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炎氏族,泛黃且厚重的獸皮帳篷之中。
狼母裹著雪白絨毛斗篷,那緊束銀紗的曼妙軀體則蔽于其中,她長腿伸直,外面的火光烘烘得給她映了一層薄薄的、滾動的紅。
李元卻只是安靜看著她雙眼,問:“你是怎么知道的?”
狼母道:“記憶里。”
李元道:“我看是你害怕蠻族再產生一個強大的存在吧?”
兩人沉默下來。
狼母坦然道:“是。”
緊接著又道:“但也并非都是如此。
我不希望你在看到子嗣早夭后,悲痛欲絕。
而且,相比于你子嗣的強大,你的悲痛欲絕更會讓你失了理智,那才是這片凍土最大的危機。”
“為什么我的子嗣會早夭?”李元問。
狼母道:“似乎,神靈確實要我阻止你,所以,他給予了我非凡的知識。現在,我便告訴你,讓你死了這條心。”
李元笑了笑,托腮看著面前的狼母,抓起一旁的奶酒杯暢飲后又隨手丟到一邊,繼而看定狼母,忽道:“你不出來,那這孩子我就生定了。”
話音落下,那正說著話的狼母忽地全身僵住了,繼而周身氣息變得無比陰寒,她雙目驟然翻起,變成了白色,雖然沒有小琞那么無暇,卻也是白色。
“狼母。”李元看著此時這氣質陰寒的女子,這一次試探直接就確定了狼母身體里的雙重人格,“原來你真的存在。”
狼母道:“你弄錯了一點,我并不是進入她身體的外來者,而依然是她。”
李元問:“什么意思?”
狼母沒回答這個,而是道:“神靈讓我知道,你周身的火是陽氣的凝聚,但你知道陽氣是什么么?”
李元道:“你若不回答我上一個問題,這孩子我就生定了。”
狼母:.
她道:“我是玉骸,她是殘缺,我們本是一體。”
李元道:“那你們怎么來的?如果我沒猜錯,你的殘缺才是原本的你吧?”
狼母面色神圣道:“神靈,賜予了我命運。
只是我身為凡人,卻依然有著無法改變的殘缺。”
稍作停頓,狼母道:“其余的,我也不知道。
蠻王,回到我們原本的話題。
你知道陽氣是什么么?”
李元沒再追問,他心里已經有數了,畢竟他家閻姐是鬼街雜貨鋪的老板娘,兩人枕邊話說的多了,什么事沒聊過?
所以,對于鬼,以及神魂,李元也算是知道不少。
這讓李元知道,鬼就像個“需要插頭的電器”,在插到了太陰彌漫出的陰氣后,便可以成為真正的鬼。
而在成為鬼之前,那是不具備危害的執念,又或者說是.扭曲了的神魂。
陰氣,使得這扭曲的神魂越發扭曲,撕裂,并且定型,成為一種極難改變的東西。
簡而言之,這就是靈魂的變異。
而鬼仆,也是如此。
他們被鬼所殺,神魂里沾染了鬼的力量,從而也發生了一定程度的變異,之后則是懸在鬼周邊,成了鬼仆。
鬼仆的特點是:死者,靈魂變異,受鬼支配,隨陰氣而不滅,沒有真正的自主意識。
玉骸,則是人與某個特定鬼的完美結合,若“靈魂變異”生來便是“變異的模樣”,那么這就不是變異了。
但這里的神靈居然可以后天創出玉骸,那這手段已是他無法想象的了,這讓他感到心底沉甸甸的,而對那神靈墓地更加警惕。
同時,他也明白了狼母很可能就是個可憐的被選中的普通女孩子。
諸多念頭一瞬閃過,
李元回過神來,配合得道:“不知道,我不知道陽氣是什么。”
狼母道:“很快你會看到,在這片土地上,在這片火之前,就算是外來的孕婦也會誕下強大的生靈,也就是冰蠻。”
李元神色不動,點點頭。
狼母起身,在火光熠熠的帳篷里踏步而行,她揚聲自問:“為什么?”
旋又自答:“是火!!”
