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以南,此時正是入夏。
山巒之間,飄著淡淡的冷香,不時間還有古怪的野獸吼叫
峽谷揚黃沙,卷起漫地綠草如長刀。
怪異的灰色山風一陣冷一陣熱地刮著,給人以極度不適的感覺,若是按著數十年前,有獵戶樵夫來此的話,怕不是受幾陣兒這怪風就得病倒。
金龍樓輦中,天子就這么看著遠處的場景。
陰影里顯出一雙深邃狹長的瞳孔,望之不似人君,但卻給人以狠厲淡漠的感覺。
抬輦四人皆是身形高大,背部呈現出古怪的隆起,若是唐年在此就能一眼看出這四人皆是傀儡,其層次竟是她未曾達到的傀儡層次。
除此之外,樓輦左右皆站著人。
左邊的是呂玄仙。
右邊的卻是個肌膚白皙、似笑非笑的壽衣陰柔男子。
這男子身上自然沒有男性的陽剛之氣,可卻也未曾如黑蓮教那位彭冥衣教主漂亮的像個美人兒。
他就像個“刮去了絡腮胡子的摳腳大漢穿上了喜慶的紅色壽衣”,讓人雞皮疙瘩不自覺地簌簌而起。
但這位.便是當朝國師————趙古同。
也是那位聯系著殮衣齋,天子,還有蓮教的核心人物。
這些大人物本該都在外面忙碌,但在誕生了“問刀宮,奇獸,青蓮秘兵”這種產業鏈后,原本所有的布局都開始圍繞這個來了。
他們只要安靜地投入資源,守好陣地,等著“爆兵”就可以了,世上難道還有比這更舒服的戰略?
要知道,問刀宮只要誕生一名六品,那就會出現一匹五品奇獸,和一個更加可怕的六品秘兵。
奇獸,秘兵,若是再加上合適的兵器,那意味著什么?
那意味著一支無敵的騎兵。
青蓮秘兵坐上他們自身記憶化作的奇獸,再帶上合適的兵器,這般前所未有的鐵騎再加上大周皇室底蘊,以及蓮教原本的布局,足以橫掃天下了。
為此,天子開啟了大周寶庫中鑄兵傳承,蓮教請來了七位珍貴的鑄兵師,為的就是能出現一個更加強大的鑄兵師。
七道身影依次往前走入峽谷口子,但當往前約百步后,便在空氣里極其突兀地消失不見。
許久,又許久。
陰影里,那雙狹長深邃的瞳孔籠上了一層陰霾。
天子雙手交錯,呈放膝上,微微后仰。
他的面容在黑暗里模糊不清,但任何人都能感到一股暴戾和憤怒正在此間醞釀。
趙古同扯著公鴨嗓子道:“陛下,這些鑄兵師都是廢物呢,這么一來,蓮教那邊可不好交代了,嘻嘻嘻嘻.”
他抬手,以手背掩唇,如女人般發出尖銳且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呂玄仙傲然地昂著頭,道:“死了便死了,單個的五品靈器已經不行了,他們跟不上新世界的步伐,那就死在新世界的門前好了。
至于蓮教”
他淡淡道:“讓他們四教教主一起來。”
天子抬手,輕輕撫摩著下巴,他繼續耐心地等待。
許久,再許久
天子的耐心已經快被耗盡了。
而就在他即將說出“看來這七人都死在寶庫里”的時候,峽谷口子里忽地走出一道肅穆的身影。
那是個中年人,雙眸泛布著血絲,頭發凌亂地散著。
祝斑一步一步地踏出了峽谷,又看看左右,皺眉道:“我竟是第一個出來的?”
