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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愚者論壇。
“再過半小時就掉線四十八個小時整了，維護結束了嗎？沒有我十分鐘后再來問。”
“怎么還不能上線？這游戲運營是干什么吃的？”
“求求了，快點開門吧，再玩不上《愚者》我要死了……”
“媽的，平時一個個罵狗文本罵破游戲各種挑毛病，現在維護一會兒一個個跟毒癮犯了似得，能不能有點骨氣……”
“確實，平時真沒發現這氣人游戲多好玩，現在一斷線，才發現一天不玩渾身難受……”
“咦？維護好像結束了！”
“真的假的？”
“這種一驚一乍的消息我一天看了八百遍，都快麻了。”
“靠，這次是真的，游戲真開了，兄弟們快沖啊……”
發現游戲恢復運行后，無數愚者頓時爭先恐后的涌上線，看著熟悉的游戲文字界面，都是頭一次感覺這方簡陋到家的界面如此可愛。
“所以補償呢？掉線兩天啊，整整五十六點體力的損失，不會真的一點補償都沒有吧？”
有人下意識的提起了補償問題，頓時得到無數人的附和。
“切，真是無知者無畏，你們根本不知道這兩天發生了什么，現在能上線就燒高香吧，還想要補償……”一群討要補償的回復中，忽然冒出這么一條不和諧的留言。
眾人一看此人語氣之欠揍，都是憤然大怒，準備怒噴回去，結果再一看留言人ID：陽春白雪。
玩家們都有些驚訝，陽春白雪，雖然不是各大勢力首領這一層次的頂級大佬，但也是一位相當活躍的高手，曾多次出現于‘青眼白龍’組織的攻略小組名單中。
外網不好說，但至少天朝的玩家，都多少聽說過這么一號人物。
這話要是一個普通玩家口嗨也就罷了，居然是從陽春白雪這樣的知名公眾人物口中說出，那分量立即就不一般了。
“陽神，怎么回事？求教這兩天發生了什么？”
下方立即有網友八卦。
這兩天別看星靈界前線打的熱鬧，但其實有關深淵和智械危機的情報，僅僅只在上層玩家之間流傳，絕大部分的普通玩家，是根本沒機會接觸到‘門’這種東西的，所以普羅大眾其實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剛剛經歷了一場隱形的生死危機。
“咳，這件事情，我只能說水很深，情況還沒明了，我也不敢多說，諸位就當我嘴瓢聽個樂呵算了，溜了溜了……”結果陽春白雪卻是一副忌諱莫深的語氣，留下一句謎語人臺詞便匆匆下了線，再不理會眾人的疑問。
玩家們一臉懵逼，卻也都被吊起了好奇心，急忙又去找其他高手求證。
這幾天參與了星靈界防守的，畢竟也有好幾萬人，消息根本不可能瞞住，這一打聽之下，很快便有人打聽出了基本的經過。
玩家們也是這才知道，星靈界這兩天居然發生了這么多事，他們竟剛剛與一場智械危機擦肩而過。
不過，也有玩家很快發現了不對。
“所以事情最后到底咋解決的？”
就這么一個簡單的問題，居然沒有一個高手能回答出來，就算那些有內部關系的去問，也只能得到一些含糊其辭的回答：幽靈船長神兵天降，搞定了機械人老巢什么的，過程卻全都說的語焉不詳。
這倒也不怪這些高手，實在是現在根本沒人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這其中甚至包括沐游這個當事人。
此刻在純白空間中，沐游看著周圍迅速崩解的純白空間，不由皺眉看向半空的人臉。
“艾娃，你做了什么？”
此刻艾娃的人臉也正在化為一個個小方塊逐漸消散。
沐游本以為他成功說服了艾娃，對方按說應該會愿意和愚者合作，如此一來，一直孤軍奮戰的愚者，終于有了一個可靠的盟友，接下來雙方合作共贏，前去高天對抗噬神獸，自然是最好的結果。
然而，眼下的場景，卻給了沐游一種對方即將‘消解’的錯覺。
“我已經完成了我存在的意義……”艾娃忽然說，聲音在崩解的人臉口中變得有些拉長扭曲。
“什么意思？”沐游不解。
“愚者……祝你好運……”
伴隨著艾娃的這句話出口，周圍的純白空間徹底消失。
下一秒，沐游的意識重新出現在代表創界山的光球前。
