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安靜而空曠。
除了黑色石質墻壁上掛著的一些各式衣褲,茶幾上放著的一些銀兩金豆子之外,便是什么都沒了。
此地乃皇宮重地,任何想進入的人都要繞過重重護衛,可謂極難。
而在這里修行,基本上可以不受任何影響,清凈的很。
李元根據功法,運轉祖箓。
祖箓如蓮,中開三千八百八十瓣。
一瓣瓣兒蓮花散開,又開始游走,在火中“吹著糖人兒”。
只不過,每當這“糖人兒”越吹越大時,李元就會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巨大壓力和疲憊,這又會使得他力乏,從而不得不松氣。
這一松氣,“糖人兒”就好像漏了氣的氣球,刷一下就消失了。
陰陽難融,而能夠“在火里吹糖人兒”已是這天魂修煉法門的玄妙之處。
而之所以玉骸能修行這法門,李元也已明白緣故。
在第一個小境界時,若沒有凝聚的陰氣,人死了那便是死了,根本不會離體去和陽氣結合。
在這第二個小境界時,若是沒有足夠強大的先天陰氣,那根本吹不動這糖人。
因為才剛開始修行沒多久,李元也沒什么去和小琞交流的打算。
此時,強烈疲憊感涌來后,他便直接往后躺倒,放開思緒去想些其他問題。
密室里安靜無比,若不細聽,外部一切聲音傳諸此地,都如隔了一層深海的水流,模糊而不真切。
李元的思緒飄來。
他在觀測這自己進入三品后的身體變化。
很快,李元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他似乎已經完全無需再通過“吃飯”來攝取“身體所需的活動機能”了。
即便他吃了“辟谷丹”,但這個丹藥并沒有如以前一般起到作用。
然而,李元又覺得并不是這個境界不需要“吃飯”了。
恰恰相反,這個境界需要“吃的飯”應該更多了。
這道理很簡單,越是體型龐大的生物所需的食物就越多;越是先進的設備需要的能源就越高級
小琞那三品老槐樹的身子如今氣根廣散,在大地之下到處汲取著養分,也虧了是在三品肉田附近,所以才可以長久存在。
不過饒是如此,小烏鴉還會動不動就和他說“餓了”。
如此可見,換了新的身體后,“饑餓”也如影隨形。
這一點和李元想的完全不同。
按理說,你已經更厲害了,你怎么還會“餓”呢?
可事實.就是如此。
誰都會餓。
越厲害,就“吃”的越多。
只不過,解決“饑餓”的辦法卻各不相同。
普通人需得吃飯吃肉來填肚子,而換了身體則也需要攫取其他能量。
這個能量或許就是陽氣。
至少,天魂是如此。
他如今的本體是一座山,要讓一座山動,那需要的能量可不少。
可為什么他就是不用吃飯了呢?
李元忽地又回想起之前他在“陽胎”中感受到的層次:
靈魂、陰陽二氣、軀體。
對別人來說,需得從外界獲得軀體需要的能量。
可他的“陰陽二氣”卻有那么一點點不同。
枯火,直接給軀體內供能量了。
而枯火的源頭則是太陽。
太陽的陽氣,浩浩蕩蕩。
可再浩浩蕩蕩也不是無窮無盡。
對于任何種族而言,資源的總量都是有限,所以這才帶來了強者進化、弱者消亡的世界。
說到底,也還是“變得更強”以及“爭一口吃的”這種又低俗、又合理的事兒。
李元胡亂想了一會兒,感到精力也恢復的差不多了,便繼續起身,重新運轉陰氣,將那一瓣瓣兒箓種蓮瓣送入陽氣之中。
他小心翼翼地運行著。
畢竟這可不比什么“運轉真氣”。
真氣一停,那頂多就是停了,要出事也非得是岔了氣。
而他卻是一旦不小心,箓種就直接和火碰撞,然后就爆炸了。
陰陽不相融,不是說著玩的。
李元一遍又一遍地嘗試著。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著。
但結局毫無例外。
這修行法門就好像逗他玩兒似的,撐起又癟下,癟下又撐起,起伏不定,一次又一次地歸零。
終于,李元悟了。
這功法有缺陷,還沒完整。
于是,閻君娘娘廟旁的小麻雀又啄了啄小烏鴉的腦袋,然后“嘰嘰嘰嘰”地說著鳥話,繼而又用鳥喙銜起一根還有著綠葉的斷枝,在地面上寫著字:‘功法有問題,少了后續。’
這斷枝是旁邊樹木掉落下來的,自老槐樹成了三品軀體后,其龐大的力量便無時無刻不在碾壓著周圍的樹木,使得那些樹木斷枝的斷枝,斷根的斷根.