“火中的陽氣改變了母胎中胎兒的生命。
讓他們成為了和父母不同的存在。
說蠻王是太陽之子,并非名不副實。”
她聲音一低,幽幽道:“但他們都只是在火邊,而你卻是火。”
李元笑道:“所以這意味著我真的可以誕下天生強大的子嗣,誕下生來就可以成為蠻王的存在。我若是與一千個女子生育,那就可以誕下一千個蠻王。”
雖說這事兒他干不出來,但他還是理智地做著計算,同時逗著狼母,看看能不能逗出更多信息。
狼母道:“你的火,普通女子已無法承載,但在那秘藥的加持下,卻又可以了。
因為那秘藥乃是用陰域的一些特殊草藥所熬成,這些草在凍土上存了一些。
可是,若是你誕下了子嗣,這些子嗣卻會極為短命。
他們在快速地燃燒著自己,從而收獲了可怕的力量。
你瞧!
尋常蠻子大概能活百余年。
而那些族長,其實絕大部分只能活七十余年。
你若誕下子嗣,三十多年,便是他可以存活的極限。”
李元道:“血肉變異。”
狼母愣了下,道:“是。
天下陽氣皆來自太陽。
承受太陽照射越多的生命,血肉變異就會越厲害,但同樣他們也會越短壽。
而這應該也包括蠻王你。”
李元面露愕然,“你的意思是我也活不長了?”
狼母點點頭,“你本是外面的強者,擁有著迥異于凡人的漫長壽元,但火.會讓你強大,卻也會讓你的壽元減少。”
李元緊張了下,趕緊掃了一眼眼前的面板。
神通:長生不老
長生不老:壽元無限,維持現在的模樣,永遠不會老死。
他心中暗暗舒了口氣,但旋即眸光暗淡,道:“這可真是一件令人悲傷的事。
然而.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間,若不能如太陽般,轟轟烈烈地活過一場,又有什么意義?!”
他握緊拳頭,整個人好似太陽在發光。
狼母霍然抬頭,眨巴著眼看著面前的蠻王。
她印象里,蠻王好像不是這樣子啊.
但再得知自己壽元減少后,卻居然能說出如此令人熱血沸騰、充滿英雄氣概的話語。
狼母很是吃驚。
而就在這時,她全身忽地激顫了一下,似乎又一股深沉如淵的氣息在她雙眸中閃過。
她的聲音變得淡漠
“你既已知前因后果,那是否誕下子嗣,由你自己決定,只要不波及神靈墓地便無妨。
而作為回報,在你將死之時,神靈墓地會有一個棺槨為你留著。
這不僅因為你的功績,也是因為你很特殊。
你.是這世上第一個成為火的人。
新世界,需要你。”
李元愣了下,這一刻,他能感到面前狼母變成了另一個存在,令人恐怖,深不可測。
他心思動的極快,瞬間抓住機會露出震驚之色,“您您是?”
狼母平靜地看著他。
李元露出恍然之色,忽地行禮,然后露出狂喜之色,繼而虔誠且恭敬道:“元,幸甚至哉。”
狼母似乎很喜歡他的反應,也喜歡他的悟性,滿意地點點頭,道了句:“你可以稱我守墓人。”
聲音落下,狼母周身的陰冷氣息快速消散,她宛如從深海浮到了海面,甚至揉了揉額頭,看著李元道:“看來神靈已經親自和你說話了。”
李元點點頭,若有所思,他是真的沒想到狼母體內居然還有“第三重存在”:被蠱惑的少女,殘缺的玉骸,以及.守墓人。
狼母道:“你能聽到神靈的許諾和福音,這是你的福氣。”
李元道:“等我躺入棺槨,我是不是也成你的神靈了。”
狼母愣了下,道:“應該.是吧。”
李元道:“我聽幾個族長說,你們狼母還藏了些書冊,你取了給我看看吧。”
狼母猶豫了下,道:“好”
狼母的藏書,記錄了一些冰蠻的歷史真相。
