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渦中的焰光愈發紅亮，像一顆壓縮了無數倍的太陽。
濃濃的毀滅氣息滲入護罩，蔓延至整座城市。
眾神官心里同時涌現出一陣強烈的不安，面色劇變：“怎么回事？！”
“到底是不是你！”歡愉神官斥道，“快停下！”
她真不信除了毀滅之神這一脈，還有誰會使用如此恐怖的災難法術。
但這次真的不是他。
毀滅神官自己都傻眼了。
他一傻眼，歡愉神官等人才明白，事情大發了。
因為毀滅神官停下了咒語吟唱，可頭頂傳來的能量波動不僅沒有變弱，反而越來越強。
連空氣都變得滾燙、扭曲起來，隱隱漂浮著點點燼光。
一種無法理解的荒誕感充斥心頭。
新神怎么會舊神的法術？
會就算了，還說放就放？
他們明明只聽到顧池念了一個字，滅世之燼那么長的施法就完成了？？
“不、不可能！”
“這不是滅世之燼！”越是了解這個災難法術，毀滅神官就越不相信。
不論是魔法還是其它類型的能力，只要威力大到一定程度，都會有個蓄力過程，否則積攢不出足夠的力量，咒語就是魔法的蓄力。
并且咒語還有一個至關重要——引導魔力共鳴。
就像你對一個人說話，話都不說完，鬼知道你想表達什么意思？
不知道什么意思，怎么跟伱共鳴？
“你們頂住，我來殺他！”毀滅神官閉上眼，強行鎮定下來，重新念咒。
眾神官：“？？？”
頂個屁啊！
不管頭上的東西是不是滅世之燼，這股毀天滅地的能量波動都是實打實的，他們拿什么頂？
毀滅神官選擇性的忽略了這一點。
人只會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尤其是偏執的信徒。
說到底還是他在舊神陣營里等級太低，只是一個小小的神官，不然就會明白，在這片浩渺的宇宙之中，沒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城墻上的獄卒被這恐怖灼熱的氣息壓得喘過不氣，他們驚恐地望著天空，膽子小的人已經開始雙腿打顫。
城外的老李頭等人也目露驚悚。
玩家對技能的認知一般遵循“特效原則”，動靜越大，威力越強。
而顧池這個“滅”字，已經屬于“引動天象”的范疇，一劫境的雷劫都沒這么夸張。
橙橙卻覺得這種感覺好熟悉，好像在哪體驗過……
只有當初在游輪的甲板上，親眼見過一模一樣的景象的幽幽子認了出來，她睜大圓圓的眼睛道：“是那個禁咒魔法？！”
滅世之燼本身就是她給顧池找來的，后來又和橙橙一起挨了顧池一炮，對這個禁咒再熟悉不過。
“答對了，但沒獎勵。”顧池抬起手，打了個響指。
這下毀滅神官知道滅世之燼是真的了。
在眾人近乎凝固的目光中，一道火紅的光束從天而降，像極了一發包裹著烈焰的激光炮，又粗又燙，筆直地落到了護罩上。
這一瞬間，世界仿佛暫停。
先前堅固無比的護罩連一秒鐘都被堅持住，直接被光束洞穿，發出了破碎的聲音。
“轟！”
下一秒，劇烈的爆炸聲響起，掀起海嘯般的滔天火浪。
熾熱的沖擊波呈圓環狀飛速朝四面八方蕩開，處于打擊范圍正中心的建筑當場被震得粉碎，又被翻滾的烈焰吞沒。
只是一轉眼，城中心便化為一片火海，極度的高溫將空氣都蒸發成了虛無。
余波掠過之處，教堂城堡一圈一圈崩裂倒塌，烈焰隨之迅速擴散，肆意地吞噬著一切。
老李頭大驚：“不好，快趴下！”
他知道顧池藏了這么久的大招一定很猛，卻沒想到猛成這樣。
這甚至讓他聯想到了核彈界的一句話——