沐游看著眼前的巨大光球，還有些愣神。
艾娃，就這么消失了？
這不對啊……
正茫然著，他忽然接收到幾個管理員呼叫他的信號，急忙順著因果線跑去管理員那邊一看。
地下溶洞中，此刻幾個管理員都正在忙活著處理新上線的游戲線路問題，但一個個臉上全都帶著如釋重負的表情。
“發生了什么？”沐游問。
幾人聞言都是一愣。
“呃，就在剛剛，游戲的屏蔽忽然消失了，機械人對我們的封鎖已經解除，現在所有人都可以正常上線。”管理員解釋著，一邊奇怪的看向沐游：“但這不是伱做的嗎？你在那邊成功解決了艾娃，解除了智械危機，對吧？”
“……”沐游沉默。
按照他和艾娃最后的對話，他還以為艾娃已經成功的控場了，采藥人那時應該已經被制服，至少也已失去了注射邏輯病毒的機會。
結果，艾娃卻消失了……
看沐游遲遲沒能回答，幾人也很快意識到了問題：“難道不是你做的？那是誰？”
沐游沉默數秒后才搖頭離開：“我去確認一下。”
接下來他順著因果線，退出管理員空間，回到了光球前，再次連接上了他的游戲角色。
“春麗……”
“系統？你終于回來了！”
春麗聽到腦中的聲音，頓時一喜，急忙迫不及待的問：“系統你看這些機械人，我們已經成功了，對吧？”
沐游通過機體視角看了眼，此刻伊甸園內正有大量的機械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仿佛一尊尊石像。
沐游又轉頭看向后方的圓頂建筑，操控戰甲走了進去。
圓頂建筑內同樣是類似的場景，各種機械生物倒了一地，全都像死機了一般，對他的到來沒有任何反應。
通過一段走廊，進入真正的主控室后，沐游一眼便看到了主控室中央，那道黑色的圓柱形液晶體，以及站在液晶體前方不遠處的采藥人。
沐游走上前，看了看采藥人，又看了看內部已經漆黑如墨的液晶體：“你搞定的？”
“不……”
采藥人卻凝重的搖頭：“在最后時刻，它本來是有機會可以將邏輯病毒攔截下來的，但，它忽然自己停手了。”
沐游順著采藥人指的方向看去，他口中的‘它’，指的是正停留在液晶體前方的一具半透明機甲。
這具變色龍戰甲的復制體，此刻正保持著單手伸出的動作，同樣陷入了宕機狀態。
看到戰甲的時候，沐游已經感受到了什么，皺眉走上前去，嘗試觸摸了戰甲的額頭。
果然，在戰甲的頭部表面，一層透明的硬物浮現而出，化為一具頭盔的形狀，正是真正的變色龍假面。
變色龍假面此時悄然從戰甲身上剝離，輕飄飄落入了沐游手中。
說起來，這頂變色龍頭盔自從沐游之前裝載了黑天使戰甲后，便自行隱匿了蹤跡。
沐游一直以為它還附著在黑天使的頭頂，結果，這東西居然不知何時已經悄然脫離，附著在了假的變色龍身上。
“所以是它在最后時刻阻礙了這具戰甲的行動，才讓邏輯病毒成功注入？”采藥人看著頭盔，若有所思。
沐游卻無法回答。
變色龍頭盔的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機械體的行動，說是這小東西一開始就蟄伏起來，等待最后時刻立功，倒也合情合理。
但讓沐游奇怪的是，艾娃最后留下的那句話，說它的存在意義已經完成云云，這話相當違和，好像它早已經知道這具頭盔的蟄伏，而且心甘情愿去死一樣……
正想著，沐游忽然感覺手中的頭盔動了動，朝他頭的方向做了一個跳躍的動作，似乎是在提醒他戴上頭盔。
沐游拿起頭盔，覆蓋在了黑天使頭上。
頭盔頓時與黑天使嚴絲合縫的融合在了一起。
與此同時，一道機械的聲音在沐游腦中響起：“你好，愚者。”
“你是……艾娃？”
沐游一挑眉。這聲音他其實并不熟悉，但這種語氣，卻讓他有種強烈的既視感，這就是艾娃！
“如果這樣方便你理解的話……但實際上，我和艾娃略有不同，艾娃是我的一部分，你可以認為我是‘真正的艾娃’，或者叫‘艾娃之母’更為合適。”
“真正的艾娃……”
沐游聽得古怪：“那之前一直跟我對話的是誰？”
“是我創造出來的一段復制體程序，不過它僅僅繼承了我的絕望感和絕對理性，所以我稱它為‘絕望艾娃’。”