小琞也想控制,可沒辦法。
老槐樹的氣根宛如深海禁忌的觸手,越發之多,越發之長,越發之野蠻,只是稍稍動一下,便會讓旁邊的樹木若遇地龍翻身而直接離土。
而老槐樹需要的養分也更多了,不過這點兒時間,那些沒有被直接“殺死”的樹木便會因為“營養缺失”而變得樹葉發黃。
明明時值夏日,這片兒茂密的林子里卻是枯黃了一片,實在是反常的很。
而.這又佐證了李元之前的想法。
小烏鴉看著地面上的字,紅眼珠子轉了轉,嘰嘰喳喳地問:“爹爹,什么問題呀?”
李元又如實說了。
許久后.
小烏鴉歪著腦袋,一副很費解的樣子。
“爹爹,可是你的問題,我沒有遇到啊。”
“我很容易就做出仙相的雛形了。”
李元:.
他細細了解了一下,忽地就悟了。
那神靈墓地的老者看來確實沒有在這里挖坑,這功法沒什么問題。
有問題的是他。
小琞只要在她把她粘附著的陽氣撐開,這就好像吹泡泡糖一樣,關鍵在于技巧。
而他,卻需要把枯火撐開,這完全是在吹航空材質的鋼鐵泡泡糖了。
他能把這火吹開,都已經算不錯了,換個人怕是連吹都吹不動。
李元無語了會兒,又寫道:‘別去找他了,你一找,那老狐貍怕是該知道我的存在了。’
這問題,他決定自己解決。
不就是“陰氣”不夠強嗎?
沒關系。
他還有問刀宮在。
三千八百八十瓣祖箓不夠是吧?
那他就吸附更多。
對于李元來說,修行又來到了“等待新一批韭菜成熟”的階段。
韭菜們期盼著他去收割以恢復正常,他也期盼著韭菜們快快長大好讓他收割。
這是雙贏。
境界既然卡了,李元就打算做點別的。
在他自身的預測之中。
他的影血境界,亦即人魂境界應該還是五品。
而地魂境界,很可能是四品。
天魂境界,則是三品。
雖然暫時缺乏了數據支持,不過李元也不是個“一失去天賦就手足無措”的人。
他有著不少判斷,和嘗試需要去做。
而下一個他要做的事:則是天雷。
他記得只要他握住白蛇刀,那其中的天雷之力就能刺激他身體,使得他進入影血修行的四品境界。
不匹配的軀體,和不匹配的陰氣,無法構成和諧的四品。
但有了天雷的加入,他卻能突破四品。
這便說明天雷中存在著某種奇異的力量。
無論這力量的作用是什么,都值得他去嘗試一番。
李元決定在等韭菜的時候,去試試這力量。
他走出密室,仰頭看天。
此時已入夜。
月黑風高,恰是為這夏日的熏熱提供了一絲涼爽,但卻沒有半點電閃雷鳴的征兆。
李元并不著急去試,他身形起縱,落在一處宮殿上,遠眺著此時玉京城的模樣。
雖無月光,但燈籠猶明,在夜風里來回晃蕩,搖曳著星火的微光,照耀出一座座宮殿匍匐的輪廓,好似無數沉寂的獸蹲地望天,有著壯觀,卻也透著壓抑。
“呼”
李元長舒一口氣,心情不錯地看著這萬家燈火。
人若是能夠開心,總不該難受。
他看了一會兒,忽然有些想念春水釀,便回到密室,變換身形,化做個普通微胖平平無奇、不會引人注目的少年,然后從石墻上取了一套普通的俠客衣裳穿上,又取了一袋金豆子放懷里,繼而抓出“九道臨時巡令”,一念出現在了山寶縣。
現在的山寶縣治安可好了。
他輕車熟路地來到了一個老地方。
抬頭一看,“蘅蕪酒樓”四個字引入眼中。
只不過這酒樓更大更廣了,而酒樓主人也換了人,如今是誰卻也不得而知了。
此地與玉京不同,月光普照,風流平緩。
酒樓正是人來人往,熱鬧無比。
李元信步走入。
小二忙走來,問:“客官幾人?”
