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較真的話,這盤棋還能下很久很久,但金果卻主動投子告負,用他的話說,和一個新人僵持許久還拿不下,實在是沒臉繼續玩下去了。他對諸葛炳的才能大加稱贊,并表示今天這是時間問題,隨時歡迎他再來府上對弈幾盤,下回可就沒有新手福利了,兩邊都真刀真槍地來一盤,諸葛炳欣然應允。
他很清楚,對待這種官場里混出來的高頭大族,切忌烈火烹油,一下子湊得太近,人家又該懷疑你有什么企圖。他此行的目的,就是刷刷存在感,讓金果知道有他這么一號人,就算成功了。
之后要是留在金冠,再和他慢慢建立關系倒也不晚。唯一的問題是……
初次見面時,驀然回首,冷不丁的那一眼,讓諸葛炳至今回想起來都脊背發冷。
打他之前,諸葛炳讀到史書上鷹視狼顧的形容,只當是杜撰出來的神秘色彩。
今日一見,方知真有。
那一眼中蘊含的陰戾、深沉,都讓他不得不多想。
“大餅哥哥好厲害啊!除了姐姐之外,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能和老師不相上下的人呢!”
因為整個下午都在睡覺,小公主的勁頭反而格外好。她拒絕了王宮那邊派來的馬車,自作主張地要去從集市那邊走回去,順帶拉著諸葛炳和胡桃一起逛夜市。護衛隊好說歹說,最后那隊長都快給她跪下了,希琳才同意不撤走他們,但為了不影響他們逛集市,護衛們只能在距離五十米之外的地方跟著。
方圓五十里都跟清場了似的,想不引人矚目都不行。
不過,比起連奔跑都要受拘束的王宮,希琳已經很滿足了。她像一匹精力旺盛的小馬駒,在這條青石鋪就的道路上盡情撒歡,這個攤子跑跑,那個攤子逛逛。這里靠近王宮,攤主們自然也知道她的身份,嚇得都不敢喘氣,更別提賣東西了。希琳顯然也不是第一次來,看上什么,伸手就拿,讓跟在后頭的護衛隊幫她付錢。
“你的姐姐,就是……”
“嗯!法斯·法菲萊特·尤里卡,七大王國的現任女王哦!”希琳點了點頭,小臉蛋上掛著驕傲的笑容,“姐姐是我知道的所有人里最聰明的,老師排第二,大餅哥哥排第三。對了,大餅哥哥,你要不要來當金袍子啊?可威風了,上任就送一匹好馬,可以騎著馬在金冠里到處跑的哦!”
小丫頭啃了一口香脆的烤魚,眸子放光,手舞足蹈地描繪著諸葛炳的美好未來,說著說著,她好像自己都沉浸進去了。
“以大餅哥哥的智慧,用不了幾年,肯定會被提拔成隊長的!姐姐一直說,身邊缺少那種聰明能干的近衛,就這樣一路升到王宮近衛的話,一個月可以領好多好多薪水哦。”
金袍子。
跟在身后的護衛們,甲胄外就有一層金色披風,用以顯示他們和普通軍隊的不同之處。
也就是說……王室的禁軍護衛嗎?
諸葛炳在心中暗暗盤算起來。
他在一旁不吭聲,胡桃反而有些急了。她今年已經十五歲,在良好的家教下,深知“人才”的重要性。雖然墨理修斯家族在他們這一代人才輩出,可父親對那些來自天南海北,愿意投奔他的人才,還是會給予相當尊重。無形之中,也給孩子們做好了榜樣。
這幾天的相處,再加上以初學者之姿,對弈老國王之手都不落下風的技藝,讓胡桃無比篤定,眼前這個默默無名的浪人,會在不久的將來名動天下。只要他愿意,一定可以!
“公……公主殿下,這可不行。”她咬了咬牙,拽住諸葛炳的手腕,強調道,“他已經說好要來做我的騎士了,是吧?!”
“誒~~~??什么時候說好的?”希琳一臉你玩游戲耍賴的表情,“我怎么沒聽到?”
“在公主睡著的時候。”不愧是政客的女兒,胡桃面不改色地撒了個謊,接著說道,“再說,這座城市的護衛隊,不是已經有一個厲害的領袖了嗎?我聽說他才十七歲,就已經在戰場上立下不少功勞了。”
“……”
說起這個,希琳眼中的光莫名冷卻下去。十二歲,又是出生在王室家族里小丫頭,不用看人臉色,自然也學不會隱藏自己的表情。
這下,不光是諸葛炳,連相比之下天真爛漫的胡桃,都看出這里頭有事兒了。
兩人交換了一個八卦的眼神,不過這種事,以諸葛炳現在的地位肯定是不好開口的,只能由胡桃來問。
“我記得,那個年輕隊長好像是當今國王之手——以西結·烏克薩斯的兒子,米賽亞·烏克薩斯吧?圈子里稱呼他為‘雙刀的烏克薩斯’,名氣很響的。”
“什么雙刀,仗著神選的血統耀武揚威,草包一個!”希琳給出了相當尖銳的評價,“胡桃姐姐,別信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他就是個……”
————
“啊——!!!”
諸葛炳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跟重要情報犯沖,為什么每到這種時候,就會突然出現莫名其妙的事件呢?
心中雖然這樣抱怨,腳卻像是自己行動起來,朝著慘叫傳來的方向趕去。
撥開看熱鬧的人群,卻見到了本不該在街道上扎堆的高頭大馬,以及幾個身穿甲胄,行為舉止透著醉相的衛兵。他們的袍子并非金色,而是黑色,上面印有一只兇猛的蜜獾。而為首的那個,因為生的高大魁梧,連盔甲都比別人大上一號。此時,他正揪著自己的袍子,給一條腿被馬匹撞斷,趴在地上呻吟的小販看。
“瞧……瞧見了?這是什么?啊?!”他忽然動怒,加大了音量,順手一把抓住小販的脖頸,將他整個人提離地面,“我問你這是什么?說話!”
“是……是比恩家族的……家徽,您是克勞德·比恩……啊……請松手……”
鮮血順著斷腿落在地上,刺目的殷紅。
“原來你認識我啊。”克勞德瞇起眼睛,嘴角咧起,反手一甩,將身型單薄的小販摔在地上,發出咔嚓一聲,“本來還要和弟兄們接著喝酒的,老子的酒興……全讓你給毀了。”
“求您寬恕……”
另一個女人跪在旁邊,看她的肚子,像是已經有了身孕。克勞德冷笑一聲,擦了擦胡茬上殘存的酒水,“都懷上孩子了,還出來一起叫賣,生活可真辛苦啊。”
他活動了一下十指,將拳頭捏的嘎吱作響,滿是橫肉的臉上,露出處刑者獨有的殘忍微笑。
“我來幫你們解脫吧。”
……
“啪嗒”
“嗯?”手腕似乎被輕輕蟄了一下,克勞德低頭看去,恍惚之間,他看到了絕對不應該出現的東西。
“魚鉤?”
下一秒,釣線的另一端傳來少說五匹馬的力量。克勞德嘗試著抵抗了一下,結果竟在瞬間完敗,整個人被拽的離開地面,迅速朝另一側飛過去。
天旋地轉中,他看到了一根兩米高的石柱。
“砰!”
以頭鐵著稱的蜜獾家族,一頭撞在圓石方塊上,撞得頭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