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卿云又拿出了一張當初程進上中樞新聞時的照片出來，
“華亭地方，乃至國家的顏面，又怎么辦？”
中樞新聞里長達幾分鐘的播報，足以載入史冊。
程進聞言，全身都麻了。
但是瞬間，他便反應了過來，急切的抓住面前便宜弟子的手，“小卿總！我可以逆向還原的，給我一年……
不！半年！只要有錢有人，半年時間！相信我！半年時間，我一定可以把真正的漢芯做出來的！”
卿云笑了，輕輕的拍了拍程進的手，“我信！”
這有什么不信的？
現在難點無非是調試端口和IP。
前者他知道答案，逆向還原用不了多久，前世華科院拿到程進的圖紙后，兩個月不到就做出來了。
而后者，甚至都可以不用做，直接買就是了。
芯片行業所說的IP，一般也稱為IP核，是指芯片中具有獨立功能的電路模塊的成熟設計。
該電路模塊設計可以應用在包含該電路模塊的其他芯片設計項目中，從而減少設計工作量，縮短設計周期，提高芯片設計的成功率。
前世半導體被掐脖子那段時間，不少公司都跳出來說自己設計自研了國產芯片，其實也就是買IP套個殼，只要有錢，簡單的要命。
買斷一個IP核的產權不過十來個億，做一款‘自研’芯片出來，提升提升形象，表明電商公司也是科技公司嘛。
就在程進面色稍霽的時候，卿云笑瞇了眼睛，“老師，我當然相信您能做出來，我怎么能夠不相信‘華國芯片之父’呢？”
這種明顯帶著反諷的話語，讓程進的臉色瞬間慘白了起來。
云帝收斂了笑意，望著他的眼睛，淡淡的說道，“可是，老師，人做錯了事情，怎么可能不受到懲罰呢？”
說罷，他手指敲了敲桌面上的那堆文件，而后嘆了口氣，“老師，放棄您的僥幸心理吧，這叫證詞，是巡捕機關取證的證詞！”
程進聞言臉色大變，迅速的翻了翻文件，這才發現剛剛自己的疏漏。
很多人的證言，都是巡捕機關的問詢取證單。
他的瞳孔猛地收縮，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握住，幾乎要停止跳動。
隨即，程進卻苦笑出聲，“小卿總，你是想我把所有的罪名都認下來，而后保護那些人是吧？”
他也想通了之前卿云所說的‘影響’是什么。
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輩們，自然是不能有錯的。
而那些用關門弟子來‘并項’的大佬們，也是不能有錯的。
反正自己的金額已經夠了，6000多萬也確實夠死刑的范疇，所以十來個億也是無所謂的。
不過，卿云卻搖了搖頭，“老師，我說過，人做錯了事情，怎么可能不受到懲罰呢？你有錯，他們也有，一個都跑不掉的。”
于國，有些歪風邪氣，必須狠狠的剎住。
于私，那么多干不出事的大佬坐在那里做什么？
前世混科研混了半輩子，云帝太清楚話語權的重要性了。
這里面沒什么善惡之分。
他掌握一定的話語權，能確保此后的發展不再走彎路。
不過，這話卻讓程進最后一絲僥幸都被打消了。
連那些大佬，卿云都不準備放過，何況是自己？
“卿云，你不怕我魚死網破？把這件事宣揚出……”
程進的話語，在蕭雅拍在桌上的手槍面前戛然而止。
他這才想起，面前這位沉默的漂亮女人，特么的是國安。
魚死是一定的，網肯定屁事沒有。
卿云從公文包里拿出了幾張照片，放在桌上輕輕推給了他。
程進見狀，慌忙拿了起來，而后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面前這小王八蛋，
“卿云！伱什么意思！一人做事一人當！我犯的錯，關我父母妻兒什么事！你還要趕盡殺絕是吧！我可以去自首！”
是他父母，他姐弟，他妻兒的照片。
卿云聞言搖了搖頭，“老師……”
“老子沒你這個學生！”程進臉紅脖子粗的吼著。
云帝無奈的聳了聳肩膀，“相信我，叫您一聲老師，這是我對您最大的善意。”
程進覺得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他一臉荒唐的笑著，坐回椅子上，“小卿總，愿聞其詳，請為我解惑。”
卿云沒有說話，讓蕭雅收起桌面上的槍以及攝像機錄音筆坐到后面沙發上去。
散過一支煙，他自己點燃后，淡淡的說道，
“老師，您要知道，一旦判刑……您是一死百了，但你的父母、姐弟、妻兒，都會受到牽連的。”
手指點了點文件夾，卿云搖了搖頭，“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這十來個億是通過你的名字下來的，你跑不掉。
國家肯定也會向其他人追索，但……大家都明白，這錢是干嘛去了，追不回來的。”
程進木然的聽著，而后冷笑了兩聲。
確實追不回來，總不可能把那幾十個院士、博導給逼死吧？
“程序就是那么一個程序，老師這幾年您在高校里也能明白，所以屎盆子最終還是在您腦門子上。”
云帝對此也只能表示無奈，這相當于總包分包模式，出了問題業主肯定找總包，分包的責任是總包去追究的。
見程進沒有說話，他雙手一攤，“所以，老師，您是必死無疑的。”
“所以，我就該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扛下來是吧？讓那群王八蛋逍遙法外？憑什么！”