遠處,金龍樓輦,陰影里露出天子的笑。
那是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
他道了聲:“有請。”
話音落下,也無人動。
只是趙古同袖里忽地飛出兩張白色的紙張,那紙張在風里飄散,待到落地,竟是化作了兩個嬌滴滴的大美人。
這大美人周身涌出一點點帶著腐臭的水滴,水滴覆面,從遠看看不出什么名堂,但在近處看卻會自然的有一種古怪的感覺:這就好像是一個被浸泡在尸水池里的紙人。
紙人身上的紙色很快消失,變成肉色。
大美人的全身的臭味也沒了,一襲雪白紗衣浮現周身,而背后更是負著一把長劍。
整個兒看起來活靈活現,好似那纏著靈霧的云峰中赤足踏步、輕靈秀逸的劍仙。
若有凡人看到這大美人,稍有些發癡的人怕不是要立刻跪下,喊著“見過上仙”之類的胡話。
此時,兩名劍仙白袖飛舞,踏草而行,飄逸地來到了祝斑面前,道:“陛下有請。”
祝斑點點頭,隨著兩名劍仙遠處,停在了樓輦前,恭敬道:“參見陛下。”
天子點點頭,溫和道:“卿與朕甚有緣分。”
祝斑一愣,旋即明白天子說的是陰妃那事。
可這事兒不說還好,一說,祝斑神色就顯出了幾分生疏。
一來,當初天子外逃,根本沒帶陰妃。
二來,陰妃現在已經不是天子妃了,她有她的相公,雖說那個相公十有八九已經死了。
但是,那個男人已經得到了祝斑真正的認可,甚至是欽佩。
“魔劍”日月當空,乃是那個男人的杰作,而他始終無法鑄出超越那把劍的靈器。
即便是他因蓮教的信息,得知了“一處偶然出現的至陽之地”,而僥幸為彭彌打出的平生巔峰之作——一把有著域的四品兵器,那也無法超越那把魔劍。
這樣的男人,就是他祝斑的女婿。
就算他不在了,祝斑也不想去否認,更不想去改變。
尊重那個男人,就是尊重鑄兵師,也是尊重他自己。
祝斑是個犟老頭兒,此時竟就直接頂了一句:“我與陛下緣分,當自今日起。”
樓輦里,忽地安靜了下。
天子用聽不出任何喜怒的聲音,淡淡道了句:“看座。”
話音落下,那隨著祝斑而來的一位劍仙竟然跪了下來,腰間微微下塌,呈現出柔軟的弧度。
顯然這就是座位。
祝斑又是一愣,眼前這香艷的一幕和他的喜好以及“價值觀”極其不同。
他胡子被口中吹出的風帶動著飄了飄。
老頭兒驢脾氣繼續涌動,道了聲:“陛下,謝坐。但老夫站慣了,加上大人們都是站著的,老夫站著就好。”
說罷,他微微行禮,然后站在了趙古同那一側。
樓輦里沉默著,沒給任何回應。
夕陽西下。
暮色涌起。
群山被鍍染上一層紅黑的光。
而另外六品鑄兵師皆未外出。
祝斑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眸子里顯出幾分怒意,卻又藏起。
金龍樓輦中,傳來輕輕的拍掌聲。
樓輦旋即掉頭,往來時方向而去。
祝斑問:“敢問陛下,那六名同僚不知何在?”
這一次,樓輦里天子沒說話,呂玄仙甕聲道:“死了。
若是機緣在眼前,卻把握不住,死了便死了
祝師難道沒感到自己的收獲有多大么?
這么大的收獲,怎么可能不付出一點危險就平安獲得?
有所得必有所失,得之越好,獲之越難。這個道理,祝師是明白的吧?”
