直奔營船港住在公安躉船上,開始了兩周的自我健康監測,說是每天向工程指揮部的防控辦報告兩次體溫,事實上是向學姐報告!
回來的早,不如回來的巧。
6月3日,長江大橋建設項目全面開工。
省W李書記再次趕到營船港,出席全面開工儀式。
省委省政府對姑濱長江大橋建設是真重視,前幾天刮臺風,李書記都親自打電話問大橋工地有沒有受影響。
儀式舉行的很隆重,彩旗招展、鞭炮齊鳴,可惜韓渝正現在處于自我健康監測階段,不能上岸湊熱鬧,只能在躉船上看。
全面開工儀式一結束,幾十艘工程船就開到江上施工。
從施工方案上看,主墩基礎由131根長約120米、直徑2.5米至2.8米的群樁組成,承臺長114米、寬48米,面積有一個足球場那么大!并且是在40米水深以下厚達300米的軟土地基上施工,是世界上規模最大、入土最深的群樁基礎。
剛全面開工建設的大橋要面對抗風、抗震、防船撞、防沖刷等技術考驗,需要攻克超大群樁基礎設計與施工等關鍵技術難題。據說有六十多位兩院院士、兩百多位各界專家參與了大橋科研設計工作,要開展一百多項科研專題攻關。
學姐不用參與科研攻關,但要確保水上施工和施工水域的通航安全,不是在公安躉船上通過電臺指揮調度,就是乘海巡48或長江公安110去江上巡邏執法。
做人要自覺,正在自我健康檢測的人不能跟老朋友老同事過多接觸。
韓渝在學姐的宿舍里自學了一上午,放下書本,再次研究起王局昨天讓羅文江帶來的小靈通。
小靈通看著像手機,幾乎具備手機的所有功能,但號碼看著有點像固定電話的,話費比較便宜,只能在省內使用,去了東海就沒信號。
而且,王局讓羅文江帶來的這部小靈通,跟市面上的小靈通還不太一樣,據說是電信公司給濱江市公安局專門定制的,公安內部通話和發短信的資費比市面上的小靈通更便宜,遇到什么突發事件或有什么重要行動,市局可以給配發小靈通的民警群發短信。
總之,在省內撥打電話,無論是不是長途,都不需要民警支付話費,幾乎可以取代對講機。
不花錢的電話不打白不打。
閑著也是閑著,韓渝一手拿著原來的手機翻看電話簿,一手用小靈通挨個兒撥打,告訴親朋好友自己的小靈通號碼。
沒想到剛打了三個電話,許明遠就打了過來。
“咸魚,你回來了?”
“我已經回來三天了,正在營船港自我隔離,自我檢測。”
“明天有沒有時間?”許明遠笑問道。
韓渝好奇地問:“明天是不是有什么活動?”
許明遠激動地說:“明天上午,局里要舉行掛牌儀式,省局領導和市局領導都要來,等掛上牌,我們就不再是江南走私犯罪偵查局濱江支局,而是江南海關緝私局濱江分局了!”
“這是好事,這代表著關系理順了,以前雖然是緝私民警,雖然歸海關管,但總有點名不正言不順。現在明確規定單位名稱,你們就是真正的海關緝私警。”
“是啊,是大好事,不過在省公安廳那邊我們依然是江南走私犯罪偵查局,相當于一套班子兩塊牌子。”
“這很正常,比如領導我們長航公安局的交通部公安局,在公安部那也不叫交通部公安局,而是公安部十四局。”
“不說這些了,曾關和馬關都知道你回來了,讓我問問你明天有沒有時間,能不能回來參加掛牌儀式?”
“明天有時間,但肯定參加不了,我有疫區進出史,現在是居家自我健康監測人員,要遵守疫情防控規定,不能亂跑。”
“疫情都控制住了,首都和東廣那邊連續幾天沒新增,有什么好擔心的?”
“不行,我老黨員,不能帶頭違反規定。”
“你真不來?”
“真去不了。”
“好吧,實在來不了就算了。”
他剛才提到了曾關和馬關,就是沒提周慧新,韓渝忍不住問:“大師兄,周政委還好吧?”