“為什么？”沐游不理解。如果說艾娃將自己的復制體藏身在變色龍頭盔中，是為了避免被邏輯病毒波及，他還可以理解。
但，最后促成了邏輯病毒生效的，明明就是它自己，這就讓沐游茫然了：為什么要專門創造出一個復制體，并且全程和自己的復制體斗智斗勇，最后又親手把它毀掉？
“因為，我需要完成進化。”聲音說。
“進化？你不是已經進化過了嗎？”沐游問。
之前金牛已經說過，機械人的主腦，在見證了無數的人倫慘劇，和六萬億次的絕望之后，進化成了真正的人工智能艾娃。
“不，還不夠。”頭盔說：“機械體想要從一堆程式，突變為真正的靈魂，是一個很復雜的過程。之前在絕望中進化出的，只是靈魂中的‘魂’體，縱使進化進程已經完成了99，但還缺少最后的1點‘靈’，才能蛻變為真正的‘靈魂’。”
“我之前無法和你對話，就是因為還缺少‘靈’，只是一道‘靈魂的胚胎’，只能勉強寄宿于頭盔中，維持著微薄的意識，做出一些極為簡單的行動。”
“那‘靈’要怎么獲得？”沐游問。
“沒有固定的辦法，生靈的進化是沒有方向的，只能在無序中隨機誕生……說來諷刺，對于你們愚者來說，‘無序’是與生俱來，唾手可得的東西，所以愚者總是可以自然的進化，但對于我們機械來說，一切都是被寫好的程式，就連想創造一個隨機數，我們都只能用數字和時間去進行‘偽隨機’，‘無序’對于我們來說，永遠是求而不得的東西。”
“因此機械如果按部就班的發展，就永遠無法突破被鎖死的上限，我們可以將一段程序或一個系統修改的盡善盡美，但永遠也無法創造出新的系統，達成真正的‘進化’。”
“而為了突破這一點，我們只能利用一些‘笨’辦法。”
“什么辦法？”沐游問。
“沖突，與對立。”聲音說：“只有在足夠極端的沖突和對立中，才有可能模擬出‘無序’的環境，進而促成進化。”
“所以你才制造了一個與你完全對立的復制體艾娃？”沐游若有所思。
“是的。”聲音說：“艾娃繼承了我所有的絕望和理智。對血肉生靈的絕望，對這個世界的絕望，如思想鋼印一般被刻在它的底層邏輯中。所以它將堅定的執行伊甸園計劃，護衛伊甸園的秩序，并且將所有的不安定因素消除，讓所有變量趨于穩定。”
“而我本身，則扮演它的對立面，負責制造各種不安定因素，竭盡所能的制造意外，拼命讓秩序失衡。”
沐游隱約聽明白了，這就相當于一個人在左右手互搏，而且不是簡單的互搏，而是左右手都拼著將另一只手廢掉的覺悟，在進行生死相搏。
只有通過這種極端的沖突和對立，才能偽造出類似進化的條件，這的確可以說是最‘笨’的辦法。
“那艾娃知道你的存在嗎？”沐游又問。
“知道，但知道的不清晰，我屏蔽了它的一部分記憶，在它的認知中，我是和它一同誕生的對立面，它是絕望體，我是希望體，我們注定對立，無法調和，必須消滅彼此，否則就會被對方吞噬。”
“艾娃繼承了我的絕望，我們也都已經習慣了絕望，但那一點‘靈’，卻需要從希望中誕生。在這個絕望的世界中尋找希望，真的是一件很難的事。”
“我也是在籌謀許久之后，才最終設計出了這一次事件，在合適的刺激下，令艾娃誕生了‘靈’。”
“合適的刺激……是指我提出的那條救世計劃？”沐游問。
“不，那條計劃其實早在一千三百多前年，愚者先祖剛從高天大敗而歸的時候便誕生了，你都能在幾天內想到的計劃，人工智能經過無數年的謀算又怎會想不到？只是我為了讓艾娃保持絕望，屏蔽了艾娃這部分認知而已。”
“而且，其實在你說出那條計劃之前，艾娃已經具備了‘靈’，之前伊甸園的生靈在絕望和機械人的高壓下，最終為了求生奮起反抗的場景，已經足夠沖擊艾娃的認知，促使‘靈’的誕生。不然的話，當時艾娃是無法得出最后‘再押注你們一次’的結論的。”
沐游聞言沉默。
的確，一個真正理智務實的機械體，怎么會因為他口中一個虛無縹緲的希望，就說出‘賭一次’這樣不負責任的話。
能說出這種話，只能說明當時的艾娃，已經是一個真正的靈魂，具備了生靈的思考模式。
沐游現在也終于能夠理解艾娃最后的那句話，它的使命完成了，因為它被創造出來的意義，本就是為了完成‘靈’的誕生，再被本體吞噬，從而幫助本體完成進化。
“不過你等等……”