祝斑未曾再言語,默然地隨著天子一行離去,但到了營地,卻是分道揚鑣,直接回到了黑蓮教所在的區域。
看著那遠去的背影,趙古同忽地尖尖地笑了起來:“陛下,這是不愿做您的岳丈呢。”
天子神色冰冷。
趙古同道:“他的心思我大致猜到”
他話還未說盡,呂玄仙直接道:“末將可以為陛下去將那陰妃抓來,多個名分,便能讓這祝師投誠了。”
天子直接打斷道:“朕女人何其之多?她不愿做陰妃,那是她沒有福氣。”
呂玄仙笑道:“聽說為人妻子,塌上才更有一番妙趣,若是老老實實從一開始就跟著的,反倒是沒意思而來陛下吃慣了山珍海味,不如換一換口味。”
天子沉默了片刻,道:“再等等。我要看看這祝斑能達到什么層次,是否值得朕將那自甘墮落的女人再扶上枝頭。”
轉瞬。
三個月過去。
小煌已經七個月大了,可是卻已經學會了喊“阿爸”、“阿媽”
真炎雪喜不自禁。
而在第一批孕婦孕出冰蠻后,越來越多的孕婦答應來到西極九焱氏族。
這第二批,第三批加起來已足有千人。
或許不用兩三年,新一代冰蠻的人數就會超過原本九焱氏族的全部人口。
到那時候,冰蠻和云山道會真正地融合一起。
這一日,李元和真炎雪在帳篷的獸皮毛毯上完成夫妻日常后,他看著身上那牛奶般的胴體,還有那已經變得寧靜和可以承受一切挑戰的神色,一時間有些出神。
真炎雪今日好似有了什么決意,所以并不打算結束。
良久,又良久
這位隱隱已經成了九焱氏族里地位超然的女性才在暗沉的火光里平息了下來,她由衷地感到一陣愉悅。
她撲倒而下,道了聲:“相公,去你該去的世界吧,你已經在這里耽誤太久了,不該繼續駐足。”
李元伸手,摟住她,卻沉默著未曾言語。
真炎雪道:“我會教導好我們的兒子,你只要空了經常回來看看我們就可以了。”
李元輕聲在她耳邊細語了兩句。
真炎雪愣了下,雙頰一紅,柔聲道:“相公只會讓我幸福。”
李元道:“那我便繼續待一段時間,不過這段時間我不會常常留在營地。”
“嗯,相公是自由的,不需要被這里束縛。”真炎雪閉眼,緊靠著男人,她雖然不舍,但卻更不希望自家男人這般的英雄人物沉湎于溫柔鄉,而忘記上路。
凍土無晝夜。
李元睡醒后,摸了摸小煌的腦袋,便背著青蛇刀,獨自一人往凍土深處走去。
經過這段時間的思索,他覺得這能夠抑制火和影血的凍土,或許是練功的好地方。
若是他能夠在“威力較小”時,將火和影血的力量融合一起,那么再去外面嘗試,會不會容易點?
但是,他沒有去不朽墓地。
守墓人和狼母讓他本能地警惕,他不希望自己的底牌暴露在那些人眼里。
很快,他來到一處漆黑的冰原。
這里,已經是距離九焱氏族都頗遠的地方了。
不過,李元本身就是火,所以對遠處的火也存在感應,不至于迷路。
他雙目泛紅,觀察著四周。
這里,萬物皆凍,沒有半點生機。
而李元的眼睛卻可以看到他腳下的凍土里有一些“凍住的食物”。
那是三頭在倉惶奔跑的鹿,兩大一小,似乎是一家三口。
再遠處還有一只正從茂密灌木叢里沖刺而出的獅子。
而背景,則是一片草原。
地下的凍樹,過了不知多少年卻依然維持著被凍住的模樣。
“就好像是一座尋常的草原,在一瞬間迎來了冰凍。”李元喃喃道。
這些異常的景象,總讓他心生寒意,尤其是那一家三口的鹿,更是讓他不太舒服。
這讓他忍不住想到,在未來的某一天,會不會他和他的家人正吃著飯,突然也被這么凍住,繼而成為別人從凍土里挖出的食物?
“就這兒吧。”
李元停下腳步,拔出青蛇刀。
揚刀之間,周圍風雪忽地化作更細的白霧,將李元籠罩其中。
一聲尖銳的梵音,撕破風雪,給這單調的刮風聲增加了一點額外的聲調。
這是震蕩延伸出去的刀氣。
轟!!