譬如,那位曾經強大無比的冰蠻圣王,其實剛巧是兩位強大的族長共同育下的,但之后卻再沒有孕出同樣強大的存在,顯然這事兒具有偶然性。
譬如,那位冰蠻圣王只活到了三十五歲,便死了。
至于不朽墓地深處的迷宮,則只是個謊言。
那迷宮,還有那些宛如巨人冰晶花園中的巨柱是存在于冰蠻之前,并不是圣王建造的。
至于那些什么“迷宮是讓魔鬼迷路”之類的謊言,則是狼母和圣王共同散播的。
但圣王和蠻王不同。
圣王只是個強大的、短壽的個體。
而“蠻王”真炎元則是個身即是火的強大存在,是一個可以制造出許多“圣王”這種個體的“母體”。
再加上真炎元在得知了自己壽命短暫后的表現,似乎是讓神靈覺得他心性很好,所以才賜予了他一個棺槨,讓他將死之時睡入其中,等待新世界的降臨。
李元研究著,思索著。
又問著狼母一些問題。
狼母或許是得到了某種指示,此時對他也是知無不言。
這讓李元進一步地了解了陽氣。
若說陰氣形成的鬼仆特點是:死者,靈魂變異,受鬼支配,隨陰氣而不滅,沒有真正的自主意識。
那么,陽氣形成的蠻子特點是:生者,血肉變異,不受支配,隨陽氣多而折壽,存在完整的自我意識。
而這,也恰恰符合了陰氣和陽氣的特點,
陰氣,沉重且凝聚,主神魂。
陽氣,輕靈且分散,主血肉。
在這交流和試探的過程里,李元不時激動地說出希望再面見神靈,而在這種測視里,他知道那所謂的神靈只能極其微弱地控制狼母,而根本無法說現身就現身。
這也讓李元稍稍舒了口氣,同時又產生了一種“想要再搬家”的感覺。
可再搬家,談何容易?
這世界說小不小,但說大也絕不大,云山道已是李元所知的最安全的道。
而這西極凍土,則是一個幾乎可以避開所有亂世的地方。
這兒雖然有一堆在沉睡的所謂神靈,李元也只能捏著鼻子忍一忍了。
畢竟在和狼母的交流中,李元大致試出了“新世界的到來時間”,那至少要在千余年之后了。
那在一千年之前,這兒還是安全的。
狼母之所以能給出他這種答案,大抵也是神靈的授意。
因為神靈要讓李元知道,他靠著自己的能力是活不到那時候的,只有躺入棺槨成為他們的一員,才能做到。
李元和狼母的關系一下子變得親密起來。
當然,這只是狼母的認為。
某一日.
待到李元再和真炎雪躺在一起,在激烈如驟雨的“廝殺”后,兩人平息。
真炎雪白皙的身子懶懶地隨著某種疲憊的余潮,一顫一顫著。
她側身摟住蠻王,道:“我們的孩子”
李元道:“小雪,我們若誕下孩子,那孩子會成為如同圣王一般的強大存在,可是.他會死在你前面。”
傻大妞瞪大眼,問:“為什么?”
李元輕聲為她講述一些必要性的知識,他自己心底也在暗自感慨:有所得必有所失,他能誕下強大的子嗣,可是卻必須承受子嗣早夭之痛。
說完后,真炎雪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她的手依然摟緊著李元有力的腰,長腿依然半跨著壓在他腿上,只是身子有些僵硬,旋即呼吸急促起來,繼而又安靜了許久,才趴到李元耳側道:“給我吧。”
李元看向懷里的玉人。
真炎雪道:“九焱的人,就該如烈日般熊熊燃燒,哪怕只是短暫的輝煌,但只要曾經照亮過這個世界,便足夠了。
我會為這樣的孩子自豪,若是那孩子自己知道,他也會自豪。
我們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活在榮耀之中。
擁抱太陽者,哪怕粉身碎骨,也滿心驕傲!