“當你看見蘑菇云時，將手臂平伸，豎起大拇指，如果蘑菇云比你的拇指小，那就保持微笑，因為你的位置是安全的，沖擊波波及不到。如果蘑菇云比你的拇指大，也要保持微笑，因為跑也跑不掉。”
老李頭沒見過真正的核爆，不知道顧池這發禁咒跟核彈比哪個威力大，或許比不上核彈，可他們距離近啊！
他們所在的位置，離最近一面城墻只有一百多米。
看著那攜著滾滾烈焰的沖擊波一個呼吸間便摧毀了大半個城市，老李頭二話不說戰術臥倒。
臥倒后才發現，橙橙和幽幽子早已趴下，雙手護著后腦勺。
沒有人比她們更懂顧池這一炮。
力量39等人反應就沒這么快了，稍微愣了一下神，直接被沖擊波掀飛了出去。
整個大團兩萬人，像是遭受十八級颶風偷襲的樹木被連根拔起一般，成片成片地起飛。
擋在夏冷姐妹身前的顧池都沒站穩腳跟，一下子撞進了夏冷香香軟軟的懷里。
夏冷：“……”
她的長發被風吹亂，胸也被壓扁了。
她懷疑顧池是故意的。
而主城之中，成千上萬的獄卒幾乎在爆炸產生的一瞬間就原地蒸發。
最初橙橙和幽幽子被秒的時候，顧池的滅世之燼威力還沒這么大，但這個禁咒和大多數特殊能力一樣，效果取決于玩家的屬性總和，顧池現在的總屬性比那時高了50不止，滅世之燼就等于提高了50的威力。
面對他的攻擊，獄卒又沒有減傷，夠他們死上好幾回了。
黑暗神官等人連罵都沒時間罵，瘋狂驅動體內的神力去抵擋這恐怖的一擊。
可惜收效甚微。
他們之所以強大，根本原因還是神性。
當玩家的神性等級與他們持平、超出，他們最大的優勢就沒了。
光束降下的過程中多多少少被護罩擋了些傷害，可即使如此，余下的威能也不是他們能抵擋的。
他們八人聯手，拼盡全力才展開的防御被沖擊波一碰就碎，脆得像紙糊的一樣，僅有的作用就是短暫延遲了一下死亡。
還在念咒的毀滅神官更是直接被火焰吞噬，到死都沒把咒語念完。
黑暗神官等人的眸子里倒映著火光，一顆心如墜冰窖。
死定了。
令人窒息的灼痛感逐漸從身體各個部位傳來。
最后一刻，黑暗神官又想起了命運之神……大人怎么還不來？
他想用遺言質問命運神官。
可一轉頭才發現，包括先一步死掉的毀滅神官在內，他們這里只有九個人。
從走出神殿開始，十個人就變成了九個。
毀滅、歡愉、緘默、秩序、愚弄、死亡、真理、罪欲，所有人都在，他們會一起被烈焰埋葬。
唯獨少了命運神官。
“被騙了？”
黑暗神官好像意識到什么，眼里涌現出憤怒，但他已經再也說不出話來。
“轟！”
天空中的火焰光束滋到現在，終于滋完了，末端從上往下落到地面，再度引發了一次爆炸。
這次沒有剛剛那么猛烈，老李頭等人都能站起來看了，可對于已經面目全非、搖搖欲墜的城市而言，任何更多的沖擊都是致命的。
第二次爆炸成為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徹底摧毀了舊日主城。
翻涌的烈焰中，整座城市都化為了一片廢墟，一個活人……不，是一具尸體都沒留下。
只剩焦黑殘破的斷壁碎渣和飄散在空中的零散灰燼。
爬回來的眾人有些呆滯地看著這一幕，只覺口干舌燥。
橙橙可算知道自己那局游戲是怎么開局就沒的了——她是被燒死的。
她害怕地看著顧池，只覺這個男人好恐怖，一個大招就毀滅了一座城，簡直猛到變態，地平線號稱人形兵器的人造人都沒他這么可怕！
這樣的實力已經超出了大家的認知。
作為異于常人的玩家，他們如果有心摧毀一座城市，也不是做不到，但絕不可能像顧池這樣一人一球、一個技能就將城市化為廢墟，這已經屬于是熱愛和平的破壞力了。