一波火潮好似橫沖直撞的巨蟒,暴戾地沖擊過地面,在這凍土上留下一條溝壑。
冰雪兩分,深愉丈許,延綿十數丈。
這是十斂爆裂后,釋放出的力量。
少年握刀,飛快地劈斬,在這無人得見的大暗黑天之中磨礪著技藝。
他時而運用靜海刀。
時而運用爆裂刀。
時而運用《九陽武訣》。
時而甚至折返回去,運用之前的妖刀,絕刀,霸刀,摧城,
他一式一式地拆解,又重組。
分析,再組合。
推理,且感悟。
揮刀如狂風驟雨,又惜刀如金,一整天抱著刀卻一刀不出。
而每到累了,或是感到興盡了,他就會返回真炎氏族。
有時候回去時,真炎雪已經睡了,他就悄悄褪了衣褲睡在旁邊,也不驚醒她。
有時候,若醒著,便是一家三口做些諸如“小煌追到阿爹,打掉阿爹手上的樹枝”之類的小游戲。
正常來說,真炎煌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孩子根本不可能觸碰到李元。
然而,李元總會在狠狠“虐”過自家連一歲都沒有的兒子后,再悄悄放水,讓他成功。
傻乎乎的兒子每次都覺得是他自己的努力結果,然后歡呼著。
而當李元不在時,他便叫其他冰蠻陪他玩。
可其他冰蠻哪里是這“天生圣王”的對手,別說追到、打掉樹枝了,真炎煌甚至能將他們直接干掉。
而每次真炎煌跑動時,那頭叫小白的冰雪巨狼總是屁顛屁顛地跟著他跑。
一個孩子和一只巨狼也因此締結了深厚的友誼。
時間一天天過去,真炎煌每天都開始期待阿爹的回來。
若是阿爹不回來,他就會去找“雄叔”。
在他看來,“雄叔”是這個營地里唯二能陪他耍一耍的人。
時間一晃,便是三年過去了。
三年之后,真炎煌覺得“雄叔”也沒意思。
但很快他又發現,抓著那把金色斧子的“雄叔”還挺厲害。
于是,他每次都要求“雄叔”抓著那把金色斧子。
但“雄叔”卻說這斧子不可輕用,這讓真炎煌再度覺得很沒意思。
他開始每天期待爹的回來。
而李元,事情卻多的很。
他大多時候都是在修行,忘我地參悟。
其他時候,也會去見閻玉,薛凝
他親眼看著小琞去到了薛凝身邊,跟著薛凝學起如何執掌一個商會,如何用人管人,而五十個冰蠻嬰兒和其家人也被送到了薛凝所在的莊園。
冰蠻小孩走路走的早,說話說的晚。
但四五歲的時候,足以讓他們開口,說出清晰的稱謂了。
而這里,李元也見識到了薛凝手段的不凡。
那五十個冰蠻孩子,竟然都稱呼薛凝為“大阿娘”,稱呼小琞為“大姐”,然后天天屁顛屁顛地去到莊園里吃好的喝好的,然后乖乖地跟著教書先生學習,再跟著小琞一起玩兒,一起學習。
他還收到了瑤玨的來信。
瑤玨說了說神木城的局勢,又說了很想他之類的話。
這千絲萬縷的關系,讓李元感到活著還是挺不錯的。
他也許會在許多年后暫時送走一些親人,但他會永遠用無比的熱情活下去,然后在他足夠強大后,再將那些沉睡的親人復活。
在這一年年末,李元若有所悟。
常年的積累和汗水終于收獲了碩果。
