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在山間呼嘯，順著山谷將冰寒傳出，甚至會令山腳下的居民膽寒。
但是在經過眼前這片城堡的時候，所有的寒冷卻都像是被馴服的獸一樣變得平靜。
凱爾塞壬，獅鷲學派獵魔人的大本營。
不久之前，這里還是一片破敗的廢墟模樣，龐大的建筑群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地方是被清理出來的，經過修復、可以使用的區域則更少。
但是自從希里向迪精許愿之后，這里便如同被時光的指針逆轉了方向，重新煥發出了生機。
狼、蛇、貓、熊四派獵魔人都是見過世面的人，但是他們依舊帶著驚嘆的眼神看著眼前的魔法城堡。
從中重溫獵魔人黃金時代的輝煌。
“獅鷲學派啊。”維瑟米爾感嘆道。他拍了拍身邊同樣白發蒼蒼的凱爾達。
老獅鷲早就已經提前回來過了，看到煥然一新的城堡的時候當著莫斯薩克和杰隆的面哭得稀里嘩啦的。
不過他此刻就好像那狼狽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驕傲地向著其他的獵魔人同伴和后輩介紹著自己的家。
大門緩緩打開，莫斯薩克疲憊的臉露了出來。
剛剛在慶典給希里加冕的莫斯薩克又馬不停蹄地回城堡準備實驗。
他開始跟眾獵魔人解釋之后的獵魔人突變。
“這座城堡真的令人驚嘆。”莫斯薩克向著眾人解釋道，“我們的腳下是一處魔力之所，土地上到處都是魔法的脈動。在這里進行獵魔人突變可以讓我們施法者的法術干預更加精準，更加輕松。”
放在玄幻題材，這就是標準的洞天福地。
維瑟米爾點頭：“任何能夠提高突變的條件都是我們應該爭取的，只是——”
老狼露出緊張的神色：“莫斯薩克，能不能跟我們說說，現在的研究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了。真的到達了——百分百的成功率？”
一提到實驗，莫斯薩克原本就亢奮的精神頓時開始向著狂躁發展。
他眉飛色舞地和獵魔人們開始解說起自己的研究成果。
“獵魔人突變確實是個劃時代的杰作。越是對這個研究解讀進行深入，我越是驚嘆于阿爾祖的天縱奇才。”
“但是恕我直言。”莫斯薩克搖搖頭，“現今的獵魔人都只是半成品而已。”
在場的獵魔人腳步一頓，不同程度地感覺到了冒犯。
“德魯伊對于生物實驗本就精通，我年輕的時候也參與過很多動物、魔物的改造實驗。”
“正經的改造實驗應該先通過不定向的變異制造出大量的實驗樣本，然后從中挑選出最優質、最符合實驗目的的個體進行定向培育，并且將基數擴大；隨后再從以該個體延伸出來的樣本中挑選出更優質的個體，重復上述的步驟。”
“但是很可惜，阿爾祖的實驗只進行到了一半，隨后就斷絕了。獵魔人青草試煉其實就是這個過程的前半部分：用煉金藥劑破壞原本的身體結構，重塑新的框架，但是過程卻是不可控的。”
“這就像是給所有的實驗體打開一扇獲得力量的‘門’，卻沒有預定前進的‘方向’；結果很多人跑偏了‘路’，或者跑到一半‘摔倒’了，這就造成了大量不可控的畸形變異、或者被中止的良性變異。”
莫斯薩克看著眼前這些獵魔人突變的幸存者們：“也造成了不到三成的存活率。不要說控制變異的方向了，這個試煉實質上連‘生’和‘死’的方向都控制不了，全看運氣。”
老德魯伊憤憤不平：“這就不是一個成熟的實驗該有的結果！”
看著突然學術起來的老德魯伊，獵魔人們對視了幾眼。
還是維瑟米爾繼續發問：“那我們現在可以在‘打開門’之后控制前進的方向了嗎？”