李元道:“一人。”
小二掃了掃周圍,賠著笑,指了指不遠處一個已經坐了三人的四方桌,道:“客官,要不去拼一桌?”
李元掃了一眼,那三人是兩男一女,一對兒錦衣公子哥大小姐般的男女,還有一個頗顯兇悍的強壯男子,而境界則分別是八品、八品、七品.
他心中暗自感慨,想他當初在這兒的時候,便是八品也頗為罕見,但現在已經幾乎成大路貨了。
于是,他點點頭,道:“行。”
然后又問:“現在春夢釀多少錢一壺?”
小二笑道:“看來還是老客人呀,只是小的陪個罪,春夢釀現在賣完了,只有一壺一兩銀子的春天釀,和一壺六錢的春水釀,這是老價格了。”
李元眼中露出些回憶之色,這價格還是他和薛凝一起定的。
“來三壺春天釀。”
李元丟出一粒金豆子。
小二掂量了下,道:“我去稱稱。”
李元道:“稱好咯,可別短了我的錢。”
小二笑道:“放心,客戶,我們蘅蕪酒樓可是出了名的老店,童叟無欺。”
李元笑笑,便坐到了那中央的四方桌上,然后對著那三人抱了抱拳,算是見過了。
三人也還禮。
旋即,三人中的一名大小姐似的錦衣女子率先開口,道:“公子,打哪兒來啊?”
李元也不倨傲,笑道:“散人罷了。”
旁邊那強壯男子直接甕聲道:“幾品?”
李元隨口道:“七品。”
“七品?”
那強壯男子手掌一翻,一根木筷便嗚嗚翻作銀盤,旋即往李元而來。
李元也夾起一根木筷,對碰了過去。
瞬間,兩根木筷抵在一起,氣血之力通過木筷開始了連番對撞。
那強壯男子神色銳利地注視著他。
李元也不多不少地對抗著。
他心里有數,這是對方在“測”他。
“測”完之后,自然要說什么事情。
可若是他表現出了更強的力量,那這些人本來會說的事情也許就不會說了。
所以,他完全是小心翼翼地勢均力敵。
這對抗一直持續到不遠處小二喊一聲“客官,酒來咯”才停下。
兩根木筷分開。
李元抱拳道:“兄臺好強。”
那強壯男子也禁不住還禮,道:“閣下實力深不可測.怕不是六品來戲弄我等。”
李元:.
這強壯男子一說,旁邊錦衣男女頓時肅然。
李元無奈道:“不錯,被你看穿了,我確是六品。”
他這么一承認,這三人忽地興奮起來,一個個眼巴巴看著他。
強壯男子直接起身道歉:“在下失禮,還請恕罪。”
李元道:“無妨。”
那大小姐似的女子顫聲道:“閣下.閣下是否是問刀宮的六品強者?”
李元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大小姐似乎是篤定他就是問刀宮的六品,忙起身,雙眸汪汪,恭敬道:“我我和夫君都是承塔縣王家人,來這里便是想要拜入問刀宮,閣下若是問刀宮的前輩,那那便實在是我們的榮幸了。”
她說著話的時候,身側的錦衣男子也起了身,搓著手,頗帶討好地笑著看著他。
那強壯男子亦是如此。
李元沒想到問刀宮的影響力居然已經這么大了。
可轉念一想,這世道還是缺乏六品修煉法門,而問刀宮卻不僅提供功法,還提供資源,這對普通人來說,完全就是唯一的路。
他搖了搖頭,道:“不是。”
他說不是,那三人卻不信。
而就在這時,一旁的掌柜則是悄悄走來,輕聲道:“爺,您若是問刀宮六品,可去樓上雅間一坐,那兒還有不少您的師兄弟。
而且樓上有春夢釀。”
李元輕輕搖了搖頭,道:“不是。”
“當真不是?”
