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包間內,蘇璟和朱樉吃著飯,同時商定著具體的合作事宜。
蘇璟本人是沒有要將業務拓展到京城的計劃,雖然他很清楚,如果生意做到京城,賺的錢肯定更多。
但那樣的話,不可避免的會用上朱標的人情。
這不是蘇璟可以決定的,他和朱標之間的關系,注定了會如此。
太子師開的鋪子,自然會有一群好事者前來消費。
這樣的賄賂方式,蘇璟上輩子見的多了。
不過他不缺錢,朱標更不缺錢。
朱標是太子,亦是自己的學生,蘇璟可沒有落魄到需要沾自己學生光來做生意的想法。
至于秦王朱樉,這是他自己想干的事情,略微提供些指導,怎么操作都讓他自己來就是了。
“蘇先生,您開業也不會來嗎?”
朱樉有些不可置信的朝著蘇璟問道。
在他看來,這個分店完全是蘇璟的,自己只是沾了蘇璟的光而已。
蘇璟點頭道:“沒錯,我該做會做的事情,剛才已經說過了,雖然我可以拿八分利,但我只占一成股,這八分利是秦王愿意給我的,不是我應該拿的。”
“為什么?”
朱樉不解的問道。
他不能理解,蘇璟出了人和原料,就是這金陵飯店分店的核心了。
香料和廚師,這是一家飯店菜品的核心保證。
這也是朱樉對于這個分店信心十足的重大原因。
啟動資金什么的,老朱給他這個秦王的供奉可太多了。
蘇璟看著朱樉道:“秦王,你知道做生意最忌諱的是什么嗎?”
朱樉想了想回答道:“貪心?”
蘇璟搖頭道:“不是,貪心是賺錢的動力,有利也有弊,做生意最忌諱的就是不明算賬。”
“蘇先生,咱們是明算賬啊,怎么又是不明了?”
朱樉一臉不理解的說道:“親兄弟明算賬這話學生也是聽過的。”
“您出了人和原料,比我出的錢和地那可關鍵多了,您拿八成利那是學生心甘情愿的。”
朱樉依舊是義正言辭,他不管怎么想,都覺得是自己占便宜了。
蘇璟搖頭道:“不不不,秦王,如果我不是蘇璟,不是太子的老師,你父皇也不知道我,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商人,你還會和我搭伙做生意嗎?”
簡單的話語落在朱樉的心頭,直接讓朱樉呆呆的立在原地。
自己之所以可以如此大度,如此讓利給蘇璟,核心說到底還是蘇璟的身份。
如果沒有那些附加的身份,堂堂的秦王,朱元璋的兒子,又怎么跑來和一個商人合伙。
大明朝廷把持的各種官方生意,那不比開飯店賺錢多了?
“看來你已經明白了一些。”
蘇璟看著朱樉笑道:“我說的明算賬,說到底就是拋棄情感或是其他方面的考量,只從這件生意本身的利益出發。”
“當然,我是太子的老師,是你父皇認可的對象,這些都可以算作是我的無形資產,不過這些資產你覺得我會用在開家分店這些地方嗎?”
朱樉沉默半晌,重重的點頭道:“學生懂了,那一切聽憑先生的意見。”
“好,既然話說到了這份上,那我再加一條,第一年的分紅我拿八成,之后正常占股來,我只拿我應得的。”
蘇璟再度增添了一個條款。
說到底,就是自己少拿錢。
不是蘇璟不喜歡錢,但做生意,他有自己的原則。
說實話,朱樉作為秦王開飯店,就算是沒有他蘇璟提供的人和原料,一樣可以風生水起。
至于原因么,很簡單,他是秦王。
就這么簡單。
曾經有一個人說過,當人身處底層的時候,周圍全都壞人。
而一個人身處頂層的時候,遇到的又好像都是好人。
當然,除了這個原因以外,還有一點就是蘇璟是真的不想在京城開展業務。
“好的,學生明白了。”
朱樉也沒有繼續堅持,他已經明白了蘇璟的意思。
蘇璟說道:“吃吧,人是鐵飯是鋼,吃飽了才有力氣干活。”
“嗯。”
朱樉點頭,埋頭吃了起來。
不會一會兒,一桌飯菜就干完了,朱樉是主力。
上午挑水砍柴那可都是力氣活,朱樉又是十幾歲的大小伙,還是老朱的兒子,飯量驚人。
飯后的散步消食環節,那是蘇璟的必備科目。
溧水縣的街道上,蘇璟帶著朱樉正在漫步。
街道兩旁,全都是叫賣的聲音,即便是中午,依舊是人聲鼎沸,行人往來,絡繹不絕。
“蘇先生,真熱鬧啊!”