“他挺好的。”許明遠猶豫了一下,帶著幾分不好意思地說:“不過……不過他不再做政委了,他說他身體不太好,主動向組織上提出退居二線。明天掛完牌,上級就要對分局領導進行調整,宣布人事任免。”
周慧新患過癌癥,已經退居過一次二線,這是第二次。
韓渝追問道:“知不知道上級打算怎么調整分局領導班子?”
“調整幅度不大,就調整周政委和我兩個人,把我們兩個對調了下。”
“你擔任分局政委,周政委成了分局的正處級偵查員?”
“差不多,不過他跟我不一樣,可能上級覺得調研員比正處級偵查員好聽,也可能上級考慮到我們變成了海關緝私局,在人事安排上要按海關的慣例,所以他不是偵查員,而是調研員。”
“這么說以后再見著老領導就要尊稱周調?”
“我覺得還是叫他周局比較好。”
“也是啊,畢竟他是我們的老領導。”
跟大師兄聊了一會兒,韓渝撥通了齊局的電話。
今年高考提前到六月份,齊局的兒子正在參加高考,齊局請了三天假,剛跟愛人一起把剛考完數學的兒子接回了家。
電話一接通,韓渝就好奇地問:“齊局,我韓渝啊,守平今天上午考的怎么樣?”
“不好,你嫂子正在安慰他呢。”
“不好?不可能啊,政委說你家守平的成績很好,在班上是前十名!”
齊局探頭看了一眼房間,苦笑道:“平時成績好不等于能考好,語文、英語、物理、政治考的還行,數學是真沒考好。不過也不能怪孩子,個個都說今年的數學太難,真不知道那些老師是怎么出卷,這么為難孩子們有意思嗎?”
“就數學沒考好?”
“嗯,不只是他一個,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今天上午考場里是一片哭聲,有的孩子哭著把試卷都撕了,還有個孩子被直接送到醫院,嚇得醫生護士以為是非典!”
“這么難?”
“不只是孩子們說難,連學校老師都說難。我剛給數學老師打過電話,你知道人家是怎么說的嗎?”
“怎么說的?”
“她做了下卷子,自個兒考自個兒,她說后面幾道大題她都不會做,只能勉強及格,考不到高分。”
韓渝沒想到今年高考的數學居然能把考生考哭,不禁嘆道:“早知道會這樣,那會兒應該讓你家守平在漢武上高中,在漢武參加高考。”
齊局恨恨地說:“漢武那邊也一樣,從考場回來的路上,我愛人打電話問過老家的朋友。人家說北湖今年高考的數學卷一樣難,難到喪心病狂、令人發指!”
“考卷是不是一樣的?”
“我平時顧不上問這些,真不知道。”
“齊局,別擔心,高校在各省招生是按成績排名錄取的,卷子雖然很難,但考不到高分的孩子又不只是你家守平,更不會影響到成績排名。”
“現在只能這么想。”
聊了一會兒孩子,韓渝說起正事:“齊局,王局讓文江給我帶了一部市局配發的小靈通,我試用了兩天,發現市局的小靈通挺好用,你說我們分局可不可以給民警配發?”
“你說的那個小靈通我知道。”
齊局撓撓脖子,無奈地說:“找找濱江市局和電信局,再想辦法擠出點經費,給基層民警每人配發一部也不是實現不了,問題是我們跟地方公安不一個系統。”
韓渝低聲道:“不能人家有我們沒有。”
“我知道同志們都很羨慕,如果能裝備上聯系和指揮起來也確實比現在方便,但再好那也是人家的。我向上級反應過,上級說正在跟長江通信局溝通協調,看能不能盡快組個我們長航公安自己的通信網。”
“門戶之見,根深蒂固啊!”
“這是沒辦法的事,人家都沉得住氣,我們不能標新立異。再說市局搞的小靈通具有指揮功能,我們如果也跟水上分局一樣用,萬一遇到緊急警情,市局群發短信下達命令,我們是聽還是不聽,是服從還是不服從?”
“想想也是。”
現在跟以前不一樣,沒個手機是真不方便。
齊局笑了笑,接著道:“向上級反應是一方面,我們自己也要做工作。我前幾天跟政委商量過,先等一兩個月,如果上級那邊搞不成,我們自己去跟電信公司談。我了解過,他們給市局搞的什么集群電話,他們能幫市局搞,一樣可以幫我們分局搞。我們分局人沒市局那么多,應該花不了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