程進重重的砸了一下桌子，臉上全是不甘與憤懣。
錢被別人分走了，而別人只是被追責，最后的鍋他來背。
卿云搖了搖頭，“您放心，他們該有的責任，一個都跑不掉。”
程進聞言嗤笑了一聲，破罐子破摔的說著，“跑不掉？小卿總，你太幼稚了。
他們最多是把沒花完的經費交出來而已！因為鍋是我全部背了。他們頂天了撤銷職務，撤銷待遇，我呢？”
不待程進繼續說下去，卿云淡淡的說著，“你的家人，將會因為你的所作所為，而在這個世界上抬不起頭來。
你的整個家庭，也會因為追繳贓款，而失去積累的財產。
你的兒子，將會因為你這個罪犯的原因，三代無法通過政審，前途……”
“夠了！夠了……別說了……”
雙目垂淚的程進，痛苦的低下了頭，雙手揪著自己的頭發，心里滿是懊悔。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愿意用一切去換取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但現實是殘酷的，他沒有如果，只有眼前這無法逃避的結局。
卿云掐滅了煙，而后笑了笑，“老師，人死如燈滅。如果在判決之前……是立刻銷案。
這種事情，你在電視上應該見過不少的。”
說到這里，他起身走過去，將程進面前那支沒抽的煙給他塞進嘴里，掏出打火機為他點燃后誠懇的說著，
“您只是嫌犯，還不是罪犯，人死之后立刻銷案，并不影響家庭和妻兒。
這是我這個學生，對您這位老師，最大的善意。”
程進沉默了，半響之后開始沒滋沒味的抽著煙。
一根接一根的，像是要把這輩子的煙給抽盡一般。
卿云坐了回去，只是默默的看著他。
良久，程進苦笑了一聲，“謝謝。”
卿云聳了聳肩膀，“老師，我應該的。”
程進抬起頭來，定定的望著他，而后嘆了一口氣，
“有一點我始終不明白，小卿總，這么拆穿我，您圖什么？”
在他看來，卿云對他所做的這一切，是沒必要的事情。
就算查到漢芯一號有問題，正常人不過是吐槽一聲，而后趕緊去做自己的事。
至于這么大費周章的來收拾自己？
何況……
他算了算時間，七八月份，是卿云剛剛并購TOP之際，正是最忙的時候。
這特么的……
程進覺得自己栽得太冤了。
卿云見狀，也明白他的心思。
想做個明白鬼而已。
他聳了聳肩膀，“老師，坦率的說，你我之間無仇無怨，只是，你的存在擋住了我們國家發展半導體的路，或者說，擋了我的路。”
說到這里，卿云雙手一攤，開誠布公的說著，“我是要在這個行業里深耕的，從零開始，而您的‘漢芯奇跡’就像是一座大山一般橫亙在這條路上。
比如龍芯，龍芯是黃令儀老先生和胡耀武實打實做出來的，但是目前的進展距離國際先進水平10來年。
您也是搞這行的，應該清楚，即便如此，龍芯的含金量有多高。
它實現了我們在CPU芯片上從零到一最困難的一步，而后無非是迭代改進逐步追上。
但有漢芯一號一出世便是國際頂級的珠玉在前，您的‘成果’太耀眼了，讓所有人都看不上龍芯，它一出生便面臨夭折。
國家對整個半導體界的認識，因為有你的存在，都充滿了一種盲目而又愚蠢的樂觀。”
云帝笑了笑，而后嘆了口氣，“我也是要走這條路的，而您……擋了我的路。所以，我必須扳倒您。其實，就這么一回事。”
程進聞言對著天花板長嘆了一聲，而后苦笑連連，“我沒想到……我真沒想到這些。
但是……小卿，這條路太難了，太難了。”
他坐直了身體，定定的望著面前這個便宜學生，認真的說著，
“IT是一個系統工程，他的基礎有五層。
第一層，叫做裸機，就是硬件，比如芯片，不僅僅CPU，GPU、DSP、存儲這些所有的芯片全在阿美莉卡。
第二層，叫做操作系統，電腦上的Windows、Unix這些在阿美莉卡，手機上的塞班之類的也都在國外。
第三層，叫做中間系統，數據庫，全球兩大數據庫系統，全是阿美莉卡的。
第四層，叫做編譯系統，所有的編譯系統，全是阿美莉卡的。
第五層，叫做基礎軟件系統，比如說CAD、lablab、3D、EDA等等，全是阿美莉卡的。
以上，全是阿美莉卡的，全部。
這五層，是環環相扣的，你單解決一層是沒意義的。
現在國內的所有公司，硬件，都是在做配套，而軟件，是在這五層基礎上進行再次開發。
就是說，我們是在基于阿美莉卡的土地上種地。
無論是你做網頁、做軟件，無論是你上面做工作流、辦公系統、游戲……不好意思，這都只是在這五層基礎土地上的應用而已。
我們只是一個佃戶，一個長工，一個碼農，所以……小卿總，你嘚瑟什么呢？
等你做大了，別人隨便在哪一層給你抽掉，你什么都不是，你明白嗎？”
說到這里，他嘲弄的看著卿云說道，“我都不說芯片了，我們說硬盤。”
他指著自己的電腦冷笑著，“我們所有的硬盤，都是買國外的。
一旦壞了，你想恢復數據，就得寄到國外去做數據恢復而后再拿回來，國內沒這個能力。
你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嗎？你懂嗎？你能聽明白嗎？
卿云，我們連數據安全都做不到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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