他于凍土收刀,又揮刀。
這一刀揮出的剎那,凍土生出突然爆發出了一團耀眼的能讓人雙目失明的赤紅。
赤紅瞬息往前奔襲,以一種“非沖擊”,而是“瞬息便至的波痕”方式將十數丈風雪攔腰斬斷,并且瞬間蒸發成騰騰霧氣,彌漫而上,在落雪的凍土上顯得格外壯觀。
李元掃了一眼自己的面板,并沒有什么新的技能出現。這意味著要么這技能不入面板,要么,這是絕技秘法類的技能,他還未練成。
他仰頭看著風雪,看著那水霧又在高空凝成細碎冰粒子落下,喃喃道:“該去外面練了。”
李元的外出,讓每天苦等阿爹回來的真炎煌毛了。
不過所幸真炎雪還是會哄孩子的,她取出了《九陽武訣》開始讓兒子修煉。
李元雖然說“式十一的殺招只有蠻王能修煉”,但真炎雪卻決定直接教給兒子。
而這些,又夠真炎煌折騰好一陣子了。
更何況,李元也不是不回來了,只是回來的少了而已。
去到云山道的李元,并沒有再去紅塵悟刀。
他現在的刀,紅塵真悟不了。
因為只要他一個不小心,就能毀掉一條街。
他尋尋覓覓,來到了一片寸草不生的荒蕪戈壁,開始在這戈壁上試刀。
和在凍土不同的是,在這里,他還能以白蛇刀用出天雷附體,臨時突破至四品,從而構建更高深的“域”類刀技。
他一次次嘗試在凍土上已經融合的很好的力量。
但卻一次次失敗。
直到時間來到新一年的年末。
云山道已在雪季。
這一日,他心中寧靜,抬手揮出那歷練了不知多少遍的招式。
而與往常不同的是,這一次他的感覺特別好。
果然,百丈赤紅形成的高溫刀紋,瞬息斬出,宛如火焰巨龍的龍息噴吐,將這地面的一切巖石熔化,火氣騰騰,好似赤炎地獄
“成功了。”
李元露出喜悅之色。
但這一切還未結束。
他的喜悅之色才剛顯便又凝固。
在脫離了凍土的環境后,李元的這一刀產生了額外的異變。
首先,便是他揮刀的右臂。
那右臂傳來怪異的灼熱感,緊接著便是有諸多的肉塊兒“蹭蹭蹭”的堆壘而起。
緊接著,這肉塊兒又迅速彌漫到了李元的整個身體,使得他整個人開始變大,胳膊大腿也變粗變長。
很快,他從原本的正常人類身高拔高到了近乎兩丈的高度。
他周身衣裳,褲子全部粉碎。
整個人肌肉暴凸,一縷縷越發致密的肉絲肌理好似淬火前的熔鋼一般,散發著強烈的熱氣,在這年末的飛雪里散發著白霧。
這突然的變高把李元給驚住了。
他蹭蹭蹭地跑向遠處的一個凍湖邊。
大地隨著他的奔跑而震動不已,就好似是數十頭大象在發足狂奔。
李元來到湖邊,低頭看著湖中自己的模樣。
他真被嚇到了。
這不是他心性不好。
而是這一刻,他的模樣,他的體型和他的向往、他的生活產生了極大的違和。
若是在求道和生活間選一個,他肯定選生活。
他會努力變強,但若說“為了道心拋棄生活和家人”,他不可能做到。
李元看著冰面上,可以用“宇宙火焰巨人”之類的詞形容的自己,再看著那把宛如小牙簽般捏在雙指間的青蛇刀,忍不住低吼出一句:“開什么玩笑?!”
“為什么練刀會練成這樣?”
