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愚弄。”
幽幽子很確定這個聲音。
徹夜難歡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很不好看。
命運之影過了的確該愚弄之影，可對方為什么會來得這么早？
是他的推斷出現了錯誤，還是有什么機制沒處理好，又引發了突發事件？
老李頭已經喚出了飛劍：“打吧。”
沒有別的選擇。
玩家第四階段的任務是占領主城，而主城一占，不管哪個舊神之影看到都一定會對他們動手。
這個副本的最后三個階段是連在一起的，現在往回捋就會發現，玩家最終面臨哪個舊神之影，取決于第三階段結束的時間。
副本時限為24天，每個舊神都會值兩輪班，如果操作得當，他們甚至可以選擇一個自己認為更簡單的舊神之影作為守關BOSS。
也就是說，玩家在哪一天進入最終階段其實是可以控制的，只是具體在這一天的哪個點開啟決戰，取決于舊神之影什么時候來。
彌亞等人從城里趕過來，抬頭看著夜空，眉頭緊鎖。
顯然，他們也沒想到愚弄之影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眾玩家拖著疲憊的身體，強行打起精神，進入戰斗狀態，虎視眈眈地觀察四周，尋找著愚弄之影的蹤跡。
他們不知道這個黑夜是單純的入場特效，還是時間被愚弄之影影響提前進入了夜晚，周圍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可見度非常低，想不警惕都不行。
舊神之影本就危險至極，還藏在暗處，比頭頂上懸把刀子都更加令人心生不安。
“想找我？”戲謔的聲音再度響起，“那就得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神明可不是玩具想見就能見到的。”
“不過，我可以給你們一個機會，前提是你們能向我證明自己的價值。”
“如果能讓我感到愉悅，伱們今天把神遺之地搞得一團糟的事，我也可以既往不咎。”
“甚至你們表現好的話，我還可以做主放你們離開這里，怎么樣？”
徹夜難歡大腦飛速轉動，這是要考驗他們的意思？
難道除了堆命，最終階段還有另一種解法？
“不要相信他！”幽幽子大喊。
少女話音剛落，紅燒肉等人腳下的地面忽然出現了一個直徑超過百米的巨大圓環，呈瑩白色，在黑暗中亮得晃眼，散發著恐怖的能量波動。
說是圓環，正中心沒有白色的地方卻小的可憐，最多十米，除此之外，整個大圈都被瑩白覆蓋，幾百個人全踩在上面。
這是一個超大范圍的環形AOE！
“小心！”
“快躲！”
徹夜難歡急道。
紅燒肉等人反應非常快，靠近圈邊的人立刻抽身而退，跑到圈外，太里面的人跑不出來，便直接進到最中間沒有技能提示的區域。
這種看一眼便知道該往哪躲的技能對頂級玩家來說基本沒有難度，只要不是瞬發傷害，都能靠走位躲開。
可接下來的一幕，卻讓所有人瞪大了眼睛。
“轟！”
白圈爆發，一道粗壯的瑩白光柱如巖漿噴發般從地面迸發出來。
可它并不是環狀。
攻擊區域也不是發亮的圓環，而是中心。
先前被白光覆蓋的地方無事發生，這道光柱出現在正中間的“安全區”！
幾乎是一瞬間，紅燒肉等人便被光柱吞沒。
眾人清晰地看見白光之中，一個個黑影仿佛血肉剝離般迅速消融，越來越小，最后化成一個骷髏頭，消失不見。
一長串的死亡提示彈出。
眾人呼吸一窒，忽覺毛骨悚然。
這技能是踏馬反的？！
內圈真，外圈假？？
“哈哈哈哈哈，你們還真是可愛啊。”
夜空中回蕩起歡快的笑聲，愚弄之影好像真的很開心。
又一個圓環在地面上亮起，范圍比剛才那個更大，夏冷夏泠和老李頭等人都在其中。
