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貝爾……你是不是喜歡艾華斯?”
沙菲雅認真的詢問道。
第一次的,沙菲雅并沒有尊稱伊莎貝爾為殿下。
因為此時此刻,她將伊莎貝爾視為自己的后輩……甚至視為自己的孩子。
伊莎貝爾也敏銳的感知到了這一層。
她輕輕閉上眼睛,輕撫自己胸口,閉目輕聲道:“是的。”
昔日的過往從伊莎貝爾的心間流過,只是想著就會讓她心里發暖。
“是……什么時候開始的?”
沙菲雅低聲問道。
聽到這里,伊莎貝爾微微頓了一下,睜大了眼睛。
……是啊。
說起來,自己是什么時候喜歡上艾華斯的呢……
是在他把自己從魅魔的控制下解救出來的時候嗎?是他幫助自己度過祖母去世難關的時候嗎?
是因為他幫自己解決了困擾著王族十幾年的死亡詛咒嗎?
還是因為他改變了自己性格,帶著自己交到了朋友……
……不,都不是。
伊莎貝爾想起了自己為艾華斯所畫的那幅魔畫。
早在這些事之前,她就已經喜歡上他了。只是那時她自己都還沒有察覺……
——如今仔細想來,當自己深深記住這個名字、再也無法忘卻……是在最開始的時候。
是最開始的那次晉升儀式……在沒有任何人認為自己能平安通關,就連雅妮斯老師也只是想要給自己一次失敗經驗的時候。
他卻發自內心的夸贊著自己“多虧了你”、“了不起”。
他毫不遲疑的認真說著“我將拯救阿瓦隆與這個世界于危難之中”這樣帥氣的話。
在她說著“你不用救我的”時候,他卻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拒絕。
救下了自己、救下了夏洛克。然后拿著小刀,一個人默默死在外面。
——只是為了死在屋里的話,“璐璐會害怕的”。
或許就是在那一瞬間。
伊莎貝爾感受到了強烈的“溫度”。
像是快要在寒風之中凍僵的人,曬到了溫暖的陽光。她近乎要淚流滿面了。
她是那么的貪戀著那份溫暖,自己卻根本無從察覺。因為她下意識就選擇了躲避,直至許久之后才明白了自己的心。
雖然嘴上說著“你不用救我的”、“我去死就好了”之類的話,但她就是希望有人能來救她。
她的內心呼喊著“誰來救救我”、“誰能陪陪我”。
但在長久沒有得到回應之后,這些聲音也只能無助的在心底回響。
——直到她遇到了艾華斯。
如此貪戀著那陽光的溫度……一旦接觸過,就再也無法割舍。那正是這個世界上最毒、最有癮的東西。
希望。
若是從來都沒有過希望,她本可忍受這一切。可若是感受到了那份自信、強大、溫柔與灼目,就再也回不到那寒風之中了。
“從最開始。”
伊莎貝爾睜開眼睛,堅定的答道:“我就愛上他了。”
不是因為他為自己做了什么,也不是因為他有多么英俊而優秀。
是因為從最開始,他的靈魂就吸引著自己——沒有任何理由。
或許適合他的人有許多,但適合自己的人僅此一個。唯有艾華斯才能救贖自己的靈魂。
“……你知道什么是愛嗎?”
沙菲雅聽到這話,卻忍不住笑了出來:“你還那么小……從來都沒接觸過什么。”
而聽到這話的瞬間,伊莎貝爾毫不猶豫的說出了艾華斯只說過一次、卻被她牢牢記在心底的話:“兩顆并不相同的心、兩個尚未重疊的靈魂,就是兩顆精雕細琢的寶石。它們交疊在一起對準陽光、微微轉動,便能在墻上映射出萬千種不同的光彩……”
這是伊莎貝爾絕不敢在艾華斯面前說的話。
但如今在沙菲雅面前——在這個被模擬出的沙菲雅面前,她卻能毫不顧忌的說出自己心底想說的話:“兩個人相互輝映,那光芒便勝過漫天繁星。我覺得這就是愛。
“是的,我愛著他。”
“……這樣啊。”
沙菲雅看著她,有些感慨的點了點頭:“也是……愛比殺人重罪更難隱藏,如同黑夜之中閃耀著午日的陽光。
“——我會幫你的,伊莎貝爾殿下。等把你送到教國,我就回去找他。”
“我們離開了這么久,他會不會遇到危險?”
“關心則亂,殿下。這才不過兩天——”
沙菲雅無奈的解釋道:“主力可是在我們這邊……我們中間擊敗了這么多的敵人,又能有多少敵人去玻璃島呢?”
兩天……他們沒有乘坐獅鷲,而是剛到港口并選擇渡船……敵人的主力都聚集在這里……艾華斯還在玻璃島沒有行動……
伊莎貝爾聽到了自己想要得知的關鍵詞。完全沒有暴露身份,反而還得到了更多情報。
于是她告別了沙菲雅,重新坐回到床鋪上開始認真思考。
既然如此,那現在應該就是過去了兩天,到了第三天夜晚、第四天凌晨了。
中間發生了這么多的事,而自己卻完全沒有暴露。這說明這個儀式恐怕還在正常運轉,只是他們短暫的失去了控制。如果當時只有自己失去了控制,艾華斯還保留著神智,他肯定會給自己留下什么后手來幫忙解釋。
聯想到自己所做的那個夢……
恐怕不是自己失憶了,而是晉升儀式出現了什么問題。
身為美之道途的超凡者,伊莎貝爾非常信任自己的直覺。
……壞了。
伊莎貝爾心中咯噔一聲。
她與艾華斯說好,要在第二天的黃昏時分抵達教國、而艾華斯也將在那之前完成阿瓦隆之影儀式。
假如所有人都跳過了中間兩天……那現在距離說好的儀式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天。艾華斯到底有沒有去做阿瓦隆之影儀式?