徹夜難歡忽然想起了半年前在網上看過的一張照片。
照片里的畫面好像就和剛才光束落下之前的場景差不多。
當時還有專家聲稱，這是我國科學家在高科技武器上取得了重大突破，特開一炮以示慶祝。
所以，這個科學家是顧池？
徹夜難歡：“……”
這個說法他自己都覺得扯淡。
塵埃喪鐘這個本沒有學習技能的途徑，這只能是顧池自己帶進來的，而光是一個技能，不可能有這么大的威力，哪怕特殊能力配合傳奇道具也不會這么離譜，至少他沒見過。
徹夜難歡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釋，就是顧池用來開大的“暖寶寶”，品質不止傳奇。
新版本剛更新的時候，搜集禁忌的任務也恰好是1/12。
徹夜難歡的目光落到顧池手中已經變得透明的水晶上，問道：“禁忌？”
“什么禁忌？”顧池佯裝聽不懂，將寂日焰晶扔回包里。
徹夜難歡：“……”
此地無銀是吧？
顧池才不管他怎么猜，反正他不認。
就要這種似是而非，好像是，又好像不是的感覺才勾人。
吞沒城市的大火漸漸變小，火海還是火海，只是燒得沒那么兇了，依稀可見城中心有個巨大的深坑。
坑外則是一片焦土，那些殘破的建筑高度基本都不超過半米，顧池這個半工業化的滅世之燼，幾乎把整座城市夷為了平地。
看著眼前末日般的景象，眾人一陣沉默。
現在去舔天帝兄弟還來得及不？
幽幽子則在想這次又該用什么詞語夸預言家先生，老說牛逼顯得她很沒文化。
這時，玩家們耳畔響起了系統提示音。
“叮！”
他們以為是第四階段過了，還沒來得及高興，結果——
副本公告
當前副本第四階段任務目標被摧毀，難度提升
眾人：“？？？”
啥玩意？
歐米茄？？
老李頭等人一下就炸了，想噴一句小破游是不是玩不起，可轉念一想，又好像合情合理……
任務是要他們占領主城，可他們直接把主城給轟平了，這和損壞關鍵道具是一個性質。
“這咋整？”老李頭人有點麻。
第四階段應該已經非常接近副本的尾聲了，即使后面還有幾個階段，難度應該也不會太高，畢竟敵人已經被顧池這一炮轟了個干干凈凈，可以說首通已經近在眼前，可偏偏他們卻卡在了這個節骨眼上……好氣啊艸！
“重開？”徹夜難歡也有些心累，這種事他也想不出解決辦法，更不可能去怪顧池，沒有顧池他們都推不到這里來。
開荒都是拿命試錯，不團滅幾次找不到正確的攻略方法，他們能一波推到第四階段，已經是個奇跡了。
“別慌啊你們。”顧池說道，“Ω是通關概率無限接近于零，又不是等于零。”
就算真是0，他也能用言靈給它掰成1。
雖然顧池也沒想到會出這個狀況，但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碰見了——第一次還是他自己搞出來的呢，好辦得很，無非就是梅開二度，故技重施。
顧池一步踏入火焰燎燎的城中，也不怕燒，再燒也沒有他燒。
他選擇了記憶中一個比較有標志性的建筑，開口道：“復原。”
“嘩。”
地上無數碎屑緩緩飄起，隨著顧池大手一揮，這些焦黑的碎屑齊齊亮起微光，變成一塊塊碎裂的磚瓦，仿佛時光倒流般聚在一起，在眾人見鬼的目光中，重新拼湊出了一座教堂式建筑——這是神官平時生活的神殿。
顧池輕一踏腳，騰空而起，飛到神殿頂端，隨手變出一面小旗子插了上去。
“叮！”
第四階段任務“占領神國主城”已完成
最終階段開啟，目標：摧毀舊神喪鐘
眾人：“？？？”
這特么也行？