“艸，快出去！”老李頭大罵一聲。
已經被騙過一次，他不信什么內圈真外圈假，只有外面最安全。
他御起飛劍直沖圈外，途中還拉了夜貓寒和陳醫生一把。
他這御劍術本該是個遠程傷害技能，可在這個副本里，基本都用來跑路了。
真是晦氣！
“走這邊！”夏泠在原地留下一個傳送門。
標準打法是先位移一段距離，再給出另一個門，但這樣出不去，白圈范圍太大，她的雷光·一閃不夠。
但好在她有夏冷。
夏冷的反應是所有人中最快的一個，在察覺到異常的第一時間便往外閃了一截，與夏泠拉出了一個極限距離。
夏泠開出第一個門后直接相位置換，把夏冷換了回來，再無縫接上雷光一閃，瞬間沖出圈外，開出第二個門，夏冷同時進入第一個門，也傳到圈外。
姐妹倆不僅一秒鐘極速出圈，還給眾人搭建起了一條“逃生通道”。
“女神牛逼！”橙橙一邊驚嘆一邊沖進傳送門。
二手販子等人也趕緊跑過來。
只是，他們是跑出去了，更多離得遠的人卻來不及進門，也出不了圈。
唯一讓他們心中稍安的是，傳送門在被白光覆蓋的外圈，就算沒趕上，內真外假，應該也不會出問題。
幾個處在最中間，完全沒得跑的玩家和神民猶豫之下，最終選擇吸取剛剛的教訓，站在了發光的圓環上。
可是這一次，技能提示是真的技能提示。
“轟！”
地面顫抖，白圈爆發出巨大的圓環光柱。
正中間是安全的，可是沒有人。
所有站在圓環上的人全部被白光蒸發，上千個神民和玩家，一個都沒活下來。
他們又被騙了。
夏泠留下的傳送門也被光華消解，最后一個逃掉的是紙上彈冰，他前腳剛從傳送門里出來，后腳門就沒了，差點被關進未知的空間通道。
夜色里響起愉悅的笑聲。
“媽的，這是個騙子神。”紙上彈冰罵道。
一會兒真一會兒假，玩個錘子啊！
這不是純純的搞人心態嗎？
僅僅一個技能就讓他們損失了近十分之一的人，鐘還沒開始打呢！
“等等！”性感大叔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鐘呢？”
愚弄之神的影子已經出現，可是喪鐘去哪兒了？
橙橙瞪起眼睛：“不會要我們一直堅持到喪鐘出現再把鐘打掉吧？”
徹夜難歡最初都沒注意到這點，這會兒一聽，臉色一下子垮到了外婆家。
喪鐘沒和舊神之影一起來，說明它們是兩個互相獨立的機制，而目前為止喪鐘都是每天清晨準時出現，這意味著他們要在舊神之影的攻擊下堅持至少七個小時——這還是建立在現在的黑夜是真正的黑夜的情況下。
如果黑夜只是特效，那這七個小時會變成十八個小時。
再加上打鐘的時間，他們得在舊神之影的手底下活過一整天，這可能嗎？
事實證明，的確不可能。
“我們再換個游戲吧。”
那聲音興致勃勃地道。
眾人臨時搭建的營地外，忽然出現一道道人影，密密麻麻圍成一個大圈，將他們團團圍住。
這些人影個個穿著黑袍，戴著兜帽，一步一步從黑暗中慢慢圍攏過來，走近一些才發現，兜帽下的面孔讓他們格外眼熟——那是他們自己！
每個人都面無表情，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魂魄的行尸走肉。
橙橙看見另一個自己，汗毛都豎了起來，驚恐道：“什么鬼東西啊！”
人總是最害怕像人的事物，尤其當這個事物是自己。
眼看對方越走越近，一個神民拉起了長弓。
“別打！”幽幽子趕緊喊道。
可遲了一點。
“嗖！”
箭矢破空，精準的射穿了那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的脖子。
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一支同樣的箭矢也無聲無息地插進了他自己的脖子內。
