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英沒心思猜測蒲登所想,也不在乎他功過成敗,此刻只是滿心苦悶,該怎樣才能救出毛秋晴與琳琳。
他離了軍營,緩緩馳馬往西行,走了不知多遠,卻到了一處殘損的塢堡之下。眼望墻倒屋傾,遍地瓦礫,不由悵然憂傷。
此時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陣馬蹄聲,陸英也未回頭,只當是軍中探馬。
那騎士到了近旁緩下步伐,出言笑道:“華亭!你何故在此悶悶不樂?”
陸英驚訝轉身,就見韓旭端坐馬上,面帶笑容看著他。
兩人下馬施禮,陸英道:“韓兄身為秦國卿客,本不該對你言講。但難得相會于此,在下也不隱瞞。方才我去了蒲登軍中,本想請他派兵去救人,但卻沒有得償所愿。”
韓旭笑道:“華亭坦蕩!那蒲登殘暴食人,你何必與他為伍?我此來是為姚子略做信使,送一封急報。不知華亭要救的可是毛皇后?”
陸英微微一笑,言道:“韓兄為太子送信,定然是要直達姚萇,我要救的人與你要保的人分屬敵營,你我還是各行其是吧!”
韓旭道:“韓某雖為姚子略做了一些事情,但并非姚氏家臣。如果華亭信得過,待我送完此信,與你聯手救人怎樣?”
陸英婉拒道:“不勞煩韓兄了。既然你有使命在身,還請自便。”
韓旭拱手道:“你我就此別過,華亭保重!”
陸英點頭還禮,目送韓旭上馬離去。他一人稍坐休整,重新往西尋找。
陸英心內盤算,蒙遜二人跟著大軍,這兩日定然走不遠,還是往來時處趕去,定能遇到他們。
如此計議已定,也不著急趕路,在平涼以東的山谷中曉行夜宿,合計后日或許就能碰到姚萇大軍。
誰知第二日在一條溪邊飲馬時,卻又碰到了兩個永生難忘之人。
河邊嬉鬧著走來兩名豆蔻少女,個子不高,膚色稍重,樣貌極為相似。
一著綠裙,一著黃衫,張口笑時滿嘴的銀牙齊如編貝,讓人看來十分舒服。
兩人說話口音古怪,像是南越廣州之地方言。但此地相距萬里之遙,兩個女子怎會出現在隴右山谷中?陸英搖搖頭,想不明白也不愿去想,多那個事干嗎。
那兩名女子也看到了陸英,見他牽著一匹神駿的大黑馬,身材頎長、面容英俊,然而臉上憂愁不去,仿佛有一個捉摸不透的謎題。
兩女子悄聲對答幾句,綠裙少女上前用生硬的官話問道:“公子,你一個人趕路嗎?這匹黑馬真威風!”
黃衫女子手中捧著一只大水壺,應該是來溪邊取水。她見陸英不答話,忍不住掩口笑道:“睇著挺俊俏的靚仔,原來是個木嘴癡線佬!”
陸英沒有聽明白她話中含義,不禁沉聲問道:“你說什么?”
黃衫女子嚇了一跳,回頭看了看他,嬌聲道:“阿淼,這人好兇!”
綠裙少女道:“誰教你罵人家?”又笑著對陸英道:“公子,你別介意,我姐姐口快,但她沒有惡意的。”
黃衫女子道:“木嘴,你一個人在這里干嗎?看你像丟了魂一樣。”
陸英自嘲一笑,坐在河灘上道:“你倆小姑娘家,荒山野嶺的也不怕遇到壞人。還敢跟我說話!”
黃衫女子道:“就你?還能是壞人?看你白白嫩嫩的,拿把刀也是劈柴的罷!”
綠裙少女低頭一笑,接過她手中水壺自去打水。
陸英道:“小丫頭倒是活潑,你叫什么名字?”
黃衫女子道:“我叫趙鑫,那是我妹子趙淼。怎樣?你年紀不大,倒會倚老賣老!”
陸英笑道:“趙鑫,等你長大了,我替你說個婆家。管教你受受調理。”
趙鑫不解道:“調理是什么意思?我身子又沒病,調理什么。你叫什么名字,光問別人,自己卻不說。”
陸英莞爾道:“在下陸英,請趙姑娘多指教。”
趙淼打完了水,回頭對趙鑫道:“姐姐,回去吧。”又道:“陸公子幸會,我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趙鑫道:“這個陸英,他說要給我說個婆家,我不得問明白他姓名,到時好找他。”
趙淼羞得臉上微紅,拉著趙鑫衣袖不讓她繼續發瘋。
陸英道:“兩位小丫頭,人心險惡,世事無常。我勸你們往后出門,別隨意對別人說自己名字。”
趙鑫瞪眼道:“你這人好不講理。明明是你問我叫什么名字的,卻又教我不要說!”
陸英被她逗得心情大好,也暫時忘了煩惱。忍不住回道:“如果我是壞人,你倆已經被拐跑了。”
趙鑫道:“切!就憑你?本姑娘一只手就能將你放倒。”
陸英驚奇道:“哦?你還會武術?看不出來呀。”
趙鑫道:“武術我不會,但我會神仙術!”
趙淼拐她一胳膊,催促道:“快回去吧,師父等急了,一會兒又要訓人。”
陸英見她們著急要走,就沒有再答言。
誰知趙鑫卻毫無離去的意思,見他無話可說,得意道:“怕了吧,小陸英,我告訴你,敢惹本姑娘的人我還沒碰到過!”
陸英搖頭嘆道:“趙姑娘果然威武,佩服佩服!”
趙鑫道:“看你一臉不屑,定然不是真服。來來來,我給你露一手!”
說著擼胳膊挽袖子不知要如何展示,趙淼急道:“師父叫你呢,快點走罷!”
陸英也笑道:“在下不敢,是真的佩服!”
趙鑫才作罷,又道:“要不要隨我去見見我師父,那才是真正的神仙。我打賭你錯過了,這輩子也碰不到此等機會!”
陸英道:“在下還有事,要急著去尋人,就不打擾了。兩位姑娘請自便。”
趙鑫道:“那好吧,我們也是來尋人的,不過已經尋到了……祝你好運,后會有期!”
趙淼不想她多舌,抱著水壺微微一禮,言道:“陸公子人品端正,心地善良,一定能尋到的。后會有期了!”
陸英笑著拱手,目送兩位姑娘離去,也跨上白云烏繼續趕路。
二位少女回到一處幽洞,洞內另有一名老者,身著道袍,長髯當胸,看不出多大年紀,閉目掐訣正在吐納。
老者身旁還坐著一位女子,僵直沉默地不言不動,仿佛泥胎一般。
趙鑫、趙淼回來,將水壺放在師父身旁,小聲議論道:“師父又把她‘治’住了。”
“看來她還是不肯默誦那書冊……”
“真可憐,看她年紀比我們也大不了幾歲,就要受這許多苦!”
“你別胡說,小心師父訓斥你。”
“明明就是嘛!也不知師父什么意思,難道要將這女子帶回平嶺山……”
那老者咳嗽一聲,兩少女立刻噤聲,再也聽不到任何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