“不是。”
掌柜悄悄離去。
李元則舉壺暢飲。
而忽地,他又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
那原本坐在他身側的三人很快喝完酒,然后離開了酒樓。
同時,原本坐在他附近的客人也在迅速離去。
他側耳聽了聽,又聽遠處有密集腳步聲匆匆而來。
再側耳一聽,又見小二在匆忙上樓,緊接著樓上雅間的拉門便是動了。
李元忽地明白了什么,他飲完一壺春天釀,拎著剩下兩壺直接離開了蘅蕪酒樓。
他才出門,蘅蕪酒樓的二樓便傳來一個男子宏亮的喝喊聲:“閣下請留步。”
李元沒留步,出門一閃,便出現在了某個屋脊之上,身形漸幻,無人能見。
而他才離開,那喊他留步的男子便迅速落地,沖到門前,只是左右看去,哪里還能見到李元的影子?
屋脊上,
李元好奇地看向蘅蕪酒樓方向。
不一會兒,他又看到一對兒戴著豬頭人面具的刀客出現在酒樓中。
“那人呢?!”
其中一個豬頭人問。
小二還未說話,樓上一個男子從空落下,道:“這位師兄,那人確是個陌生六品,一出門便不見了。”
另一個人豬頭人冷聲道:“怕不是蓮教殘黨。”
“應該是了,能出現在此地的陌生六品,無論身份是什么,我們都必須要弄清楚。
這里是閻君娘娘的地界,一切外來勢力,都必須臣服!”前一個豬頭人道,“若是蓮教殘黨,那便就地格殺。”
“找到他,抓到他他應該還沒走遠。”
這個豬頭人說罷,便跑出酒樓,對著天空放了一個信號煙花。
煙花炸開,整個黑夜都蠢蠢欲動起來,陰影里忽地出現了許多腳步聲。
月光下,一只只面目森然的豬頭人提刀出現,刀芒寒爍,步聲匆匆。
諸多被月光拉長的身影在大街小巷的燈籠里穿織如流,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這里的每一只豬頭人都是六品,甚至還有五品存在。
李元安靜地看著。
再過了一會兒,足足上百個豬頭人聚集在了蘅蕪酒樓前的空地上,然后再秘議了一番后,便兩兩分隊,開始四處巡查。
‘原來是在掃蕩蓮教啊’
‘也對。’
李元恍然。
不過‘如今這山寶縣的氛圍’還是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
這都已經比得上皇宮了。
很顯然,這片原本南方的偏遠之地,在經歷了蓮教洗滌后,問刀宮崛起,閻君娘娘廟宇建立,判官司擴張,現在,它已經開始逐漸化作了一個龐然大物,而再不是原本的山寶縣了。
他這屬于是大意了。
李元暗暗搖頭。
他實力是變強了,可這種最起碼的謹慎卻減少了。
不是減少,而是因為層次太低再加上又是在自家門口,所以他就沒怎么注意。
沒想到居然還捅了這種婁子。
‘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李元坐在屋脊上,往來的地上有六品豬頭人提刀掠過,天空還有五品飛過,可他就如一個透明人一般,誰也別想看到他。
他悄悄地喝著酒,欣賞著這家鄉的夜色。
待到兩壺春天釀飲完,他抬手輕輕一握。
那兩個酒壺頓時被吸入他手掌中,消失不見。
他如今的本體其實是一座千余米高的大山,一座大山若想吸納兩個小酒壺,那簡直是輕而易舉。
別說兩個小酒壺了,便是李元吞掉幾座房子,也沒什么大問題。
這也算是李元入了天魂三品,并且融合了一座大山后附帶的力量。
只不過,無論是小酒壺,還是房子,一旦被李元吸納,那也會被碾壓成致密的形態、而不會再擁有原本的作用,所以并不存在“儲物空間”的作用。
喝完酒,看完熱鬧,李元就準備回去了。
而就在這時,他忽地聽到遠處傳來吼叫的聲音。
他側身,遠眺而去。
卻見一處院落里忽地燈火通明。
四個豬頭人正把一個板寸頭的強壯男子包在中間。
那男子拎著拳頭,銳利的目光左右看著,而口中更是大吼著:“來啊,你們不是一直要抓爺爺么?爺爺韓天厲就在這兒,來啊!”