朱樉不由的感嘆道。
平日里他是少有機會外出,大部分的時候也被保護的很好。
這樣的市井煙火氣,他感受的真的很少。
蘇璟笑道:“這就是想要呆在這里的原因啊,若是真當了官,朝堂上除了勾心斗角還有什么呢?”
“可是,蘇先生,做生意,不也是要玩心眼嗎?”
朱樉一臉不解的問道。
當初那肥皂生意,蘇璟可是將勾心斗角給玩透了,這才讓朱樉深刻感受了一把經商的魅力。
蘇璟臉皮微跳,說道:“那不一樣。”
約莫半個時辰之后,蘇璟和朱樉回到了小院之中。
吃的太多,血糖升高。
兩人的都有些困,蘇璟很簡單,想睡那就睡了。
朱樉就有點猶豫了,因為上午他要劈的柴火還沒劈完。
蘇璟的吩咐,必須做完做好,這是大哥朱標給他的忠告。
所以,蘇璟睡午覺的功夫,朱樉繼續劈柴。
這遠處的護衛看著這景象,哪怕是知道蘇璟在老朱心里的分量,也只覺得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自己在家睡覺,讓秦王在院子里劈柴,這說的過去嗎?
但他們也敢上前幫著朱樉一起劈柴,這蘇璟和朱樉之間的事情,他們就不能摻和。
又過了半個時辰,蘇璟伸了個懶腰,從屋子內走了出來。
“秦王,你還在劈呢。”
蘇璟看向劈柴的朱樉,十分的意外。
自己睡了都快半個時辰了,他竟然沒停,身后的柴火堆了一地,足以證明朱樉沒有偷過懶。
蘇璟不由的對朱樉的觀感又好了幾分。
對于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來說,能有這份踏實勁的少見了。
“能幫蘇先生做點事,是我的榮幸。”
朱樉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又舉起了斧子,但酸脹的胳膊,此刻已經很難舉起來了。
就算是成年人,劈柴半個時辰都會累的不行,更不要說十幾歲的孩子了。
“趕緊停下!”
蘇璟立刻叫停了朱樉。
好家伙,這么不惜力的干法,真要是把胳膊干出個好歹來,怕是老朱又要痛罵自己了。
“蘇先生,怎么了?”
朱樉有些詫異,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
蘇璟把他拉到院子里的凳子坐下說道:“秦王,柴劈的差不多了,我用不了那么多,倒是你的胳膊,要疼好幾天的。”
“多謝蘇先生關心,學生不怕。”
朱樉一臉認真的回答道。
只不過,下一秒,蘇璟的手按住了他的右邊肩膀,一股劇痛傳來:“啊!”
朱樉還是忍不住喊出了聲。
蘇璟看著朱樉道:“疼痛是不會管你怕不怕的,你先休息會吧,少用右手,少抬胳膊。”
朱樉有些尷尬,只能點點頭道:“知道了,蘇先生。”
蘇璟坐在朱樉對面道:“秦王,你打算什么時候回去啊?”
回去?
朱樉一愣,這事他還真沒想過。
“蘇先生有事嗎?還是學生妨礙到蘇先生了。”
朱樉立刻詢問道。
蘇璟搖頭道:“這倒沒有,不過是看你堂堂秦王為我干了這么多事,我也得表示一下,便問問你何時回去。”
“學生不敢,蘇先生先前教導我的,已經足夠多了,為蘇先生做事,學生心甘情愿,不奢求任何的回報。”
朱樉立刻朝著蘇璟說道。
對于朱樉而言,蘇璟就是自己的大恩人,徹底改變他的人。
不就是挑水劈柴,在朱樉看來,都是微末的事情。
蘇璟看著朱樉笑笑道:“那我的表示要是教導你一些新的知識你也不要嗎?”
朱樉懵了一下,隨即臉色大變,朝著蘇璟道:“學生冒昧,還請蘇先生不要怪罪!”