“當然。”莫斯薩克點頭，“本來這個過程應該花費更多的時間的，如何選擇‘門’后面的道路要大量的活體實驗。所以我換了一個思路——”
“我順著現在的‘路’走不就好了？以現在的獵魔人為藍本，預先設置好‘終點’，之后的突變就往那個‘方向’走。這就把摸著石頭過河的‘探索’變成有了答案之后再填充過程的‘逆推’，一切就都容易了起來。”
“所以前段時間我把你們每個人的血都抽了一管。”莫斯薩克看著恍然大悟的獵魔人們，“而很幸運，也不出乎我意料的——我找到了那個最適合作為‘終點’的獵魔人藍本。”
眾人順著老德魯伊的手指看過去。
蘭恩微抬下巴，露出羞澀而矜持的笑。
老早之前莫斯薩克就已經對他的身體展開研究了。一開始是為了檢查獵魔人的試煉是否有隱患，后來是為了幫助蘭恩適應新的力量以爆發出最強的力量。
再后來，當確定蘭恩沒有危險、而這具身體又有著驚人的價值之后……老德魯伊的科研之魂就按捺不住了。
頭發、皮屑、指甲、表皮細胞，這些還算是克制的。
血液、小塊肌肉、乃至于更加難堪的其他體液……
可以說能夠在保證蘭恩完整的情況下，能夠收集的身體組織都已經被莫斯薩克收集了個遍。
也就是莫斯薩克了，要是阿爾祖在世，那蘭恩現在說不準真的已經被解剖成零碎了。
對于“自己的身體輸給了蘭恩的身體”這件事情，眾獵魔人也沒什么意見。
一方面，蘭恩的實力大家都看在眼里。這家伙成為獵魔人才兩年多，爆發出來的戰斗力卻已經超過了兩百多歲的老術士了，從戰斗力來講這確實是最好的“變異方向”，最適合成為新獵魔人的“終點”。
其次，莫斯薩克隨后又補充了，蘭恩的變異方向比起其他人來說更加可控。
他的“路”是康莊大道，實驗體們稍加引導就會往這個方向“前進”；而其他人則是羊腸小路，不但難找，而且稍不注意就會“跑偏”。
杰隆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心里還很疑惑，自己當初到底是怎么給蘭恩進行突變手術的？
自己有這么厲害嗎？
有這么一個良好的原體存在，眾獵魔人高興都來不及。
甚至還有點幸災樂禍。
蘭伯特裝模做樣地大喊起來：“啊，這么說來，蘭恩以后就是獵魔人試煉的‘固定材料’了，是這個意思吧？”
獵魔人們不由地哄笑起來。
蘭恩虛著眼睛瞥了蘭伯特一眼。
而蘭伯特對于蘭恩眼神中的殺氣置若罔聞，緊接著又一拍腦袋。
“那萬一以后蘭恩出意外了怎么辦？我們現在是不是要想辦法先把他身上的東西多收集一點，以免……”
“不會說話你就少說話！”蘭恩咆哮起來，“維瑟米爾，管管你的人！”
再看過去，連白頭發的老狼都沉浸在歡樂的氣氛里了，哪還有時間管徒弟。
眾人笑了一陣，莫斯薩克卻還有話沒有說完。
他緊接著又扔下一個重磅消息。
“我們現在都已經知道，獵魔人的不育和術士的不育是兩個概念。”
“你們無法生育，是因為變異讓你們和正常人之間出現了物種級別的差距；不但是你們和人類之間，甚至獵魔人相互之間也存在這種差距。”
“但是現在變異的方向可控了，那就說明……”
場中的氣氛一窒，大家順著層層引導，對莫斯薩克接下來的話有了猜測。
正是因此，他們的眼中更多了不可置信。
“……那就說明，理論上獵魔人和獵魔人之間可以孕育后代了。”莫斯薩克幽默了一下，“當然，是男獵魔人和女獵魔人之間——如果我們之后有女獵魔人的話。”
這消息可比獵魔人試煉成功率的提高還要駭人。
得出這個假設的時候，莫斯薩克和其他的術士們激動了很久。
不過獵魔人們對于這個消息的反應反而平淡很多，至少不如莫斯薩克激動。
他們都是過一天算一天的流浪者，對于孕育后代都沒有什么愿望和渴求。
最多是好奇和感嘆罷了，為以后的獵魔人們能夠多一個選擇感到高興。