他大口大口喘著氣,非常憤怒。
但很快,他冷靜下來,盤膝坐在凍湖邊。
湖面上那巨大的凍層飛快消融,李元屁股坐著的附近水域開始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那是水煮沸了的聲音。
而幾條身體發白的被煮熟的魚兒冒了起來。
李元沒好氣撣了撣手,將那些魚兒推開,然后起身挪了個地兒。
他思緒如電,飛快想著。
沒一會兒,便得出了一個結論。
“陽氣,主血肉。
所以,才會形成肉田。
所以,我在融合火的時候,體重會從正常人類體重變得極度異常。
而剛剛的爆發和疊加,應該是產生了某種質變,而使得我體內經受的陽氣一瞬間變多了,所以血肉才會繼續增長,且爆發到了這般的層次。
畢竟,體內存著陽氣,和調動所有陽氣經過身體,這還是不同的。”
“凍土極寒,陽氣稀少,所以顯出了一種壓制,使得我身體沒有變化。
但一旦來到外部,這種壓制不在,我反而會變高變壯。”
“所以,我只要學會將這些散出在我周身的陽氣在聚攏起來,我的體型就會變化,甚至體重也會減輕。”
李元托腮思索著。
不一會兒,仿佛印證他所猜測一般。
他的身體開始慢慢縮小,慢慢回歸到正常人的大小,但那迥異的重量卻還是如常。
李元赤身于天地,可卻毫不在意,他繼續想著:若是我能夠將這些火足夠收斂,是不是我體重也能下降了?
“可是,怎么收斂呢?”
“必須要陰氣么?”
他沉默了很久,忽道:“不!
若火是血肉的依據。
血肉是不是可以反過來影響火?
當火變化時,我的血肉其實也在變化。
我是否可以利用這種變化,而做點什么?
至少,我要能做到掌控自己的血肉。”
李元好似發現了一個新課題,頓時興致勃勃起來。
而這時,他匆匆掃了一眼面板,卻見技能欄上多了一行信息:絕技??(1/1)
“果然是絕技,因為有陽氣的緣故,所以沒有標明品次,但應該還是五品范疇。不對!在力量上似乎已經和無形破體刀氣一個層次了。”
李元也分不清這究竟該算五品絕技還是四品,不過還是得先起個名字。他想了想,刀出如龍吐炎,便叫“龍息”吧。
一念落下,技能欄頓時產生改變:絕技龍息(1/1)。
再掃一眼數據。
他的數據也產生了變化。
從原本的“360054442”變成了“453069496”。
數值的變化,讓李元心中喜悅之意滿心涌出。
“果然,達到極致后,每一次小小的突破,都能帶來巨大的提升。”
“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天道酬勤!”
說完這些,李元下意識地要去加點,但看到龍息后是“(1/1)”,他不禁暗暗嘆了口氣。
但他并沒有氣餒太久,很快他就重新投入了研究控制血肉的行動之中。
他太過忘我,甚至連衣褲沒穿都忘記了。
他長發披肩,垂至腿彎,若說是野人卻又不恰當,因為此時的他依然潔白無瑕,雄偉異常,強壯異常。
若有無知山人遇到了,說不定會以為他是山神之類的存在。
不過,李元感知非常敏銳,又豈會讓人靠近他?
轉眼,三個月過去。
李元摸到了點兒門道。
他總算意識到了沒穿衣褲,便拉了拉“千里一線”,出現在了薛凝身側。
自從薛凝在這里安家了,他也把“線”的綁定人從唐年換成了薛凝。
此時,
小齋之中。
薛凝正蓋著一條乳白色毛毯,睡在火爐一側,懷里揣著個暖手的黃銅小暖壺。
因駐顏丹緣故,她還有著年輕時候的模樣,但疲憊的老態卻很難遮掩。
她今年已經五十一歲了。
屋內突然的動靜,讓她稍稍驚醒,旋即警惕地喊了聲:“誰?”