“我知道了。”
二手販子恍然大悟：“你們上次的Ω就是這樣卡出來的。”
橙橙不可思議地看著顧池：“你是不是BUG上長了個人啊？”
看看假女神那一氣呵成的動作，老練得不行，以前絕對沒少卡BUG！
“不要污蔑啊，我是正……嗯？”顧池話到一半，忽然感覺城外有道強大又虛弱的氣息，他眉頭一皺，立刻消失在原地，追了過去。
老李頭等人一愣：“這是去哪兒？”
“不知道，我們先聊我們的吧。”徹夜難歡道。
他并不擔心顧池會出意外，這貨的瞬移貌似沒CD，比泥鰍都滑，誰抓得住他？
現在也不是閑聊的時候，這是最后一個階段，也是最難的一個階段。
因為他們很可能要直面舊神之影。
徹夜難歡第一天就猜到了最終目標可能是摧毀喪鐘，相關流程已經在他腦子里過了一遍。
光打鐘是不難的，哪怕喪鐘也具備神性、有99的減傷，也不是什么大問題。
他們這么多人，磨也能給它磨掉。
關鍵在于怎么把喪鐘留下來。
徹夜難歡不考慮他們或許能秒掉喪鐘，這太簡單，可能性幾乎為零。
“只是攻擊留不住喪鐘。”夏冷給出自己的情報。
她之前給過喪鐘一劍，但根據顧池的復盤，喪鐘還是很快消失不見。
性感大叔思索道：“好像喪鐘每一次都是敲完就沒？會不會是要阻止舊神敲鐘？”
徹夜難歡點頭：“我是這么認為的。”
喪鐘和舊神之影一直都是在太陽升起時同時出現，他們要打鐘，不可避免會遭到舊神之影的襲擊。
從游戲角度來看，這等同于一個“狂暴”機制。
沒有人頂得住舊神之影的攻擊，甚至躲都躲不掉，鎖誰誰死。
換句話講，這個階段需要玩家用命去堆。
他們必須趕在自己這邊的人全部死光之前摧毀喪鐘。
好消息是，他們人還比較多，玩家雖只剩下了三百多個，神民卻還有一萬八左右。
由此可見，第三、四階段活下來的人越多，最終階段難度就越小。
他們目前的人數，應該遠遠超過了正常攻略能留下來的人，如果沒有顧池，光是攻城起碼就要死一半。
壞消息是……這些神民可能還是要死。
“唉。”橙橙嘆了口氣，“這是我打過的最殘忍的本了。”
說實話挺考驗心態的，玩家通關副本的前提是活著，他們想拿通關獎勵，勢必就要去賣NPC，還不是賣一個兩個，而是成千上萬。
按這種堆命的邏輯，所有神民都是拿來擋刀子的。
“現在不用想太多，先好好休息吧。”徹夜難歡道。
他們已經連續一個多星期沒合眼，三個階段連在一起，強度已經快要超過他們的負荷。
這會兒還不到中午，距離喪鐘出現還有大約十九個小時，這是他們僅有的休息機會，有任何事情都睡了起來再說。
眾人就地打起了地鋪。
徹夜難歡暫時沒睡，他要等顧池回來，看看顧池有沒有什么新發現。
但他沒等到顧池。
等到了一輪白月。
就在老李頭等人準備休息，彌亞帶著人去城里搜查時，原本明亮的天色忽然毫無征兆地暗了下來。
那懸在頭頂的太陽無聲無息地熄滅，變成了慘白的圓月。
天地間的光線幾乎在一瞬間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漆黑的深夜。
老李頭一驚，彈也似的從地鋪上跳起來。
二手販子也趕緊爬起身：“又是什么情況？”
這副本咋這么多突發事件？
一個令幽幽子分外耳熟的聲音回答了他的問題。
天上的圓月好像烏云遮蓋，漸漸變成了橫陳的彎月，像浮于夜色的小船，又像一個人譏諷的笑容。
“這么多人啊……有趣。”
略顯嘲弄的話音在眾人耳畔響起。
舊神之影提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