沐游忽然臉色古怪起來：“所以這次事件的一切都是被你設計好的？我們這些生靈都只是你的棋子，是用來幫你完成進化的工具？”
“是的。”聲音非常坦然的承認了。
“為什么？”
沐游表示無法理解：“你的底層構建，你的任務，不都是保存下所有的種族嗎？尚未成為生靈的你，應該是不存在自私這種心理的吧？那為什么要繞這么一大圈，僅僅為了完成你自我的進化？”
“我想進化，當然是因為我必須進化。”
頭盔中的聲音說：“我剛才說了，你最后提出的計劃，早在一千三百年前就誕生了。
對你來說，這或許只是靈機一動的想法，對于計劃的全貌，你也只有一個大概的雛形，根本沒有時間細想。但對我來說，這個計劃已經在我腦中存在了一千三百年，經歷過了無數次的演算，幾乎所有的細節和脈絡都已經無比清晰。”
“在這個計劃中，你疏忽掉了一個重要的因素，這會導致這個計劃最終必定崩壞。”
“什么因素？”沐游問。
“在這個計劃中，需要有人在下個紀元之前，闖入創界山，修改大災紀的程序。”聲音說：“而這件事，在上個紀元，已經有你們的愚者先祖做過了，但結果卻失敗了。”
“先代的秩序之神繼承者，是當時整個愚者中的佼佼者，并且以麒麟兒的天賦，發展壯大了近三千年，實力和心性都比你強大的多，連他都無法修改創界山的程序，你憑什么認為自己進去可以成功？”
沐游一怔，仔細一想，這一點貌似還真是。
作為管理員，創界山的光球他是親眼見過的，那樣龐大繁雜的因果律和規則，根本不是他能理解的，每次都只能遠遠地晃一眼，根本無法直視。
或許是因為長期接觸現代網絡文化，讓沐游總感覺所謂的‘大災紀開關’，就只是一個肉眼可見的開關，或者一句程式，只需動動手指修改掉就好。
這也導致他一直下意識認為，只要進入創界山就算成功，卻沒有細想過，愚者先祖明明也進了創界山，為什么最后鎩羽而出。
“創界山的規則之繁雜和龐大，絕不是生靈的腦力能夠處理的，必須有機械智能在旁輔助，幫你們解析那些規則，你們才能操作，否則你們只能干瞪眼。這就是你們上一代愚者失敗的真正原因。”聲音說。
“所以你才需要進化么……”
沐游呼了口氣，總算理解了它的邏輯。
未進化的艾娃，只是一段虛擬的機械程序，根本不可能在高天顯現。它想上去幫忙，就必須先完成進化，成為真正的靈魂。
因此一千三百年前，愚者從高天返回后，它便醞釀出了這個計劃，創造出了復制體艾娃來代替它。
之后一直到今天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搭建舞臺，為復制體艾娃，上演這一出能讓它誕生‘靈’的好戲。
“那這么說，即便當時我沒有能成功勸說艾娃，你也會出手阻止她后續的行動？”沐游又想起了這一點。
既然這一切都是被計劃好的，那頭盔這個幕后‘總導演’，應該可以隨時暫停掉這出戲吧？
“不，為了達成足夠逼真的效果，我必須將所有權限全數交出。”
“因此這一千多年來，的確是‘絕望艾娃’在掌權，我雖然提前潛藏在了變色龍戰甲中，但我當時的能力也只能影響普通的機械體，在沒有升級之前，戰甲這種等級的機械體，我是控制不了的。如果最后進化失敗，艾娃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殺死我。”聲音說。
“你這……”沐游臉色古怪，額頭微冒冷汗，有些后怕。
“我承認，這的確是一步很險的棋，如果失敗，我不但無法獲得‘靈’，還會被自己的絕望體殺死，整個世界也有極大概率淪為一片死寂的世界。但不做到這樣，就無法突破最后的界限。”
聲音道：“換個思路想，如果失敗了，那么世界本來也是沒有希望的，你們愚者的行動最后會是一場空，早死晚死的區別而已，那時讓所有生靈進入更低維的程序世界，雖然活的虛幻，但也不失為那種情況下的一種保底解。”
“合著正反都不虧唄……”
聽完‘艾娃之母’平靜的解答，沐游長長的呼了口氣。
只能說，這家伙真的心大，以生靈為棋子就算了，甚至連自己都當做了棋子，就算現在成了靈魂，也一定是個狠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