“這個的成功率又有多少？”雷索好奇地追問道。
莫斯薩克卻雙手一攤：“這個就只是理論假設了，我還沒時間和條件去驗證。”
這個理論驗證所需要的“時間”和“條件”確實比較苛刻，獵魔人們都充分理解了其中的含義，發出壞笑。
維瑟米爾卻從莫斯薩克的話中聽出了一點別樣的含義。
“這個‘理論’你還沒有驗證，那獵魔人試煉的成功率你已經驗證過了？”老狼遲疑地問道，“你已經對獵魔人試煉進行過人體實驗……并且成功了？”
不怪維瑟米爾發出這個問題。老一派拒絕招收學徒就是為了避免無辜的人因為獵魔人而死。
狼派獵魔人都微微皺眉，貓派和蛇派倒是沒什么反應。
只有知道真相的獅鷲學派和莫斯薩克神秘一笑。
此時眾人已經進入了城堡的實驗室，莫斯薩克順勢拉開一扇大門。
“介紹一下，獵魔人試煉的一號實驗體——雷歐·邦納特。”莫斯薩克向他們展示著里面的人。
高而瘦的賞金獵人被綁在一張鐵床上，渾身插滿了導管，手腳皆用厚實的皮革綁帶和鐵鏈捆綁，連帶著腰上、脖子上、腿根也有束縛。
他看上去身體狀況不錯，身上的肌肉狀況保養的很好，但是整個人的精神卻處于萎靡乃至于崩潰的狀態。
聽到腳步，他立刻向著聲音的來源開始活動著身上唯一自由的部位——眼睛。
莫斯薩克指著那雙琥珀色的豎瞳說道：“他分別殺了一名獅鷲學派、貓派、狼派的成員，現在也算是為他過去犯下的惡贖罪了。”
“這也是實驗另一個成果——突變不局限于孩子，在成人身上也可以進行。不過由于成人的骨骼肌肉都已經成型，所以在突變中會格外痛苦，最后得到的強化效果也相對微弱。”
莫斯薩克點評道：“不過這也可以驗證我們對于實驗完美的掌控力了。”
一眾獵魔人一起點頭，打量著邦納德。用這個家伙做人體實驗，便是狼派都露出了痛快的神色，再沒有什么意見了。
越過綁著“一號實驗體”的實驗室，莫斯薩克向眾人解說邦納德之后的使命，他計劃繼續用這個賞金獵人高超的劍術來磨練以后的獵魔人，同時也可以把他作為之后研究獵魔人“二次突變”的實驗體。
眾獵魔人都沒有意見，同時對二次突變的研究表現出強烈的期待。
隨后，便是一會將要進行真正獵魔人突變實驗的實驗室了。
女術士們的身影引入獵魔人的眼簾。
特莉絲和葉奈法瞥了一群聊天的大老爺們一眼，她們在這里做準備工作已經忙碌許久。
獵魔人們頓時噤聲，而臉上的神色更加期待——一名導師級的德魯伊和兩名頂尖的女術士一起主持突變，這又給實驗的成功加了一層保險。
隨后他們看向躺在實驗床上的那個小小人影。
雷歐。
蘭恩從白果園帶回來的少年，原本應該在家園被尼弗迦德攻陷后被狼派收養，但現在卻陰差陽錯地接受了獅鷲學派的訓練。
“他被帶回來還沒到兩年吧？”維瑟米爾聽獅鷲學派提過雷歐的消息，“通過抉擇試煉了嗎？現在就讓他經歷青草和夢境是不是太早了？最起碼要……五到六年左右才合適吧？”
“已經足夠了。”凱爾達示意老狼安心，“抉擇的主要目的是將學徒的身體素質提升到可以承受試煉的程度，他現在已經合格了。戰斗技巧的磨練并不著急，或者說通過了青草之后再回過頭來訓練更好。”
“過長的抉擇試煉反而會導致身體的畸形或者其他異象。這個時間是我們一起根據雷歐身體狀況評估出來的結果，這也是我們想要嘗試的新的培養方式，這樣更加高效。”
學術方面維瑟米爾不如凱爾達，于是點頭。
眾人都緊張地看向雷歐。
蘭恩大步上前，將手掌貼在雷歐的額頭上。他是最后一層保險，如果試煉真的出現意外，就利用特地留下來的那個技能點契約雷歐，將傷勢復原，中斷試煉。
“準備好了嗎，少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