如今他們完全沒有交流。且不論在船上根本就沒法打電話,而且她都不知道艾華斯現在在哪。
雖然他身邊跟著夏洛克……
可是那個夏洛克是敵人啊!
就在伊莎貝爾陷入淡淡的慌亂之時,她突然聽到了尖銳而歇斯底里的嘲笑聲。
——有人晉升者的身份被“原住民”發現了!
伊莎貝爾立刻意識到了這點。
但基于這點,她很快又想到了另一點。
這個人會是夏洛克嗎?
不對,不可能。
顧問先生看起來很精明。如果說所有人都跳過了中間的兩天,他或許最開始會感到慌亂,但應該很快就會重新變得冷靜。
以他的性格,如果和艾華斯在一起、應該是不會背叛的。他是一個相當古板而驕傲的人,與作為牧師的“莫里亞蒂主教”在一起,他應該會成為一個保護者。因為他無法容許自己站在一個治療者的背后。
從這點考慮,艾華斯就不會第一時間殺死他。
伊莎貝爾大腦轉動,飛快分析著每一個人的性格。
她對邏輯層面的東西不太清楚,但她能看穿每一個人的本質。她這一次主要做的任務,就是關于“扮演”的那些試煉。
從這一點出發,她完全可以將自己代入每一個人的立場。去思考對方應該怎么做。
——如果我是艾華斯呢?
伊莎貝爾腦中突然冒出了這樣的念頭。
如果我是艾華斯,我會怎么做?
她突然感覺到一陣異常的刺激——甚至并非是基于生死與危機,而是基于“理解”與“愛”。
如今她不知道艾華斯所處的立場,艾華斯也不知道她這邊的情報。
他們彼此聯系不上對面,而伊莎貝爾卻要保證在艾華斯展開阿瓦隆之影儀式后盡快抵達教國——可快而不可慢。如果快了,大不了艾華斯沒有完成儀式;但如果慢了艾華斯就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以伊莎貝爾的性格,她肯定是要盡快去教國的。但既然艾華斯想要完成儀式,那么她就會選擇支持。
她必須足夠了解艾華斯,才能隔空猜到他的一舉一動;同理,艾華斯也必須足夠了解她,才能意識到她能夠接受到自己傳遞的信息。
——現在的問題來了。
她真的足夠了解艾華斯嗎?
在這種情況下,她才猜到艾華斯的一舉一動嗎?
“如果我是艾華斯……”
伊莎貝爾的目光漸漸清晰:“我會在儀式開始時,殺死‘夏洛克’。
“因為他也一定能意識到,我們彼此之間缺乏聯系的手段。唯一能跨越重重阻礙的,就是‘喪鐘’與‘嘲笑’。所以他就不會提前殺死夏洛克。”
——可是,如果有人在中途死掉了、擾亂了信息怎么辦?
伊莎貝爾心中冒出這樣的念頭。
“如果我是艾華斯……我在意識到有人死去之時,就會立刻殺死夏洛克。因為在滿月儀式中不會互相死斗,因此連續兩人死去是不合理的。如果我聽到了這樣的信號,就知道他還沒有準備好……”
她在心中認真思考著,忐忑著,期待著。
等待著開獎之日的答案。
而另外一邊。
聽到嘲笑聲響起的艾華斯一邊與夏洛克交談,一邊心中微動。
“……出現笑聲了。現在人數已經夠了,只剩六人。現在大家只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務,沒有必要再互相爭斗了。
“雖然聯系不上伊莎貝爾……但如果她聽到這聲嘲笑,大概也能意識到什么。”
艾華斯相信,如今的伊莎貝爾與當年最初見面時的那個小公主已然完全不同。
她并不是拖累,而是可靠的隊友。
在完全沒有溝通、計劃也完全作廢的情況下——兩人如何達成完美的溝通呢?
艾華斯看向了“顧問”所扮演的夏洛克,心中一動。
“等我準備好阿瓦隆之影儀式后……或許可以通過殺死顧問來提供情報。”
如果她意識到這死亡是完全沒有必要且突兀的,大概就能明白這是我想要向她傳遞的情報。
——可如果中途有人死了怎么辦?
艾華斯謹慎的想到了另一種情況。
那就提前殺死顧問,來向伊莎貝爾報警——
如果出現那種情況,同時響起的兩聲喪鐘就暗示著“第二天”,時間也就可以改到黃昏時分!
她能想到這個嗎?
阿瓦隆之影這個儀式非常危險……如果自己一個沒處理好,或許就會死在這里。在失去了隊友輔助的情況下,就像是蹦極失去了安全繩、與自殺無異。
真的要賭伊莎貝爾能理解自己的意圖嗎?
——不,并非是賭。
艾華斯的目光深處,漸漸燃起了深紅色的火焰。
那是了解……與信任。
艾華斯知道,伊莎貝爾擅長感知他人的本性、探知他人的內心。這是美之道途的特色,而她作為全才更是擅長此道。
如果是伱的話……
一定能猜到我此刻在想什么吧,伊莎貝爾。
艾華斯在心底想道。
“如果我是艾華斯的話……”
伊莎貝爾微微閉上眼睛,心中的底氣漸漸變得充足。
“——我就會相信伊莎貝爾。”
她在心中念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