說罷,那自稱韓天厲的男子肌肉爆凸,便和那四名豬頭人對殺起來。
韓天厲直來直去,一拳落定,往往會在空氣里炸開一圈兒煙云。
這法門李元識的,真是紅蓮教的力量。
可豬頭人使的卻是李元所創的妖刀、霸刀、絕刀。
妖刀靈動詭譎,霸刀力沉且緩,絕刀不留退路.
都是六品,且個體實力相差無幾,那男子哪里是這四個豬頭人的對手?
沒幾下,韓天厲胸口便被一個豬頭人靈巧詭譎的一刀給斬出一飆血花。
緊接著又被另一個豬頭人從后一刀捅穿身子,“嘭”地一聲,釘死在地面上。
李元挪開視線,繼續觀察。
以他的感知,并不費力就察覺到了此間地下正有十余人在飛快掠行。
這一看便明白,韓天厲是在用生命掩護這些人撤退。
李元不是喜歡看熱鬧的人,但這也分情況。
若對方實力比他強,或是和他差不多,那他絕不看熱鬧,也絕不管閑事,一旦遇到,立馬轉身,能走多遠走多遠,頂多看看能不能再悄悄繞回來撿個漏啥的。
可若是對方從任何角度來看都不可能對他造成損害,那他也不會表現出諸如什么“金丹強者看到武林高手在爭奪寶物居然也怕惹麻煩”的慫樣兒。
他知道這些人和蓮教有關。
他想繼續看看。
于是,李元暫時打消了返回皇宮的想法,默默盯著這批人。
這批人正在往南撤退。
地道也是通向銀溪坊南邊的一個小林子。
只可惜,豬頭人宛如天羅地網,到處搜查,這些蓮教余孽想要逃離,根本是難如升天。
就在這批人正要從那地道出口處走出時,李元卻看到有十余個豬頭人居然已經向那出口所在的小林子走去了。
如果沒有意外,這些蓮教余孽很快就會被擒拿。
李元微微垂頭,眼中閃過思索之色。
緊接著,他的眸光變得朦朧的灰色,流轉著深不可測的光,好似月下深海。
他忽地動了。
他直接出現在了那十余個豬頭人前面百余米的路上,然后坐在了一塊大石頭上。
腳步匆匆而至。
十余個豬頭人看到了月光下坐在石頭上的人。
那人微胖,平平無奇,是個很不起眼的俠客。
十余個豬頭人對視一眼,便包圍了過去。
沒人發問。
因為此時此刻出現在此處的,不是敵人又是什么?
須臾后.
十余個豬頭人倒在了地上,但只是昏迷,而未死去。
李元這才轉身,直接往那一行剛剛從地道里走出的蓮教余孽而去。
這十余個蓮教余孽里有男有女,男的強壯個個兒都像擼鐵的,女的美艷人人都妖嬈的很,一瞧這模樣,李元便知這大多是紅蓮和白蓮的人。
而為首之人倒是令李元感到意外了。
這居然還是個四品,光頭,腰配綠色琉璃刃,面帶笑容,而數據則是“280011626(322413824)”。
顯然這是個受過傷的。
那十余人看到一個陌生俠客打扮的男子出現,紛紛面色或警惕,或驚惶。
然而,那光頭卻揮了揮手,然后道:“若不是這位前輩,我們早被那些戴著豬頭面具的神廟侍衛給找到了。”
話音落下,他又上前半步,對著李元抱拳道:“蓮教彭彌,多謝相助。”
彭彌?