他會拿起屬于父王的蠻王斧,成為新的太陽之子,而你也可以安心去做自己的事了。”
似乎是預知了某種命運,也已經知曉了命運的代價和榮耀,真炎雪忽然變得有了那么一絲成熟,她“傻大妞”般的臉龐上真正地開始變得莊重,原本憨憨的眼神也開始凝聚。
她出神地看著帳篷之上那宛如紅色游魚般閃動、飄零的火光,眸色有些深邃。
李元穿越前聽過一些東西,說成大事者第一境界便如“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若要望盡,目光必然凝視,必會認真。
看得遠處,見得命運,才會深邃。
他服下已偷偷運出,經過唐老太太和閻玉“安全測試”的秘藥,然后將身側雪白高挑的美婦一拉一舉,讓她翻身而上。
一夜馳騁。
騰云駕霧。
終究落定。
營地外,異域冰雪堆了又堆,在無盡的凍土上堆成一座座小冰丘,又被忽然大起的風卷成,化作鋪天蓋地的冰塵暴。
帳篷外,則是傳來冰雪巨狼拉車、輪轂轉動、冰層碾碎的聲響,還有蠻子們嚷嚷著,裝卸貨物的嘈雜聲響。
這是從外采買來的物資,以及外面的蠻子去山上獵殺的妖獸肉。
物資,是唐門買的,畢竟這是一種扶持。
而蠻子獵殺妖獸,無形之中讓這邊荒之地變成了一個非常安全的區域。
此時,
真炎雪已經醒來。
她滿足地躺在李元懷里,充滿期待地摸著自己的小腹,神色柔和,又暗藏母獅子護犢般的兇狠。
她知道,這一次,她一定會有孩子。
這個認識,讓她的心態在一瞬間變成了母親。
李元看著懷里美婦,看著她從少女變成人婦,再變成母親,看著她從憨憨兒變成如今的模樣。
他輕輕撫了撫她的頭發,溫柔地陪伴了她很久。
之后,李元起身,尋到狼母,告訴了狼母他的選擇,然后又含蓄地警告了狼母一件事:“我很在乎我的妻子和孩子,如果她們出了事,我真的可能失去理智。”
狼母道:“這世間,總有意外。”
李元并不退讓,針鋒相對道:“有你在,就沒有意外。”
狼母猶豫了下,然后忽道:“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你答應我,我就絕不會讓真炎雪和她的孩子出任何意外。”
見到李元沉默,狼母微微揚起頭,直接道:“帶我去看晚霞。”
李元:??????
這跳躍性的話語,讓他真正地錯愕了下。
他都已經忘記了當時隨意撩撥狼母的這句話。
可顯然,這句話在狼母腦海里翻滾了許多遍,這才變成現在這句能夠讓他聽到的話。
不是狼母。
是那個被選中了成為這一代狼母的少女。
她想看晚霞。
李元道:“若我沒有猜錯,你出不了凍土吧?”
狼母垂首,神色復雜道:“你把我綁起來,無論我怎么掙扎,無論我說什么,你都不要管。帶我去外面的山上看一次晚霞,我就會真正地答應你。”
李元道:“但你做不了主,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狼母道:“她也是我,她不會拒絕我這一點點小小的自私,而且我也沒有對神靈不莊重。
不過,她確實有可能阻止我,所以.把我綁起來,把我的嘴堵起來,帶我去看一次晚霞。
一次就好.”
李元猶豫著。
“一次.就一次。”
蠻子眼里神圣且超然的狼母化身成了個小女孩,巴巴地懇求著。
李元忽地感到面前的狼母開始產生某種變化,那是她狼母人格即將回歸的征兆。
他忽地撕開自己的衣角,揉成一團兒,直接塞入狼母的嘴巴,然后抽下自己用堅韌獸皮筋束成的腰帶,一扯兩段,一段捆住了狼母的手,一段捆住了她的腳,然后將她橫丟到面前的冰雪巨狼狼脊之上。
他旋即縱躍而上,跨坐在狼母身后。
就在這時,周圍,一群巨狼忽地圍了過來。
但只是圍了一下,又散去了。
顯然,他的選擇,狼母那少女的意志,使得狼母人格不再對抗,而選擇了默認這無傷大雅的“違規”。
巨狼走了很久很久,載著他和狼母越過了永夜線,來到了外面的荒山。