那神民瞳孔一縮，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又說不出來，嘴里咕嚕咕嚕涌出血泡，“咚”一聲倒了下去。
夜貓寒本來已經瞄準了“自己”的腦袋，硬是忍住了沒扣下扳機。
二手販子頭皮發麻：“這些人都對應著我們自己？”
“這怎么打？”性感大叔道，“我們不會碰上BUG了吧？”
有鐘還好說，他們可以不管這些人直接去打鐘，可是現在沒有鐘給他們打。
愚弄之神的影子也不知道在哪，想找對方拼命都沒地方拼。
“跑吧。”徹夜難歡咬牙道。
打沒法打，但也不能留在原地等死。
是不是BUG不好說，但一定有哪里出了問題，舊神之影不該在這個時候來，否則這個本根本沒有通關的可能性。
從“愚弄”兩個字就可以看出對方頑劣的性格，愚弄之影純粹是在戲弄他們，等什么時候玩夠了，就會開始真正的屠殺，沒有人能堅持到喪鐘出現。
大概率是他們有機制沒處理干凈，導致節奏失控，進入了死局。
“我們分散跑，盡量活久一點。”徹夜難歡已經做好了重開的準備。
如果這是副本的正常節奏，就拖到喪鐘出現，如果不是，就在團滅之前盡可能多搜集些愚弄之影的情報，看看對方有些什么技能，下次進本還選祂！
“不用跑。”
這時，消失了半天的顧池忽然出現在夏冷姐妹身旁。
眾人一怔，方才局面太緊張，他們一時都忘了顧池沒在。
“有什么發現嗎？”徹夜難歡立刻問道。
直覺告訴他，愚弄之影提前出現應該和顧池剛剛離開有關。
“有。”顧池看著那一堆活死人，說道：“愚弄之影是我放過來的。”
徹夜難歡：“？”
老李頭：“？？”
眾人：“？？？”
你放過來的？！
這是什么內鬼操作？？
其實不是顧池內鬼，命運神官才是真正的內鬼。
這家伙不是一般的能跑，顧池一路瞬移都追了好一會兒才追到。
徹夜難歡的判斷是正確的，命運神官就是他們沒處理好的機制。
或者準確的說，機制是一件特殊物品，它可以通過注入神力向舊神之影求援，相當于一個信號彈。
玩家應該是需要阻止神官召喚舊神之影，確保喪鐘和舊神之影同時出現。
顧池追上命運神官時，對方滿身是血，顯然也被滅世之燼波及到了，他帶著那塊聯系舊神之影的水晶跑得飛快。
顧池把它搶了過來，一看是這個效果，又把水晶還給了對方。
命運神官當時是懵逼的。
他的任務是在某一時刻把愚弄之影叫來幫忙，所以當有神官想早點求援時，他才用命運之神親臨的幌子拖延了一會兒時間，至于為什么要這么做……
命運神官也不知道。
大人的命令他只管服從。
他都以為被顧池追上，自己的任務要失敗了，結果顧池卻很客氣親切地對他說：“快叫，叫大聲點。”
好像巴不得愚弄之影快點過來。
命運神官看不懂，但他記得大人的任務，于是就有了愚弄之影提前出現的一幕。
之后顧池還去命運神官的夢里逛了一圈，對方的確不清楚命運之神的用意。
橙橙人都聽傻了：“你是嫌副本難度太低了嗎？”
哪有人主動去招惹終極BOSS的啊！
“慌什么，殺了不就好了。”顧池不在意地道。
最終階段的難點不過就是頂著舊神之影的攻擊拆鐘，只要把舊神之影干掉，那不就沒難度了嗎？
眾人：“？？？”
徹夜難歡懷疑自己聽錯了，見鬼似的看著顧池：“你要殺舊神之影？”
他們的任務僅僅是在舊神之影手底下活過一段時間，這就從側面說明，舊神之影不是他們能夠對付的，起碼遠遠超出了SS級副本的范疇。
而顧池現在沒藍，禁忌大招也放過了，他們還不知道愚弄之影藏在哪，打不打得過都只能被動挨打。
“他就在天上掛著呢。”顧池看著夜空中的彎月道。
他已經注意這輪白月很久了，上次在神國之門也是，但凡愚弄之影出現，圓月就會變成彎月。
眾人聞言，齊刷刷抬頭望向天空，只見那彎月竟真的動了一下，缺失的弧度變得更深了，好像一個人在勾著嘴角笑。
“有意思。”愚弄之影顯然也聽見了顧池的話，輕笑的聲音回蕩在夜色中，“你想殺我？”