蘇璟主動教導,朱樉滿臉興奮,只覺得自己是真的來對了。
蘇璟擺擺手道:“怎么會怪罪呢,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
蘇璟教人,看心情。
而他的心情,主要看教導的對象。
聰明也好,勤懇也罷,只要有讓蘇璟覺得舒服的特質,他便高興,就可以主動教導。
院內,蘇璟便開始給講課了。
“秦王,還記得上次在太子府給你們講過的貨幣發展過程吧,最后我問了你們一個問題,不知道你可有思考過答案。”
蘇璟朝著朱樉問道。
朱樉立刻道:“蘇先生說的是紙幣之后的貨幣會變成什么樣的那個問題嗎?”
“沒錯,就是這個問題。”
蘇璟點頭道:“怎么樣,秦王有想法了嗎?”
朱樉頓了頓,回答道:“學生想不出來,紙幣已經十分的方便了,計數起來十分的簡單,也方便取用,哪怕說是換成其他的材料,比如絲綢絹布什么的,只要是靠印在上面的面額來確定價值,那其實都沒什么太大的差別。”
蘇璟微笑道:“說的不錯,紙幣已經是貨幣發展里程中一個歷史性的進步了,想不出來也沒什么問題。”
蘇璟沒有否認朱樉的思考,哪怕他并沒有想出答案。
從紙幣到電子貨幣,這其中的變化,若是科學技術的發展,根本出現不了。
明朝距離出現網絡,還遙遠著。
想不出來,再正常不過了。
“那蘇先生應該知道答案吧,紙幣之后貨幣會發展成什么樣子。”
朱樉一臉好奇的看向蘇璟,想知道答案。
蘇璟笑道:“秦王,這個問題,我覺得還是靠你自己思考得來才好。”
沒告訴朱樉,不是蘇璟不想,而是想說清楚,的確有些困難。
“學生明白了。”
朱樉點點頭,沒有再繼續追問了。
蘇璟說道:“說到紙幣,雖然現在的大明并不適合發展紙幣,但紙幣出現的時間也有數百年了,元朝的寶鈔如今也有不少存世。”
“這寶鈔和金銀兌換的地方叫什么,你可知道。”
朱樉立刻回答道:“錢莊,又叫銀號,這個學生專門查過,主要就是用來兌換貨幣的,不僅僅包括寶鈔和金銀的兌換,還有銅幣這些貨幣也在其中。”
蘇璟點點頭道:“不錯,看來秦王的確是用心了,錢莊呢,就是貨幣兌換的機構。”
“說白了,其實也是生意,那秦王可知道,這錢莊的生意,是怎么做的?”
朱樉不慌不忙道:“錢莊可以存銀,自然也可以放貸,只要放貸的利錢夠高,自然便可以賺到錢了。”
“很好。”
蘇璟夸了一句,說道:“所以,錢莊其實就是承擔存款、放款和匯兌業務的金融機構,錢莊的出現那是商品經濟發展到一定程度的必然產物。”
“那么,現在我問你,你覺得錢莊的核心是什么?為什么大家會把自己的錢存在錢莊里,而不是放在自己的手里呢?”
朱樉回答道:“因為存錢進錢莊是有利錢的,大家都想讓錢變多,自然就放進去了。”
蘇璟笑笑道:“那要是錢莊是騙子呢?你貪利錢,而他貪你的本錢呢?”
“信用!”
微微一愣的朱樉,隨即說出了答案。
“嗯,沒錯,就是信用。”
蘇璟說道:“和其他的生意不一樣,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沒有信用,能看到錢貨兩清,這生意依舊能做。”
“但錢莊那就是單純的貨幣業務,若是沒有信用,根本無法立足下來。”
“所以,一開始的錢莊,大多都是官營的,私人錢莊當然也有,但肯定不如官府來的信譽度高。”
“同樣,若是官府的錢莊出現了問題,那么百姓對于官府的信任度會迅速崩塌。”
“這樣導致的后果,往往是整個經濟的崩塌,這是非常嚴重的后果,稍有不慎,不僅僅是百姓民不聊生,就連官府也會有顛覆之危!”
聽著蘇璟關于錢莊的講解,朱樉只覺得自己越發的理解了寶鈔為什么不能隨意發行的原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