只可惜,此時云山道的雪季還未徹底過去,外面的世界也在飄著大雪。
李元把狼母丟在一棵樹邊,拔開她嘴中的布團兒,解開她手上的皮筋,道:“出都出來了,你應該能等來一場晚霞。我去獵點吃的。”
“謝謝.”狼母道。
李元轉身離去,過了會兒,掏了個在冬眠的熊瞎子,將肉洗干凈,臟器掏干凈,然后來到狼母附近,將整個肉掛起,又一口火噴出去。
頓時間,肉快速變熟。
而因為是李元自己掌控火候,很快這熊肉便是兩面金黃。
兩人等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傍晚,雪停了,天的盡頭奇跡般地出現了晚霞。
霞滿天,照耀著這雪停后的世界。
狼母仰起頭,出神地看著。
李元掃了一眼她,又收回視線。
他和她,不可能真正成為朋友,更不可能走到那一步。
他之所以答應她的請求,只是在安全范圍內的一次同情罷了,當然也是一次交易。
如此而已。
李元沒有催她。
他知道,他司空見慣的晚霞,對于狼母來說是一場難以言喻的奇跡,便如瞎子見了光,便如忘卻故地之人忽地想起了一些朦朧往事的畫面。
即便那些畫面很快又會淹沒于濃濃大霧里,但這一瞬間,便已足夠了。
她是蠻族高高在上的狼母,也是被神靈選中的可憐蟲。
命運如此,立場分明。
兩人止步于此,不得再進。
“還吃肉么?”李元揚了揚手里的油紙,又拍了拍身側的酒壇,這是他昨天去附近的碎葉城買的。
但狼母卻好像傻了一樣。
霞光照耀著她的臉龐,又好似照進了她的心里,繼而化成兩行淚水從臉頰滑落。
霞光讓淚水變得紅艷,宛如兩行火焰。
她一動不動,甚至不敢眨眼地盯著夕陽,一輩子只見的夕陽。
直到夕陽徹底消失,直到天地再歸黑暗,她才道了句:“回去吧。”
然后又加了句:“我會信守諾言。”
當李元和狼母回到凍土,便分道揚鑣。
李元去真炎氏族時,氏族里正傳來孩子呱呱墜地的哭聲,聲音洪亮,周邊還伴隨著許多詫異的言語。
“這孩子,居然是白膚紅瞳,和我們一樣。”
“在火邊而生,便是我們一族。”
“他接受了火的恩賜,受到了太陽的恩賜。”
而那位剛完成生產的孕婦則是喊著:“孩子,我要看看孩子。”
很快,產婆將孩子抱給了她。
孕婦臉色露出無比驚奇和詫異之色,因為孩子的膚色和瞳色。
但是,這確實是她的孩子。
她想起這些冰蠻強大的力量,又想起這些冰蠻所帶給云山道的苦痛,一時間情緒有些復雜,但最終母愛戰勝了一切,畢竟孩子是沒有錯的。
李元默默看著這一切,他知道狼母的話正在被驗證。
火,連接于一方天地的陽氣,而這些陽氣又來自太陽。
太陽,帶來了血肉變異。
他走過,陪伴著真炎雪,說著他去了哪兒,又說讓她不必擔心之類
一個月后,真炎雪開始感到渾身無力。
三個月后,她的腹部微微隆起,其中有著強勁的胎動。
真炎雪撫摸著小腹道:“一定是個健康又強大的孩子。”
就在李元以為他會陪著娘子一直到生產的時候,真炎雪卻將他趕了出去,她將男人推攘到了營地之前。
“去做你要做的事吧。
你的世界里不只有我。”
真炎雪雙目含著淚光。
這世間,除了閻玉沒有人知道他長生不老,而真炎雪通過自己的判斷推出了一個結論:既然擁抱太陽會燃燒生命,那么身為火的相公,壽元一定也不長了。
“去吧,我的相公,我會帶好我們的孩子,會在這里等你歸來。但你卻不該再停留了”
李元知道外面越來越亂,他確實該出去看看了,西極凍土的攻略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暫時完成,而無法更多地推進了。
但他并沒有立刻離去,而是拉著真炎雪回到了營地,然后將蠻王斧交托給了真炎雄,并囑托他暫代蠻王之職,庇護好他的孩子和妻子,也與出云道繼續維持良好的聯系。
真炎雄恭敬地答應了。
而在李元離開后,二十多只冰雪巨狼從風暴里走入了真炎氏族的營地,然后一圈一圈地圍繞在真炎雪的帳篷左右,這是狼母在表明態度,也是一種預示.