“是的。”顧池不演了，很誠實地道，“想了很久了。”
“哦？”愚弄之影饒有興致，甚至讓活死人停下了步伐，“你是漏網的新神？還是我曾經的玩具？”
顧池搖頭：“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愚弄之影好像已經忘了之前見過他和幽幽子了。
想想也對，現實里只過了半個月，但神國之門和塵埃喪鐘的時間線不知差了多少年，以神明的身份，自然不會去記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有點那種“我殺你與你何干”的味道了。
但沒關系，他記得。
十刀，一刀都不能少。
九刀給幽幽子和他自己出氣，還有一刀送給愚弄之影自己的健忘。
“我很好奇，你想怎么殺我？憑你這一點點神性？”愚弄之影問。
他并不在意顧池是誰，想找他報仇的人多了去了，但結果大多都一樣。
他感覺得出顧池比其他人強了很多，可那又如何？
“我就在這里，你夠得著嗎？”愚弄之影嘲諷道。
從地面到月亮的距離不可丈量，言外之意，小小新神，不知地厚天高。
可惜顧池不是新神。
“那就試試吧。”顧池道。
不用他說，力量39已經把屬性換給了他。
顧池輕聲開口：“道。”
這一瞬間，他身上環環相扣、一層套著一層的BUFF和言靈以一個完全無法被計量的速度啟動生效。
他的道韻瘋狂扣除，又瘋狂補滿，打開個人面板就能發現，代表道韻的數字直接是模糊的，跳動的頻率快到讓人看不清。
背包里，一把把落雪無塵發生改變。
屬性還是那個屬性，效果也還是那個效果，但它們的名字不同了。
「落雪無塵1」、「落雪無塵2」、「落雪無塵3」……「落雪無塵5999」
與此同時，他的各項屬性飛速飆升，像是攀升的電表，轉眼就突破一萬大關。
當道韻停止跳動時，上限已經達到了61800。
徹夜難歡等人莫名有一種感覺，顧池好像突然變了個人，又好像沒變。
屬性值是比較內在的東西，肉眼看不出來，只能憑借敏銳的感官去捕捉這種細微的變化。
下一秒，他們就知道，顧池是真的變了。
“嗡！”
一股令人心悸的氣息從顧池身上蔓延出來，如一陣風般吹開。
毫無征兆的，圍成一圈的上萬名活死人像是沙堆般一個接一個爆碎，散成漫天煙塵。
與此同時，顧池再度開口：“斷。”
一個字便切斷了傀儡與本人之間的聯系。
霎時間，天地間狂風大作，塵埃飄揚。
顧池腳下一踏，環繞周身的道意仿佛龍卷，隨他一同扶搖直上。
這一刻，愚弄之影臉色劇變，本就慘白的月色變得更加蒼白。
他的傀儡從來都只有他能解，哪怕最強大的秩序之影也不行，這個男人是怎么做到的？
這絕對不是新神，新神不可能有這樣的力量！
“你究竟是誰？！”愚弄之影驚疑不定，全然不復最初的輕描淡寫。
他想到一個可能，影子死掉會傷及他的本尊——有人在算計他！
這回換顧池輕笑了：“我是誰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看我夠不夠的著。”
話落，他抬起手臂，猛地向前一抓。
“擒月！”
彎月前方的空間突然裂開一道巨大的口子，好像要把這片天地撕碎。
愚弄之影大驚失色，彎月瞬間圓滿，漆黑的夜色迅速褪去——他想跑。
可哪有那么容易？
“定。”
顧池一字落下，將愚弄之影禁錮在高空。
一只偉岸的手從裂縫中探出，直接將整個月亮握在了手里！
“給我下來！”
大風哀鳴，天空顫抖，仿佛整個世界都為之顫栗。
老李頭和橙橙等人眼睛已經瞪得滾圓，嘴巴一張開就合不攏了。
他們看見，那原本高高在上的一輪白月，硬是被顧池一手抓住，生生給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