李元想起來了。
這不是曾經的黑蓮教副教主么?
當初他還在神木殿的時候,可沒少聽到此人名字。
此人當初可是給神木殿帶來了不小的壓迫感啊。
只不過此人在約莫三十年前已經被姑雪見斬殺了,如今看來是又“借血重生”了,然而三十余年過去,這才勉強恢復到了四品的層次,還沒恢復全盛時的力量,更別提再進一步了。
看來“四品滴血重生”真不是件容易事啊。
“走吧。”
李元擺擺手。
彭彌恭敬道:“閣下出手相助,可是我蓮教前輩?”
李元輕笑一聲,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彭彌嘆息道:“我蓮教如惶惶喪家之犬,現已無路可逃,便是出此密道,也只是權宜之計欸.前輩”
忽地,他雙膝往前跪倒。
他身后那些蓮教弟子一愣,旋即也跟著跪倒。
彭彌雙手撐地,直接對著李元磕頭。
那些紅蓮白蓮的弟子也紛紛磕頭。
彭彌是四品,理論上來說他其實已經是這片土地上最強的存在,因為所有人都還是維持著古舊的觀念————這片土地上并沒有三品。
可不知為何,彭彌覺得眼前之人格外恐怖,格外深不可測,他經歷過死亡,如今勉強帶了些蓮教精英茍存在地下,眼見著便是沒法活了。
判官司的人很可怕,彭彌或許能夠斬殺他們不少人,但那些行骸手握閻君娘娘贈與的寶物。
彭彌親眼看過,一個蓮教的五品面對上那實力平平的行骸,而對面行骸只是那么銅鏡一晃,五品就直接暈倒在地,狀若瘋癲地喊著“我錯了,我錯了”。
這還是之前.
最近兩個月,那是更加恐怖了。
又一個蓮教的五品長老在對上某個判官司的行骸后,突然間就“呆”了,然后好像失去了一切記憶般,宛如行尸走肉一般被那行骸直接用鐐銬拷上,然后帶離了原地。
從始至終,那五品連出手都沒出過。
就這么.沒了。
三十多年前彭彌覺得自己強大無比,而現在的他則快崩潰了。
無論是閻君娘娘神廟的判官們,還是那些來自問刀宮、卻自愿戴上豬頭人面具充當神廟走狗的六品五品刀客們,都讓他感到恐懼。
因為,品次已經無法衡量力量了。
世界變了。
一切變了。
彭彌看不懂了。
而現在出現的這位前輩,無論他和蓮教有沒有關系,彭彌都想會用最卑微的態度去求他。
這是一種直覺。
在最糟糕的時間,最糟糕的地點,卻還能出手幫他的人,那就是能救他的人。
人嘛,想活下去。
跪一跪,不寒磣。
李元幽幽地看著這十多人。
他越是如此,彭彌就越是心跳加快。
因為彭彌已經明白,眼前這位神秘的存在真的可以救他們。
李元忽道:“你們離開這里后,要去哪兒?”
彭彌道:“啟稟前輩,我們會去和其余蓮教弟子匯合。”
李元問:“去哪兒匯合?”
彭彌咬牙道:“燕云道,赤霞山,這是我們蓮教提前留下的后路。”
李元掃了他一眼,沒繼續問,而是道:“此處往西乃是小墨坊,小墨坊后的小墨山容易藏人,明日子時,去那兒等我。”
彭彌眼中閃過一抹驚喜,“您”
李元道:“本座與蓮教卻有淵源。也罷,此番本座便帶你們離開,相信的人來,不信的就不來,機會只有一次。”
說罷,他轉身離去。
彭彌看著他消失的背影,良久才起身。
李元離開后,直接來到了鬼獄。
黑裙閻娘子面容越發精致,原本的鬼氣已經消失殆盡了,蒼白的臉頰也變成了雪白,每一處都顯著無暇,而她雙目幽深漠然,顯出一種天然的神性。
她頭飾精致,除卻之前古樸的木發簪之外,竟又多了一朵白色的珠花,
她紅唇越發艷麗如火,黑裙之上百鬼越發栩栩如生,陰森恐怖.
