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桐……真的是這么想嗎？”聽了諸葛炳的解釋，瑪歌的語氣多少柔和了一些，不再像方才那樣興師問罪了，“她怎么都不和我商量一下？”
“你說呢？”諸葛炳白了她一眼，在他看來，這真的是個蠢到無以復加的問題，“我要是她我也不和你商量，因為你根本沒法冷靜下來考慮這件事。一提到奴隸，你的行為永遠是情緒化的。他們就是瞅準這點下手來操縱你，才讓你的影之團，變成現在這副鬼樣子。”
“他們？”
“別繞彎子了，人家贊助你們武器和鎧甲，肯定是有目的的。你會來找我，說明你終于察覺到他們的目的并不單純，但身邊又沒有可以商量的人……所以閑話少說，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深沉的夜空下，諸葛炳的聲音漂浮不定。回頭的一瞥里，瑪歌忽然覺得背后一冷，那是一種無法防御的窺探。
就這么一眼，讓她領會到了兩人在思想上的差距。
他把自己看穿了。
“給你們提供武器援助的，是不是隸屬于烏克薩斯家族的黑水金庫？”
“你是怎么……”
“果然。”
不需要她說更多情報，諸葛炳立刻就確認了鸕鶿現在的情況，沉聲道，“兩頭下注，很符合投機者的身份。我們去覲見達徹的時候，也在他的莊園里，看到了黑水金庫的銀行家——他正在向達徹兜售一種魔法藥水，能夠讓他的私募兵衛隊更加強大。喝下去之后，那個人膨脹了一圈，都快把盔甲撐爆了，肯定也沒什么好下場……”
“你的意思是，他們不光投資了影之團，還投資了達徹嗎？”回過味來后，瑪歌逐漸攥緊雙拳，咯咯作響。
她并沒有懷疑諸葛炳所言的真實性。
兩邊下注，穩賺不賠，利益最大化，跟銀行家流露出來的投資理念，完全吻合。
達徹贏了，他們不虧；自己要是真能成功上位，他們同樣不會虧。這幫人所瞄準的，從一開始，就是鸕鶿本身！是當地的礦產、馬匹和奴隸貿易！只要和當地掌握利益的大家族搞好關系，誰當領主那都是虛的，手里能分到多少利益，那才是真的。
“那么，他勸我盡可能擴充人手，招收了大量無業游民和乞丐進影之團，也是為了……”
“這是一種控制你的手段。”諸葛炳僅僅通過描述，便判斷出了銀行家的思路，“一個小團體，短時間內，吸納了太多不穩定的血液，會讓你對整個團體的掌控力減弱。同時，他又是負責出錢、出兵器、出裝備的那個，你猜猜，那些新來的小弟是聽你還是聽他的？”
“你順著他的思路走，那一切都好。一旦你開始反抗……大部分影之團成員甚至會站在他這邊。就算你不打算反抗，影之團本身也沒有生產能力，你們的吃、穿、住、行，完全依靠他的資助。”
“人一多，船一大，就難掉頭。你只能繼續做他的傀儡，他讓你往東，你甚至沒法朝西邊看一眼。”
“轟————！！”
“轟————！！”
“轟————！！”
離升起的炊煙越近，最初踏入沼澤時聽到的，那如擂鼓般的怪聲就越響，讓她都快無法思考諸葛炳話語里的內容了。抬頭看，瑪歌終于憑著優秀的視力，捕捉到了發出噪音的來源。
那是三個形狀怪異，完全由方塊組成的造物。它們像鳥一樣，但卻移動得異常緩慢，似乎有一連串閃爍著的方塊從它們身上掉落。瑪歌不禁奇怪，這三個方塊造物看著沒有多大，怎么能源源不斷地生產出掉落的方塊，而本體卻絲毫不減小呢？
“那個是什么？”她指了指遠處的天空，“也是你造出來的？”
“天上的？那叫三相轟炸機，我是用來清理出空置域的紅石機器。”諸葛炳輕描淡寫地帶了過去，本想繼續聊聊鸕鶿城的現狀，但看瑪歌難得表現出好奇的情緒，輕聲笑道，“要一起來看看嗎？”
————
近了看，瑪歌的表情越發夸張——眼睛瞪大，小嘴微微張開，整張臉都是木的。以她從小培養的世界觀，很難接受眼前發生的事。
地面沒有了。
說是沒了有點太過籠統，具體一點。如果大地是一塊蛋糕，那么，此時此刻，瑪歌面前的那塊地方，就像是被一根方形的勺子挖掉了。地上呈現出一個巨大的正方形裂口，四四方方，霸拘著地面，形成一道不亞于奇觀的人造大裂谷。
三相轟炸機在上面游走，不時投下那些會爆炸的方塊，將凸出的地形清理干凈。
“這……這……是你做的？”
“嗯，是啊。”諸葛炳靠在一棵大樹的陰影下，悄聲道，“二百五十米長，二百五十米寬，二百五十米高。數字本身沒什么意義，算是我個人的建筑習慣。這里預計是要做一個史萊姆農場的，有一部分在地下，我就干脆做的深一點……以后要用到粘液方塊的量，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呢。”
“農場……”
瑪歌念叨著這兩個字，怎么都沒法和眼前的景象聯系到一起。
誰家農場需要開辟這么大一片空間？不不不，在此之前，就算是神術的持有者，也沒辦法輕易做到這種事吧！
在這片二百五十米深的空洞面前，瑪歌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和無力。你再能打又怎么樣？這種開山裂海的夸張力量，已經遠遠超出了人力所能及的程度。
“那邊的是女巫塔，已經快完工了。”
順著諸葛炳的手指方向，瑪歌看到了一座高聳入云的塔——與其說是塔，不如說，是一座巨大的城堡。
最開始看到的那道沖天光芒，便來源于塔尖上的一個信標方塊。
此時，女巫塔的本體已經完工了，幾十個石傀儡正在為它修繕防御用的城墻，它們分成幾隊，從四個方向開始往上搭方塊，依稀可以看出哨塔和城墻的雛形。
“本來是想讓他們幫我搭女巫塔本體的，但這些石頭腦袋的理解能力……只能說還需要培養吧，只好我自己來了，這樣還方便點。”諸葛炳略顯無奈地聳聳肩，笑道，“城墻之類的玩意兒，造起來也簡單，就算出錯問題也不大，就當是讓他們練練手吧。”
他給瑪歌看這些，多少也有點秀肌肉的意思。在此之前，瑪歌一直把他加入影之團的宣言當做無稽之談，但……看到這如此震懾人心的一幕，原先看似荒謬的提案，似乎也有了一定可行性。
唯有一個問題，始終縈繞在腦海中，令她無法釋懷。
“銀行家投資我，是圖利，你現在給我看這些，又是圖什么呢？”她看向諸葛炳的眼神變得沒那么充斥敵意了，只是，該有的疑惑還是少不了，“你和他們，有什么不同嗎？”
“這個很難講，而且講再多也沒有意義，政客總是說的天花亂墜，卻不怎么兌現他們的承諾。”
諸葛炳笑著搖搖頭，毫不掩飾地說道，“直接一點吧，我和他們本質上沒有區別，我確實想要鸕鶿。這里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資源充沛，是我將來對抗金冠的不二選擇。”
“但，在這個基礎上……”
“我希望能創造出一個，所有人都能吃飽飯的鸕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