任何人都會知道,當這個帳篷里的孩子出生,他注定不凡,注定君臨于凍土之上。
李元離開凍土后,拉了拉“千里一線”,出現在唐門禁地附近,然后飛至薛凝所在莊園。
一番了解消息后,他大致知道了中原的情況。
兩個字:沉悶。
沉悶的好像暴風雨前的平靜,壓抑無比。
誰都知道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將至,但誰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突然到來。
蓮教和天子的“造兵鏈”很完整:
問刀宮產出特殊的六品武者。
這特殊的六品武者,記憶被剝奪,制成五品奇獸;身子被青蓮秘制成青蓮秘兵。
再加上大周武庫不知取出的什么寶貝。
三者結合,假以時日,足以醞釀出一批難以想象的恐怖力量。
李元決定悄悄回一次山寶縣。
他說走就走,拉了拉“千里一線”。
運氣不錯的是,他“千里一線”的纏繞對象并沒有在這五年內死去。
故地重游,他小心翼翼地在問刀宮和奇獸谷之間徘徊,以無比的謹慎和耐心等待著攫取箓種的機會。
兩個月多后,他成功地收獲了15枚箓種。
這數字并不多,但可以預見的是,今后的幾年里,這數字會呈一種爆發性的趨勢上漲。
畢竟蓮教真正創建問刀宮,設立這般的戰略應該也只是在十一年前。
而培育一個六品,在資源完好,功法齊全的前提下,也是十多年時間。
那么若沒有意外,下面幾年,奇獸會迎來一次爆發。
李元回到云山道后,又已進入了雪季。
一片片雪初落而下,剛巧將山地覆白。
李元將十五枚箓種一一按入祖箓之中。
那原本“十刀”的祖箓,頓時變成了“二十五刀”。
二十五把不同的刀狀圖紋,宛如詭異又暴戾的蓮花盛放。
李元的數據也從“360051341”變成了“360054442”。
上限并沒有增加太多,顯然在祖箓在達到某個邊界后,額外箓種提供的力量在遞減。
不過,就算進步再小,那也是進步。
做完這個,李元開始了他一直以來想做的事:將火的爆裂力,和他影血所有的震蕩力結合在一起。
他要在孩子出生前趕去凍土,算算時間應該還有五個月。
于是,李元又化身成“李管事”,來到了唐門禁地,想在周邊修煉。
但他才出現,唐門的人個個兒對他畢恭畢敬。
李元問了唐年,才知道她的親傳弟子都知道了“他是唐老太太的父親,是個標準的老怪物”,不過所幸唐年沒說他是蠻王。
而這些人平時也見不到蠻王。
就算之前在出云城,李元也是以周身是火的形象現身的,少數見過他的幾人也根本不可能將蠻王和李管事聯系起來。
不過,這樣也好,也只是這些親傳弟子知道了他是唐老太太的父親。
那他今后做事,也不需要全找唐年了。
于是乎,李元再度坐到了值守的木屋,看著木桌一側正拘謹站起的俏麗女子。
“見見過李管事。”唐雱非常緊張,小心地采用著措辭。
李元打量著她。
五年前,他第一次見時,唐雱還是少女,可此時卻已盤著婦人的發髻,顯是已成人婦。
“小胖,這么早就成婚了?”他坐在對面,又隨意抓了幾粒下酒的花生米吃起來。
“剛結沒多久。是家族的安排。不過,他不知道我是唐門之人只以為我常年為家族辦事。”唐雱不敢坐下,小心翼翼地回答著。
李元笑道:“那也挺苦啊。”
說罷,他又擺擺手,道:“坐下說。”
“不不敢”唐雱越發緊張。
李元道:“那我也站起來了。”
唐雱愣了下。
李元道:“快坐下。”
唐雱這才坐了。
兩人如之前一般,喝著酒,看著窗外的飛雪,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事兒。
酒越喝越開心,唐雱也慢慢放開了。
李元忽問:“你們唐門的圣女有沒有找對象呢?”
唐雱雙頰酡紅,醉醺醺道:“有兩個很厲害的青年才俊追她,甚至還請了家族的大家長來我唐門試探口風,但后來不知怎么回事,他們家里突然鬧起鬼來,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李元一頭黑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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