看到李元后,閻娘子淡漠的神性的眸子里卻莫名的顯出了幾分人性化的喜色。
而她忽地側身招了招手,卻見一個裹著紅頭巾、挎著花籃的紅衣小女孩跑了出來,
而在紅衣小女孩身側還有個推著花車的白衣小女孩。
兩個小女孩簇擁到閻娘子身后,頗有幾分大家長帶著自家后輩,又或是女皇領著小公主的感覺。
要不是李元認得那個紅衣小女孩,要不是李元在白衣小女孩的花車里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尸體,要不是兩個小女孩面色慘白,雙瞳孔洞,他真會這么覺得。
閻娘子道:“相公,我把花店消化了。”
李元點點頭。
他在審視著閻娘子身后的兩個小女孩。
閻娘子忽地笑了起來。
人性化的面容上添了幾分極其罕見的古靈精怪。
“要不要我把她們送出來,讓你打一頓?”
李元也笑了起來。
“打就不用了,問問她們,我家那只小黃去哪兒了?
閻姐,小黃還救過你呢。”
閻娘子皺眉,思索,良久搖了搖頭,道:“你說的,我已經都記不得了.我的記憶在快速消退,我能抓住的已經不多了。”
說罷,她微微看向兩個小女孩。
白衣小女孩彎腰趴在花車里,翻啊翻啊翻,不一會兒翻出了一團腐爛的肉,那肉隱約可以辨認是一只老虎。
紅衣小女孩則在籃子里找呀找呀找,很快找出了一朵純白的花,它把純白的花丟向了那只腐爛的老虎。
頓時間,老虎開始了某種“逆生長”。
陰氣將它腐爛的肉修復,而純白的花則似是在將它的記憶歸還。
不一會兒功夫,一只全身鬼氣森森的老虎出現在了小女孩旁邊,乖巧地躺在它腳下,反倒是看向李元時,眼中露出幾分親近,疑惑,以及又突兀地齜牙咧嘴,發出威脅的“嗚嗚”聲。
閻娘子道:“小黃嫌棄你身上的陽氣呢。”
緊接著,她又到:“它是鬼仆,就算恢復了記憶,也回不到你身邊了。”
李元舒了口氣,道:“小黃也救過我,它能繼續存在,便可以了。”
閻娘子點點頭,然后又也不見有什么動作,在她身后,一個白衣惡鬼忽地走來,手捧一個沉甸甸的箱子,往外推出了鬼域。
閻娘子道:“我們家的新產品,每樣都準備了點,相公拿著吧。”
李元打開一看,卻見箱子里擺滿了各色的惡鬼道具。
他暫時合上箱子,道:“閻姐,我這次來是想讓一支蓮教余孽撤離南地,安全回到北地,去和他們大部隊匯合。”
閻娘子道:“好,你把路線給我,我會讓所有侍衛和判官在你說的時間里,避開你指定的道路。”
李元笑道:“不問問為什么嗎?”
閻娘子道:“我現在笨,理解不了。
相公,我和你說說這些箱子里的東西吧。
我不說,你怕不會用呢。”
李元點點頭,然后重新打開箱子,聽著閻娘子慢慢述說。
“這白色的三瓣紙花,名無憂花,可以洗去人的記憶。”
“這白色的四瓣紙花,名冰血花,可以凍結人的陽氣。”
“這白色的五瓣紙花,名引陽花,可以讓人或妖獸失去控制,無論在做什么都立刻停下動作,并且靠近它。
但這些對四品就無效了。
不過,我推出了一些多鬼產品。”
說罷,閻娘子指著不遠處一個雪白的銅鏡,道:“那是比較好用的一個道具,我叫它孽鏡,是由我凝出的本命銅鏡與無憂花結合而成的。
照一下,能讓人失去記憶,并且沉湎于罪孽之中。
罪孽越深,越是難以自拔。
對四品.有效。”
推薦一本書《做醫生,沒必要太正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