“我。”
李元道。
薛凝舒了口氣,心底涌起欣喜。
她正待回頭,卻又聽到聲音。
“先別回頭。”
過一會兒,她身后那聲音又道:“好了。”
薛凝回頭,看著爐火不遠處的自家男人竟是裹著她外出的大斗篷,忍不住笑了起來。
“相公,你怎么搞的?”她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可笑罷,也不待李元說話,她便吩咐人去取了衣褲來。
李元尺寸的衣裳這里絕不少。
很快,李元換上了新衣新褲,了解了下外面的情況。
在知道整體局勢依然偏風平浪靜時,他便明白蓮教和天子還在“爆兵”。
李元決定待幾天,畢竟他之前修煉太緊繃了,放松一下說不定會有新的感悟和收獲。
而這幾天里,薛凝每天都親自下廚,為他煲湯,炒菜,然后又溫柔地看著他吃。
這讓李元想到他前世養的一只貓。
那只貓是他從小養的,可是在他長大后的某一天,貓便離不開他,時不時地瞪大眼睛安靜地、專注地看著他。
而沒多久,那只貓就死了。
薛凝就像那只貓。
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觸碰到了,可他沒提那只貓的事,而是摟住薛凝,與她輕聲細語,說著情話。
可薛凝這般的人物,什么話沒聽過?
然而,即便如此,這默默撐著“李元集團經濟和信息半壁江山”的普通女人卻依然饒有興趣地聽著。
她摟著男人雄壯的腰,柔聲說:“你說的情話,我幾輩子都聽不膩。”
說完,便閉上眼,嘴角帶著笑,在他懷里睡去。
她的睡去,讓李元想到了未來注定到來的某一刻
李元小心地抱著薛凝,又深吸了幾口氣,壓下還未到來的悲傷,然后在薛凝醒來后,告訴她:“那我隔三岔五便回來,陪你。”
薛凝伸手輕輕饒轉著他的長發,用獨有的美婦范兒笑道:“我給你剪頭發,否則撓在人身上,癢癢的.”
“好啊。”
李元搬了個大石頭,坐到銅鏡前。
薛凝掃了眼大石頭,心中暗暗嘆息,然后在他身后,開始為他理發。
然而,尋常剪刀卻無法剪斷他的頭發。
李元把白蛇刀遞后,道:“用這個。”
不一會兒,發絲紛紛落地,但薛凝卻沒有掃掉,而是小心地順齊,裝到了一個盒子里,這倒不是有什么目的,而只是為了睹物思人。
李元忽地想到了以前的閻玉。
若是還在山寶縣那會兒的閻姐,怕不是會抓著他的頭發反過來撓他癢癢,然后嘻嘻笑著,滿臉古靈精怪。
一陣放松后,李元再度開始了修煉。
每天早上,他飛去一片荒蕪之地,而晚上則是回到薛凝的莊園。
時間一天天過去,他飛速地掌控著血肉和火之間的互動。
這段時間,薛凝的疲態也慢慢緩解,李元在她身邊讓她格外幸福。
兩年后。
一片荒原上,一個少年驟然仰頭發出哈哈的笑聲。
若是還在弱小的時候,他肯定不會笑,只是默默突破,默默離去。
可現在,他已經掌控了某種新力量,自然開心的要死。
少年自然是李元。
他縱身一躍,又落地。
落地后,卻未發出什么震撼的聲響,而是給人一種“身輕如燕”的感覺。
他飛速地跑著,笑著,揮著拳。
良久,他終于確定了。
他的體重減下來了!!
從原本的一噸變成了正常男子的體重。
他體內的火被血肉的復雜擠壓,而壓縮成了一個凝聚的濃縮的火星,但若是他想放開,這火星又會瞬間膨脹,變成熾烈的火焰。
不僅如此
還有更妙的手段存在。
李元往前走出一步,他血肉精巧地變化,迅速構成了一張新的臉龐。
他再走一步,又是一張其他臉龐。
他走了十步,便換了十張臉。
每一個風格都不同,甚至連發量都不同。
他略作思索,又繼續行走。
這一次,他不僅面目在變,甚至連胖瘦高矮都在變。
與此同時,他的“神通欄”中浮出了一個新的神通。
一個.沒有需要他自己去命名的神通:六道人間變(殘缺1/4)。
李元看著“殘缺1/4”,頓時明白,這并不是個完整的神通,而是需要后續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