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
眼見道人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張白騎趕忙上前,替代尚是少年、氣力不足的張雛燕將其扶住。
“雛燕,這名字起的不錯。”
見少年低垂著眼眸,有些失落,灰袍道人便輕笑著揉了揉少年的頭,語調溫柔:
“可雛燕終有起飛之日,不如改叫張燕,張飛燕,取‘剽捍機敏,迅捷過人’之意,以后定有大出息。”
聞聽此言,張雛燕,或者說張燕,頓時眼前一亮:“謝謝道長。”
“道長給白馬……哦,不對,是白騎哥他們改名的時候,也就是一句帶過,可沒說這么多。”
張燕暗自思忖著,心里美滋滋的。
可少年哪里藏得住心事,很快就體現在了臉上。
于是被張白騎賞了個腦瓜崩。
“呵……”
死寂天地里回蕩起稍顯冷冽的輕笑聲。
頭頂天下太平高帽、肌肉扎實、面容冷硬的陰神收起可鎮厲鬼亦能懾服百獸的強大氣勢,身形一閃,遁入茫茫夜色中。
與此同時,受鬼目狽操縱的獸潮已襲掠至小廟附近一片區域。
它們弓著背,對那恐怖至極的龐然大物嗚咽低吼,毛發盡皆立起,心臟近乎碎裂。
砰!砰!!砰!!!
“饉獸”閑庭信步般在廢墟里行走,臉上掛著殘忍而兇毒的笑容。
厚重的獸足緊扣地面,尖而寬的爪好似犁刀,在廟宇院落的青石地磚上留下一道道極深的印痕。
血色獸瞳好似兩盞巨燈,綻放著兇戾而妖艷的異色,映照出自己仿若燃著九幽之火的魁偉獸軀。
“嗬……嗬……”
兇獸自喉嚨中發出低沉的笑聲,猩紅的目光掃向那一只只小獸,寫滿玩味。
終于,在這山體傾壓一般的巨大壓力下,一只長滿禿斑的野狗再受不住,兩只前腿一屈,跪了下去。
隨著第一塊“多米諾骨牌”倒下,其余野獸也紛紛下拜,身軀顫動,震怖而惶恐。
見此情形,“饉獸”打了個哈欠,也不再嚇唬它們,只張開血口,炸雷般轟出一聲怒吼:
“吼!!!”
沉雄的獸吼回蕩在夜空中,野獸們紛紛抬起頭,目光猩紅。
像是要宣泄恐懼似的,瞪著雙瞳,朝“饉獸”背后的小廟猛撲而出。
不只是這些動物,一聲虎吼以后,又有數不清的飛禽走獸自更遠的地方襲掠而至,對那小廟發起猛沖。
“嗯?”
天地間驟然響起一聲沉哼,第一批涌進廟中的野獸霎時間爆體而死。
濃濃血霧氤氳而出,烈火熊熊、兵刃破體、房屋傾塌、女子悲泣、蟲噬稻谷等亂世之音交織在一起,瞬間掀起黑云壓蓋、尸骸遍野的末日之景。
“娘,娘!”
“疼!我好疼!”
“好餓,好黑,好冷……”
“別,別搶,那是給俺娃買藥的錢啊!”
“爹,爹,我不吃糧,我不吃糧了,放過……”
數不清的扭曲鬼影自夜色里走出,面容悲戚,語調詭異而低沉。
放眼望去,或缺了肢體,或腹部空空,或滿身疤瘌,或頸斷頭歪。
一個個拖著腳步,向海潮一樣的野獸出手。
指甲尖長鋒銳,破爛不堪的身軀像是被注了鐵,異常堅韌。
有山間怪虎猛撲而出,在那詭影叢中連剪帶翻,卻沒起到半點用,反倒陷入了那黑氣洶涌。
只傳出一陣令人牙酸的腐蝕聲。
“你們不能……那是我的娘子啊!”
“爹,娘,我能干活的,不要把我送人……”
“官爺,那是俺家最后的糧了,您要拿走,我全家都得餓死啊!”
腔調、聲色各異的低語自四面八方洶涌而至,紀年借年獸的視野,環顧這一張張青黑面孔,不由揚起笑容。
高盛的最大底牌,三相鬼蛟袍元熙殤王終于出手!
“軍團類的技能?還是帶了什么裝備?”
紀年一時間也有些判斷不出,干脆將意識流入年獸的腦海中,全權操控。
就見那好似小山的“饉獸”四足發力,直將方圓數百米的地面踏出蜘蛛網一樣的裂痕。
然后以不符合龐大體型的靈敏一躍而起,朝地面噴吐紫黑毒火,剎那間掀起盛大焰幕。
“熊!!!”
暗沉而妖艷的光焰沖天,帶著濃郁的腐蝕之氣,傾壓而至。
火光映照下,那一道道黑影愈發扭曲,哀嚎不斷,聲調越加悲慟。
“疼!好疼!”
“熱,好餓!”
“不,不要燒我!”
它們像是有自我意識一般,哭嚎不斷,身軀被燒灼得破爛不堪。
可并沒有因此失去戰斗能力。
通過年獸唯有黑、灰、白三色的視野,紀年就見那一道道黑影仿若被風吹起的破布口袋,迎著盛大火幕,縱跳而來。
自身攜帶的亂世末日死氣與被毒焰燒灼而起的黑煙交織在一起,顯露出一個悲慟而扭曲的人臉,朝半空中的年獸猛撲而來。
由于無處著力、退無可退,年獸被這一道道鬼影死死纏住。
獸首、四足、肢體、軀干、獸尾,都爬滿了扭曲的人形。
三相鬼蛟袍元熙殤王深諳蟻多咬死象的道理,妄圖通過“人海戰術”,在這只龐然大物的身上狠狠咬下一塊肉來。
“哧——”
祂的戰術無疑是成功的,即使是那兇獸的堅韌皮毛,也無法抵擋那仿若跗骨之蛆的王朝末世死氣。
縷縷黑煙裊裊而起,“饉獸”暗紅的毛發被黑氣腐蝕,絲絲縷縷飄然落下。
可它卻是一副不疼不癢的樣子,受此攻擊,反倒露出了殘忍的笑容。
于半空中尋找目標,掛著一身黑影,以泰山壓頂之勢,朝那小廟猛砸而去。
“轟!!!”
偌大一座的鎮子,連帶著兩旁青山,都跟著顫動。
許是錯覺的緣故,鎮民們甚至覺得,大地都下陷了幾分。
“別怕,有我呢。”
灰袍道人又一次開口安慰。
此時,院落里,滿鎮人口,不論男女老幼,都系著黃巾,拿起針線,圍著一塊巨大的黑布轉悠。
針線飛舞,道人背著手,微微仰頭,望向漆黑夜幕。
“那怪物怕黑。”
“倘若高仙師手下的三尊‘護法神’,扛不住那兇獸的偉力。”
“我們就以自己的方式,以‘蟲子’的方式,告訴仙神,告訴景地,蜉蝣亦可撼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